重返秦府
众人绕着后山走了差不多五里路,萧雁旁边的独孤岩突然闷哼了一声,栽倒在地上。
萧雁一惊,忙蹲下去扶他,失声道:“独孤,你怎么样了?”
独孤岩但觉萧雁的身影在他眼中变成几个,猛地摇了一下头,勉强一笑道:“我没事,就是……好累啊……我坐一下就好!”
适才一场接一场的力战,独孤岩身体已然接近油尽灯枯,加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隐隐作痛,却仍然硬撑着走了五里地,试问如何不累?
萧雁手触及他的湿湿的左臂才发觉他竟一直在流血,刚想开口骂他,张开嘴还没发出任何声音,眼泪就先流了下来。
独孤岩但觉一滴片温热,脱口而出道:“你怎么哭了?——我真的没事!”
说完突地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萧雁一惊,一个劲地喊他的名字——严老头方才的情形在脑海中挥散不去,越想越怕,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不断划落。
所有人都停下脚步,杨政忙走过去点了他臂间几处大穴,暂时止住了血,又握起他的手把了把脉,向萧雁道:“师妹放心,他只是失血过多,昏了过去,只要想不会有事的!”
萧雁却像没听见似的,越哭越凶,一边轻摇昏迷中的独孤岩,一边喊道:“独孤岩,你醒醒,我不让你睡,我不让你睡,你听见了吗?……”
柳隐若走过想扶起她,却发现根本没用,情急之下一把搂住她道:“小雁子,你冷静点!他身上有伤,你这样摇他,会弄痛他的!——冷静点,相信我,独孤不会有事的!”
萧雁闻言果然止住了动作,侧头看着柳隐若:“真的吗?”
柳隐若点点头,顺势把她扶到旁边草地上坐下:“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让独孤恢复点体力再走好了!”
萧雁神色渐渐平静,却仍是一脸担忧地看着旁边静躺的独孤岩。
这一切都让杨政看在眼里,突然间,他清楚地知道萧雁对眼前这男子那莫名的依恋,她的眼中,再容不下自己。一股前所未有的失落感迅速包围了他,再不敢看萧雁半眼,起身韩振走去。
“师弟,把她放了吧!”杨政指了指俏罗刹道。
俏罗刹闻言,垂着头立即抬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韩振失声道:“师兄,白衣还在他们手中!”
杨政道:“这我知道——可是,你以为秦桧会因为她放过白衣吗?”
韩振鄂然,许久才不舍地松开钳制俏罗刹左肩穴的手,转身走向另一头。
俏罗刹警惕地看了看旁边的严佳儿,但见她神情恍惚,一双眼只在严老头身上,完全无视自己,暗暗松了一口气,忙快步地沿原路跑回。
直到她消失在众人视野之外,柳隐若才开口道:“韩振,你别太担心——其实,在与你们会合之前,我和萧雁已将白衣救出!”
众人闻言尽皆鄂然。
原来,柳隐若和萧雁随那家丁到了一处柴房,找到了昏迷不醒的柳白衣后,萧雁立时出手制住那带路的家丁,还顺手偷捏了个泥丸当毒药塞进他嘴里,要挟他带她们出去。
家丁胆寒,当即点头答应。一路把三人送到那个通往许三后院井中的密道附近,萧雁才把他支走,并严重警告他早点离开秦府,否则一样难逃一死。
家丁走后,两人才背着柳白衣偷偷摸摸地进入密道中,安置好柳白衣以后,才再度入秦府中寻找杨弘等人。
韩振闻言,压在心头的千斤重石总算抛开,当即道:“那我现在就去救她出来!”
杨政断然摇头:“不行——秦桧自以为白衣在手,自然想到我们会一定会回头,所以才没派人跟踪!现在的秦府定然是草木皆兵,如果回去,无异于送死!”
杨弘赞同道:“大哥说得对!——我看这样,白衣既然在密道中,暂时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我们就等到天亮,再由井中进入,将白衣接出,师弟你看如何?”
韩振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就听柳隐若开口道:“不行!白衣中了一种很厉害的毒,我背着她的时候一直感到她身体在颤抖——本来我和萧雁想先背着她出去的,可是太招摇了,所以才想到先把她放在密道中,原意是想等找到你们才一道离开的,谁料……”
此言一出,韩振刹时脸色惨白,在月光下显得异常吓人,半晌没说一句话。
一直沉默的严佳儿突然开口道:“由我和韩振回去吧!”
柳隐若失声道:“佳姨,你的伤……”
严佳儿淡淡地摇了摇头:“不碍事的——只有我对秦府地形熟悉,且府内还有我的人,我不会有事的!”
言罢站起身看了看严老头,转身朝回走去,韩振紧随其后,几个起落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两人走后,杨弘看了看昏迷的独孤岩,又看了看周围的地形道:“从这往左直走,翻两座山便可到金山寺了,寺中的道诚大师精通医术,我们先去那里安置独孤岩,其余的再作打算!”
于是,一群人重新上路,朝着金山寺方向进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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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桧引以为傲的皇牌指的自然是柳白衣。然而,柳白衣却凭空消失了,秦桧把老窝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人。当即脑羞成怒,把梅频臭骂了一通:“饭桶,全是饭桶——你看看你手下的都是些什么人,连个半死的人都看不住,我留你们何用?”
梅频脸色微变,辩白道:“相爷此言差矣,并非属下窝囊,而是实在是千面太狡猾,我们都想到她会临阵倒戈,所以……”
秦桧转身怒视他:“你是说,看守柳白衣的是千面的人?——你的人干什么去了?我当初不是交待过你,一定不能掉以轻心!你把我的话当什么?”
梅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相爷息怒,梅频自知失职,但凭相爷处置!”
秦桧暴跳如雷:“你说得轻巧,一句但凭处置就可抹杀一切过错了吗?你知不知道放走了一个柳白衣,等于是放走了杨弘,放走杨弘意味什么?这摆明是要告诉岳飞,我秦桧要对付他了,要他提前做好准备!——你们当我是什么?傻瓜?”
梅频无言以对,愣愣地盯着地板。
秦桧情绪稍平,对梅频道:“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去把相关人等都叫来,尤其是千面那贱人的旧部!”
梅频忙一声领命,转身去了。
刚转入南院,便见面无血色的俏罗刹捂着左臂朝着自己走来。
梅频脸色一冷,低喝道:“任务没完成,你竟还有脸回来!”
俏罗刹怯怯地喊了声:“师父……”
梅频打断她,冷冷道:“别叫我师父!你简直把我的脸给丢尽了!”
俏罗刹一脸委屈,眼中泪光闪烁。
梅频转过身背对着她:“念在你我多年师徒情份,在秦相没发现之前,你走吧!”
俏罗刹终忍不住哭出声音:“师父,你在赶我走?”
梅频沉默以对。
俏罗刹心中一慌,跪在地上,满眼乞求地看着他道:“师父,我求求你,不要赶我走。素儿从小跟师父长大,这世上再没有别的亲人了,师父……”
然而,不管她哭得怎么声嘶力竭,梅频仍是不为所动。
俏罗刹开始伸手抱住他的腿:“师父,你真忍心看你从小疼爱的素儿从此孤苦无依吗?”
梅频厌恶地把她踢到一边,冷眼看向她道:“不要不知好歹!——我梅频从前疼你,是想你能为我所用,没想到你这么窝囊,枉我多年来尽心尽力栽培你,第一次交给你的任务你都无法完成,我还留你何用?——不杀你已是我对你最大的仁慈了!”
俏罗刹张口结舌,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从小景仰的师父——杨弘跑了,她确有责任,可她任务是杀严老头,从这点上说来,她并不算完全失败!师父为什么会这样对她?难道自己出生入死换来的竟是眼前这情景吗?
梅频最后一个字出口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俏罗刹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无边的恐惧包围了她——这一次,她真的成了孤儿了!
俏罗刹挥袖擦了一把眼泪,绝望地拔出腰间的匕首——就在刚才,她还用这把匕首结束了一个无辜老人的生命,现在,她却要用它来了结自己的一生!
看来,世间真有因果报应存在!
俏罗刹这样想着,闭上眼睛,举起匕首用力地朝自己的心脏刺下去。
就在匕首快要刺进肌肤的那一刻,一股强劲的指风闪电而至,俏罗刹但觉手臂一麻,握着的匕首就此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师父!”俏罗刹满怀希望地睁开眼,却见韩振站在屋顶居高临下看着自己。
“为这样的人,何必呢?”韩振摇头轻叹。
俏罗刹一脸惊讶地看着去而复返的韩振:“是你?——你回来做什么?”
韩振淡淡一笑,转身欲走。
俏罗刹喊道:“你站住!”
韩振头也不回地道:“姑娘有何赐教?”
俏罗刹道:“我要提着你的人头去见师父!”
说罢腾身而起扑向韩振。
韩振大吃一惊:“姑娘真不讲理,我救了你,你却还要杀我?”
俏罗刹落在瓦片上,一脸仇深似海地看着他:“你救我?——要不是因为你,我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韩振气结:“姑娘觉得我们不该挟持你吗?——别忘了,是你杀严前辈在先,光凭这点,我就是杀了你也不为过!”
俏罗刹语塞。
韩振道:“我同情你是秦桧和梅频的一颗棋子,这才出手救了你,如果你仍然执迷不悟,最终受伤害的只是你自己而已!——我话已至此,你还是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言罢朝前飞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