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我很傻,对不对?”云清萍笑中带泪,喃喃自语,不知何时,她已流出泪来,此时在略阴的天气下看来,更多几分柔弱动人,让人心中生出止不住的怜惜。
慕容阑深深吸了口气,眸光复杂,很长时间都没说话。
云清萍的故事很长,很纠结,纠结到她想要一剑杀了那个故事中出现的女人。那女人真是可恶,对楚烟辞似爱非爱的吧,还不容许别的女人享受他给的爱,真是没道理。
或者说,那个女人,不是不爱楚烟辞,而是不懂得,如何爱。毕竟,楚烟辞和她之间,缘分太浅薄。
“你不傻,只是对于爱情,你多几分残忍和取舍,宁愿微笑成全。”慕容阑轻轻叹息,嘴角勾了勾,淡淡地说。经历过和司马逸尘的那一场盛世爱情,她也许已经看惯分分合合,突然觉着一切不是太重要,心里略微有些遗憾,“你想逃避他?”
云清萍苦笑了一下,点点头。
“可这没有结果。”慕容阑怔了怔,很诧异地挑眉,问她,“到时候,你还是必须得见他。你的身份,是中书省总督,御琴王朝朝廷之中,仅次于丞相的权臣,炙手可热。”
“能避得了一时,就避一时吧,臣现在,心里很乱。”云清萍是个诚实的孩子,虽然不想去接待千月来使,见楚烟辞,但却说了实话,倒让慕容阑愣怔了一会儿。
“好。我答应你。只是,云大人,你不会后悔?”轻轻地笑了笑,慕容阑侧耳去听殿外的风雨声,很认真地说。对于她来说,与云清萍交换,不是个吃亏的事情,御琴寒那里,她去说上几句,也就罢了。
云清萍露出温柔的笑来,眸光渐渐清明,清明中却夹杂着一股子的疑惑:“长公主的表情,此时看来,怎么像是庆幸?”
慕容阑心口一窒,干笑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是吗?”
慕容阑猛点头,突然意识到她是御琴王朝的昭晔长公主,不能如此随意,赶忙掩饰地笑了笑。“长公主的事情,臣自然不会多问。只是,臣听说,天和王朝的君王,风采无双,真真是个人中翘楚,甚至说是天下无二,长公主可曾了解?”云清萍了结了自己的事情,心中自然多了几分闲情逸致,慕容阑的表情在她看来,也明白几分,却不说出来,只是调侃着问几句。
“没,没听说过。”慕容阑的心猛地一沉,面上强装镇定,轻轻地说,眸底,一闪而过的悲哀。
云清萍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站起身,向慕容阑道别后便要离开,慕容阑也没有因雨而留她的打算,就在云清萍即将走出偏殿的时候,她忽然开口,声音很沉很静,带着一股子的洞悉和透彻,如珠落玉盘,几分清几分冷,更多的,却是苦笑:“云大人,今日之事,勿后悔。”
“臣不会。”云清萍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脚步一顿,这才轻轻地说出话来,眸光却明朗,未回头,直接说话,“希望长公主也不会,后悔。”
身后的慕容阑没有再说话,云清萍也不多耽搁,接过一个宫女递过来的伞,匆匆离开。
殿外的雨声是越来越大,直到天黑,雨也没停。
第二日,慕容阑主动去向御琴寒提了云清萍的请求,御琴寒犹豫了一下便答应,毕竟,对于这个雪儿留下的后人,御琴寒心里总是多几分迁就和疼宠,更何况,慕容阑的话也在理不是?
第三日,上午,千月国的丞相楚烟辞,与一班千月国的大臣踏上御琴王朝京城的土地,慕容阑作为皇位继承人,血统最为尊贵的昭晔长公主,与朝中另外的几个较为重要的大臣和近百内侍出城迎接。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楚烟辞。晴阳之下,他一袭流金紫的长袍,袍上绣仙鹤飞天,袖口处藏降龙纹,衣袍用镶有碧玉的束带恰到好处地分开,墨玉流光的长发用一根末端缀零星黑玉宝石的流金紫发带绾起,显得简约而贵气十足,眉梢眼角,沉稳而霸气,倨傲而内敛。
更重要的是,他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芝兰玉树的人物。
那一张脸,有着让云清萍在八年前倾慕的资本啊,八年前他二十三岁,而如今,不过三十一岁,正是风采正好的年纪,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钻石王老五啊。
慕容阑在见到楚烟辞的同时,也看到了躲在人群中,一袭素色长裙,毫不起眼的云清萍,心里倒是没多大的意外,她索性选择了无视。
八年前的那场爱情,云清萍怎么可能轻易忘得了?!慕容阑心底笑了笑,却不戳穿云清萍,这让注意到慕容阑的云清萍心里多了几分感激。
“楚大人不是第一次到御琴王朝来,按理也熟悉御琴王朝,为何不带亲人到这儿来看看呢?”马车行进在前往皇宫的路上,纱帐放下,慕容阑坐在马车里,从这里,可以很清楚滴看到外面的风景,侧过头,看着似乎有些失神的楚烟辞,略微不解,轻轻地问。
在与楚烟辞等人在城门口拜过后,慕容阑便吩咐内侍迎楚烟辞坐上了她来时坐的马车上,千月国的其他大臣,都已被礼部尚书以尊礼带去了相当于现在的大使馆的来使府。
楚烟辞是一国丞相,按礼数,来到御琴王朝之后,并不是同其他大臣一般去来使府,过些时候再入皇宫,而是随接待之人一起去皇宫,拜谒主掌大权的女王。
楚烟辞风度翩翩,芝兰玉树,万千人中也是亮眼的一个,此时与慕容阑比肩而坐,眉目沉静,言语恰到好处,只是眸底却闪过一抹不明的意味,淡淡地说:“昭晔长公主聪慧如此,难道没听说过那些陈年旧事?”
“陈年旧事?”慕容阑扯了扯嘴角,翻了下眼皮儿,表面却仍旧是一脸恰到好处的微笑,言语却冷了几分,带些犀利和不知从何而来的恼怒,讥诮道,“楚大人认为那些事,只是陈年旧事?那些过往如轻烟,似浮云,转眼就就可以被风吹散了?”
楚烟辞的脸色不改,一双荡漾着迷离烟雨的剪水眸子,定定地看着慕容阑,很长时间才说话,似乎是叹息,却又不像:“我已经独善其身,将近八年了。”
慕容阑一下子就怔住了,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对于刚才的讥讽,她有点不好意思,但转念,却又疑惑:既然他已经摆脱了他的妻子,可为何,要让云清萍孤身一人这么久?或者说,他早已移情别恋,金屋藏娇却为人不知?
这个时候,慕容阑有些佩服自己的想象力,太大胆太八卦了。
“按理说,在我这个年纪的男人,孩子都应该满地跑了是不是?”楚烟辞不知怎么的,突然一下子蹙了眉,笑得有些伤感,也有些牵强,原本雄霸一方的千月国丞相,此时脆弱的像个孩子,不知怎么的,对于慕容阑,他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和欣赏——虽然在不熟悉的人面前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不太可取,但现在,慕容阑却是同情他的,更为云清萍惋惜,“认识她,我不后悔,回国后没多久,我就求小瑾为我解除了我和她的夫妻关系,可是,小瑾也告诉我,我不能回来,若回来,太后那一方面的势力,饶不了我。”
慕容阑半晌无话,到后来,瞧着马车已进了皇宫,正向漪澜殿的方面赶过去,这才语速略快地问:“Doyoustillloveher?”
根据她搜索的信息,她了解到,千月国的领土中有一个郡很特别,那里的人百分之七十都是异族人,蓝色眼睛,金色头发,身材颀长,会讲的话是异族语言,这让她有些奇怪,后来一琢磨,也明白了。千月国和番邦有邻,而番邦之中的人,大多讲异族语言,所谓的异族语言,说开了,不过就是‘英语’。
这点让她在刚开始感到好笑,可后来也就接受了。这次楚烟辞前来,而街上人也多,太过隐晦的话,不能够直接地就说出来,即使进了皇宫,也不太好说,正巧,她会英语啊,楚烟辞是千月国人,那个郡的人会说的话,他应该也会说吧。
慕容阑心里有那么点的小期待,果然——
楚烟辞闻言,愣了愣,他没想到慕容阑会英语,诧异地看了看她,随即微笑,眼底却有寂寞在晃悠,如烟似雨,飘渺的很,认真地说:“Yes,Iansure.”
“那就好。这一次,本不该我来迎你的。”慕容阑微笑了,圆满了,轻轻地眨了眨眼,手放在胸前,握成拳,唇角一勾,俏皮而戏谑,眼睛里却闪烁着鼓励的流光,“楚烟辞,加油!”
楚烟辞在这个时候,就不只是震惊了,震惊之后,犹豫了一会人,叹息道:“随缘吧。她不会再……爱我了。她如今应该有二十六岁了,怎么可能没嫁人。若是夫妻情深,我怎么敢……”
“你未娶她未嫁,如何做不得?”慕容阑瞥了瞥嘴,话中含几分挑衅,“还千月国的丞相呢,这方面,怎么就那么犹豫呢。”
“长公主真的明白吗?”楚烟辞微微一笑,神色沉静,如同在上千年的岁月中历尽打磨的玉,不张扬,风采自现,轻轻地说,“太后是她的表姨,而不是小瑾的亲生母亲。”
慕容阑扯了扯嘴角,一抹苦笑,就那么露了出来。是啊,政治权利下,再美好的爱情,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就得到,千月国虽然是皇帝月瑾掌权,但——
太后的势力,也不容忽视的,是不是?
按她收集的情报来看,月瑾上台后一步步地将皇权收到了自己的手中,这个皇帝做的很得民心且有威严,但太后,仗着身后的靠山,迟迟不肯将自己手中的那剩下的一部分权利交出来。毕竟是自己名义上的母亲,月瑾不能太过过分地对她,这一拖再拖的,就成了如今的局面。
“是啊,随缘吧,随缘吧。只不过,这个缘,不是有缘无分。”慕容阑挪揄地笑了笑,单手支着下巴,将胳膊放在马车的小窗户上,看天上云卷云舒,淡淡地说,“若是有可能,这是能够终成眷属的。”
楚烟辞很久都没有说话,眸光却渐渐复杂,看着眼前的慕容阑,这个他第一眼看到,就陡觉惊艳的女子,她的眉目精致清丽得让人羡慕,身上那股霸者气息更不容人忽视。
御琴王朝若有此君王,应该是一件很值得让人高兴的事情。
他此时,不仅仅是八年前辜负了云清萍的那个楚烟辞,更是千月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楚烟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