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祸生
帘外的雨声是越来越大,雨雾越来越密,风吹得珠帘摇摇晃晃,屋内的氛围却是紧张的很。
“这是做什么!欺负我司马家无人吗?!”司马夫人终于忍不住了,秀眉狠狠地一拧,‘嚯’地站起来,身体哆嗦着,手狠狠地拍在面前的那封信上,怒斥道。
慕容阑挑了挑眉,倒没说话,眸光静静地落在那封信上,白纸黑字的内容,那般的清楚,也刺疼了她的眼,她的心。
那封信的内容是什么?其实也简单如斯,却是让赤焰山庄的每个人都为难到了极点。
碧城有护城河碧棠河,而从碧棠河出了河口,便是西王朝海运的重要海域,漓海。漓海有三分之二的船运生意都掌握在赤焰山庄的手中,而漓海海域中有一孤岛,岛上却盘踞着一伙海盗。素日里打劫过往船只,得来些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或是米粮等物,因着西王朝的海军不算出色,对于他们也是无法,日子过的甚为逍遥自在。不过,因为赤焰山庄威名在外,更有八年前已扬名天下的司马逸尘出海与漓海海盗谈判,达成协议,二十年内不再叨扰赤焰山庄的海运船只,赤焰山庄的海上生意一直做得顺风顺水。
只是……墙倒众人推。司马逸尘入狱不过才一两日,这消息竟已让盘踞在漓海海岛上的海盗得知,刚才的那男子应该就是漓海海盗送信的人,而这封信,竟是要司马家派人单独去与他们谈判交涉的!司马家的人,司马家的人!
司马夫人之所以要如此恼怒,想来那海盗首领漓海海王必然是知道司马家的血脉到底有谁,否则怎么会不顾当初与司马逸尘签订的协议,而要毁约,派人送了信来!
司马家的人,其实算起来,如今真真的就只有司马夫人母子。那么,司马逸尘入了狱,独独的就剩下司马夫人一个弱女子,她又能拿这么些个海盗有何法子?!没有!
慕容阑心里有些感叹。真是墙倒众人推啊。但是……赤焰山庄如此门楣,她怎么可能任由它败落下去!细细想来,司马逸尘入狱的消息,怎么可能那么快便散布出去?难说不是有心人而为。或者有可能是,上官渝!
想到这儿,慕容阑的眉目间闪过一点狠厉来。果然够狠辣,先整治了司马逸尘,想要挫了他在西王朝的声誉,继而又派人特意将司马逸尘入狱的消息告知了漓海海王,那漓海海王贪心极重,却又记恨着赤焰山庄当年给他的羞辱,怎么可能放过送上门来的绝好的机会!
司马家的人!偏生这个漓海海王是知道了司马家的血脉独独就只有司马夫人母子,而司马夫人又是那般的一个柔弱女子,怎么可能斗得过漓海海王的心计!如若不是这样,必然会有方法回旋。如今想来,真是难啊。
莫青楚也咬着唇,右手握剑默默不语,平日精神俊朗的眉目间此时也多了几分担忧。
刚才他还不明白慕容阑为什么会那般火急地不走正门,偏生要从窗子里掠出去,使出轻功飞离流玥楼。而如今,看着这封牛皮封着的,半点雨星儿也没沾的信,心里叹了口气,也说不出什么来。他是司马逸尘名义上的表兄,但终究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当然不可能去那漓海海岛,与那些贼寇谈判!
绿衣此时从雨雾中走了进来,一张明丽娇俏的脸上是忍不住的忿忿之意,并没有注意到屋内众人的神色各异,以及紧张的气氛,径自走到慕容阑面前,将一份资料递给她,拧着眉说:“姑娘,您交待的事情查出来了。只是这幕后之人,太让人难以预料了。还要保住玄墨吗?”
慕容阑此时心烦意乱的很,但压抑着心中的火,拿过绿衣递来的资料,只是眉眼轻轻一扫,便又是脸色大变,心里再不能平静!为什么?这个雇主,竟还是上官渝!不过是他化了名,但是那沧月宫接了任务的人却是描绘出了他的相貌。绿衣带来的,还有一副画像,只是看那么一眼,她便是再清楚不过!
也许是因为赤焰山庄太招眼,也许是因为她,但是上官渝已是抱定了和司马逸尘过不去的心思,她该如何是好?慕容阑闭上眼,有几分悲戚浮上眉梢眼角,久久不语。心里却已是有了些许的打算。犹豫了半晌,听着耳边的雨声渐渐小下去,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清明,无悔。
“伯母,让我去吧。”慕容阑嘴角浮出一个淡淡的笑来,惨淡却坚定,眸光落在那份绿衣送来的资料上,继而移到那封牛皮封着的信上,轻轻地说。
司马夫人一愣,似乎是并不明白慕容阑话中的意思。
“我是说,让我去和漓海海王谈判吧。”见司马夫人怔愣的模样,慕容阑不由着微微一笑,冷静地重复了一遍,话说得笃定如斯。
司马夫人这次是真的一愣,半晌,两行清泪滚滚而下,哽咽道:“阑儿,你的好意,伯母只能心领了。那信上指名要让司马家的人去谈判,你一个外姓女子,帮不得的。”
“那么伯母,我和司马逸尘,可是什么关系?”慕容阑闻言,反而一笑,笑容明媚生花,灿烂如春,暖暖的,醉人心,笑着问道。
司马夫人脑中一僵,继而一怔,再是灵光一现,抚掌而笑,眉宇间浮上几分欣喜来:“对呀!你是我司马家已定下的儿媳,自然是我司马家的人……但是,阑儿,八年前逸尘出海与漓海海王谈判,回来时也称赞那海王是个佼佼的人物,你是个女子,怎么能够斗得过他?伯母不能为了自己,为了赤焰山庄,就要把你的命推到风口浪尖上去!”
司马夫人的话让慕容阑心窝子里一暖,笑容也灿亮了几分,轻轻地说:“伯母,您可是问问秋月绿衣几个人,阑儿我这身武功算是如何?即使去了那里,又能吃了多少的亏?”话虽是这样说,慕容阑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安,即使有武功又如何,那漓海海王的为人,她听司马逸尘提过几次,老谋深算,心思难测,到时候,若是真的去了,怕是武功派不上太大的用场,心思上还是机敏些的好。
一旁的莫青楚听着两人的对话,却是插不上什么嘴,静静地坐着,手却是攥出了一道血痕。
绿衣见司马夫人探寻的目光看着她,不觉捂嘴一笑,忙道:“夫人,您就放心吧。慕容姑娘可是练家子儿,就那身轻功,青玉都比不得呢。更别说其他的了。”
司马夫人自是知道青玉是赤焰山庄仆人中轻功最是出色的,此下也是放了心,却是对于慕容阑也深感歉疚,握住慕容阑的手,瞧着这个清丽无双的姑娘一脸明朗的笑意,心里更是难过:“阑儿,司马家真是对不住你。若是逸尘敢负了你,我必是第一个不饶了他。”
“伯母,您可真愿操心,我还没说什么呢。”慕容阑又是恬静地一笑,打趣道,干干净净的笑容真是让人怜惜的很。心里对于出海这件事,已是笃定万分。
自从那一日雨天议事后,赤焰山庄的众人对于慕容阑做出的决定皆是唏嘘不已,但自此,对于慕容阑的敬佩,更是都多了几分。
那封牛皮封着的信上言明的谈判日子是九月十八,而如今距九月十八也仅仅只有不到十天的时间,而这段时间里,慕容阑只能尽自己所能,去努力学习驭船之术,毕竟,那封信上说的明明白白,只要司马家去一个人!
慕容阑倒是不在意,每日让秋月和绿衣,青玉等几个精通驾船之术的人陪着去碧棠河练练,本就是天资聪颖,也不过四五日的功夫,也是学了个精透,遇上个大风大浪的,能够自己回旋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对于一些细节上还是掌握不够,每日还是要去练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