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离府
听雨楼。微风细雨叮叮咚咚地敲着窗子,是极为好听的音韵,溅起一片又一片的雨花,看着飘渺而清冷,
慕容苏兀自站在楼下一棵枫树下,指尖握着一片如火的枫叶,嘴角残留着一丝笑意。碧空不再,千里乌云,他的心情却是如同这一日的雨天,潮湿而灰寂。
如今算来,已经是快有一个月的时候没有见到揽月了,那个天真纯净,笑容灿烂的如花的女子,那个他深深爱着的女子。心头念着揽月,慕容苏终究是在犹豫了片刻后,回了听雨楼,研墨展纸,‘唰唰’地在纸上写下些字,继而卷成极小的卷。手指放在唇边,清冽的一声哨,便有一只鹰清鸣一声,冒着细雨弯着翅膀低飞进来,是一只赤焰山庄传信用的苍鹰,是司马逸尘想着素日里或许京都有些个事情要慕容苏来决断,特特给了他。
慕容苏仍旧是有些个犹豫的,但是细想想,应该对赤焰山庄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心里这般地一划算,便是将纸卷放进了鹰脚的竹筒里,手指指了指方向,放飞了那只鹰。
看着苍鹰振翅高飞,慕容苏先是一笑,继而一怔,再而,闭上了眼睛,嘴角有几分期待的颜色。
却说那只鹰嘶鸣着,虽是下着雨,却还是展开翅膀,向着京都的方向盘旋着飞去。鹰的飞行速度极快,不过半日的光景,便已到了京都,盘旋儿了一阵后,直刺里向昔日的慕容王府,如今的林府飞去。
揽月如今住在之前慕容苏住着的院子里。秋意萧索,院子里多草,也没有什么娇艳的花,很是一派凄婉。揽月却并怎么不介意,反正那个林家的二夫人看她不顺眼,自从林如峰与她相认,带她回了林府,就一直没有给过她好脸色。正好慕容苏的院子离那二夫人的住处极远,她便向林如峰要了,独居一处,也不会与二夫人有太多交集……
两年前那二夫人的侍女推她掉进了护城河,让她尝遍了人世间的辛酸苦辣,怎么也不会再信了那些个所谓的人世真情的。只是,她却遇到了慕容苏,那么纯净美好的一个俊朗少年,让她对这个世间重新有了憧憬。她至今还记着她们的初遇,温暖而美丽。
“慕容苏。今生今世,也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再见了,你还是否会记着,曾经有那么个女子,对你有情?”凉亭外泼天大雨,哗哗啦啦地下着,凉亭内,揽月着了长袖衣衫,是冷冷清清的碧青色,透着一股子的冷然,没有了往日的天真俏皮。揽月静坐在凉亭里,面前一把七弦琴。纤纤十指在琴上撩拨游走,随着雨珠散漫开来的,是清清冷冷,但堪称绝佳的琴音,还有着揽月低眉间,轻轻吐出的一句话,说不尽道不尽的情愁爱恨。
揽月遽然冷冷一笑,手下一顿。如今听着她这琴音,真是讽刺的很。
当初是那二夫人的侍女推她掉河不错,可是她遇到了青罗,那个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的多才多艺的,却被三皇子爱到入骨的‘青楼’女子。青罗教了她诗书,也教了她棋画,更将自己二十多年来研练出来的琴艺未有遗漏地教给了她。她本就是个聪慧女子,有着在林家教养十多年的根底,自然掌握的好。青罗的琴艺本就精妙,如今她弹来,又怎么能少几分韵味?
而这时,揽月轻轻抬头,猛然间见一只苍鹰斜刺儿里直冲下来,落在凉亭里的石座上,一双有神饱满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揽月心里有些好奇,停了琴音,见那鹰不躲也不攻击人,心里着实欢喜的紧,俯身抱住那只鹰,细细地瞧着。
猛然间,揽月瞧见鹰脚上的那只竹筒,心里‘咯噔’一下。
这只鹰是信鹰?哪里会有人用鹰传信的?莫不是爹爹和朝中同僚的谋事?揽月自知自己不是个好奇之人,但此下心里倒是真真想看看,犹豫了一会儿,用食指启开了筒盖。
展开那卷纸,待看清上面的字迹,猛然间心里一颤,继而却是泪水潸然。那字迹,她再熟悉不过,更何况,还有着他自己的署名。
慕容苏,慕容苏。他终于来信了吗?揽月看着上面的内容,更是心中揪痛。
“月儿,十七一别,甚为思念。如今可好?必不用担心我,四姐与赤焰山庄少主有所交集,慕容家已在赤焰山庄暂时落脚,日子也过的安稳。月儿,在林府待得还算如意吗?若是心中有所不快,想要见我,赤焰山庄,慕容苏定然随时期待。月儿,还记得卓文君的《白头吟》吗?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我慕容苏,此生此世,必不负你。”
“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揽月痴痴地反复念着,手中的纸条已被泪珠打湿,字迹已是氤氲开。
慕容苏,时至今日,只有你念着我吗?我林揽月何德何能啊,何德何能啊……反反复复想了许久,揽月止住了泪,眼中赫然决绝一现,素素静静地站起身来,寇色的指在七弦琴上狠狠地一拍,转身走进泼天雨雾中。
“小姐,小姐,你要做什么?!要是老爷知道了,一定要发火的。”贴身丫鬟急急地看着正收拾着东西的揽月,嘴一扁,很是不解地问。
这个丫头是林如峰新给她的,心思倒是挺细,伺候得也好,但她林揽月,不会需要了!揽月笑得张扬,也笑得肆意,笑得花枝乱颤,手下的动作却是没停。反正她本身在这里就是个累赘,碍了有些人的眼,还不如消失了。慕容苏,我如今要去找你了,想必你会开怀吧!
“做什么?你不用明白。”揽月将一些需要的衣服收拾好,转身又拿了梳妆台上的首饰珠宝,一通塞进了包袱里。这些个珠宝首饰是林如峰新近给她添置的,也算是值钱。此去路远,用它们换些银钱,当然是必要。
思量了一会儿,揽月又打开箱子,从箱底处取出了几张银票出来。每一张银票皆是千两所计,竟是有着四五张。揽月淡淡一笑,却有些讽刺的意味。这些个银钱,还是她那所谓的爹爹,因心疼她被上官渝押去街口半日,给了她做补偿。
难道女儿仅仅只是这般才能得了好处么?揽月换着衣服,淡淡地想,心中对于林府,真是没了个念想。重新换上的是之前让贴身丫鬟去找来的一套林府丫鬟的衣裳,粗布麻裳,一点儿也不起眼,也好为她做了掩护。
贴身丫鬟胆小怕事,不敢真的顶了嘴去,眼睁睁地看着揽月收拾好东西,正要走,揽月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微笑了一下:“我倒是忘了,若是我前脚出门,你后脚便会去向爹报告了去。倒不如让我,来帮你解决了这个两面为难的事儿。”
丫鬟还没反应过来,头上便挨了一下,当下便昏了过去。揽月手中握着那支木棒,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说:“等你醒了,怕已是入夜了。那时候我早已走远了,对不住了。”说完,抬腿便迈过了门槛儿,撑起手中的油布伞,匆匆拐进了林府的后门。
这一走,便是就此别了林府的深墙大院,只是却在后来,得了另一番的滔天富贵,得了偌多的恩宠,这是后话,此时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