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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卫山寨 (三)
      云杨变得有些歇斯底里,除了心理压力之外,主要的原因在于这些山贼的表现实在是大大地超出了他预期的判断和设想。   在绝大多数人的看来,山贼粗鄙,乃是乌合之众,是根本不堪一击的。在兵力处于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只要找出了山贼的巢穴,官军的剿贼行动便等于取得了胜利。   最初进山时,很多将官甚至不认为葫芦寨的山贼会知道官军进剿这回事。云杨派出十几个探子在前面开路,在很大程度上,也只不过是其谨慎性格使然。说白了,用2000训练有素的官军去剿灭一个小小的葫芦寨,不会太难。   当云杨派出的前哨探子都没有回来之后,云杨的心理就有些不舒服了。同时,他也明白,山贼不仅知道官军进山了,似乎还有一定的准备。所以,他派出了300先锋在前面开道,以图试探山贼实力。   当300先锋只回来了两百多一点,九营都统陈壁也被山贼干掉时,身为主将的云杨,实际上已经出离了愤怒。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正视事实,而是痛恨!痛恨这些山贼的顽固和狡猾!   怀着这种愤怒的心情,云杨强忍怒火,召集部下研究对策。即便在研究对策的时候,他所想的,只是怎样取得干脆利索的胜利罢了。至于失败的担忧,也只是一闪而过。再说了,他可以失败么?   未曾想,对策尚未来得及施行之际,山贼就已经反击了!而且是用一种“卑鄙”的方式——骚扰,还是戏耍性质的骚扰。   这该有多么的可恨?   可恨到了极点!   不得不说,云杨的感受不仅仅是恼羞成怒四个字就能概括的。为了更好地将云杨的感受表述出来,在这里还是打个比方吧。   一个国家级棋王路过一个闹市棋摊,一时兴起,故作谦逊地坐到一个无名小卒面前,心态居高临下,姿态却温文尔雅,施然道:“亲爱的朋友,杀一盘?”   想想吧!以神出鬼没的技艺将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在适当的时候轻松取胜,再飘然而去,给围观者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造就一段谜一样的传说,岂不快哉?   围观者皆不知这人就是棋王,那小卒也不知道,说道:“好的,好的。”   于是,对弈开始。   不料,第一盘竟然输掉了!棋王稍稍皱眉,却会在心中自我安慰,呵呵,我没好好下的时候,竟然被他赢了一句哦。市井之中,也还是有点小聪明的人嘛!有点意思!   没想到的是,第二盘竟然也输掉了!棋王的肺快气炸了!干咳一声,急忙摆棋,道:“来,我们再杀一盘!”请问,这时的棋王会认为眼前的无名小卒高过自己吗?当然不会。他只会下决心在第三盘彻底将对方杀得丢盔弃甲!   遗憾的是,第三盘竟然也输了!棋王会怎么办?他会冷静下来,正视对手,再杀一盘吗?不会的。他会不顾一切地掀翻棋盘!   眼下的云杨就和这个棋王一样。   在心理上,他已经将“棋盘”掀翻、砸碎并碾成粉末了!他只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如果就这样一直被山贼骚扰,这次进剿将必败无疑!这次进剿岂是一盘棋能够比拟的?行动失败,后果可想而知!   如果他足够冷静而且历阳王又允许的话,那么,取消这次行动应该是最为明智的选择,也是他唯一的选择。   事实上,那样的如果根本不可能存在。   所以,天一亮,云杨就毫不犹豫地按照陈清的计策进军葫芦寨了!   准备妥当后,六个百人队在第一时间派了出去,左边三个为左队,右边三个为右队。并且,这六百人都带上了制式蜂尾弓箭。   也不能说云杨是完全按照陈清的计策进军的。他采取了更为完善的办法。他的命令如下:   第一,左右两队都翻越进军路上两侧的山头,搜索每一处山头、山坳和山谷,掩护主力前进。   第二,遇贼不追击,跋队斩!【跋队斩即全队上下尽皆处死。】   第三,抛弃器械。干粮则分发至每个士兵和辎重队伍背负。   随后,三宝小分队的两个小贼将官军的这一变化报告给于尘时,于尘不由皱起了眉头。他不得不承认,官军此举十分具有针对性,似乎还有些高明的意味。   云杨的如意算盘打得响啊!   山贼如果想要在两侧高地伏击或者骚扰官军主力,就必然会被其左右两队绕到身后!   先消灭官军左右两队?如果于尘能够像别的穿越人士那样拥有一击而灭的功力就好了。可惜,那是不可能的。要是被这两队带有悲情色彩的弃子缠住,官军主力就可以直奔葫芦寨了。   要知道,抛弃了器械辎重的官军,虽然不可能快过山贼们,但前进速度毕竟快了很多。再者,葫芦寨的大门并没多高。届时,即便凭借临时制作的云梯,用比蜂尾弓更为犀利的大长弓进行压制,也有可能攻下葫芦寨!   朝霞洒下万道金光,照亮了莽莽狗头山。   一处山坡上,于尘与四百余山贼停住了脚步。   听罢两个小贼的报告,丁大虎看向于尘,皱眉问道:“小寨主,这咋办?”   于尘笑了笑,“官军这是要孤注一掷了。”顿了顿,于尘面向众贼,一挥手中的杀心宝刀,自信地说道:“不过,我的游击战术可不是吃素的!”   群贼欣然,注视着于尘,等着他说下去。   于尘肃然道:“牛度!”   牛度踏前一步,挺身立正,“在!”   “知道长蛇谷在哪里吗?”   “知道!”   “我们在长蛇谷两侧的山崖上放了什么?”   “石头和木头!”   “很好!带着卫队,去把那里封死!不够人手的话,回山寨让他们帮忙。”   牛度愣了一愣,喝道:“是!”随即,牛度领命率队而去!   群贼不明就里,颇有疑惑。   丁大虎不禁挠挠头,“小寨主,那不是准备砸官军的吗?现在推下来有啥用啊?”   于尘的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讥讽道:“官军既然送了六百人的大礼给我,我怎能不受?”   群贼奋然,皆跃跃欲试。   小寨主说可以,那当然可以!   说罢,于尘看向两个小贼,“去传令给梅冈和光头,放心吃掉南边的三百官军。慢一点也不要紧,不能有伤亡。”   两个小贼领命而去。   于尘看了看朝阳,心中不由豪情万丈,赫然转身,挥手喝道:“走,跟我去前面,问候一下那些礼物!”   地形可地十万兵!   长蛇谷被封死,官军主力企图直奔葫芦寨的计划注定落空。   那么,对地形的了如指掌,加上神出鬼没的游击战术和远甚官军的速度,山贼们没有理由吃不掉人数少于他们的官军弃子。   这一战,再没有多少悬念了。   陈清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崎岖的山路上,他提着长刀,阴着脸,走在三百人长长的队伍中,心中暗自咒骂不停。   “妈的!什么姐夫!去他妈的!”   “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连小舅子都可以舍弃,这还是人吗?”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云杨会让他的百人队也成为六个“牺牲品”之一。还美其名曰“唯有尔等可堪当此重任!”。奶奶地,这次要是能平安回去,非到姐姐和老爹面前告他一状不可!   一名和他关系不错的队正紧赶了两步,凑到陈清身边,左右瞄了瞄,一边走一边低声说道:“万都尉,我们地形不熟啊,连个带路的都没有!万一遇到大股山贼,属下真担心……”   陈清也瞄了瞄他,“担心什么?”   “您也看得出来,这些山贼不好惹啊!”   陈清麻木地朝前走着,只是皱眉,并不答他。   那名队正不敢再多言,放慢了脚步,退回原来的位置。   长长的队伍又绕过一道山梁,陈清忽然停下脚步,阴沉着脸道:“来人!速去将王都尉和张都尉二人找来,本都尉有要事相商!”   传令兵领命而去。   队伍仍在缓慢前进着。   少时,王、张两名都尉先后来到陈清近前。   “万都尉!”   “何事商议?”   两人的眼中都闪烁着一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陈清的眼中也泛起一丝笑意,看了看俩人,道貌岸然道:“两位,都统大人将如此重任交给我等,足见都统大人对我等的信任啊!我等万万不能有负都统大人的重托啊!”   这……   王、张两人面面相觑,面带疑惑。   云都统让你也带队逐贼,就是瞎子也看出来你有多么恨他了!这时候,你反倒积极起来了?觉悟忽然就高了?不像你的为人啊!   这家伙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咳!不错……”   “唔……万都尉所言极是……”   两人支支吾吾地敷衍着。   陈清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四周山峦,对俩人道:“这里地形如此复杂,如果被山贼绕到我们后面,后果不堪设想啊!”   “是啊!”   “万都尉可有对策?”   陈清一边走一边将长刀挂到腰间,意味深长地说道:“呵呵,都统大人的命令是让我等掩护主力前进,遇贼必追吧?”   矮壮的张都尉疑惑道:“没错啊!”   精瘦的王都尉则似有所悟。   陈清眨眨眼睛,笑道:“我们必须要找到这些山贼才能追击吧?”   两人点点头。   “呵呵,我倒有个想法,两位不妨姑且一听,如何?”   “万都尉请讲!”   “恩,说来听听,只要不抗命就好!”   “为了找到这些山贼并且消灭他们,我们必须仔细搜索一番才行!我是说,非常仔细!如此才能不负都统大人所托啊!”   两人的眼睛亮了起来。   “如何个仔细法?”   陈清狠狠地挥拳道:“反复搜索这一带的山地!必要的时候,为了防止山贼摸到我们后面,我们还要调头回去搜索一番!”   王、张两人喜不自禁!   “此举甚妙!”   张都尉抱拳道:“万都尉忠君爱国,任劳任怨,让人敬佩啊!”   “呵呵,哪里哪里!都是为了上边做事,应该的!应该的!”   几人相视大笑!   离此处不到半里的山头上,于尘率众埋伏。   三宝亲自向于尘禀报道:“小寨主,那三百官军不走了,就在原地停下来了。”   于尘疑惑不已,“他们在干什么?”   三宝想了想,道:“说不好,好像在找什么……几乎把那处的犄角旮旯都翻了几遍了。”   丁大虎奇道:“真是怪了!那里能有什么宝贝不成?”   “哈哈哈哈哈……”于尘忽然大笑着站了起来。   “小寨主?”   山头上,群贼纷纷动了起来。   “怎么回事?小寨主怎么起身了?”   “不在这里打埋伏了?”   “小寨主干吗笑得那么大声?”   于尘站在山头上,看向西方,竟意气风发。   “这就是大齐的官军吗?还真是让人失望啊!”   旋即,于尘指了指那三百官军所在的方向,大声喊道:“大家伙的!那些官军害怕了!他们不敢过来了!”   群贼顿时轰然叫嚷起来!   声震天地!鸟兽惊窜!   叫嚷声传去老远!半里外隐约可闻!   正在那边山沟子里忙着“搜索山贼”的三百官军顿时大惊,纷纷停下,看向他们的上官——万、王、张三都尉。   正坐在一块大石之上闲聊着的三名都尉立即弹身而起!   陈清指着与山贼的呼喊声相反的方向——西方,大喝道:“弟兄们!集合!我们去那边搜索山贼!”   “啊?山贼在前面啊!”   “万都尉……这……”   “就是啊!山贼明明在前面嘛!”   不少队正提出了异议。   陈清大声骂道:“妈的!你们懂什么?这不过是山贼的惑敌之计!他们在前面虚张声势,实际上已经绕到我们后面了!”   张都尉也大声附和道:“不错!这些山贼很狡猾!连日以来都在玩这些伎俩!我们岂能中计?”   王都尉阴沉着脸,一挺大戟,喝道:“走,我们去后面给山贼来个反埋伏!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既然几名都尉都这么说了,谁还敢抗命不成?士兵们虽然将信将疑,可军令如山!他们是断然不敢质疑上峰的命令的!再说了,既然不用和山贼们拼命,何乐而不为?管他娘的去哪里啊!   随即,三百官军调头朝后面急急而去!   就在此时,他们的身后响起了号角声和呐喊声。   三百官军骇然不已,脚下更快。   还是有一名队正追到跑在最前面的三名都尉身边询问起来。   “万都尉,是不是先停下来把这些虚张声势的山贼搞掉?”   陈清气喘吁吁,一边急行,一边斥责道:“妈的!少废话!要是山贼掐断我们的后路,坏了我们的剿贼大计,这个责任谁能承担?你吗?你他MD还不够格!”   那名年轻的队正赶忙闭上嘴,悻悻地跟在后面……   群贼很快得知了这三百官军的动向。   于尘开怀不已,随即下令,“小铁匠,你带着本分队的人跟在这三百官军后面,把他们赶得远远的!”   小铁匠大喜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还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现在,我们只好去找官军主力的麻烦了!”   群贼再次叫嚣起来,收拾一番之后,随在于尘身后,离开了那处山头。   梅冈和光头在第一时间盯上了官军派出的右路三百人。   右路的三名都尉都没有陈清那么懂得变通。对于云都统的命令,三名都尉的执行没有半点折扣。   三百官军执弓在手,在山谷间缓缓地前进着。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能保持高度的警惕和充沛的体力。连续翻过两个山头之后,尽管还是那么小心翼翼,但状态就明显差得多了。   鹰嘴凹,顾名思义,是一个如同鹰嘴一般的山坳,前半截又直又宽,拐弯之后就变得又曲又窄了。   这里是这三百官军唯一可以继续前进的地方。两边断崖耸立,怪石突出,地势极其险峻。   梅冈和光头两人怎么会放弃这样的奇崛地形?四百大贼静静地伏在两边的断崖之上,弩已待发,箭在弦上,等候着官军的到来。   日在正南。   山间没有一丝风,烈日炙烤,沉闷得让人发慌。   右路三百官军终于来到鹰嘴凹。   其中一名走在前面的都尉看了看前面的转弯处,又抬头看了看高耸的山崖,脸上现出一丝凄苦的笑容,举手示意队伍停止前进。   “就在这里歇歇吧。”   三名都尉当然注意到了这里的险恶地形,稍作商议之后便下令队伍停止前进,在鹰嘴凹的前半截里集合,用起午饭来。   官军此举,着实让不少山贼着急起来。   奶奶地,我们还没吃饭啦!   梅冈趴在一块突石之后,静静地观察着斜对面的官军,紧张不已,汗水早已打湿了衣衫。   在对面断崖上的光头,却是轻松得多。他用一块狗皮盖在脸上,干脆躺在山崖上睡起大觉了。   鹰嘴凹中,三名都尉围坐在一起,低头凝视着面前的干粮,却没有谁吃,就那么坐着,心事重重。   士兵们则以小分队为单位,围坐在一起,一些人沉默地嚼着干粮,一些人间或低声交谈几句,眼神中尽是焦虑和恐惧。   他们都很清楚,这里不可能没有山贼的埋伏。训练有素的他们,完全可以感觉得到,前面那处拐弯之后,有浓烈的杀气。   或许,今天就是他们生命中的最后一天,这段山路就是他们生命中最后的旅程。很可能,过了这个短暂的中午,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再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这和死刑犯等候处决的过程很是相似。   大好年华,却不得不舍弃对生活的眷恋,去向那未知的黑暗,那该有多么惶恐和绝望啊?   但身为帝国的军人,就算明知必死,又能如何?   终于有人打破沉默。   一名不到三十岁的黑脸都尉站起身,高声道:“弟兄们!”   山坳中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都怎么不吃东西?就算死!也要做个饱死鬼!下辈子也能投个好胎!”   “都给我吃饱喝足了!”   另外一名才由队正提升为都尉的将官也忽地站了起来,拿起一块面饼,大口地嚼了起来,一边嚼,一边含混不清地喊道:“对!吃饱了就没那么难受了!”   说着说着,他的泪水滚落下来。   “对!兄弟们,我们吃!”   不远处一名年轻的队正也站了起来,拿起面饼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   “对!咱们吃!”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哈哈!怕什么!脑袋掉了也就碗口大的疤!”   “吃!”   “我们吃!”   ……   衣甲铿锵声中,越来越多的士兵站了起来。   所有的士兵站了起来。   他们流着泪,狠狠地嚼着面饼,用眼神给彼此温暖和勇气。   就这样,他们热烈地凝视着彼此,比赛一般地吞咽着干硬的面饼,作为最后的告别仪式。   终于,他们吃完了手里的面饼,纷纷将目光投向那三名都尉。   那名黑脸都尉抽出腰刀,大喝道:“整队!”   “三营四队整队!”   “九营六队整队!”   “九营八队整队!”   ……   三百名士兵在各自队正的命令下整队完毕,三人一排,排起长长地队伍,肃立在骄阳下,等候着三名都尉的口令。   三名都尉彼此对视一眼,彼此点点头,随即,他们走到队伍的最前面。   那名黑脸都尉凝视了以眼前长长地队伍,忽地转身,大喝道:“前进!”   右路三百官军齐声道:“前进!”   随即,他们在三名都尉的带领下,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山坳的转弯处。   箭矢齐飞。   石块如雨。   血肉横飞。   惨叫震天。   官军一个接一个的倒在血泊中。   余者高喊着“前进”,迈着坚定的步伐,决然走向死亡。   没有一个人转身逃走。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让山崖上几个小贼呕吐了起来。   当最后一个官军士兵撑着长刀缓缓跪倒在血泊尸丛中时,天际响起闷雷。   就这样,山坳中三百官军死伤殆尽。   伤而未死者,仍在试图朝前爬行。   梅冈站在山崖上,静静地看着下面如同地狱一般的山坳,脸色凝重无比。   光头在对面喊了起来:“四寨主!下去打扫一下吧!”   梅冈缓缓点头,大声下令道:“都下去!”   四百山贼从后面下了山崖,手持长枪,集合到山坳前。   “打扫战场!”   光头带着十几个大贼进入血流成河的山坳,开始踢裆验命。   死了的,不需理会。   装死的,不可能继续装下去。   除了能动的,没有一个装死的。   一个断了腿却仍在爬行的官军士兵,费劲地翻转身体,躺在血泊中,抬起头看着天空,对着光头说:“给个痛快的吧。”   光头一愣,轻轻地叹息一声,一刀捅进了他的心窝。   “呼……谢谢……”   那名士兵带着解脱的神情,眼睛仍在看着高远的天空。   梅冈走了过来,扫视一眼整个山谷,轻声叹息。   “这些官军都是勇士,虽是敌人,也值得敬佩!把他们好好地安葬了!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四百山贼随即开始动手,剥除官军盔甲和装备之后,将尸体抬到不远处的一个山沟子里堆积起来,填土埋葬。   一直忙活到傍晚时分,鹰嘴凹才算清理干净。   但那浓浓的血腥气却如同凝在群贼心头,久久无法散去。   百年以来,山贼何曾杀死过这么多官军?   对于山贼而言,这本来是一件值得夸耀和自豪的事情,只是,葫芦寨的山贼们今天的兴致似乎不高。   忙完一切,他们收拾一切,悄悄离去。   在他们身后的山沟子里,有一个圆圆的坟起,前面有一个简单的墓碑。夕阳洒下,上面有一行歪歪斜斜的字迹。   上书:官军三百勇士之墓。   又一日过去,朝阳升起。   珠露消弭,最后一丝凉意就要离去。   山间,官军主力一千三百余步兵,加上数百民夫、苦役,共有一千八百余人马,熄灭了手中的火把,在以云杨为首的将官的带领和督促之下,迎着朝阳的方向,正在兼程赶路。   山峰绵延起伏,山路九转八回。   轻装简从后,官军大队人马的行军速度明显提高了很多。即便葫芦寨的九寨主——三宝和两个本分队的小贼站在附近最高的山顶上观察,那长长的队伍,因为山峦阻遮,也恍若游龙行海,时隐时现,总不能一览无余。   山顶上,三宝那瘦小的身躯毫不起眼,和一棵小树苗差不多。这个葫芦寨最能跑的小贼,在于尘的连番磨砺之下,已经初步具备松树的坚韧气质了。是的!将来,这棵小树苗也会成长为一棵真正的参天大树的!   “九寨主,官军怎么连觉都不睡了?害得我们也爬了一夜的山头!”三宝身边一个暴牙小贼甚是不解地嘟哝起来。   三宝那双布满血丝的大眼睛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的官军队伍,似在自言自语地回应道:“你没听到昨晚的号角声么?”   另一小贼附和道:“就是,换了我也睡不着!”   暴牙小贼立即和他卯上了,“怎么睡不着?要是我就能睡着!我现在就想躺在这里好好地睡一觉!”   “谁像你属猪的?”   ……   两个小贼争了起来。   又看了片刻,三宝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转身,耷拉着眼皮子,道:“唔……走吧,还得去向小寨主报告……瞌睡死我了……”   说罢,三宝拖着软绵绵的双脚,摇晃着走下山顶。   两个同样疲惫不堪的小贼对视一眼,随即跟着走了下去。   三宝的小分队里,除了撒到狗头山各大山寨、水寨里的那部分,差不多有小半的人都在不分昼夜地为这次“兵和贼的大战”奔波着。   不论白天和夜晚,他们都要严密监视目标的一举一动。稍有异常,就要随时用最快的速度去找小寨主和其他几位寨主报告。往返之间,根本没有像样的休息时间。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当然,陪他们一同遭罪的还有这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军纪严酷的官军。   采用陈清的建议派出了六个百人队之后,官军主力的压力顿时消失了。无论从心理上还是实际上,官军方面总算占了些上风。这让身为此次剿贼主将的云杨心头稍宽。就算那六个百人队真的成了牺牲品,也一定能为主力大军赢得宝贵的时间和空间,则胜利可期。   这种基本等于去送死的任务,想让部下不打折扣的执行下去,光靠军纪的威慑是断然不行的。为了保证自己的战略意图尽可能落实下去,云杨不得不将他的小舅子陈清也派了出去。   领到这个任务的其他五个都尉眼见都统大人连小舅子都派了出去,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云杨目送恨意滔天的陈清离去,不禁暗自感慨,“清啊!姐夫真希望你还是那么好运气!”   殊不知,陈清可不是单靠运气的主。   言归正传。   昨天,大队官军超水平发挥,一天竟走了近二十里山路!到了夜晚,扎营之后,除了担任警戒的三个百人队之外,其余的士兵在疲惫中很快进入梦乡。   没多久,那可恨的号角声再次袭来!   还是带着那种惹人烦躁的蛮劲!   忍无可忍的士兵们纷纷咒骂连天地从营帐里爬出来,随即,整个营地便吵吵的如同一锅滚水。显然,他们的怨恨情绪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士兵群起鼓噪,往往就是哗变的前奏!在军中,稍有经验的将领都知道,这样的情况如果不及时处理好的话,那可是极其危险的!   惊怒不已的云杨,连忙紧急升帐议事!   与一众部下紧急商议片刻,云杨就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传我将令!不睡了!昼夜兼程赶往葫芦寨!”   这个看似可能进一步激起哗变的军令,竟然神奇地得到绝大部分将士的拥护和赞同!   随即,大队官军连夜拔营而起,举火赶路!   走了一夜的山路,直到现在,一千八百多人似乎还没有什么倦意!这简直称得上帝国治军史上的一个小小的经典了。   云杨与一众卫兵行走在中军之中,昂首挺胸,铿锵前行,心情极是舒畅。自己化怨念为战意的创举,和前朝太祖“望梅止渴”的典故大有异曲同工之妙啊!或许,我云某人还要高过他的吧?   日头偏南,热意渐盛。   在云都统浮想联翩之时,前军都尉遣人来报:前面有一处山谷,地形险峻,恐有埋伏,如何处置?请都统大人示下!   云杨停下脚步,略一沉吟,“传令!暂停前进!各都尉速来议事!”   左右领命而去。   “都统大人将令!暂停前进!各都尉速来议事!”   “都统大人将令!暂停前进!各都尉速来议事!”   ……   弯曲崎岖的山路上,大队人马当即静止下来。披甲执刃的士兵们,挺身站立在原地,凝神戒备。   不消一刻,十三个百人队都尉先后跑步奔至,施军礼。  “参见都统大人!”   “都起来吧!”   衣甲铿锵。   云杨点点头,指着两百步外的那个山谷,肃声道:“诸位,看见了吧?前面那个山谷,地形很是险峻。本将虽然派出了六个百人队,可也不可掉以轻心!”   言下之意,那六个百人队的任务虽然是寻贼而击,但谁能保证他们这两天一定就完成了任务?再说了,葫芦寨到底有多少山贼?   众都尉肃然称是。   一名都尉抱拳问道:“大人,是否继续前进?”   云杨的面容越发地严肃起来,缓缓点头,一字一句道:“时间对我们非常重要!决不可再有延误!早一日抵达葫芦寨下,我等便可早一日回去交差!”   众都尉不由一阵欣慰。   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累一点算什么?   云杨将视线从一众部下的脸上移开,顿了顿,再次看向前面的山谷,下令道:“稍后!我军以百人队为单位,队与队间隔两百步,依次通过那个山谷。前队通过之后,继续前进到开阔地带,整队防守,以为策应!可都听清楚了?”   众都尉齐声喊道:“清楚了!”   云杨满意地点点头,又大声喝道:“下去准备!一刻之后出发!”   “是!”   众都尉领命离去。   一刻钟之后,前军第一个百人队率先进入山谷。   安然无恙。   随后,第二第三队……   直到最后,云杨亲率卫队和民夫、苦役也安然进入山谷,与山谷后面的大队人马汇合一处。   云杨的小眼睛精光暴射,面色虽无多大变化,心中却激动不已。   很显然,那六个百人队发挥了他们应该发挥的作用。说不定,他们已经搞掉了一部分山贼也说不定!   一个带路的探子喜不自禁地大喊道:“葫芦寨很近了!不到两日,我们就能杀到葫芦寨的大门前!!”   千余官军顿时欢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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