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家人苏念安突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生硬的喊了一声:“妈。”再也说不出第二句话。
家里倒是热闹,都是哥哥的朋友,他们的友谊很微妙,并不刻意强求,却也在流逝的时间里更加的深厚,平常来往不多,每个人都忙着上班,过着自己的生活,但是每隔一段时间他们都会来家里玩,来的时候顺便带上酒,热热闹闹的喝到半夜才满意的散去。
苏念安朝他们微微一笑,他们倒也不跟她客气,大声地喊着:“哎,老妹回来啦,快快,过来跟哥喝上一杯。”
苏念安只是疲倦地笑,婉转的回绝了,将行李搬进房里,坐在床上发呆,这一切多么的不真实,她毕业以后一直不肯回家,现在回来了却又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母亲这个时候推门进来,苏念安收回远去的目光,看着母亲说:“怎么了?”
母亲大概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在这几年间成长了那么多,这几年来她不肯回家,她也就很少见到她,女儿瘦了,比当初要瘦,一米六五的身高却只有八十五斤,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休闲衬衫,衣服显得空荡,苏母突然觉得心疼,蹙着眉说:“看看你,出去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怎么瘦成这样?”
苏念安笑:“没事,在学校的时候生了一场病,那会儿就瘦了下来,这一瘦体重就再也上不去了。”
苏母惊骇:“怎么生病也不打电话回来?”
“小病而已,不想让你们担心。”苏念安在说谎,那场病来势汹汹,恰逢十一七天假期,身边的朋友都回了家,独留她一人在学校,偏偏那个时候生病,大病小病一起来,没有人送她去医院,她只好随便翻了备用的药来吃,吃药后便睡,整整昏睡两天,醒来的时候因为两天没有进食的关系而通身发抖,连支撑起自己的力气都没有,病情却也不见转好,苏念安只好用尽所有力气给汀羽打电话。
虚弱得就连远在千里之外的汀羽都能一听就知道苏念安现在情况很不好,挂上电话,汀羽急急忙忙赶了最早的车去学校,等她到达学校的时候苏念安又昏了过去,汀羽慌张得找不着北,还是别人提醒她要赶紧送苏念安去医院的。
足足休养了一个月苏念安才恢复元气,她这场病没把自己吓着倒是把汀羽吓着了,苏念安醒来的那天看到汀羽哭得红肿的眼,一看到她醒了汀羽二话不说,扑到她身上就使劲的哭,害得苏念安一度以为自己死了呢,要不汀羽怎么哭得这样伤心伤肺?
苏母将眉头皱得很紧,苏念安要强的个性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苏母叹息:“明天陪我去逛逛街吧,很久没有和你一起逛街了。”
苏念安点头,苏母又说:“将你一路上遇见的事情讲给我听吧,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聊天了。”
苏念安歪了头去用力的想,这一路上自己究竟遇见了什么?又看了哪种风景?搜遍脑海也不见有什么新奇的事情要说,满脑子的顾延歌,哪里还有心情去看其他?尴尬地笑起来说:“其实一路上也并没有遇见什么神奇的事物,就是觉得民风不同吧,风景其实也并不特别好,很多地方都被严重污染,看到那些本该美丽的风景被污染之后也没有了欣赏的心情,倒是回来的路上随着车窗看到的那些风景要美许多,大概是因为它们都是短暂的吧。”
苏母也笑,虽然苏念安没有说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但是她还是觉得女儿变了,女儿变得成熟了,懂事了,以前她们母女两市断然不可能这样聊天的,虽然她们的关系在苏念安离开以后确实得到了改善,在沟通上还是会有一些阻碍,而现在,她们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阻碍,可以随心所欲的交谈,可以对彼此表达善意。
天一亮,苏母便来叫醒苏念安,苏念安意外的睡得踏实,一夜无梦,以前在外面她总是做噩梦,从未停止过,没想到回到家噩梦也随之消失了。
两人亲密的出门逛街,苏母逢人就热情地说:“我女儿,回来了,回来好,回来好啊。”
一路上惹得苏念安笑意盈盈,街道没什么改变,比从前干净,苏母好像要将从前的一切弥补一般,对苏念安是好得不得了,不是叫苏念安试衣服就是要苏念安试首饰,苏母说苏念安身子不好,该戴银镯,苏念安无奈,她手上已经有了一只,苏母不依,又买了一只,苏念安只好将两只银镯戴在一块,好在并不冲突,只是手腕上重了一些。
街道上人来人往,苏念安低头看自己手腕上的两个手镯,另一只手挽着母亲,和无数个人擦肩而过,她不喜欢和陌生人有肢体上接触,尽量的与那些人少一些碰撞,两只镯子碰到一起‘叮叮’的响,一只手抓住了苏念安的手腕。
苏念安和母亲停了下来,先是皱眉,再是抬头,这一眼,等待了那么久,久到当它真实的发生的时候让她觉得是那么的不现实,让她以为自己仍旧在做着相遇的梦。
脸上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该是惊讶还是惊喜,或者是,平静。苏念安让自己的心跳慢下来,转过头去对母亲说:“妈,你先回去吧,这是我同学,很久不见的同学,今天在这里遇见了,就顺便叙叙旧吧。”
苏母并没有反对,苏念安长大了,她已经会分辨好坏,也会把握尺度了,苏母没有必须再像从前那样管教她,苏母点头,交代苏念安早点回家吃饭之后就离开了。
面前的这个人如今真实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苏念安脸上看不出喜怒,淡淡的,眼神却从未离开过那张让自己心心念念的脸,他放开她的手,似乎是刻意的疏远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也是,如今他已经是有了妻子的人,与其他女子必然要保持一些距离。
苏念安低下眼帘,他收回去的手停留在了尴尬的空中,不完全收回,就在苏念安的手腕和他裤腿中间,刚刚被她紧握的手腕变得冰凉,苏念安扬起脸来一脸倔强:“好久不见,顾延歌……”
顾延歌将那只尴尬的手收回裤子口袋里撑起微笑回应:“好久不见。”
一时间没了话语,换了从前,苏念安是有许多的话要跟他说的,可是现在,知道他有了属于自己的家之后,苏念安积攒下来的那些话就变得没有意义了,甚至连开口向他要一句话都显得唐突。
两个人对视了许久,顾延歌身边的朋友出声提醒:“延歌,嫂子还在家等着呢,该走了。”
顾延歌回过头去看朋友,轻轻地应了一声又转过头来对苏念安说:“念安,我们是不是该好好谈一谈?”
“是,只是不是现在。”
互相留了电话之后顾延歌被朋友拉走,苏念安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时觉得难过,她曾经想象过遇见的场景,第一次是在他的婚礼,只不过他没有看见她,这一次,竟然是这样的毫无预警,她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笑容去面对他,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和他说一些什么,而他,脸上复杂的表情让她作死的难过。
渐渐远去的背影,人来人往的街道,苏念安低下头去自我调节,她并不想在大街上痛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