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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风飞絮散
次日清晨,紫烟起床后信步闲庭,听两名内聊天,听到朝中发生了大事。 江淮一带近日暴雨连绵,淮水猛涨,修建了三年的三江堰一夜之间天塌地陷、海啸山崩,将淮水下游房屋、农田尽化为一片泽国。将近秋收之时,江淮平民颗粒无收,天气渐凉,且难以抵御饥寒,一时之间竟冻饿死数万人,尸横遍野,狼藉不堪。 邻国拓跋部闻讯,趁乱发兵,两军对峙于枣阳城数日,前线眼看不敌,急忙回京搬救兵。 早朝之时,皇帝与众臣决议,命肖坤与肖朗各率十万大军出征,御驾亲率精兵二十万前往救援。 一场战火交锋誓不可免。 秋夜渐凉,天空一轮新月如钩,阁外池塘中几株残荷迎风摇曳,月眉的稀碎光影在池中泛漾,化作一片片银白色水痕,皇宫中亭台楼阁密布,透着一种冷静和凄清感觉。 紫烟走到山石畔,脱下绣鞋,将赤裸的双足轻轻踩踏在青石铺就的池塘边沿,倚靠着长廊圆柱,和着月色轻轻吟唱。 不料忽然却有一男子声音接着唱起来。 紫烟吓了一跳,急忙站起远眺,见荷塘一侧伫立着一名白衣男子,明眸若水、风神如玉,宽大的衣袖随风飘扬,正向她看过来。 日落桑榆、夜风西拂,御花园内隐约传来几只夜莺宛转低啼之声。 紫烟隔着大片的残荷,看清了来人模样,正是太子肖朗。他身着白衣,风华气质犹如一轮明月悬空,即使在隐晦不明的星夜,亦散发出异样光彩。紫烟今夜随意行走游玩,不料竟在御花园中恰好遇见他。 他沿着荷塘缓步行走,在离紫烟一丈远处停下脚步,恬淡的神情略有变化,明眸中透出一丝淡淡的忧伤。 紫烟道:“太子殿下,我和你计较上次之事了,我们讲和吧!” 肖朗眸光随即转向紫烟的赤裸双足,轻声问:“那日他们发出暗器,不慎失手伤了你,如今可还疼么?” 紫烟摇摇头,问道:“磕磕碰碰一下,小伤而已,早就不疼了。我只是不明白,我既不是盗贼钦犯,也不认识你们,你们当日为何要捉拿我?” 肖朗听闻此言,神色急遽变化,清澈的眼眸中透出洞悉一切的光芒,问道:“我们相遇之前,你从未见过我,对么?” 紫烟并不否认。 他紧接着又道:“你们曾经相识,而且还有盟约,然后你才跟随他来到京都,对么?” 紫烟惊愕不已,眨眨眼睛,表示认可。 他明眸中泛起一丝微痛之色,身影如箭之疾至紫烟面前,说道:“正因如此,你才甘心嫁与他,才会如此思念他?他即将领兵远征,今日在校场点阅兵将,一时无暇分身来看你,你是深夜在宫中独自行走流连,也是因为他了?” 紫烟正欲辩解否认,一阵淡淡的郁金香气息迎面而来,双手被他紧紧握住,动弹不得。 他温热的掌心传递出一种奇异的热度,伴随着他身上的特殊香气,让紫烟在恍恍惚惚之间心生疑惑,这位看似高洁俊雅的太子,竟然会屡次对自己肆意亲近,其中必有缘故。 他见紫烟并未尽力挣脱他,顺势一带,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声音微带颤抖道:“紫烟……,眼下我该如何对你才好?我不知你因何故忘记了我,可我却不能忘记你……无论你对我做过什么,我都没办法恨你,难道真如师傅所说,我此生注定会遭遇一段孽缘么?” 他拥抱着紫烟的感觉虽然陌生,却并不惹人厌憎。 紫烟被他紧紧拥住,心跳渐渐平静下来,抬头注视他英俊秀逸的面容,心弦不禁微微颤动。 他的双眉笔挺如墨画、明眸清朗如晨星,鼻梁挺直、薄唇弧线优美,十分俊美之中犹带三分刚毅、三分潇洒与五分飘逸,夜风将他鬓旁几缕发丝吹起,发尾轻拂过他丰泽的双唇,极具诱惑。 与肖坤相处之时,自己从未有过这般强烈的感觉,眼前之人明明似曾相识,脑海中却并无与他相识的印象,他仅仅只是拥住我,已让自己怦然心动,暗自揣测。 紫烟忍不住以小指拨弄开他唇角几缕发丝,眸光妩媚温柔,娇声道:“什么孽缘?我不记得以前之事了,你告诉我吧!” 紫烟手指轻柔拂过他双唇时,两人眼神相遇的一刹,肖朗情不自禁将紫烟的指尖噙住。 温润的舌尖轻轻舔舐着紫烟,一阵阵麻痒的感觉从指端传来,紫烟急忙缩回手藏在身后,娇嗔道:“太子,你居然咬我呢!” 他紧搂住紫烟的纤腰,将她抱起离地,恍若无人之境一般,忘情注视着她的脸,低声道:“紫烟……你几次三番狠心弃我而去,让我情何以堪?‘相思无终极,长夜起叹息’,东宫粉黛如云,若非孽缘,我怎会唯独放不下你?” 他向下骤然低头,将双唇覆盖在紫烟的红唇上,尽情吸吮流连。紫烟身子悬空,只得伸手勾住他的颈项顺应着他。 他的亲吻缠绵悠远,温柔中带着激烈的索取之意。 紫烟只有茫然中呢喃着。 他见紫烟略有回应,将她紧紧搂在胸前,借着宽大衣袖遮掩,在空旷的御花园内肆意拥吻。 二人正在缠绵之际,突然闻听人声鼎沸,耳畔响起数声惊呼,一阵灯火闪耀。 肖朗轻轻将紫烟放下地,眸光沉稳如水,看向来人。 皇帝与数名凝香宫侍女伫立在不远之处,一大排宫灯将他们的脸色照彻分明。 皇帝眼神沉稳紧盯着紫烟,面带惊惶和愤怒,周身却散发出一种凌厉的气息------那是帝王才会散发出的锐利杀气。 肖朗见皇帝目睹适才拥吻情景,迅速前行一步,跪倒在荷塘畔,挡在我身前道:“儿臣有错,请父皇责罚!” 皇帝凝视他良久,怒色反而渐渐收敛,问道:“皇儿,你错在何处?” 夜风轻轻吹起肖朗的白色衣袖和发梢,他眸光依然镇定,应答道:“国难当头不思社稷,深夜在宫中行走游玩,此其一;罔顾宫规、行为不检,此其二;父皇即将出征,儿臣不但不能为父皇分忧解难,反而惊扰父皇,此其三。” 皇帝冷冷道:“除此之外,还有没有?” 他凝神片刻,答道:“没有。” 皇帝眼神果然变得无比犀利,逼视着太子,含怒问道:“朕再问你一次,除了那三错之外,你可还有错?” 肖朗犹豫了片刻,俊容微微变色,答道:“儿臣……不应对三哥妃嫔心生异念,败坏天理伦常。” 他说出这一句话,似乎无比艰难,更似是百般不愿。 皇帝目光沉痛,声音哽咽道:“皇儿,朕正是要你亲口说出此言!前番佛珠魇镇之事虽与你无关,你却不可推托遗失佛珠之罪,你一向行事谨慎,怎能如此粗心大意?你在西湖别苑内滞留半月,音讯全无,朕亦不想追究你为何如此。今晚朕亲眼目睹一切,你让朕如何评说你?” 皇帝似是无限激动,步履踉跄不稳,宫女急忙扶住。 肖朗静静跪地,聆听皇帝斥责,见皇帝气怒伤心至此,抬眸说道:“儿臣思虑有欠周全,且做出有失德行之事,是儿臣之错。” 皇帝见他并不为自己分辨,眼眸中泪光涌现,颤声道:“你都承认了?你……皇后所言不假,今日东宫太子,早已不是昔日德行兼备的太子了,朕多年来对你的教导,全是枉费心思!” 肖朗伏地叩首,抬起头时,双眸依然平静如水,缓缓道:“儿臣才疏德浅,让父皇伤心失望,甘心领受父皇责罚,决无怨言。” 皇帝含泪摇头,厉声道:“责罚?你难道以为朕不敢废了你么?” 紫烟见皇帝怒极之下竟然说出废太子之言,忙道:“且慢!” 皇帝向紫烟视来,沉声道:“你有何话说?” 紫烟向前一步,笑道:“皇上不必生气,适才情形众人皆共睹,是我主动勾引太子的,今晚之事与太子无关,请皇上处罚我吧!” 皇帝气得浑身颤抖,冷声道:“妖女!你既然坦认此事,朕即刻就赐你白绫三丈,外加鸩酒一杯!” 紫烟坦然道:“谢皇上恩典……” 一语未了,肖朗闻言神色遽变,不再矜持顾忌,起身向紫烟飞掠而来,以手紧紧遮掩住她的双唇,急道:“她出身民间、年纪尚幼,生性肆无忌惮,说话不知轻重,父皇不要听她一面之词!” 皇帝见他与紫烟相距极近,怒斥道:“皇儿!你如此言行,成何体统!” 肖朗挺身挡在我面前,说道:“儿臣有一言,请父皇容儿臣说话!” 皇帝按捺着怒意,沉声道:“你说吧!” 肖朗凝视着皇帝,缓缓道:“父皇一心向佛,佛曰世间无不可渡之人,宜慈悲为怀教化众生。她虽然性情顽劣,本性却纯真,不如将她送至佛门潜心修行数日,若能将其教化成端庄贤淑女子,亦为大善。” 紫烟万万不料他竟然想出这种方法来救自己,咕哝道:“我才不要做小尼姑……” 皇帝脸色本来稍有缓和,听见紫烟的低语,立刻向身后内侍道:“赐酒!”那内侍唯唯诺诺应声欲去。 肖朗猛然回头视紫烟,语气微带冷硬道:“此事由不得你,你非去不可。”随即向皇帝叩首道:“父皇,今晚之事儿臣已知错了,儿臣会在宫中禁戒十日闭门思过,请父皇速速下诏,将此女送至远离京都的庵堂修行。” 皇帝微微颔首道:“若是有人日后问及此女去向,你如何解释?” 肖朗凝神答道:“祸国妖女,断不可久留于京师,父皇已令其了却尘缘。从今以后,无论何人均不得过问追寻其踪迹,违者以国法处置。” 皇帝逼视他道:“若有人监守自盗,又当如何?” 肖朗道:“若是监守自盗,自然罪加一等。” 皇帝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合了一下双眸,叹息道:“皇儿,朕并非不肯让你们顺心遂意……朕半生征战,历尽艰辛方有今日局面,今拓跋部乘天灾来袭,意图逐鹿中原,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日后恐更无宁日!朕的江山早都要交与你,你万万不可让朕失望!” 肖朗叩首道:“请父皇放心,儿臣决不会再犯错!” 紫烟见他们父子和解,心头如释重负,不再担心此事会连累肖朗受罚,眼珠转了一转,问道:“你们要送我去何处当尼姑?” 数名皇宫侍卫手执粗大锁链走近她,紫烟我灵机一动,说道:“镇江城外有一庵,能让我去那里么?” 皇帝尚未回答,肖朗起身淡淡道:“在何处修行并无区别,你若想去镇江,让宫中侍卫送你前去。” 皇帝轻轻点头,沉声道:“今晚就将她送走。胆敢透露今晚之事只言片语者,立斩无赦!” 那些皇宫侍卫不再为难紫烟,走近道:“请姑娘上路。” 紫烟走出数步远,偷偷回头看肖朗,只见夜空一轮孤月映照,他静静伫立在满池残荷畔,宽大衣袖随风飘飞,背向自己而立。 紫烟心道:“今晚偶遇你,一时情错心动,反惹出这场风波。无论你是不是我的萧郎,从此以后我们再不会相见了,你只管安心做你的东宫太子,我一定不再给你惹麻烦。只是我这番人间游历倒是有趣得紧,没做成南康王侧妃,倒先要做尼姑去。我暂且先耐着性子做几日小尼姑,然后乘机溜走就是!” 想到此处不觉暗笑,又想到肖坤,自己跟随他来京数日,他对自己悉心照拂,犹在满心期待皇帝赐婚。今晚自己被皇帝暗地打发出皇城,料想皇帝语气坚决,连太子都不敢违抗他,肖坤必定不敢抗旨,心中一定愤懑不已。 见皇帝身影消逝不见,紫烟转身对肖朗大声喊道:“太子殿下,如果三王爷前来寻我,麻烦你帮我转告他,谢谢他对我的照顾,来生有缘再见!” 他缓缓道:“我一定帮你转告三哥,你还有话给别人么?” 紫烟想了一想,京都中并无熟识之人,说道:“没有了,谢谢你。” 他应道:“不必客气。” 紫烟走到皇宫西门处,轻轻跃上出宫的马车,对驾车的车夫笑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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