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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难逃
     玄从安窜蹦在松林的枝叶之间,很快便找到了叶孔目。这位老而弥辣的申家大阿哥,眼前模样可不甚中瞧,他的衣衫撕裂了好几处,有的仅是破绽分开,有的却成条成片垂挂下来,髻发蓬乱,头脸身上全沾染着灰土血污,形状是不好看,然则,精力却仍充沛, “金环大砍刀”“呛啷!”的暴响着,不歇气的在和他的对手 “皮肉刀子”吕盛狠拼着……吕盛的功力相当卓越深厚,尤其他的独门绝活 “血刃手”,更是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挥洒收发之间,如心随意,不啻带着两把锋利钢刀神出鬼没于指顾里;这一阵子恶斗,他已经给叶孔目吃了不少苦头,当然,叶孔目他也不是白搭的,吕盛斜额一道血淋淋的刀痕,加上横脸划过的一条半尺口子,便是所付出的代价了。   两个人的修为,一在猛辣凌厉,一在狠毒凶悍,正是半斤八两,拼杀了这么久,除了全给对方挂彩添红之外,要到分生死,判存亡的天宇,只怕还得拖上一阵——如果玄从安没有赶来的话。   凌空一个跟头,玄从安十分利落的站到一边,他躬身冲着大砍刀盘舞正急的叶孔目一龇牙: “大舅爷,小的玄从安来向你老请安啦。”   力随身走,叶孔目闪开了吕盛的了十七掌,立时反回斩十七刀,他吼喝着: “你算是哪一边的!玄从安?”   玄从安忙道: “小的誓死忠于‘赵家堡’,永无二志,如有半句虚言,神明诛之,雷电殛之!”   哈哈大笑,叶孔目道: “好小子,这些时你都窝到哪个老鼠洞里去啦?   我们硬着脑袋在与这干天杀叛逆搏战周旋,流血豁命,你却舒坦得紧哪!”   玄从安赶紧道: “舅爷明鉴,小的有下情上禀,这些日来,小的也不知受了多少罪,遭了多少煎熬,小的这就……”   大砍刀暴响着,叶孔目游走飞旋,刀出如电,吕盛则跃挪穿回,双掌削锐的在间隙中猝然伸缩吞吐;叶孔目洪声道: “行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玄从安你不用帮我,那一头还闹着,你先过去凑合着摆弄平了,再来搭我这一伙!”   玄从安笑噎噎的道: “回大舅爷的话,那一头的热闹业已快散啦,咱们这边赢定了,小的就是奉大司律之命,前来接应你老的哩!”   精神大振,挥刀更猛,叶孔目兴奋的道: “此话当真?”   玄从安笑道: “小的便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和你老开这种玩笑哪……”   吕盛动作矫健如飞,双掌抖劈,劲风急锐中,他冷冷的道: “这可真是个既荒唐,又无聊的玩笑——我方人强势枭,好手云集,早经计算过你们这批老弱残兵的份量,你们正犹如瓮中之鳖,哪里还来一星半点的求生之望?   说到你们已占上风,则更是痴人谈梦,一派胡言了!”   玄从安瞅着 “皮肉刀子”吕盛,皮肉不动的道:“你不信,也没人愣逼着你信,到头来,且看哪个龟孙王八才是 ‘瓮中之鳖’!”   叶孔目昂烈的叱喝: “那就少和他罗嗦,玄从安并肩子上他娘的!”   吕盛怒吼着: “叶孔目,你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赵家堡’的大楼兄主,居然就这么下作卑鄙,竟图以众凌寡,也不怕叫天下同道耻笑?!”   叶孔目的大砍刀在身体四周参差穿刺,寒芒若轮,他嘿嘿笑道: “天下同道如要耻笑,先由你开始,看看这地下横七竖八躺着的,还有那早夹着尾巴溜了腿的,不都是你的帮手!莫不成只准你 ‘以众凌寡’,我们便如法泡制不得?你犯不着鸡毛子喊叫了,拿出功夫来硬拼几阵,说不定尚能多喘上几口气!”   紧了紧手上的双刃斧,玄从安厉声叫着: “叛逆贼党,献上命来!”   叱叫声还在冷瑟的空气中波动,他的人已一蹦而起,凌虚两跟头,十一斧已经劈砍,吕盛身形腾挪中,叶孔目的大砍刀又 “呛啷啷”的暴响着压头而来。   两个功力原相伯仲的对手,便有如一架平衡的天秤两端,浮沉之间纵有丝毫之差,亦终将维持其大致的水准,如今一端忽然加了缀头,上下立分,吕盛的 “血刃手”造诣再深,也顿觉压力骤加,吃不住劲了!   刀芒赛雪,衬合着震耳的环响,便有如挥洒起漫天的晶莹,夹杂着连串的金玉铿锵了,叶孔目力道十足的步步紧攻,大声叱喝: “邪龟孙,你便拿出你吃奶的力气来吧,我倒要看看你的掌快,还是我申大爷的刀快!”   玄从安的双刃斧疾闪狠劈,动作刁钻滑溜,蹦跳窜翻,极难捉摸,吕盛直叫是招架无方了,任他的掌势如何凌厉,在叶孔目的大砍刀与玄从安的双刃斧夹攻下,硬碰不能硬碰,软缠难以软缠,进退维谷间,他不禁额头淌汗,呼吸也粗缓起来。   不远处,又传来一个沙哑的声调,急切火辣得紧: “舅老爷,舅老爷,你们在哪里呀?整片林子内的叛党乱贼全叫我们扫平啦,快出声招呼,让我过来帮着你们收拾干净……”   嘻嘻笑了,玄从安矮身窜过吕盛的七掌横削,尖着嗓门叫嚷:“左护法,我们都在这边,你要得闲,便过来松散松散筋骨也好!”   吕盛在极力腾挪反拒中,又躁又怒又火爆的咆哮: “简直死不要脸,卑鄙无耻之尤,不但以众凌寡,更且连这种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的丑事也干出来了,你们还算是江湖中人么?还称得上是武林之属么?实在丢你们祖宗八代的人哪……”   叶孔目越逼越紧,大吼道: “要比不要脸,要说卑鄙无耻,你们这些不仁不义的猪狗蠢贼才正堪承当,什么东西!你还以为你们所犯下的逆行罪孽,乃是如何的荣宗耀祖么?哇哇!”   玄从安身形急旋,嘲弄的道:“老伙计,你就尽管扯开嗓门嚷你娘的吧,若是你不嚷,只怕我们左护法还来得不快呢!”   正说着,衣袂带风,树枝颤动,“矮土地”欧越彬猛冲而出,人尚未到,虎爪风挥,他模样似要吃人般瞋目喝叫: “舅老爷你歇着,把这釜底游魂交给我来打发,今天要不将这一干鬼头蛤蟆脸个个诛绝,我他娘就不姓翁!”   叶孔目呵呵笑道: “别急别急,咱们便乱刀分了这厮的人尸,好歹通通居功!”   双足奋力撑跃,吕盛冲天拔起,冷冷的道: “你们做得好梦!”   玄从安一个回身,肘臂抬处,一刀如电,暴射半空中的吕盛身形侧滚,用掌缘横劈,居然也似金铁相撞, “当”声脆响,震落了玄从安的飞刀。   虎爪猛扣吕盛的下盘,欧越彬动作快如石火: “给老子下来!”   原已力竭下坠的吕盛,突然左腿撑踢右脚,硬生生再拔三尺,人往上升的一刹,又凌空一个跟头,脱弦怒矢般掠向林外。   玄从安连出三斧俱皆落空,一面返身急追,边尖声张叫: “兀那狗操的野种,你要不是在你师母胯裆下夹磨出的货,就掉回头来拼个死活,像这种 落荒逃命的架势,也配称条汉子么?我啃你老妹!”   欧越彬抢前相截,低促的叱阻道: “穷寇莫追,玄从安,我们也得赶紧退了!”   抹了把汗,玄从安心有不甘的道:“我说左护法,这灰孙子业已破了胆,散了魂啦,咱们给他一围一堵,包管弄得他四平八稳,大好的机会,为什么平白放弃?”   叶孔目也接口道: “小香说得不错,这家伙手脚相当利落,掌上功夫尤见不凡,定是敌逆那边的得力人手之一,趁早解决掉,往后也少一个祸害!”   摇摇头,欧越彬面色顿现阴翳,他沉重的道: “舅爷你是有所不知,我们自己的损失十分惨重,表面上看着打赢了仗,是个还能一拼的样子,实际上业已是强弩之末啦;敌逆在林子外尚留得有 ‘紫英队’,硬要拗执缠斗,到时候,只怕得不偿失……”   叶孔目火了,吹胡子瞪眼道: “咦!薛矮子,你这是什么驴话?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偏放些窝囊屁,莫不成有意扰乱军心?”   欧越彬忙道: “舅爷你千万别误会,我说的可是半句渲染也没有,你大概还不知道,端少爷受伤极重,有性命之虞,我们大司律的一条左臂肩骨全碎,筋骨皆断,眼看着这条膀子就要报废,此外,连童弘文……”   说到这里,欧越彬竟然说不下去了,他神色凄楚,声调硬涩,虽是强扮着一副僵木的模样,却益增其无可言喻的悲痛内涵……身子震了震,叶孔目惊窒的道: “童弘文,童弘文怎么了?”   吸了口气,欧越彬沉缓的道: “他去了……”   “咯崩”一咬牙,叶孔目凸瞪着眼,一边面颊的肌肉在不停的抽搐:“是哪个天杀的畜牲所为?”   欧越彬苦涩的道: “听大司律说,下毒手的人是宿乐双那两个女徒弟,‘蓝凤凰’代灵和‘赤朱雀’裴幻翠……”   叶孔目双眼中闪射着血红的光芒,他怨毒至极道: “这两个心黑手辣的臭婊子,我要不擒住她们活祭童弘文,我就算是这两个小婊子生养的!”   欧越彬沙哑的道:“其中一个……那‘赤朱雀’裴幻翠已经被弘文宰了,‘蓝凤凰’代灵也被大司律斩去一足,可恨她已逃脱,至今,还不知死活……”   叶孔目激动的道: “就算她尚存一口气,也要将那恶毒贼人活活扼死,摘心割腹,以祭童弘文!”   林子那边起了响动,孙博已扶着薛元辉蹒跚而来,不待这边的人迎上,他已颇见疲惫的开口道: “我们走吧……”   抢上几步,叶孔目急道: “老孙,童弘文的遗赅呢?”   无声的叹了口气,孙博形容憔悴的道: “我先把弘文草草埋了,如能江山鼎定,重振基业,再来为他移灵吧;申无哥!目前我们得快走,一则伤者急须治疗,二则,堡主那边仍要我们赶去接应……”   欧越彬吸了吸鼻子,道: “大司律说得对,死了的已经死了,眼下先救活着的人要紧!”   玄从安走了上来,接过薛元辉背上,这时,薛元辉人已陷入晕迷状态,连呼吸都是那般低弱了。   叶孔目望着孙博左肩那巨大的伤口,担心的道: “老孙,你受的伤也不轻,我看,你还是叫玄从安伴着先到会合处所疗伤歇息,我妹子那里,就由 我和薛矮子两人去接应——”   孙博平淡的道: “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再说我这点伤还能挺,眼前形势急迫,只要挣扎得动,谁也不可轻容闲置,申无哥,我们走!”   叶孔目迟疑的道: “话这样说是不错,但老孙,你左肩上的伤,委实是不轻,耽误了治疗的天宇,恐怕就麻烦了,再则,拖着这条膀子,你又能帮上多少忙?争,不争在一时,往后指望你的地方还多的是,若叫这条膀子累了你,太不划算……”   孙博苦笑道: “我不是逞能,申无哥,责任所在,虽死不辞,休说只伤了我一条手臂,即使尚存一口气在,我非得撑持到底不可!”   深深明白孙博个性的欧越彬,这时轻扯叶孔目的衣角一下,低声道:“舅爷,大司律心意已决,我们加几分仔细卫护着他也就是了,若是愣要阻着不让他丢,还不晓得要再耗磨上多少功夫,到头来劝不劝得住犹不敢说……”   叶孔目无可奈何的道: “老孙,你这又是何苦?”   孙博道: “只是尽一份心罢,申老哥。”   欧越彬叫过玄从安来,悄声吩咐了他几句话,玄从安连连点头: “左护法放心,我包准找得着那个地方,赶到了那里,我把端少爷安顿妥了以后,再马上朝回撵……”   孙博摇头道:“不必了,你只负责照料吾雄便可,这边,我们自会应付。”   玄从安不敢多说,躬身道: “是,小的这就上路!”   叶孔目忙道: “慢着,据薛矮子说,敌逆方面恐怕尚有伏兵围伺林外未撤,你背着个人不好施展,我们几个先杀出去替你开道,你随后跟着转向突脱便成!”   于是,叶孔目、孙博、欧越彬三个,齐声吼叫着朝松林的侧方冲出,尤其叶孔目嗓门最大,叱喝如雷,金环大砍刀更是震耳的暴响……从另一边,玄从安若一溜轻烟般不落痕迹的逸去,别看他背上背着个人,动作还相当的灵巧利落。   在同一的天宇下,人间世上却有不同的情景在不同的地方进行,当黑松林里的杀戈刚刚开始,据守土路转角处那块高地上的赵白如霜等人,也跟着察觉了异变。唐小宝那只独眼闪闪生光,他凝视着黑暗中的某一点,又缓缓移转到另一个方向,于是,他那两撇刷子也似的浓眉,便紧紧的纠结在一起了。   盘膝趺坐着的赵白如霜,脸上毫无表情,只有寒削的夜风,吹拂着她的披襟在不停的飘扬,她盘坐着在这里,好像端是为了承受夜风的吹拂似的。   微微俯下身来,唐小宝语声里有掩隐不住的疑虑: “老夫人,恐怕情况有了变化——”   赵白如霜静静的道: “你也发觉了?”   吸了口气,唐小宝忧心忡忡的道: “丘陵子和黑松林那边,似是已经交锋了,小的听到厮杀与呼号的声音……”   赵白如霜低沉的道: “不错,他们已经干上了,但在此之前,形势便已显示出不祥的征兆——景鹤轩和李老四等人逾时未归,更毫无消息传回,我就知道事情不好。”   唐小宝焦急的道: “老夫人,我们该怎么办呢?”   赵白如霜道: “问题就在这里,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又能怎么办?!”   搓搓手,唐小宝道: “请老夫人裁夺,我们是要前往接应景爷和四当家他们,还是赶紧支援大司律或二当家,抑或分开人手,齐头并进?情势迫急, 不能再延宕了!”   赵白如霜笑得带一丝凄苦:   “你也算是老江湖了,唐小宝,竟然连眼前这么一点名堂也瞧不出?”   怔了怔,唐小宝有些茫然的道: “老夫人是说?”   赵白如霜摇头,低沉的道: “我是说,我们现在什么事也不能办,但求自保存身,突出重围再做道理!”目光回转,唐小宝紧张的道:“老夫人的意思是……是说连我们也掉入陷阱,被人家暗中圈住了?”   赵白如霜稳定的道: “正是如此!”   唐小宝不敢置信的连连吞咽着唾沫: “这,这怎么可能?老夫人,这怎么可能?我们此次的行动是如何机密?又是如何审慎?敌逆那边说什么也估不透,摸不准啊……”   冷冷一哼,赵白如霜道: “天下的事就没有一样是绝对的,我们自己固然精打细算过了,但谁敢说没有漏了哪桩,不曾遗了哪一点?”   唐小宝急道: “那么,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呢?”   赵白如霜道: “我也正想找个人问问,唐小宝。”   唐小宝咧了咧嘴,尴尬的道: “却不见有什么异动,老夫人,会不会……呃,是我们过虑了?”   赵白如霜道: “别朝好处想了,人家早就掩过来啦,这一刻,更近得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晃——”不待唐小宝再说什么,右侧的暗影下,一个生硬又冷削的声音忽然响起: “大嫂,又一阵子不见了,瞧你气色挺好,真叫别来无恙……”   猛的抢前三步,唐小宝暴叱如雷: “什么人?!”   那冷硬的嗓门中爆出一阵冷硬的笑声: “唐小宝,你连你旧日主子的腔调都听不出来啦?可怜生的,这些日子来东奔西藏,约莫已把你的机敏给磨钝了,悟性给憋混了……”   赵白如霜木然道: “曹老二,黑天暗地的,你该不只是跑了来分析唐小宝的反应力吧?”   对方昂然出现——一点不错,正是那叛逆的首脑,一手主谋颠覆 “金家楼”的人物,灰衫曹煜城!   唐小宝独目怒瞪,挫着牙叫: “罪魁巨恶,今天便是你遭报之期!”   毫不为意的一挥衣袖,曹煜城连眼角也不瞟向唐小宝一下,他带着那抹惯常的阴冷倨傲的微笑,象征性的朝赵白如霜拱了拱身:“大嫂,近来的光景,恐怕不算太如意吧?”   赵白如霜道: “当然。”   左右一看,曹煜城似乎无视于 “飞龙八卫”业已迅速形成的阵势,那种占据着最有利的出手位置,并且随时皆可发动最快扑击的阵势;他依然笑吟吟的道: “老实说,大嫂,我也真佩服你,在目前这种于你绝对艰困的形态下,你不但照样活跃反抗,更且主动向我攻击——虽然那是并无多大效果的,然而你不懈不屈的奋斗精神,却十分令人激赏!”   赵白如霜冷漠的道: “你说得未免稍微轻松了点,曹老二,直到目前,我仍是你肉中刺,背上芒,使你坐卧不安,夜难成眠,并且,你非常明白,我对你的报复及惩罚不会至此为止,我终将取你性命,歼杀你这一窝子叛逆贼党!”   阴阴的一笑,曹煜城道: “我不会不知道你的心意,大嫂,所以我也必 须尽快拔除这肉中,背上芒;时间拖延下去,于你于我,都是一桩痛苦,一桩莫大的痛苦,今晚上,我来了,大嫂,感谢你比预期更早给予我这个机会!”   赵白如霜凛然的道: “或许这也是我的机会!”   摇摇头,曹煜城道: “你的胜算不大,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或是把握较小的事,大嫂,你该清楚我的个性,在这种情形下,我一旦出现你面前,大嫂,你就应该省悟你的处境业已危殆到一个什么地步!”赵白如霜沉着的道:   “这话得等到最后才说,曹老二,人算总不如天算!”曹煜城露出一种悲悯的表情,他叹着气道: “想想吧,我们昔日的龙头大嫂,原是一个多么坚强又有气魄的女人,她充满了自信和毅力,有着无比的雄心及胆识,可是,如今却求起天来了,大嫂啊,你是真的老了,真的挺不起腰杆,直不起脊梁来了……”赵白如霜毫不动容的道: “曹老二,你在很久以前,就希望我变得如你所说的这个样子,嗯?”曹煜城道: “是的,但我终于等到你变成了这样子——多么孤单无靠,又多么老弱衰颓的样子,大嫂,你还不承认你已是不再有作为了?”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赵白如霜道: “这需要你来证明给我看,曹老二,结果揭晓之后,才能知道你说得对是不对。”曹煜城微笑着道:   “我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大嫂,我就是为了要证明你的昏聩无能,败弱贫乏而来,大嫂,你面对现实吧,由不得你不认命了!”赵白如霜的唇角抽搐了几下,还没有说话,唐小宝已经愤怒的吼叫起来: “曹煜城!你,你这头忘恩负义的狗,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下等禽兽,忠孝节义你是一样也不占,你枉披着那张人皮,你白糟蹋了金家几十年粮食啊……”   曹煜城不愠不怒,气定神闲的道: “你的盲从和愚忠是十分可悲的,但我仍能理解,唐小宝,到底你是被赵白如霜收养了这么些年,更由于你的心性木讷,头脑粗蠢,又如何来认清赵白如霜那套笼络利用的狡猾手段?愚笨便是,唐小宝,你所思所想,就全在这上面了,却如何叫你醒悟明白?如何点你得透?唉……”   唐小宝挫着牙怪喊: “放你的狗臭屁,姓单的,你他娘叛宗离道,背主反上,这等滔天罪孽,真该天打雷劈,五马分尸,倒还有这么些说词!真正一派胡言,满嘴扯淡!”   双手一背,曹煜城摇头道: “你是个浑人,可怜的恽,唐小宝,跟你是说不清的了!”   阻止了唐小宝的叫哮,赵白如霜低沉的道: “曹老二,相信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吧?”   眉毛轻扬,曹煜城道: “我不是个白痴,大嫂眼下亦非逞英雄,充好汉的天宇,事关江山的替换,基业的承续,干系何等重大,我岂会匹马单枪跑来顶命?”   冷冷一哼,赵白如霜道: “从来你就打算得精细,曹老二。”   曹煜城道: “还是大嫂知我,大嫂既然知我,也该清楚我甚少做没有把握的事吧?何况似这等大事?”   赵白如霜生硬的道: “形势的演变,并不见得俱如人意,周全与否,只是自家事前的筹谋而已,局面的转换,恐怕不一定会循着人们思维及铺排进行,曹老二,就如同我的失策,亦可能包括着你的失算!”   大笑一声,曹煜城狂傲的道: “我会失算?大嫂,我若失算,你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了!”   形色在刹那间又转为阴沉酷厉,他接着又重重的道: “便叫你死了这条心吧,大嫂,你这次整个行动计划,只在你们刚刚定案的时候,就已经全部转到了我面前——你们人手的分配,目标的企求,步骤的衔接,以至于行事的原则,进退的依据等,每一个细节,每一桩过程,通通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大嫂啊,丘陵子那边,史老三这家伙以及他的那拨子熊人,此刻只怕完全变了鬼啦;黑松林内,你们金申两姓家族同孙博那几块货,也准保活不出半个;至于摸到我们屋里妄图挑野火的景鹤轩和李老四等人,这阵子大概早埋进土里了。大嫂,你的羽翼皆折,爪牙尽失,光凭你身边这丁点压箱子底的玩意,犹能起得了什么作用?你还不认命求个全尸么?!”   一边,唐小宝震动又惊恐的嚎叫: “胡说,全是胡说,老夫人千万别信他这套鬼话,姓单的只是编排了唬弄人……”   摆摆手,赵白如霜缓缓的道: “不管情形是不是如他所言,也不论我们已经濒临到什么危殆关头,唐小宝,一口气却总是要争到底的,就算他说的全是事实,光凭我们这九个人,也得拿他大把的性命来垫背!”   唐小宝独目如火,闪闪发射着赤红火焰,声音自喉管往上迸: “老夫人,我们全豁上了!”   赵白如霜目注对方,平淡的道: “经此一战,曹老二,即使我们这边都死净绝了,你也不可能再留下多少人,实力太过薄弱,只怕是控制不住像 ‘金家楼’此等庞大基业的!”   曹煜城十分安详从容,好似早就胸有成竹: “不必大嫂过虑,我已有通盘的合计了。”   轻轻从地下站起,赵白如霜又重复着她先前讲过的话: “或者你合计过了,但往往是人算不如天算的,尤其是像你这种人,上天怎会样样遂你的心愿?”   露齿微微笑,曹煜城讥诮的道: “在这个节骨眼下,大嫂,还是多振作你自己吧,求天是不管用的了……”   赵白如霜闲闲的用手托了托她插在发髻间的 “黑龙簪”,举止是恁般的雍容自若: “你还在等什么呢?曹老二。”   于是曹煜城退后一步,略略提高了嗓音:“时辰到了,伙计们,亮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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