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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肉之搏
     在金环大砍刀震耳的响动声中,叶孔目拉开嗓门大吼: “伙计们,加劲给我砍杀,叛逆这就要朝下败溃啦,你们没见着姓宿的老妖妇同她两个熊师弟全挨了狠刀?剩下的角儿比他们更是不如,好歹放倒摆平,光彩总不能叫景鹤轩独自沾了去!”   一对长剑翻飞扫劈,腾跃进退, “双绝剑”童贯切齿叫骂:“狗娘养的叶孔目,你叱喝吧,看看谁能放倒谁!”   身形暴旋,二十三刀幻成二十三条莹亮的匹练,刀锋破空,夹杂着申无忌的狂笑: “姓童的杂种,你们的后台靠山业已垮了,怕你连个裤裆底下求遮拦的所在也找不到,抬头不见了那颗 ‘星’,你还真敢用自家的脖子顶?”   趁着刀芒闪飞掣掠于甫起的瞬息,童贯的双剑上下挥舞,交互反击,而人却气得瞋目如铃,几乎气炸了心肺: “你个狂言吹擂的老匹夫,一心拿着那姓景的当祖宗供奉,等下好叫你明白,姓景的救不了你们,他连自己都难保了,不用多久,你们便将一概死净死绝!”   大砍刀 “哗唧!”搠扬横压,叶孔目同时上拦下截,动作快猛无比:“姓尤的杂种,不用牵肠挂肚的指点我们是个什么下场,倒光顾着列位上道的天宇要紧!”   童贯蓦然吐气开声,双剑交并成一个斜斜的十字,就在双剑交并的一刹,剑刃的光华突而映幻耀射,宛若烈日的反照,炫目如一片流灿的火焰!   全身立定,叶孔目大刀竖立面门之前,凝神屏息,丝毫不动。   那片奇异的反光在猝起的闪映之后,剑锋已经颤晃着自左右削斩泄落,其势之迅捷诡密,便仿佛是反光忽然凝成了实质——锐利至极的实质!   叶孔目的金环大砍刀倏忽翻飞,做着刀刀相连,不容间发的贯串,于是,那翻飞的刀刃,就不像是刀刃了,看上去是一溜溜打旋的雪花,一圈圈回绕的白虹。   飘幻的剑影,猛的收敛消失,童贯一剑指地,一剑上扬,人就立时变成一个硕大的剑轮,在须臾里飞过叶孔目的头顶,尖锐的剑尖蒙胧又参差的凝布为弧环——以他滚动的身体为中心。   闷哼一声,叶孔目身子往前撞,背上出现了七条纵横交织的血口子,他在身形前撞的同时,左手横拍右肘,大砍刀 “嗡”声回弹,寒光泄空,却在接触童贯那个剑轮的一刹, “呛”的震落地下。   童贯没有受伤,只是被叶孔目这奋力反抗的一刀碰得剑势散乱,人也往后退了几步而已。   大吼如雷,叶孔目双臂抖振,人朝回翻,他打算豁上这条老命拼了。   童贯虽是手腕发麻,两臂酸痛,脚步踉跄中却大喜过望,他渴盼叶孔目情急反扑,如此,他就可以在对方已失去兵器的有利情况下,再施辣手,强加格杀!   然而,他不该忘了景鹤轩。   景鹤轩负伤甚重,但却不到无力行动的地步,他不像宿乐双那样损失了身上的重要器官,他只是流血过多加上虚脱,肉体的痛苦固是锥心刺骨,实则仍能忍受——忍受的代价暂时不会太过明显!   那几乎致命的一击便在此时猝然发动。   “圆弯刀”在穿飞,由于穿飞的速度太快,就只变成一抹光华的掣闪了,在这样快速的冲刺里,恍如把空间缩短了许多倍,对于尚在踉跄倒退中的唐丹来说,无异形成了一个可悲的灾难。   “嗷啊啊……”   一声鬼叫出自童贯骤然大张的嘴里,那种尖亢撕裂般的嚎叫,真正不似人的嗓调——童贯一条左臂齐肩斩断,正打着转子抛空,血水喷洒,像是淋下一场赤雨。   景鹤轩人已飞出六步,却在身形未曾稳定的瞬息腾翻,他瞪眼凸珠,脸庞扭曲,在双瞳间那片血漓漓的光芒闪动里,煞气冲天的厉吼: “童贯,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正在作势反扑的叶孔目,被眼前的突变一下子惊愣了,他仍维持着伸臂弓腰的架势,却僵了一样定立在原地。   又是一声刺耳的长嚎,童贯仅剩一把的单剑高举狂挥——是付拼命模样,但出乎人们意外的是,他却突兀朝后跃起,以那种确实不易追赶的速度奔逃而去,眨眼之间,即已无踪!   呆了俄顷,叶孔目方才如梦初醒般振吭大叫: “姓童的杂种,你他娘往哪里逃?”   艰辛的摆了摆手,景鹤轩身子摇晃不定,音调低哑: “让他去吧……只是那条手臂……便够他受上这一辈子……”   叶孔目犹自恨得挫牙:“老弟,偏你就有那么多善心,一刀子戮穿了他,不比留着这个祸害要强?”   舐了舐干裂的嘴唇,景鹤轩吃力的道: “不是我要留他……前辈,我已是力不从心……加上视线有些模糊……方才那一刀,出手的位置竟斜了几分……”   忽然不安起来,叶孔目涨红了脸,歉疚的道: “看我这老糊涂,老弟,你可千万别见怪,刚才你乃是在救我的命,若不是你,姓童的杂种只怕早用那一阵剑轮把我老汉活剐了……”   景鹤轩摔了摔头,强挺着道: “前辈……不须客气……这原是我该做的事……”   走上几步,叶孔目关切的道: “你伤得真叫不轻,老弟,再撑下去就要损及根元了,我看这里便由我来阻杀一阵,你且先由秘道撤下去吧……”   景鹤轩虚乏的一笑,道: “要走,我们一起走……前辈,监危退脱,不是我一向的习惯……”   叶孔目忙道: “这怎么能叫‘临危退脱’?你业已尽了你的本份,更超出了你的本份,阻截之战,全亏了你流血豁命,方才占了上风,要不是你,休说胜负之争,我们这几块料,恐怕一个活不出去!”   目光晦涩的回顾,景鹤轩沙哑的道:“前辈……童贯这一逃,必须是跑去求援告警……我们不宜与敌缠斗,速战速决,方为上策……”   连连点头,叶孔目道: “你说得是,我们要在敌逆援兵未至之前,先行脱离现场,否则,一旦对方大批人马赶到,就真个一窝子全要坑死此地了!”   吸了口气,景鹤轩道: “敢请前辈协助陈兄他们一臂——”   匆匆上前捡回了自己的金环大砍刀,叶孔目一声暴叱,返身冲回了战圈——他的目标,正是对准了那位肩头一片猩赤血迹的 “黑秀才”贺明杰!   雪亮尖锐的 “点钢刺”斜挥,贺明杰以一蓬晶莹透亮的星芒阻截叶孔目,一边狂乱的吼叫着: “简直是无耻之尤,暗算偷袭,以众凌寡,什么死不要脸的方法全用上了,这就是 ‘赵家堡’的传统?是你们辽北武林道的风尚?!”   叶孔目挥刀如电,盘旋纵横中宛似流虹掠舞,飞瀑腾悬,劲风削厉,气势万钧,把个早已力竭神虚,五内如焚的贺明杰逼得左支右绌,捉襟见时,连招架躲避也是恁般吃力了。   刀光霍霍,猛烈攻扑的叶孔目,嘿嘿冷笑道: “什么传统,什么风尚?   对付你们这干阴毒豺狼,邪恶禽兽,斩尽杀绝就叫不错,和你们谈论道上规矩,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   不住倒退着,贺明杰浑身血混臭汗,气喘吁吁,他奋力抵挡着,咬牙切齿的道: “申老鬼,你不要得意……我们马上就会有人赶到,他们若不凌迟了你……我就不姓茅!”   金环震响,刀锋飞闪,叶孔目粗悍的道:“怕你等不及看到那幅光景了,杂种!”   便在这时,卸去了贺明杰那层压力的陈文昭,突然以他的双刃斧猛劈叫“青玉萧”何涛的家伙,在何涛敏捷的抽开他的兵器于一刹,陈文昭已倏滚向地,宽刃短刀便采取由下往上的角度,暴射而出!   何涛身手不弱,短刀仰飞,他的青玉萧已在一溜淡淡的光泽映幻下反挑,“当”的一记便将那柄宽刃短刀磕落!   力道的运用及惯性的反射是一门学问,尤其难得的是要在顷刻间做准确的判断与掌握,现在,陈文昭便冒险做了尝试——他的双刃斧贴地斜挥,刚好击在下落的宽刃短刀刀柄上,而刀柄受到撞击,猝然倒翻上弹,就那么恰巧反射进何涛的小腹中!   一声嗥号,何涛整个人往后退跌, “卷云鞭”方雷的那条蟒皮倒钩长鞭借势斜卷,怪蛇一样狠狠抽到陈文昭身上!   鞭上是带着倒须利钩的,这一笞,陈文昭胸口的一大片皮肉便被血淋淋的揭起。可是业已受了伤的方雷,约莫自家痛晕了头,他没有想到他这一鞭下去并不能要敌人的命,不是他的长鞭要不了敌人的命,而是他下手的部位并非致命的部位!   陈文昭胸口那大片血糊糊的皮肉随鞭带起,陈文昭的身形也随之蹿射,当方雷的长鞭还沾着他的皮肉往上挑扬,他的双刃斧已经深深砍入方雷的胸膛!   那边,两条人影翩飞闪掠,像煞惊鸿,而 “黑秀才”贺明杰去势更若流光,他们的身法都很利落美妙,只是稍稍显得急迫狼狈了些。   自然,逃命的节骨眼上,纵算第一流的高手,也难以兼顾那么多“从容不迫”——除了贺明杰之外, “铁桨无敌”韩博达、“一丈红”曾参也都撤了腿,他们这三个釜底游魂,在逃命以前显然并未有所默契,但行动上一致,心意之连贯,却确有 “灵犀一点”,至而相通呢。   挥刀跺脚,叶孔目往前追赶,边破口大骂:   “是他娘人生父母养的,便留下来豁死拼上,一干孬种货,下流胚,大话说得震天响,拔腿扮人熊的也全是你们,臭不要面皮的东西……”   景鹤轩忍住全身上下那种撕裂般的痛楚,勉强提高了声音: “前辈……申前辈……现在不是追人的时候……我们得赶紧退走了……”   返身回来,叶孔目一边拭着额头上的汗水,边悻悻的骂: “狗掀帘子,就指着那张嘴;又要分我们的尸,又要挫我们的骨,狂话全是他们说的,临到逃命,却一个比一个来得快,什么玩意,呸!”   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陈文昭扁着嘴巴直吸气,他低哑的道:“大舅公,景爷,我们是再截上一场呢抑或现下就退?”   叶孔目一挥手道: “这就退,等他们援兵一到,我们就连半个活口也不存啦:娘的,先耍孬扮熊的是他们,我们既便走,也是光彩之极,减不了一分英雄气势!”   陈文昭又望着景鹤轩,是请示的口吻: “景爷?”   景鹤轩颔首道: “目的已达,申前辈已经做了决定——”   顿了顿,他又沉沉的道: “陈兄,别忘了把战死的两位弟兄带走,他们是堡主的好子弟,该让堡主看着他们入土……”   陈文昭噎窒了一声,忍不住热泪满眶,匆匆别过脸去。   景鹤轩音调暗哑的接着道: “我了解你心中的感觉,陈兄,你们一直是亲如手足,骨血相连,是串着命的好弟兄;生离死别总是最断人肠的,又何况似你们这种关系,但你必须面对现实,发生的已经发生了,目前你要做的,不是悲悼,而是如何来为他们讨还这笔血债!”   陈文昭咽着声道: “我明白……景爷……”   叶孔目吆喝着: “既是明白,就别他娘这么抽噎的哭得像个刚死了丈夫的小寡妇,陈文昭,亏你是个牛高马大的男人,犹且是个刀头舐血的江湖汉子,怎的事到临头仍然这般放不开法?”   抹了把泪,陈文昭道: “大舅公,我心里难受……”   重重一哼,叶孔目道: “孙子才觉得好过,徐方和杜敬臣不错与你是老伙计,但同我的情感又何谓不深?要哭,找个没人的地方去痛快哭他娘一场,别在这个光景上丢人现眼!”   那边,厉天峪及费保一人背着一个,业已把徐方同杜敬臣血糊淋漓的尸身背了过来,两个人全扭曲着脸,粗浊的呼吸着,就差没有号啕出声。   忽然跳将起来,叶孔目四处投视,边大喊: “险些忘了——宿乐双那老婆子呢?”   景鹤轩虚乏的道: “她已不能再战,她受创的程度自然她心中有数……宿乐双精明得很,她会知道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脱离险地,保全自己……”   猛一挫牙,叶孔目怒恨的道: “这个徒放狂屁的老妖怪,老婆娘,老贱妇,她不是说过从不让她的对手生还么?她不是一再表明她没有活着的敌人么?到头来脚底下抹油开溜的却是她自己,真正不要面皮之至!”   景鹤轩低声道: “自古艰难唯一死——前辈,别人的命与自己的命总是不同,骨节建立在生死之上,硬要撑到底就不是一桩容易的事了!”   叶孔目悻悻的道: “也好,叫她这一逃,将来光是用这档子事来糗她,就够她消受这一辈子了!”   景鹤轩道: “前辈,我们走吧?”   挺了挺腰,叶孔目道: “走,你这身伤,还撑得住么?”   唇角牵动了一下,景鹤轩转身行去,他的步伐有些摇晃不稳,但显然尚能撑得住一时半刻,于是,由叶孔目殿后,这一股精疲力竭的幸存者,踏着敌人与自己渗和溅流的血渍,那么沉重的转向 “赵家堡”内的秘道。   “天雷山”比一般所看到的岗脊要来得峥奇险峻得多,它更像一座山岭,一座由各式灰黑山岩堆叠凝砌的山岭,陡峭、雄浑、拔挺,有着一种深邃孤寒的气势。   那是一个山洞,隐蔽于一堆嵯峨乱石之间的山洞,半由天然,半是人工开凿而成,不很深,从上往下坡度极缓的延展,曲折也少,但洞口的伪装颇佳,若不推开那块磨盘般的大石块,便不会发现这里还有这么一处隐密洞天。   洞里因为全乃石质,非常干爽,毫无土湿之气,壁间嵌插着铁钩多处,几盏琉璃灯,便悬挂在铁钩之上,映得满洞皆明。   赵白如霜坐在景鹤轩面前,深沉的凝视着躺在厚垫上的景鹤轩。   眼皮子翕动了几下,景鹤轩轻轻睁开眼睛,然后,他闭上,再睁开,一抹笑意,逐渐浮漾在他的双瞳中,也逐渐浮漾于赵白如霜凝视的眸子里。   慈悦的,赵白如霜道: “觉得怎么样?”   景鹤轩试着运动他的舌头——还好,不算太僵硬,只是喉咙有些干哑:   “一场好睡,真舒服……”   微微一笑,赵白如霜道: “这一次,比起上一次你和那卫哲瀚他们那场厮杀,你的情形较好,至少,你是自己走到这里才躺下来的,不似那次,当场就要挺不住了!”   景鹤轩吁了口气,道: “我很抱歉,也很惭愧,堡主,总是在这种不争气的模样下与堡主见面……”   赵白如霜摇头道: “你这么说,反叫我更为不安了!”   舐舐干裂又起了皮屑的嘴唇,景鹤轩道: “堡主——他们,都好吧?”   赵白如霜道: “全都安好,就数你的伤严重,几个人替你清伤口,敷药包扎,就耗了大半个时辰,鹤轩,你也真挨得住,浑身血肉模糊,肌绽肤裂,一个人身,我怀疑竟经得起这般的割切撞击!”   笑了笑,景鹤轩道: “习惯也就好了;在我学着如何割切别人的时候,自己多少亦有点熬劲,天下没有恁般便宜的事——净把对手当猪宰,而自家却毫发不损吧?”   赵白如霜怜惜的道: “看你还有心情把自己的伤当笑话讲,你可委实伤得不轻,你的后背、左腰,都遭至某种钝物的重击,瘀紫浮肿了一大片;左胯、右肋、右琵琶骨下,也被那几条贯注以内家功力的红丝带钉刺甚深——你该知道,那几条穿肌入肉的丝带,其锐势并不比真正的利器伤害力小;你的左边肋骨也断了一根,另有一块宛似强劲力道冲激之后的皮下积血,此外,你背上更有十三条交纵的血口子,漓赤翻撕,看上去真是肉脂不分的一团糟……”   双手合抚,她又接着道: “再加上你原来的腿伤,我更怀疑你内腑也受了震动,鹤轩,一个人,怎能经得住这样的折磨还支撑了下来?如此的创伤,便是铜浇铁铸,只怕也要散了……”   景鹤轩低沉的道: “我有过这样的经验,堡主,无非是一股精神意志的力量在挺着罢了。”   赵白如霜慢慢的道: “也只有这样解释了,但无论如何,鹤轩,你是我少见的一条好汉!”   景鹤轩轻声道: “对堡主,我亦仅有这点心意好尽!”   从旁边一具石几上,赵白如霜亲手端起一只细白瓷的盖碗来,亲手送到景鹤轩唇边,和祥的道: “先把这个喝了,这是真正的川北通江伏背银耳,加冰糖炖煮,我又渗进几样补血益气,润肺化肠的上好药材,喝下之后,会越觉熨贴得多……”   景鹤轩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不敢有劳堡主,让我自己来——”   按住了景鹤轩,赵白如霜道: “给我乖乖躺着,我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你的伤势稳住,你别又给我添麻烦,就这么别动,让我来喂你喝。”   景鹤轩不安的道: “堡主,我怎敢承当堡主如此恩宠!”   揭开碗盖,赵白如霜把碗沿凑到景鹤轩唇下,边笑道: “平时看你蛮爽落,不想也有这个婆婆妈妈的毛病,少唠叨了,趁势喝下去,然后再好好睡一觉,在这几天里把伤势调养妥当。”   碗中的浓汁稠而且香醇,但比这更要令人感受贴切的,却是那股子亲慈的关爱与顾惜,这不止是香醇,尚有着无可比拟的深挚及温馨。   又用一块白色丝巾替景鹤轩拭浮唇角的渍痕,赵白如霜安详的道: “想吃点什么,随时告诉他们,但记得不能太贪嘴,怕你的肠胃一时还消受不了;我派得有两个人专门侍候你,别看我们这是在避难,一应物品都还不算缺。”   景鹤轩的精神比刚才又好了些,他道: “这个山洞,堡主,莫非早就准备着万一之需?”   点点头,赵白如霜道: “不错,这也算是我们在危急时一处秘密隐藏的所在,一般日常食用物品,早有储备每三个月一换,都由十卫暗中负责主事……”   提到十卫,景鹤轩不禁一阵戚然,他垂下目光,伤感的道: “堡主,杜敬臣杜兄与徐方兄……”   赵白如霜平静的道: “我知道,而且我也亲自参加了他们的葬礼,目睹他两人入土。”   景鹤轩沉重的道:“我对不起他们二位,堡主,我未能尽责掩护他们……”   赵白如霜正色道: “不要这样说,鹤轩,你已经竭尽全力了,没有人——包括你自己,还能再对你做任何苛求,你为 ‘赵家堡’,为了我们,付出已是太多,这将不是我们用某种有形方式可以补报得了的; ‘赵家堡’殿后创敌之战,我对你们最大的祈望,并非什么胜负之争,我只盼你们自己照应自己,给我活着回来……”   无声的叹了口气,景鹤轩道: “假如不是宿乐双,与她的两个师弟突然赶到;堡主,杜兄和易兄便不一定会遭致不幸。”   赵白如霜道: “凡是冥冥中皆有定数,他们两个,大概也是命该如此;鹤轩,而且这才只是个开头,往后会有不少类似的不幸发生,正如你先前所说,天下没有恁般便宜的事,好处全叫我们占了,这原就是一场血腥的杀戈,生死的拼斗,在大家的心理上,早该有着承受打击的准备!”   低叹一声,她又沉沉的道:“杜敬臣与徐方的战死,也算是死得其时,死得其所了;自从他们投效于我,更加入十人的那一天开始,这样的结局,便是他们一致寻求的终极目标;尽以全忠,向来是十人的最高原则。”   景鹤轩道: “我看得出,堡主,他们全能做到这原则!”   默沉半晌,赵白如霜又道:“方才你说到宿乐双及她的两个师弟,鹤轩,宿乐双的功夫到底如何?”   景鹤轩略略昂起头来,用比较清晰的语声道: “宿乐双的一身本领果然精湛诡异,她除了本身禀赋极佳,临阵经验丰足之外,所怀之艺业也与众不同,别具一格!”   赵白如霜十分注意的道: “怎么个与众不同,别具一格法?”   景鹤轩道: “她可以在瞬息之间,将内力贯注于任何物体之中,从而制敌伤人;此外,她的武功路数迥异于一般的招式,她能自身体各个部位发挥攻击效能,她反应快,动作猛,有许多出人意表的杀伤手段!”   “哦”了一声,赵白如霜道:“这么一位人物,却也未能占了你的上风,鹤轩,你的修为确已超凡了”   景鹤轩坦然道:“我能赢了宿乐双,不纯是武功上的对比,在某些方面,她的底子较我要来得厚实,若是单凭功力硬拼,恐怕我犹要伤得重些!”   赵白如霜讶异的道: “此话怎说?”   景鹤轩苦笑着道: “其中有着几分侥幸,最重要的是,斗力斗命之外,也有着斗智的成分;我们各在所学上展现狠招杀着,各倾所能,就在这中间,我有意让宿乐双形成一种错觉。”   赵白如霜极有兴趣的道: “错觉?你让她形成哪一种错觉?”   景鹤轩道: “在缠战的过程中,我在形象上尽量表现出业已发挥了我能力及技艺的全部,也就是说,我最大的本领亦止于此了,然后,我使他们认为我最高的杀着,只是那招久已失传的 ‘刀刃北冥’,我有意炫弄这招刀法的凌厉,增强它在光与影上的强烈效果!”   赵白如霜忙道: “后来呢?”   润润嘴唇,景鹤轩道: “宿乐双全神注意我那‘刀刃北冥’一招施展——而且,我判断她已有了躲避甚至反击的方法,但我一直没有在与她拼搏的时候使用这一招,我在紧要的关头用了另一招刀法,另一招宿乐双毫未联想到的,威力比之 ‘刀刃北冥’绝不稍逊的刀法,那也是失传已久的古刀法之一—— ‘浮生幻灭’!”   赵白如霜振奋的道: “你果然赢了!”   景鹤轩的语声很平静,毫无得意或欣悦的味道:“我伤了宿乐双一只眼,她那只眼,恐怕再不能复原了。”   赵白如霜赞道: “干得好,鹤轩,这将给他们一个教训——一个惨痛又悚懔的教训!”   轻轻摇头,景鹤轩道: “我是占了一点便宜,但堡主,这点便宜也来之艰辛,我是先用自己的血肉垫换而得,如果遇到相似的情形,就不一定仍有恁般的好运了!”   正视着景鹤轩,赵白如霜慎重的道:   “一场有关生死的搏杀,不错,我们不能排除‘机运’的微妙影响,可是鹤轩,那不是最重要的,亦非绝对可恃的,武士的成功,肇因还是在于他本身的艺业修为及胆识上,你必须记住,你能战胜宿乐双,主要是因为你精湛的功力与不屈的斗志!”   景鹤轩沉思了一会,道: “我想,多少也有点这样的成分在……”   赵白如霜道: “不只是‘多少’而已,这是主要的原因,鹤轩,自信的解释,要超越狭义的 ‘自大’感,它就该是一种坚毅的,执着的成功意念才对!”   笑了笑,景鹤轩道: “堡主的意思,我明白。”   坐直了身子,赵白如霜又道: “那‘山魁’洪子桑,‘飞流’席国豪二人的本身,想也够瞧吧?”   景鹤轩道: “都算得上是好手,尤其他们那股子狠劲,不折不扣的是他们混世面的本钱;至少两个人皆有一项特长——到了该拼的时候,他们全会毫不迟疑豁出命来!”   赵白如霜道:“他们终于淋漓尽致的发挥了他们具有的这项特长了……”   景鹤轩有所感触的道:“他们发挥到点滴不遗——堡主,为了某桩目的,尽管这桩目的的本质如此龌龊。一个人仍能坚持到底,永不回头,其决心与意志仍是足堪钦佩的!”   赵白如霜冷笑道: “但动机和起意的邪恶,却会令人唾弃鄙夷。”   景鹤轩道: “争的原也就是这个,堡主。”   赵白如霜沉缓的道: “这人间世上,公理与公道往往会被抹煞——被一种既成的形势所抹煞,若要伸张正义,明辨是非,就必须靠力量扭转乾坤,推翻那既成的形势,从而才有黑白清浊之论;鹤轩,这样做,少不了托重肯于牺牲及承担的人, ‘赵家堡’本身责任所在,固然当仁不让,但却更要得到似你这种血性汉子的支撑!”   景鹤轩平静却严肃的道: “我一直都没有退避或犹豫过,堡主,不但开始迄今,而且我会为 ‘赵家堡’撑到最后!”   赵白如霜悠悠的道: “我怎不早遇到你?否则,这场灾祸业已消弥于事前亦未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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