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名
密码
短信业务 APP权益
、宁为玉碎 不为瓦全
     高可立的额头沁出汗珠,那道凝瘰凸突的疤痕透着紫赤,他毫无怯惧,只是觉得至极的愤怒与焦躁;照眼下的形势判断,对方所言,纵使夸大,其与事实亦差不到哪里,而高可立也是个明白人,此情此景,他自家又何尝体会不到恁般的凶险征兆?   潘睿一派十拿九稳的悠游神态,安闲的又接着道: “这一遭,我们大举进袭 ‘赵家堡’,不但事前有着充分的准备及详尽的策略,人手之调派与搭配,更乃费煞周章,真是一次完美的布置,耗费了多少心血,所以说,官九,我们知己知彼,自便战无不克,笃定吃稳,你们的希望,实在微小得几等于无!”   高可立又冷又重的道: “只怕事情的演变,不会有你想像中这样如意!”   嘿嘿一笑,潘睿道: “以我们如此的阵势来说,便不曾一厢情愿的敲着如意算盘而来,高可立,我们业已摆明了是要来同二位硬碰硬相互称量一番的!”   “指西竿”张俭仍然以他惯有的从容语气道:“高可立,你们不会有侥幸的机会,你们应当看得出来!”   高可立暴烈的道: “说这些管个屁用?不论有没有机会,我们也得豁开来拼到底!”   潘睿眯着眼道: “似乎你已经察觉到我们不打算留活口了?”   狂笑如雷,高可立厉声道:“姓宝的,别说你们从开始就没安着心留活口,既便你们真个有意要我们屈服做为生存的交换条件,我们也断不接受;人他娘的活在世间,凭的就是这一口气,若连这口气也变得污浊了,行尸走肉岂不一样?我们要活得挺得直脊梁骨,活得见得了天光,不似你们这干豺狼虎豹的贪残凶邪,更不似那批叛逆贼子的绝情绝义!”   潘睿道: “骂得好,骂得好,赵白如霜如果知道她手下尚有似你这等的忠义之士,便是一头撞死,也叫死得不冤啦!”   高可立凛然道: “姓宝的,话不要说得太满,你们这次的阴谋行动,未必能够得逞,谁死在谁前面,还大大的不敢断言!”   室心泉依然不愠不怒的道: “我说高可立,你还真有这口傲气存着,愣是不肯认命,就凭这一端,稍停我们好歹便得给你点优待——比如说,英雄式的送终一类……”   高可立昂然道: “且看我们之间谁个含糊吧,打他娘混进这个圈子那天开始,我高可立就不曾有过能得善终的想法!”   “指西竿”张俭平静的道:“很好,高可立,与你这等风骨嶙峋,铁胆赤心的汉子拼生死,一向是我最觉痛快的事!”   高可立大声道: “我等着了!”   那边,吴秉彝低沉的招呼着道: “九官,心眼活络点,我们哥俩的生死殊不足论,要紧的是保护老夫人!”   潘睿怪模怪样的斜睨着吴秉彝,道: “怎么着!杨老弟,你这位老伴当正在慷慨激昂,一心拼命,你却想脚底揩油,不效那同生共死的誓诺啦?”   吴秉彝冷冷道: “你套不住我,潘睿,只要你们有这种手段叫我兄弟俩躺下来,我们不躺也不行,否则,往后的阵仗,有彼此碰头的时候!”   叹了口气,潘睿道: “杨老弟,你的脑筋比较细致,人也刁滑点,却不能被你占了便宜去,因此我老朽亲自来夹磨你,当然,你仍得准备应付除我之外的其他对手——原谅我们必然速战速决,尽快搏杀,因为这不是喂招讲艺的适宜天宇!”   吴秉彝生硬的道: “在你而言,潘睿,任何较斗的场合,都是以众凌寡的恰当局面!”   咧嘴一笑,潘睿道: “只论胜败,不择手段;杨老弟,江湖规矩早就谈不到了,你若明白这一点,目前便不会陷入这样的绝境,可惜我们相逢也晚,这桩可贵的经验累积在传知予你时,你业已用不上了!”   吴秉彝嗤之以鼻: “真正无耻老匹夫!”   潘睿扛肩的铁钩扁担单手竖立指天,他老脸如常,嘻嘻笑道: “无耻总比无命要好。”   首先攻击吴秉彝的却不是摆出架势的潘睿,乃是那早已虎视于旁的 “千条线”方貌——一蓬雨芒似的银光喷向吴秉彝的背部,却在芒影展现的一刹,又霍然倒泻至下盘!吴秉彝倏抖横掠,缅刀回带,铁钩扁担便在这时方才拿捏得极准的暴挥而到!   一侧,“万点金”宣志明的八角双锤,也在流灿一团,金弧中卷罩高可立。   缅刀笔直上削,只见寒气盈溢,白虹闪掣,吴秉彝硬生生斩开了潘睿的铁钩扁担,方貌的钢丝拂尘却如一朵突放的焰花,飞旋扣落。   有如一圈透亮晶莹的涡流回绕在吴秉彝的头顶,钢丝拂尘四翻倒弹,同时发出刺耳的金铁磨擦声来,吴秉彝身形腾滚,又连连躲开了潘睿成串的十一扁担!   双锤挥舞着,穿织的点点金球忽上忽下的浮沉、隐现、交流;高可立的一对 “弧痕笔”则疾如风暴,又如数十只布梭的飞动,做着不规则的往来,其快无比!   于是, “指士竿”张俭突然转身——大蜡竿蓦而拄地,竿身倏弯,他人弹上半空,整条大蜡竿斜挥猛扫,击打的角度,完全运用了全部的有利空间!   高可立在对方这一招之下,顿时有着无可避让的压迫感觉,他闪电般顺着竿势翻腾,大蜡竿一抖猝点,白晃晃的竿头颤炫中,高可立右手笔狠截,“砰”   的一声,几乎震得他跌个跟头!   猛一锤自斜刺里砸来,高可立强忍右臂的疼痛,贴地横旋,左手笔石火般点刺,右手笔 “当”声磕开,悄然捣至的另一柄八角铜锤!仿佛虹桥坠折——大蜡竿的速势赶越了它所带起的风声,急落而下!高可立横脸的疤痕又红,他咬牙切齿,瞋目如铃,双笔交叉挺架,全身猛向上起——又是 “砰”的一记,他整个人被震倒于地!   大喝着, “万点金”宣志明两锤旋舞,恶狠狠的兜头劈砸下来!   仰翻倒地的高可立,在双锤闪亮的刹那,却猝然后射,滑脱了双笔叉接的大蜡竿,也避开了宣志明的锤击,但见他两只鸭嘴型的笔刃闪动,宣志明已骤而长号着横摔出去——胸腹之间,六处小小的弧痕伤口,正在一齐向外喷血!   “狡贼——”   张俭狂吼着,大蜡竿进划分戮高可立,竿飞身斜, “吭”的挑得高可立凌空翻了个跟头!有如鬼魅晃映,一抹冷电随着那瘦伶伶的身影掠起,高可立 “喀嚓”挫牙,左肋上已开了一条半尺长的血口!   于是,在蜡竿又幻炫出点点流星也似的端头,又急又密的戳撞过来。   高可立竭力跃躲,却在骨骼的碎裂声中被狠狠撞上三次,当第三次他被撞得飞起,方向却不是顺应力道惯性的角度——他竟强自翻折,打横旋至 “千条线”方貌的头顶!   方貌的钢丝拂尘此际正好挥扫吴秉彝不中,方才挫收一半,高可立业已到了头上。   暴叱声里,潘睿的铁钩扁担急挥高可立,边厉声大叫“方老弟当心——”   只这五个字过程,方貌左掌斜飞,硬拒高可立,他这一掌结实的劈在官九小腹上,然而,高可立的双笔也同时刺进了方貌的胸膛!   “嗷……”   在那样惨怖的嗥叫声里,高可立两臂奋振,猛将方貌翻举,刚好迎着宝心泉那一记又沉又重的扁担,钝器击肉的闷窒音响,宛如一下子打进了人的心里!   缅刀怪蛇飞卷,潘睿吼叫蹦跳,如一头大马猴似的跃开,他的宽大脸膛显得更赤更红了,因为一大片颊肉已经随着方才那缅刀的飞卷上半空。官九抛开方貌早已为断气的尸体,形容狰狞的嘶吼着: “姓吴的快走,我老官替你断后!”   吴秉彝与那“阴阳刽”李俊互对七刀,边往后倒退,边沉着声音道:“不,老高,我掩护你——”   抹了满手鲜血的潘睿,不但痛彻心脾,那股子怨气更是冲得头也发昏,他挥动着他的铁钩扁担,再也没有先前那种雍容气宇了,像发疯似的嚎叫着:   “两个狗才,走!谁也别想走?我要吃你们的心,挫你们的骨,他娘的臭皮,你们居然暗算我……”   喘息着,豆大的汗珠顺着头脸往下淌,而高可立的面孔已经泛了灰,他扭曲着五官,吸着气,浑身血渗着汗,一下又一下的抽搐: “姓吴的……你他奶奶平时不充……偏在眼下充好汉……这不是客气的时候……你走……要不然……咱们哥俩……全得坑死……在这里……”   吴秉彝卫护着高可立,目蕴痛泪,却透着赤火,他那一双浓黑的,却齐中有着断隙的粗眉扯成了一高一低,连声音都走了腔: “不用废话了,老高,我决计不能放下你独自突围,要死,我们也死在一道!”   高可立舌头打卷,却气急怒极的叫骂: “你……这傻鸟……我……不是叫你……逃命……是叫你……驰援老夫人……我……我他娘横竖豁上了……你……愣要赔着……我……我变鬼也……也不同你结伴!”   缓缓的,张俭走了上来, “阴阳刽”李俊也站向了另一边;流着满腮的血,潘睿状如恶鬼: “你们看,你们看看,这一对畜牲,他们竟用那等卑鄙无耻的手法破我的相,我操他个血亲,今天说什么也得将这两个王八羔子零剐了……”   张俭沉稳却煞气毕露的道: “你放心,宝老哥,他们一个也跑不了,他们要用几十斤人肉来补偿你那被削掉的三两腮肉!”   潘睿激愤的吼:“这一大片腮肉虽只三两,我要活剥了这一对杂种!”   “阴阳刽”李俊第一次冷凄凄的开口道:“他们会由你处置,宝老哥,问题只在于你有多少时间来处置他们!”   铁钩扁担在潘睿手中挥舞,他狂叫着: “我啥也不管了,只要能消泄我心中之恨,拼着受罚受罪,也要一丁一点的把这两个杂种零削细剐!”   张俭的大蜡竿平举胸前,低沉的道: “但愿这两个人交到你手上时,都还是活的!”   潘睿直着嗓门吼: “我要活的,一定要活的!”   唇角轻轻勾动了一下,张俭没有再说话,平举胸前的大蜡竿慢慢的偏成一个斜度——无懈可击的斜度!   吴秉彝不自觉的往后倒退,眼下的肌肉急速跳动,全身紧绷,握着缅刀刀柄的右手,也因为太过用力,指骨关节处隐隐透了青白!   喉管里打着呼噜,高可立提着一口气,喑哑又低促的咆哮着:“姓吴的……我的老祖宗……老小子……你听我一句话行不行?眼前……眼前的场面注定了……我们要栽……却为什么非得全栽不成?我……业已差不离了……你又……又何苦替我垫底?”   吴秉彝柔和的,但却坚决的道:“为的只是个兄弟情义,老高,福祸相连,生死与共,不是这样说的么?”   挫着牙,高可立急得差点哭出了声: “你真叫迂……这也得看什么……情形啊……你陪我一道死,只是白塔……姓吴的,你多想想我豁死拦阻他们,你……你仍来得及走……姓吴的……这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老夫人……你明白?为了老夫人……”   身子痉挛了几下,吴秉彝摇头道: “如果大势已去,多上我一个,对老夫人亦无所俾益,设若仍可支撑,少了我一个老夫人也不会因而难以周全;老官,现在你却需要我,我明白的是这一点!”   高可立脸上的刀疤在抖动,他大口大口的喘息,连嘴巴都扯歪了: “姓杨的……你他娘的居然这么想不开?先前……只是先前……你还叫我心思活络点……准备突围驰援老夫人……就这片刻……你怎的自己反而执着至此?!”   吴秉彝沉沉的道: “我说这话,但却要我们两个一同突围的情况下才行,单独抛下你,我办不到!”   高可立激动的道: “姓吴的……便是你陪上这条命,我也一样活不了!”   忽然怪异的笑了,吴秉彝道: “至少我会心安,至少我不必再为痛悔及缅怀而遭折磨;老高,你是粗人一个,你不知道,人在煎熬或麻木中活着,远不如一死来得安逸。”   高可立愤怒的吼: “你这混帐……你这不开窍的蠢才……我做鬼也不要和你结伴!”   吴秉彝轻轻的道: “又是这句话……老高,但你会的,无论到哪里,你都会乐意与我结伴!”   对面,张俭的双眸中浮起一抹复杂的神色,他颊上的紫斑也在做着细微的颤动;无声的叹息,他幽冷又索落的开了口: “是一双挚诚兄弟,如此相待,我实觉遗憾——我想,我不能再延宕下去了!”   高可立暴烈的吼叫: “姓庄的,少他娘来这一套猫哭耗子假慈悲,老子们不受!”   跺着脚,潘睿其声如嚎: “并肩子,早剁翻了早了事!”   高可立冲着潘睿 “呸”的吐了口唾沫:“宝老狗,别光吆喝,有种放马过来!”   吴秉彝冷森的接腔道: “你另一边面颊,姓宝的,也该再削下几两肉来才显得左右对衬!”   怪叫着,潘睿腾空而起,连人带家伙朝下扑落,人在悬虚,铁钩扁担已经抡成一个旋动如风车般的巨大弧影!然而,比潘睿来势更快的,却为张俭的大蜡竿——斜偏的竿身猝然直挥,惨白的光华却不是一条,它嗡颤成几十道虚实不定的影像,涵括上下三丈,宛如一片涌溢的浪涛!吴秉彝正想护着高可立朝后掠,高可立却暴飞而起,正冲着上面潘睿迎去!   “老高——”   惊急的嘶号着,吴秉彝已经来不及再拖住高可立,在张俭那威力浩大的攻势下,他被逼得仓皇后退,缅刀掣舞中,连招架都已显得恁般窘迫!   铿锵的金铁交击声刹时串成了一片,粗厉又刺耳。   潘睿的铁钩扁担与高可立的双笔果然硬碰硬的撞上了。   潘睿是由上往下,且在力足气盛的情形下,和他条件正好相反的高可立当然注定了要吃亏——瞬忽间,高可立身体凌空滚飘,左手笔震脱飞坠,右手虎口全裂,鲜血淋漓……潘睿奋力折曲,意图将摇晃不稳的势子稳住,而他刚刚斜掠出六尺,滚翻中的高可立已陡然将仅存的右手笔挥射过来!   骇叫一声,潘睿的铁钩扁担拼命反碰,但却只在笔尾沾扫了一下,“铮”   的一响混和着 “呱”的闷音,那只“弧痕和”已经插进了他的后胯上!   潘睿在往下摔,高可立也在往下坠,和他们的动作相反, “阴阳刽”吕欣却腾空穿掠,快若鹰飞——刀锋在扬翘中猛的透入高可立左肋,两人擦身而过,李俊的兵刃染满血迹,正以他上跃的角度抽出。那边,吴秉彝沥血摧肝的哭泣: “老高啊……”于是,尚未完全拔出自高可立左肋之内的锋刃,突然加速横割——高可立凸目如铃,张嘴掀齿,形容狞厉无比的凌空翻转,一把抱住李俊的下盘,同时一口咬向对方的小腹!   “唉唷!噢!”   李俊悬空的身形蓦拳急缩,连同高可立的身体,重重跌落,两个人在地下翻腾纠缠,李俊不似人声的嚎叫着, “阴阳刽”拼命向高可立身上乱割乱插。   但是,高可立却毫无声响,只如黏胶一般贴附在李俊身上,埋首于他小腹,任是刃闪锋挥,血喷如泉,高可立恍同不觉!   逼得吴秉彝左支右绌的张俭,骤然斜穿,大蜡竿飞点贴在李俊身上的高可立,而吴秉彝扑掠如虎,连人带刀撞向了大蜡竿!双目倏睁,张俭的大蜡竿去势不变,靠后的三尺竿尾猝扬,反戮吴秉彝胸膛。   吴秉彝像是疯了,他根本不躲,雪亮的缅刀霍闪如电,顺着蜡竿的竿尾溜斩而落! “砰”的一声,吴秉彝喷着大口鲜血反震上了半空,张俭却踉跄出几步——左手五指,完全齐根削落,犹自血淋淋的在地下蹦跳!   刚撑着上半身斜坐起来的潘睿,睹状之下,不禁心胆俱裂,周身发冷,他张大了嘴,直着双眼,几乎连左胯上那股子透心的疼痛也忘了。   吴秉彝仰躺于地, “呼噜”“呼噜”的吐着气,再次吐气,都是一大口鲜血往外喷溢。他四肢在不停的痉挛,胸膛凹陷下去好深一块!   好半晌,潘睿才算看明白形势,他立刻来了精神,有了气力,撑着铁钩扁担,他颤巍巍的挺立起来,沙着喉咙吆喝: “我们赢了,庄老弟……别在那里发愣,没断气的赶紧再补上一家伙!”   张俭目怔怔的瞪视着奄奄一息的吴秉彝,恍似忘却他左手的痛楚,唇角在抽搐,面孔透着惨灰,这位 “指西竿”的形色奇突——除了悲怆,竟毫无一个胜利者应有的喜悦之态!   潘睿又在嚷: “我说庄老弟,你还不利落点把事情了结,犹在磨蹭些什么?得去看看吕老弟到底怎么样啦?尚有那姓吴的,加上一竿子早点送他的终才是正经……”   没有理会潘睿的吵嚷,张俭拖着他的大蜡竿,垂着左手,一步一步走向吴秉彝身边,五指的断落处,殷红的鲜血,也随着他的脚步点滴淌缀……俯视吴秉彝,张俭的嘴唇翕张……但却无声;吴秉彝脸色形如淡金,两眼空洞的仰视夜空,不仅口里,连鼻孔都在溢血。   然则,他的神情却出奇的安详。   努力张开了嘴,张俭低沉的,沙哑的,宛如呢喃般道: “我很抱歉——吴秉彝,真的很抱歉……”   缓缓移动着眼球,调聚视觉的焦点,吴秉彝的唇角居然浮起了一抹笑意,他的声音微弱,但显得如此的平静又满足: “我说过……我会和老高一道上路的……好兄弟就应该如此……福祸相连……生死与共……不正是这样讲的么?”   张俭沉痛的点头: “是这样讲的,你也做到了……吴秉彝,高可立会乐意和你做伴,不止是阳间,阴世,在任何一个地方,你们都是一对好伴当……再也找不出更好的一对……”   吴秉彝寂然了,他的双眼,仍然瞪视着沉黝黑黑的天空,唇角,依旧凝浮着那抹平静又满足的笑意……突兀间,潘睿一声令人毛发悚然的骇叫从那边传来,张俭慢慢侧过脸去,却也不由恐惧又作呕的晃了一晃,握竿的右手,难以察觉的在轻颤。   高可立与李俊纠缠在一堆的身子业已分开——想是潘睿给扯离的——官九似是浸泡在血潭里,他凸突着一对如铃的眼球,面孔歪扭,沾满血污,横脸的刀疤暗淡了,狞厉的神色也已僵凝,但他仍能予人一种至极的震撼!   他的嘴里啮咬着一截瘰疬赤红的肠脏,而这截肠脏拖扯自李俊的小腹,李俊的小腹,赫然有一个拳大的破洞,血肉模糊,凸挤四溢的肚肠宛如蛇蜕,黏蠕红白的绞合成一堆!   李俊的脸实在已不像一张人脸,那样扭绞着,歪扯着,五官移位,黑里透紫,他的身体缩举,双手十指的指甲竟然片片折落,一截舌头露在嘴外,犹是啮断了一半,浓浓的血水淌自舌尖,缓慢的,寂静的——每一滴,宛若皆在诉说李俊在死亡之前所遭受的无比痛苦!潘睿面无人色,结结巴巴的边打着冷颤: “李俊完了……天老爷……这姓官的……好狠。他……他这是把李俊……生啖了哇……”   憎厌的移开了视线,张俭沙着嗓门道:“我们得认清一个事实,宝老兄,‘赵家堡’并不似我们拟估中的那般老大无当,他们仍然强壮,至少,比我们想像中要强壮得多……”   潘睿喃喃的道: “原先,我还认为以我们五人之力,仅来对付这两个角色,是浪费了人手,高看了对方,如今才知,乃是我们自己高看了自己,差一点就弄了个不可收拾……”   摇摇头,张俭沉重的道: “‘赵家堡’尚不知有多少这等死士,我业已感觉到精神与实体上负荷的巨大了……”   咽了口唾液,潘睿艰辛的道: “我们走吧,这里的事总算已经了结——”   张俭神情阴暗,幽冷的道: “这里的事虽已了结,对整个的这桩行动而言,却只是开始——今晚的,往后的,乃是一长串危难与苦痛,无尽的动乱及血腥,等着瞧吧……”   潘睿胸口翳重,宛似压着一块千斤巨石,不必张俭点醒他,那将来的惨淡与灰苍,他已经隐隐约约地看在眼里,郁在心间了……   
上一章快捷键←)| 回到目录下一章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