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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刻断命
     魏定国的两眼中闪射着毒蛇似的狠酷光焰,一字一字的道: “姓费的逃不了,这幢石楼,是他坑人也是坑他自己的地方!”   形色哀凉的笑了,孙博低沉的道: “或许我难渡此劫,但我敢断言,我们之间只是分个迟早,各位的下场,必然不会更强似我!”   余庆上前两步,一对赤铜人并交胸前,石破天惊的吼叫着: “不用在那里延宕时间,你这千刀杀,万刀剐的冷血凶手,还我兄弟的命来!”   孙博目光淡漠的瞅着对方,以同样淡漠的语气道: “我人站在这里,你要索命,正是方便之至,可有谁在拦阻于你么?”   咆哮一声,余庆厉吼: “好个死到临头犹自嘴硬的老王八,我就看你还能狂到几时,弟兄们,朝上圈!”   斜刺里,“十二金刚”的老么吴清首先发难——他悄无声息的贴墙掩进,抖起一对铜人以泰山压顶之势猛向孙博的天灵砸下!   几乎不分先后,“十二金刚”的老三应明、老五丘岳也立时并扑齐冲;“十二金刚”这些小兄弟伙攻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高头大马,体魄粗雄,三个人这一动手,便把这条楼上的通道给挤满了!   魏定国查觉战法不对,他赶紧喝叫: “分散开来,不可挤迫一起——”   攻袭者固然愤火烧头,求功心切,而抗拒者更是满腔激昂,热血沸腾,双方的动作都是恁般快法,魏定国的言语出口,却业已不及挽回什么了……吴清的一对赤铜人砸下,孙博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步的间距,刚好避开敌人的重力落点,吴清自然早有防备,不会在第一招上便把式子用老,他腰身猝拒,赤铜人一上一下,交横挥扫,但令他想像不到的是,孙博居然已在那么身形微侧之下,从横扫的两具铜人中间斜掠过来!   叱叫一声,吴清不及收回兵器,急切间飞腿踢去,而那条腿甫始抬扬一半,他的人已被一股奇异的力量举升起五尺,当吴清发现这股举起他的力量乃是来自一柄月牙铲,铲刃又正插在他小腹中的时候,一阵足以淹没他所有意识的巨大痛苦,已黑浪似的吞噬了他!   于是,另外四具铜人带起强劲的风声,搂头盖顶的劈罩向孙博!   月牙铲的光华掣映飞炫,弦月似的半弧与不定规的方形溜空回舞,孙博连闪加攻,应明和丘岳硬被逼得后退!   “嚯”声轻响,一枚皮圈套灵蛇般奇准无比的飞套孙博头上,孙博上身倏缩,月牙挑入皮圈套中,运力猛绞急扯。   狂笑忽起,孟泽洋左腕发狠顿挫,右手的链子斧已暴劈立射!   孙博的身形突然间宛若失去了重量,轻飘飘的,却似怒矢般顺着孟泽洋这一挫之势激飞过来,链子斧擦过他的腹侧,月牙铲的铲锋也削掉了孟泽洋的半片天灵盖。   出自孟泽洋口中的狂笑犹尚漾荡着嘶哑怪异的余韵,余韵不似笑声,倒如呼拉着的疾响,猩赤的血液渗合着白腻的脑浆相映,孙博的身子已突兀痉挛——一柄短把子蛇矛正好插进他的左胯后!   月牙铲暴翻斜挥,形成一道直泻的光弧,快不可言,偷袭得手的石勇甚至来不及挽回家伙,已慌忙撒手跃避!   “该死的叛逆!”   孙博面庞扭曲,双目赤红似火,他连连让开魏定国的七轮腿攻,以及余庆、应明、丘岳等人的拦击,如影随形般紧追着石勇不放!   翻、滚、蹿、跌,石勇魂飞魄散的亡命躲避,一柄落了单的短把子蛇矛失了章法的狂挥乱舞,声骇震颤里,就只差喊救命了!   梯口那边,一阵急促的步履声响,又是人影晃动,同时传来喝问之声:   “魏大哥,魏大哥,可是你们各位么?”   掌腿连环,却次次扑空的魏定国,闻声之下立即大叫: “蜀国诸友,你们来得正好,孙博已被我们困牢,并肩子圈死他!”   便在此际,石勇一脚踏空,打个擦滑,孙博挥铲不及,抖掌反劈,石勇连爬带滚,躲开了这一掌致命的击打部位,却仍被掌沿扫中右肋,但闻骨骼折断的 “咔嚓”声响,他人已倒撞上墙壁!   两圈圆弧似的环影凌空飞罩,而一对银枪、双钩、短剑也同时递上位置,气虚力竭的孙博未能硬拒,斜身倒退,却在魏定国的弹踢里挨了一脚!   四周的黑暗,不仅黑在眼前,也渗入了孙博的心里,他摔跌在地,望出去是一片蒙胧,鼻腔中泛着铜锈般的血腥气息,胃部在抽搐,四肢重逾千钧,连脑袋也是晕沉得几乎抬不起来,在一刹间,他甚至打算即此罢休了。   是魏定国的声音,狠厉如狼嗥: “宰掉他,宰掉他……”   黝暗里,那双钩的弯刃猝刺而来,又快又毒——孙博注视着钩锋在刺进时所泛映的淡淡芒彩,心里在想:至少他还知道是什么兵器要了他的命!   变化的发生,竟在双钩戮落的过程之前——一个人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猛一头撞进了执钩者的怀里,两个人立时跌做一堆,又互相纠缠起来!   蓦地一声长号出自执钩者的嘴里,与他纠缠的那人也在挣扎着叫: “大司律……快突围……快……”   是李固,而李固却不能再喊叫了,那个 “快”字迸出他喉咙,喉咙已被一双短剑切入!   像醍醐灌顶,孙博骤然哆嗦,全身透凉,但心镜清明,他振起余力,暴扑而起,迎头又见一对沉重的赤铜人交击下来!   孙博手中的月牙铲,头尾只有三尺半长,他顺着跃起的势子猛然抖扯,月牙铲 “铮”的一声伸展成六尺,这突加的二尺半,便恰好送进了那挥舞铜人阻路的朋友胸膛!   那是 “十二金刚”里的老五丘岳,铲刃洞穿了他的胸背,强大的力道,更将他撞出老远,直向余庆的身上倒去。   魏定国九腿连环,唏哩哗啦把一扇门扉踢得粉碎, “蜀国七仔”的大阿哥谢功一对 “鸳鸯环”空自碰上了他把弟胡大贤的银枪,“十二金刚”中的余庆正搂着丘岳的尸体暴跳如雷,石勇惊魂未定的喘着粗气,一片混乱里,孙博早已鹤飞冥渺,这些人甚至不知道他是何时走的,从哪里走的……“姓费的逃了,追,我们快追哇……”   直着嗓门狂喊的魏定国,显然也沉不住气了,他绕着圈子,脚步不稳的四处搜索,他恨极了孙博——不止是公仇,更缀着一只左耳的私怨!   人挤着人,兵器碰着兵器,这干入侵者慌乱的搜寻着孙博的踪迹,然而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要从何处去找?   “跳蚤”玄从安才从离着“赵家堡”三里外的“瓦棚窝”回来,醉醺醺的一路打着酒嗝,浑身犹是软绵绵的,仿若他那老相好宝翠的一股子柔媚功劲,全染到他身上来了;舔着嘴唇,还残存着脂粉的香味,他微眯着一双醉眼,一脚高一脚低的晃悠着,一边尚在思量,赶哪一天再抽个空去温存温 存……回到 “赵家堡”的碑界之后,他特意放轻了手脚转返住处——远远绕过刑堂,他不想因为寅夜迟归而招惹麻烦,在他朦胧的视线里,刑堂仍如往昔一样的平静又肃穆。   玄从安的居处是一排砖瓦平房,外面还栽值得有齐人腰的矮树为点缀,这一排平房一共有六间,分别由他与同级的四把头 “黄竿”梁祥、“星”字级的四把头 “回手刀”鲍伯彦、五把头“双锤滚雷”东门武,以及另两位专司采购的管事住着,每人一间,又分明暗两进,一个人居住,倒也相当宽敞舒适。   在这一排房舍里,算起来,玄从安的地位还是最高的呢!   来近了住处,他先顺了顺呼吸,然后,故意扳起面孔,摆出一付俨然不可侵犯的模样,微昂起头,就待朝前迈步也只是刚抬起脚,一声窒闷却惨怖的嗥号突然从一间房屋中传出——玄从安不由愣了愣,本能的反应,促使他迅速蹲伏下来,隐蔽到矮树的下面。   意识还只是一团模糊,又有剧烈的碰撞及扑打声响起,分不出是来自哪个房间,但玄从安却体会得到不只是一处;最先的感觉,他以为房里的伙伴也像他一样,喝多了酒在发酒疯,不旋踵间,他又意识到不会这么单纯,因为适才的那声窒号,显然是人在垂死之前所发出的呻吟!   出人命了么?   玄从安禁不住把满腔酒意化做了冷汗,喝酒取乐弄到出了人命,可就大事不妙啦,只怕他这同住此处的 “上官”要吃不了兜着走。猛一握拳,玄小香正想站起身来,一间屋子的窗户突的 “哗啦啦”散裂,一个血人也似的大汉破窗而出,只是刚刚滚跌在地,连身子尚未挺立,窗口内青芒暴映,三杆尺许长,拇指粗细的 “尖菱梭”已深深插入那名大汉的背部。那人全身上昂,双手痉挛的抓向虚空,凸目裂嘴,又重重俯跌下去!   就这一昂一挺的瞬息,玄从安已看清了对方的面目,这一看清,他但觉如中焦雷,脑袋 “嗡”然震响,甚至连两眼也都泛了晕黑!   皇天啊,那竟是他的伙伴, “星”字级的五把头“双锤滚雷”东门武!   过度的惊悸尚未恢复,玄从安正在目瞪口呆之际,这排平房最那头的一间又飞奔出一个人来,刚只奔出几步,旁边一座花架的暗影下猝然闪出两名灰衣汉子,奔逃者骇极的喊出 “饶命”二字,尚不及再有表示,两名灰衣汉子的两柄马刀已将这人斩了个血雨纷溅,四仰八叉!   玄从安不但是目瞪口呆,更是震惊得要发疯了,这是怎么回事,什么人竟敢如此横施辣手?   残杀了东门武之外又活宰了这名不识武功的采办管事?   而恁般大胆暴虐的行动,居然就在 “赵家堡”的老窝里公开上演?!   激动加上迷乱,玄从安一时竟不知该要怎么处置才好,他方在犹豫,这一排平房的六个单间里,人影连闪,每个房间都跃出两个人来——包括他自己的居处!   注视之下,玄从安更是茫然了,从各房内现身而出的十二个人,其中有两个他是熟识的,亦皆为 “赵家堡”的伴当,那五短身材的一个,是“朱字级”六把头“地溜子”王寅;麻面厚唇的一个,关系就更亲近了,乃是他玄字级同级的五把头 “过山吼”程胜祖,论起来,都是老兄弟,老伙计。   可是,这些老兄弟,老伙计,却怎的会在此时出现于此地?   又显然是在行凶施暴,更搀合了一干看上去分明不是圈子里的外路人物。   据玄从安所知,程胜祖与王寅乃是派在他处的,并未闻得有轮调回来的消息啊……这到底是搞的什么把戏呢?   玄从安在想,即使他们是受命拿人,也不该抢了刑堂的生意呀,况且哪有这种行动方式的?   同时,他也委实猜不透东门武等人会犯了什么罪嫌?   难道出了什么纰漏?   惊疑加上愤怒,迷惑搀合着震悸,连串的怔忡与叠累的惶悚,像乱潮一般搅混着他的思路,他急切的想找出一个答案——两名原先埋伏在花架之下的灰衣人匆匆迎上了自房中出来的这十二位,“过山吼”程胜祖目光回转,嗓音既冷又重:“外头没有动静么?”   灰衣人中的一个肩扛沾血的马刀,咧开一张大嘴: “我哥儿俩刚砍掉一个从房里逃出来的猪猡,其他毫无情况……”   一个全身黑袍,面孔却白得特异的年轻书生型人物尖锐的开了口: “麻皮,都解决了么?”   程胜祖被那人口喊 “麻皮”,却了无点怒意,反面陪着笑脸道:“全摆平了,梁祥、鲍伯彦、东门武、两个管事,只是脱掉那只骚猴子玄从安!”   黑袍书生哼了哼,带着愠意道:   “你得到的消息,不是说这里的人晚上都在吗?怎的却又少了一个玄小香?”   程胜祖有些尴尬的道: “消息没有错,?我想玄从安定是临时有事,自个溜了腿,否则我们不会扑空……”   被称为 “秀才”的黑袍书生冷硬的道:   “对我解释这些没有用,如果玄从安漏了网,麻皮,你得希望上头接受你的申辩才好!”   程胜祖的脸色极其难看,即使在如此晦暗的光度下,也可隐约看出他一颗颗的麻点在泛白,干笑一声,他窘迫的道: “我说秀才,人算不如天算,要求个十全十美可并不那样容易,我们计划周全,顾虑周详是不错,但突起的变化却是防不胜防的,腿长在人家身上,姓玄的要走,在未曾举事之前,谁又拦得住他?”   黑袍书生一挥袍袖,不耐的道: “现在不用谈论这些了,麻皮,可想到玄从安会去哪里?亡羊补牢,时犹未晚,十全十美固不容易,但我们总要往这方面去做!”   搔搔头皮,程胜祖苦笑道: “这小子滑头得很,花巧又多,却叫我如何猜他的去处?何况时机迫切,也由不得我们为他浪费天宇了,秀才,我认为能收到眼前的功果,业已是不错啦……”   黑袍书生恨声道: “就差他一个,害得我们不能竟全功!”   程胜祖忙道: “凑合着能交差便行,秀才,错又不在我们;朝‘赵家堡’   集中的时间就快到了,这里的事便告一段落吧?”   勉强点头,黑袍书生道: “也罢,暂时便宜了那小子!”   于是,程胜祖赶紧一拍巴掌,提高了嗓门道: “照原来的计划,我们这他们的行动很快,程胜祖话声才落,已立即分成两排,就似幢幢魅影般消失向 “赵家堡”那边的黑暗中。现在,玄从安总算找到了答案,正确的,也是无比残酷的答案——他大彻大悟了,老天,这是造反,是谋杀,是刨根掘底的叛乱!   匆忙间,他做了决定,他要先到各房里检视一下他那干遭害的伙伴们可尚有万一的指望。   然后,他会尾随着这批叛逆与入侵者,审情度势予以痛击——说是忠于教主也好,替蒙难的兄弟们报仇亦罢,除了红眼的怒火与绞心的悲痛,他已想不到别的了……夜已深沉,深沉中蕴藏着杀机,浮动着酷烈,飘漾着暴戾,而这些,不再是隐约迷蒙的,它都已形成,都已展现突破,铸定了活生生的事实!   杀伐连着杀伐,血腥串着血腥,争与抗,全是为了维持一个原则,分别只在该与不该,然而,衬底的却是多少条人命!   “长春山”左麓之下,在那一道人工的矮堤后面,有白墙绵亘的大片庭院,楼台叠连,亭榭幽雅,这里的位置,自成格局,尤其显示出居亭的主人们在 “赵家堡”中所拥有的特殊身份——是的,“湘棠阁”,赵家族人的住处。   当那全身一袭月白色锦袍的俊秀人物,率领着百余名如狼似虎的彪形大汉扑杀进 “湘棠阁”的当儿,除了砍翻十数个守卫的 “赵家堡”弟兄及三五个执役的下人外,整个 “湘棠阁”中再也找不到其他的人影,赵家族人,像是都在突兀间消失了!   擎着松杖火把的这些横货,立即开始穿堂越屋的搜索寻查,在肃静却迅捷的搜查过程中,他们马上明白了真相——赵家族人业已离开了这里,由各种蛛丝马迹的细微处以凭判断,赵家族人似乎还是在相当平静无惊的状况下离开的!   那个年纪不会超过三十岁,俊逸潇洒,挺立着宛如玉树临风的白袍人一脚踏在阶前,赤毒毒,青森森的火把光辉映照着他一张端正的面孔,而这张面孔此刻却是阴沉沉的,变幻不定的,他注视着周遭空荡荡的偌大庭院楼宇,两只冷酷的眼睛里闪动着狠暴又疑虑的芒彩……在他身侧,意态闲适——或者说是形色高傲更为合宜——立着三个人,一个痴肥矮胖,肤色棕黑的朋友,一位硕长削瘦,五官狭扁的中年人。   另一位,顶着颗特大号脑袋,却骨瘦如柴,又矮又干,叫人看了,有种为他头大身小,难以负荷的担心感觉。   一个魁梧的,充满了犷悍之概的紫衣大汉这时从正厅的石阶上喘吁吁的奔下,冲着白袍人,口气是又急又怒又惊。   “五爷,果然不错,整片楼阁内外及院落四周,再也没有半条人影了,除开被咱们先前卷扑时放倒的那些鸡群狗碎之外,赵家族人甚至连他们贴身的随侍也都一个不见……”   被称为 “五爷”的白袍人,神色幽冷的道:“看样子,这一步棋我们可是走差了,只希望其他各路人马别也通通差上一步才好!”   痴肥矮胖的这位忽然呵呵一笑,声如破罗般道:“老么,你是‘赵家堡’   的五当家,也称得上盛名煊赫,不同凡响,然则比起你们那位老大姐来,似乎仍是逊上一着哪!”   硕长削瘦的中年人冷冷哼了一声,接口道: “曾升,莫不成你这‘鬼旋风’也把赵老寡妇看得能比神仙了?”   这位 “鬼旋风”咧开厚唇道:“倒不见得恁般长她的志气,但‘姜是老的辣,人是老的滑’,金夜叉这老婆子确实有两下,居然猜得到我们动手的时辰,说起来,她脑瓜里还真有几条纹路……”   白袍人——正是 “赵家堡”的五当家,大名鼎鼎的“白狼”苏径。   他不似笑的扯动着两颊肌肉,以惯有的那种冷清语调道: “我看不一定是赵白如霜猜得准,恐怕只是一桩巧合,也可能是我们这边出了什么破绽,被她印证上了,总之,她没有那种未卜先知的本领,要不然,她便不会让我们抢在她前面动手的……”   连连点着大脑袋,这细瘦身段的仁兄开了口——嗓门有如钝刀刮锅底,刺耳得很: “苏老弟说得有理,赵老寡妇不错是有点名堂,但充其量也只是个妇道人家罢了。任她再能,还能得上了天?这里圈不着她赵家亲族,不要紧,换个地方,叫她赵家老小坑在一堆才更利落;容这干人苟活片刻,争的也就是个迟早而已!”   曾升眯着那双猪泡眼道: “嘿嘿,我们‘双绝剑’刘高老哥果然气势如虹!”   刘高大脑袋一昂,重重的道: “姓童的既然加了一份,便没把他‘赵家楼’看成什么玩意!”   苏径咬咬下唇,低声道: “事情业已演变至此,各位,我们也不能在这里干耗着了,就径赴 ‘赵家堡’与各路人马会合吧!”   那瘦长人物狠狠的道: “我说老么,干脆一把火烧掉这片鸟扫的‘九昌阁’!”   苏径叹了口气: “谷兄,这岂不等于在烧我们自家的基业?”   曾升叹了一声,道: “项允镇,你算他娘的哪一类愣鸟?还称做‘落鹰掌’哩,倒不如改成 ‘呆头鹅’来得合宜,天生的穷命不是?居然要烧自己的财产?要放火早放了,用得着现在才由你出这坏主意?!”   那项允镇拍拍额头,道:“我几乎忘了这一点——”   、”   苏径道: “我们这就行动——陈观!”   方才由正厅奔来报信的那个粗犷紫衣大汉连忙躬身回应:“五爷吩咐!”   苏径立道:“‘湘棠阁’的搜索停止,即刻传令所有人手转向‘赵家堡’   进发!”   那陈观应了一声,急急回身吆喝着传谕去了,“鬼旋风”曾升笑道:“老么,陈观这愣货倒还挺受你使唤的呢……”   苏径淡淡的道: “人总得有个班底才好办事,‘紫英队’我已暗中支持他们四五年了,否则,在 ‘赵家堡’的压力之下,还有他们混的?”   曾升低笑道: “老么,敢情你早在四五年以前就想扳倒赵老寡妇啦?”   入鬓的剑眉轻轩,苏径没有明白回答,他沉缓的道: “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并不重要,史兄,重要的是目前的事实!”   不错,重要的是目前的事实,苏径终究是背叛了他的宗主,逆反了他的组合,用暴力、用鲜血,无论他祈求的是什么,争取的是什么,行为上的一切,已不能再以任何解释来加以圜转——叛逆就是叛逆!   屋里银灯灿亮,在明晃晃的灯光之下, “刀疤”高可立与“断眉”吴秉彝两人面对面的坐着喝酒,低酌浅饮,谈笑风生,四两装的锡壶,业已空了六把,醉浓的 “二锅头”下肚,两个人的面孔全浮上了一抹渗着油腻的赤红。   高可立和吴秉彝都是 “赵家堡”、 “雷字级”的好手,高可立是四把头,吴秉彝是五把头,二人私谊极深,在他们这最高一级的把头群里,再找不到比他们更要好的一对了。夜很冷瑟,也很幽寂,但二人兴致颇佳,依然对酒纵论,笑语天下,具皆劲道十足,热哄哄的似有喝他个不醉不休之概。   不知吴秉彝说了一句什么逗笑的话,高可立不禁哈哈笑了起来,他举起面前的酒盅,向吴秉彝瞧了瞧,举杯的手还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已忽然侧首注视着窗外。   同时,脸上尚未消散的笑意,也立即僵凝了!   吴秉彝的反应很快,一面仰起脖子干了杯中酒,边有意提高了嗓门道:“老官,只这几壶淡酒,委实煞不住瘾,再拿他两斤来,我们哥俩好好的灌个足,今朝有酒且他娘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再忧他娘……”   紧接着,他又低促的问: “有啥不对?”   高可立悄声道: “外头有人,而且不只一个,像是蹑着手脚在屋外展开了包抄……”   打着酒嗝,笑着,吴秉彝的脸色凝重的低语: “会是些什么人?在‘赵家楼’这一亩三分地里,居然对咱们不怀好意,摆起阵仗来?”   高可立那道横过鼻梁,直落耳根的疤痕透着红光,他以一种带着三分醉意的腔调道: “我看再来一斤也就够了,姓吴的,别他娘灌成一只醉猫,叫人看了落笑话——”   凑着语尾,他小声道: “不管是什么人,既然以这类方式出现,便大多来意不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伙计,准备着 ‘踹盘’吧!”   点点头,吴秉彝道: “家伙在身上?”   高可立大笑道: “这还少得了?”   然后,他一指紧闭着的油棉纸窗,又点了点掩扣上的门扉,比了个手式。   “我从前门扑出去,姓吴的,你打窗口朝外冲,双管齐下,叫那帮龟孙来个措手不及!”   吴秉彝忙道: “得谨慎点,先别下辣手,还不知道外头都是些什么人以及来意如何,万一弄岔了,在自家老窝里,这个责任可担待不起……”   高可立将黑袍的下摆掖进了腰带里,横脸的那道疤痕看起来好不狰狞凶恶: “管他娘的什么牛鬼蛇神,三山五岳,他们既敢踩着这等坑人的步眼故弄玄虚,便得冒着挨刀受剐的风险,娘的,如果都是自己人,犯得上恁般促狭法?我说姓吴的,这其中十九不是好路数!”   吴秉彝的一张宽黄大脸上透着深深的疑惑,他摇着头,斜瞄着纸窗!   “‘赵家堡’这多年来,还不曾发生过什么离谱的怪事,莫不成今天晚上就有那么一遭意外爆开来叫我们经历经历,见识见识?”   高可立悄细的道: “不用唠叨了,姓吴的,就依我方才所言,先分头抢出去制他娘个机先,事情怪不怪,玄不玄,马上就能掀开来见个明白!”   吴秉彝道: “小心!”   “心”字只在他舌尖上蹦跳,掩扣着的门扉已经“哗啦啦”散碎回扬,高可立那壮实的身影,活脱头出柙猛虎般扑到了外面!   吴秉彝却是横身滚出,纸窗蓬飞中,他几乎与高可立同时落地,而一片银丝闪亮着仿佛一条灿丽的流芒罩向了他,自眼角的瞥视里,他发觉一对漾炫着团团金焰的八角铜锤,也以那等凌厉的势子圈合住高可立!   吴秉彝人还半蹲在地下,刹那间,他全身猛翻,空气中响起削锐的尖裂之声——有若匹炼也似的一柄如带缅刀,泛闪着波浪般的涌寒彩,照面下已将攻击他的敌人逼退了三步!   侧旁,高可立的那对奇形兵器——粗若儿臂,长只两尺,通体乌黑沉黝,前端却又打磨得极似鸭嘴的 “弧痕笔”倏抖猝扬,叮当两响串成一记,硬生生磕开了对方那两柄沉猛的八角铜锤!   “弧痕笔”在高可立手掌上倒转了一圈,他冷然注视着围立周遭的几位不速之客——共有五人,向他进袭的一个,双锤并举胸前,体魄粗短结实,斜眼阔嘴,气态骄狂;那攻击吴秉彝的仁兄,却平执一柄网丝拂尘,只看那一根一根透着银白冷芒的尖韧钢丝,便晓得这玩意足可割裂人们的肌肤,或者把人扎成个大蛛猬。站得最远的是个牛高马大的红脸老头,一身青袍,脚踏草鞋,肩膀上居然扛着一条大号生铁扁担,扁担两端,更各突出一枚凶险恶毒的内弯铁钩,模样显得霸道无比;第四位,瘦伶伶的一副身架骨,一张瘦脸也白里泛黄,形像颇不起眼,只是他亮出来的那家伙却叫人心里发毛,那是一柄双叠摺刀,一头刃口向右,另一头刃口向左,合起来是一块长条夹铁壳子,张开来就变成一种犀利的武器,它也有个名称,叫做 “阴阳刽”,是属于不让人活命的那类歹毒兵刃!   第五位,肥瘦倒还均匀,五官也颇端整,只是左颊上一块巴掌大小的柴斑多少破坏了他外貌上的和谐,有点 “美中不足”之憾;这人约莫四十不到的年纪,黑白条的头巾配搭着镶白边的黑衣,服饰与形像都还顺眼,不顺眼的是他手上那根大蜡竿——除非功力有独到之处的练家子,一般习武者大多不用蜡竿这类家伙,因为蜡竿无锋刃,在制敌效果上往往不够理想,然则,具有特殊修为者自而又当别论了。   眼下乃是流血豁命的搏杀,这位手执蜡竿的朋友在此类兵器上若无过人的造诣,他岂不就是寿星公吊颈之嫌命长了?   横脸的疤痕又在透赤,高可立双目怒瞪,恶狠狠的开口道: “你们都是从哪个鳖洞王八窝里钻出来的邪杂碎?深更半夜摸到 ‘赵家堡’来撒野卖狠?   老子今晚便给你们来个阎王爷留客,剥下这层皮也不用想走了,叫你们此生有幸尝得一遭 ‘赵家堡’的手段!”   答语的是那红脸老者,他呵呵一笑,不紧不慢,有条不紊的道: “果然不愧是 ‘赵家堡’‘雷字级’的把头,身手好,气魄更好,但高可立,唯一不好的是你未能认清时势,523 审察利害,净在这里虚言恫吓,自我张狂,叫人听了,多少有点可笑又可悲的感触。”   高可立重重一哼,道: “什么意思?”   红脸老人微微昂头,皮笑肉不动的道:“高可立,你与吴秉彝都属‘赵家堡’   的把头群中地位最尊的一级,试想以你们的身份,且在 ‘赵家堡’的老巢之内,又在如许深宵之际,我们几个人竟然长趋直入,堂而皇之的向你们展开围袭,则 ‘赵家堡’尚有什等威信可言?又有何力庇护你们?如若不是 ‘金家楼’即将冰消瓦解,溃败眼前,岂有现下的情况发生?”   大大震了震,高可立吼叫起来: “一派胡说,满嘴放屁,‘赵家堡’势强力雄,稳如磐石,谁敢侵犯?!冰消瓦解,溃败眼前之言更是扯淡, ‘赵家楼’虎踞辽北,鹰睨天下,岂是你这几句浑话便能摇动得了的?”   嗬嗬怪笑,红脸老人道: “你说得不错,高可立,奈何这却是实情,你如今不信,马上也就叫你信了!”   那左颊生有紫斑的人物忽然上前一步,语调十分平静的道:“高可立,‘金家楼’势强力雄,却担不住分裂内变,你们内部歧异早兴,危机已伏,里应再加外合,只怕 ‘赵家堡’便有似叠卵,不像磐石了……”   高可立大吼: “你是说‘赵家堡’组合内部有人造反?我不信,这是不可能的事!”   紫斑人缓缓的道: “今夜便是推翻‘赵家堡’,拔除赵家一族潜势的辰光,由原 ‘赵家堡’一位极具权力的人物率同其部分心腹推动策划,领导进行,更联合多路两道同源,武林志士,齐心举事。现在 ‘赵家堡’各处业已杀戈遍地,血雨漫天,里应外合之下, ‘赵家堡’措手不及,力量分散,恐怕免不了土崩鱼烂的厄运!”   红脸老人带着嘲弄意味的道: “我们早经周详计划,细部分工,各有目标,各承责任,而来到这里的几个,呵呵,就是专诚侍候二位的一组。高可立,老朽不才 ‘铁钩扁担’潘睿,方才和你说话的这位是‘指西竿’张俭,那光头招呼你的人是 ‘万点金’宣志明,开罪吴秉彝的一个是‘千条线’方貌,剩下的一位, ‘阴阳刽’李俊就是!如此阵容,想你们二位也该无憾了!”   五个人的名号,高可立可是全有耳闻,他知道这五个人皆是道上头角峥嵘的角色,尤其是 “铁钩扁担”潘睿与“指西竿”张俭、“阴阳刽”李俊三人,更非等闲之辈,论起来,都算得上技尖的好手,而越其如此,他越发焦急悬虑——只对付他两个,人家已经摆出了如此阵势,却不知进袭赵白如霜的更是些什么等样强者?   “铁钩扁担”潘睿漫不经心的道:“时辰不早了,二位,难得你们恁般忠耿,换到另一个世面,你们再多尽点心力服侍你们的旧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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