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名
密码
短信业务 APP权益
、到底是谁
     赵白如霜以那种平板的音调道:   “我正在听你说,景鹤轩。”   清了清嗓子,景鹤轩道:   “在先前甫见堡主之际,我已略微提过——前数日堡主相召于我,面授机宜,指令行事,这一切行动都做得异常隐密,然则却又如何泄漏出去的?   甚至在我刚刚离开 ‘赵家堡’的天宇,便有对方的飞骑赶来拦截恫吓?!”   赵白如霜双目炯亮的问:   “你怀疑是谁泄的密?”   景鹤轩坦率的道:   “还要请教堡主这桩事都有哪些人知晓?逐一筛剔,自可将那可疑之人查出!”   赵白如霜重重的道:   “知道我召你至‘白玉小筑’的只有四个人,我,你,以及费保同徐方。”   景鹤轩道:   “堡主自不会将此事泄知于人,我更不可能,剩下要追查的,便是堡主手下这 ‘在天十人’所属——费保与徐方了!”   赵白如霜断然道:   “他们绝不会背叛我!”   景鹤轩沉稳的道:   “我并没有说他们会背叛堡主,但事实的发生却是无庸置疑的,也是不可抹煞的;堡主召见我于 ‘白玉小筑’的经过,已确然泄漏出去,而知道此事的人只有堡主及我加上严、易二兄四位,堡主为立事者,既当保密便不会泄密,我乃受嘱行动者,不会拿着自己的生命及承诺做儿戏,除此之外,严祥及徐方二位兄台是否也该表明一下他们的清白?”   眼角向上抽紧了,赵白如霜温怒道:   “景鹤轩,你的指控毫无道理,你可知道,你这乃是拿着我的心腹在开刀?”   景鹤轩的神态又幽寂了,他低缓的道:   “堡主,我们这是在研讨一桩关系着整个 ‘赵家堡’安危存亡的问题,因此我们只可就事论事,立论见解,不宜涉及个人的情感及喜恶;我对堡主一片赤诚,满腔忠义,绝无任何除了报效堡主以外的心念, ‘赵家堡’上下待我温厚深挚,优礼有加,我对 ‘赵家堡’的每一个人都有着莫名的感怀之情——只要他们仍然是尊奉堡主,信从堡主。我毫无开罪他们的动机或理由,我也非常不愿影响到堡主对他们的信赖与依重,尤其是堡主赏识的这些人,我甚至不认得他们,有的也仅是数面之缘,如果不是为了替堡主分忧解疑,不是为了巩固 ‘赵家堡’的千秋基业,我这样做又是何苦?”   赵白如霜的形色柔和了,柔和中却又透露着不快:   “你看你,景鹤轩,我就这么随便说你几句,你就不高兴了?你应该明白,我嘴里嘀咕是一回事,心头却比谁都明白好歹,莫不成连叫我发泄一下内在的烦郁你都不肯多少担待?”   景鹤轩道: “不敢,唯恐堡主误会我别具用心,那就真是倾黄河之水也难洗清此恶嫌了!”   赵白如霜恼道:   “胡说,越扯越不像话了,不准再在这个题目上推敲纠缠,惹我生气,从现在开始,我们还有许多更重要的正经事须做决定。”   景鹤轩正容道:   “是,堡主。”   赵白如霜道:   “有关费保与徐方的问题,待会我们再查询清楚,不过,我总认为他们不可能出卖我,这简直难以思议!”   景鹤轩道:   “他们不见得存心泄密,堡主,我已说过,疏忽或巧合,大意及紧张,往往都会给有心人一个臆测的依据,蛛丝马迹,亦可凭而追本溯源!”   连连点头,赵白如霜道: “很有道理,稍停我们就会问个明白!”   喃喃的,这位 “赵家堡”的主宰却又在咕哝了:“这两个兔崽子……不晓得在什么地方给我出的纰漏?”   景鹤轩此刻顺着方才的话题径自往下说:   “堡主,我的看法除了赵家族人乃是一支可靠可赖的力量外,‘在天十人’亦乃堡主的死党,这两股人马,在对堡主的忠贞上,当不至于有所异变……”   赵白如霜肯定的道:   “不止是‘不至于’,景鹤轩,乃是绝对不会;在江湖上翻滚了这多年,守着这偌大一片基业,莫非我连几个卖命的伙计也抓不住?!”   景鹤轩微微一笑,接着道:   “另外,贵属玄字级的三把头玄从安兄对堡主的忠心也无庸置疑。”   赵白如霜道:   “你是说‘跳蚤’玄从安?”   景鹤轩道:   “正是他。”   忽然叹了口气,赵白如霜道:   “景鹤轩,‘赵家堡’兵多将广,人才辈出,莫不成在恁多好手里,你就只能点出玄从安这么块料来充忠良?其余的便全靠不住么?”   急忙摇头,景鹤轩解释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堡主,因为玄从安与我接触较多,自然多少有些了解,观察他平时举止言谈,形态之间对堡主的崇敬爱戴之忱实乃出于五内,发自肺腑;人的真正意念所蕴,往往流露于无形之中,我体察得出他的心向若何;至于堡主其他下属,我甚少亲近,因而也就不敢妄下断论了……”   赵白如霜道:   “依你看,我们老三也会有问题么?”   景鹤轩想了想,道:   “沈三当家照说是应该站在堡主这边的,但目前并无任何有关于三当家的态度迹象可寻,正反顺逆,实难做绝对的肯定,堡主知道,这可不是能以凭空猜测的事。”   赵白如霜有些烦恼的道: “人心隔肚皮,看不见也摸不着,自从发生了这些疑端险征后,连人们以往的表现同一贯的操守也都得重新评估了,他们势须再要接受一下考验,麻烦的是,我们不能等到考验过去方始辨别忠奸,我们得想个法子在事情爆出以前就能分清楚谁是这边的,谁是那边的,否则,预为防范的安排,就要大费周章了!”   景鹤轩道:   “堡主,眼下只有就确实能以掌握的人手先做安排,力量或自不足,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我们不可冒险,万一各项准备计划被对方的奸细渗入探悉,情况就会大大的不妙了……”   顿了顿,他又道:   “再说,光凭堡主这两批班底,业已实力不弱,足够撑上一撑,对方纵然暗蓄叛势,私相勾结,到底有所顾忌,不敢明目张胆,谅他们也强大不到哪里去,而 ‘赵家堡’的各级弟兄,忠心向主也应该比附逆造反的比例更多才是 “嗯”了一声,赵白如霜道:   “不错,人心会变,总不能全变了!”   景鹤轩道:   “可惜的是我们难以抢先动手。”   赵白如霜道:   “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景鹤轩,贸然行动之下,将造成严重的不良后果——那种骚乱及震荡,会搞垮了 ‘赵家堡’。不说自家窝里的人心惶悸吧,在外面,冷眼瞅着端等落井下石的朋友们更在不少……”   景鹤轩道:   “我明白,堡主,所以我也只有同意堡主这消极的行动方式——等待了。”   赵白如霜道:   “但我不会傻到只是坐在这里看风色,我将如你所说,尽量预做应变准备。”   是一副欲待告辞的模样,景鹤轩道:   “堡主是否尚有其他吩咐?”   赵白如霜似乎示意,低声道: “你且稍坐片刻,我这就叫费保和徐方进来。”微觉迟疑,景鹤轩道:   “堡主,若是堡主待要查询那件事情,以他们与堡主的关系来说,我在场是否会有所不便?处在这等形势下,只怕彼此皆将感到窘迫……”   赵白如霜正色道:   “不然,忠义所在,一心表诚,何来窘迫之有?”景鹤轩搓了搓手,道:   “堡主既如此说,我便只有从命了。”   于是,赵白如霜击掌三响,当第三声掌音甫落,房门已被轻轻推开,“飞龙十卫”中的费保垂手而入,恭谨的哈着腰肃立门边。   赵白如霜头也不回的吩咐:   “叫徐方也一起进来。”   费保应一了声,迅速退下,片刻后,已偕他的伙伴徐方一同来到。   眼睑半合,连赵白如霜的语声也是低沉而倦缓的:“前几天的那个晚上,我叫你们去如景鹤轩至 ‘白玉小筑’见面,曾经严嘱你们谨慎守密,不可泄漏此事,你们两个还记得么?”   费保与徐方双双躬身道:   “记得。”   双目倏睁,赵白如霜冷厉的道:   “不幸的是,这件事却已泄漏出去了!”   这两位 “在天十人”中的弟兄,闻言之下俱不禁全身震晃,面色大变;踏前半步,费保以一种颤惧的声音道:   “回禀老夫人,小的自奉谕‘白玉小筑’之外守卫迄至事毕,一直半步未敢擅离精舍左右,亦未曾见过任何闲杂人等,事后也绝未露一字,为何泄密,小的实不知情脸色泛白的徐方跟着也走前半步,惶恐不已的道:   “小的受命前往请景爷赴老夫人之召,亦是直去直返,既未语及他人,途中也不曾与人朝面,竟尔泄露风声,小的深觉惶惑……”   冷冷一哼,赵白如霜道:   “费保没有泄漏此事,你徐方也不曾露过风声,那么是我自己宣扬出去的啰?抑或景鹤轩自嫌命长有意朝刀口上撞?”   汗水沁额的费保呼吸都粗浊了,他挣扎着道:   “老夫人明鉴,小的便是赔上性命,也不敢稍违老夫谕令……”   徐方干咽着唾液,喉结在上下移动:   “小的对老夫忠心效死,可表鬼神,任何情况之下,亦不会违反老夫人指示……”   赵白如霜尖锐的道:   “说得好听,事实却不容抹煞,你们都说没有秘密,但我约见景鹤轩的经过业已被奸人得悉,我们一共只有四个人知晓此事:我、景鹤轩,再就是你两个,我不曾向外表露,景鹤轩也不会宣扬,你们又都坚持一直守口如瓶,那么,到底是谁走漏的风声?莫非是对方卜算出来的?”   躬着腰,费保委屈的道:   “这……老夫人,小的也不明白……但小的绝未泄漏片言只字……”   徐方也呐呐的道:   “小的等追随老夫人多年,皆以命附,以身相寄,便是刀加颈,也断难灭此忠诚,乞求老夫人明察——”   这时,景鹤轩轻轻的开口道:   “堡主,可容我与严、易二位兄台一谈?”   赵白如霜阴沉的道:   “你有话就说吧。”   低咳一声,景鹤轩道:   “费兄、徐兄,我此时向二位所提的问题,只是帮助二位回忆一下当夜的情况,从而由蛛丝马迹中寻找出可能的线索来,此外毫无他意,若有不周之处,还请二位兄台海涵——”   费保与徐方二人连忙回应道:   “不敢,景爷。”   景鹤轩柔和的道:   “费兄,请你仔细想想,当晚你除了在‘白玉小筑’守卫之外,有没有到别的地方去过?亦或是接触过什么人?我是说在你受堡主谕令之后,迄至精舍守卫之前,以及事完后的那天晚上?”   苦苦追忆了一会,费保道:   “景爷,那天夜里,自老夫交待此事过后,我就先陪着老夫人到‘白玉小筑’去等你了,老老进了屋,我便一直守候门外,你与老夫谈完了后,我又侍随老夫人回到 ‘赵家堡’,当晚上没有和以外的伙讨们见过面,只是与‘赵家堡’的几个庸仆浅聊了片刻,当然我不会扯到这件事上去蓦地——徐方一拍前额,急切的脱口道: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来!”   景鹤轩精神一振,忙道:   “徐兄,请示下。”   舐着嘴唇,易水宽迫促的道:   “那天晚上,老夫人要我去请景爷至‘白玉小筑’相见,我刚刚出了门,就遇到小帐房的执事段晓博,老谢和我是酒友,交情不恶,他一遇上我就硬拉着去他那里喝两杯,我说有事,他又缠着不放,非陪他来上几盅不可,我急了,才告诉他我要去见景爷——”   赵白如霜面若严霜,声调更是锐利如刃:   “徐方,你这不可重托的蠢才,你居然给我捅出这等纰漏,你可知你这一句话误了多少大事?引发多少危机?你简直糊涂透顶!”   两侧的颊肉抽搐着,徐方的两手紧紧扭绞,他拼命咽着唾沫,艰辛又吃力的道:   “但……但是……,老夫人……我……我并没有……”   猛一昂头,赵白如霜的两眼中宛如迸溅着灼热的火花:   “你还要强辩?还待推诿?你真是好一个忠义之士!”   “扑通”一声,徐方跪到地上,颤着声道:   “小的知罪了——”   一边,费保壮起胆子,硬着头皮为他的伙伴缓颊:   “启禀老夫人,永宽这也是无心之过,他只向段晓博说了一声要去见展爷,既未透露为了什么事去见景爷,亦未表明受了何人差遣去见景爷,这只乃一句极普通的回答,似乎不该发生问题,再说,那段晓博是否确有奸细嫌疑,眼下也尚不敢断言……”   赵白如霜眼睛眨动了一下,语气竟是十分柔和:   “是么?费保,是像你所说的这样么?”   倒吸了一口凉气,费保骤然之间哆嗦起来,他惊惧的,惶悚的道:   “老夫人恕宥——”   赵白如霜平板冷漠的道:   “只要稍稍具备一点头脑,一点常识的人,都不可能有你这种幼稚愚蠢的想法;费保, ‘赵家堡’上下谁是不知道徐方是 ‘在天十人’之属;他与景鹤轩远无渊源,近无私交,寅夜前去相见,不是奉我之谕又会受谁差遣?   而我既在如此天宇着人前去召请景鹤轩,如非要事莫不成我闲腻了找他来聊天解闷?你毫无见地,思绪不清,却照以推测人家也如你一般糊涂?段晓博目前虽未确定有奸妄之名,却已有奸妄之嫌,在他能以洗脱罪嫌之前,你敢为他担保他的清白么?”   费保汗水涔涔,狼狈不堪的嗫嚅着:   “小的……小的愚昧……小的……荒谬……”赵白如霜徐缓的道:   “徐方,你自己说吧,该当何罪?”   以额碰地,徐方的腔调哽塞,但却悲壮:   、“小的誓以生命投报老夫人,不幸有此疏失,甘当自刎谢罪!”   一挥手,赵白如霜酷烈的道:   “很好,我会厚葬你!”   费保全身一抖,双膝落地,窒迫的叫:   “老夫人……”   “霍”声站起,景鹤轩重重的道:   “慢着!”   匍匐地上的徐方,一手撑地,头脸上扬,惨白的面孔交布着那种凄凉的果决与坦荡的殉道神采,可是,景鹤轩这一喝,却显然令他一时之间陷于困惑,无所适从了。赵白如霜表情倏沉,生硬的道:   “你想做什么,景鹤轩?”   景鹤轩双目直视着这位女中霸主,夷然不惧的道: “只是想及时弥补楼主将要犯下的错误。”   赵白如霜阴冷的道:   “你以为你是谁?又以为你在什么地方,对什么人说话?”   景鹤轩镇静的道:   “我明白这一切,堡主,非常明白;站在我对堡主的赤诚报效立场上,如果堡主所行所为有了偏失而我仍隐讳不言,畏缩不出,则我对堡主的赤诚便乃敷衍,对堡主的敬仰只是虚伪,因此,我宁肯触怒堡主而获罪,却不愿做一个口是心非,依顺巴结的应声汉,我甘冒堡主之雷霆,亦不甘当个谄媚阿谀的奴才!”   双目圆睁,赵白如霜的两边 “太阳穴”在不停“突”“突”跳动,她恶狠狠的道:   “景鹤轩,你胆子不小,竟敢如此顶撞我!”   景鹤轩低沉的道:   “这不是‘顶撞’,堡主,这是‘忠谏’,而忠谏自古以来就是逆耳的!”   瞪着景鹤轩好一会,赵白如霜方始木然道:   “好吧,我倒要听听你这是什么‘忠谏’?”   景鹤轩语声稳定的道:   “其一,徐兄有此疏失的动机在于无意;有意无意之间的差别乃有千里之遥;其二,是否为了他这一句话方才走漏了消息尚在未定之数,易言之,那段晓博的底细犹待查明;其三,就算是因为徐兄这无意的疏忽而走漏了消息,就算那段晓博果是奸逆,徐兄追随堡主多年,誓以生从,誓以死报,如此忠贞义士,竞以这无心小过骤而遭至自绝之罪,对堡主来说,不仅是一种损失,更是堡主德威沦丧的开始。”赵白如霜古怪的道:   “德威沦丧的开始?”   景鹤轩凛然道:   “不错,服人以德,屈人以威,人心不能服德,以威屈人便难长久;楼主正当用才之际, ‘在天十人’皆乃忠义,堡主德威兼涵而杀之,岂不强似严刑峻法以屈之?”沉默了好半晌,赵白如霜嗓门有些低哑:   “景鹤轩,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小辈,居然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以这些老掉牙的陈腔滥调来教训我?这人间世,我翻滚了多少年?经验了多少年?什么堂皇正大的道理不清楚?什么邪魔鬼祟的事情没见过?如何做人,如何处世,我还会不明白?莫非尚要你来唠叨?”景鹤轩微微一笑,道:   “堡主圣明。”   赵白如霜悻悻的道:   “真正放肆!”   景鹤轩以眼观鼻,上身前躬:   “还请堡主包涵。”   屑梢轻扬,赵白如霜道:   “罢了;徐方,你起来。”   叩了个头,徐方爬起身来,噎着声道:   “堡主慈悲,小的永铭在心——”   赵白如霜冷冷的道:   “不用谢我,该谢的是这位有好胆气的‘玉麒麟’景鹤轩!”转向景鹤轩,徐方的眼眶中有莹莹的晶芒在闪动: “景爷,我不知该如何向景爷致谢——”   景鹤轩恳切的道:   “原本是我惹出来的祸端,却险些使徐兄蒙受此难,我要向徐兄道罪犹尚不及,又有何颜敢于接纳徐兄重谢?尚请就此略过,也好令我稍觉安心——”   徐方一再用力吸气,仍是那种感激零涕的声音: “景爷言重了……我又怎生受得?”   
上一章快捷键←)| 回到目录下一章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