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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龙会首
     云飞羽一惊道:“上面有人!”   吕芸芸皱了皱眉,叹道:“地道出口上有藏身之处,芸芸陪大叔先上去瞧瞧那是什么人再说。”   两人爬上铁梯,出了地道,云飞羽才知道这地道上乃是一座坟墓,墓前有一块石碑,恰好挡住了出口之处。   石碑宽阔高大,仅可容得三五人藏身碑后,四面古柏森森,浓荫匝地,使得藏身碑后的人更是安全隐秘。   云飞羽偷眼瞧了出去,心头不觉又是一惊。   原来那坟墓旁便是一条由山下蜿蜒而上的小道,两旁林木极浓,山势颇险,却有座八角亭子,将这蜿蜒的山路截为两段,要想上山的人,势必由此亭穿过,此刻这绿瓦朱栏的八角亭前,便高高矮矮拥立着十七八人之多,似是上山到了这里,道路突然被阻。   而八角亭中石案上,却高踞着一位神情威猛、满身蓝衣的老人,目光顾盼自雄,赫然正是名满天下的纪大先生!   这时亭前群豪,神情俱是愤慨已极,有的双手握拳,有的手扶刀柄,似已如箭在弦上,要与纪大先生一战。   只见那为首之人,神情还能勉强保持冷静,沉声道:“纪大先生侠名震天下,今日为何做出此等事来?”   此人头长瘦削,目光炯然,年纪虽然仅在中年,但神气却老练已极,一眼望去,便知他是不同凡俗之武林高手!   纪大先生厉喝道:“老夫做了什么事?”   中年豪杰朗声接道:“在下早已说过,我等穷数十人之力,走遍南七北六十三省,可以断定那 ‘伊人箭,的主人,便在这 ‘潜龙山庄’之中,蓝大先生却定要在此阻路,真是令人不解?”   纪大先生仰天狂笑道:“老夫守在这里,无论什么人,无论为的是什么事,却休想上前一步,此事简单之极,你有何不解之处?”   群豪耸然,突听一个清朗的口音道:“纪大先生,你如此的做法,究竟是为了什么,请你解释解释。”   此人乌发高簪,道装佩剑,神情潇洒之极。   纪大先生狂笑道:“老夫一生行事,爱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管不着老夫,更用不着向小辈们解释。”   少年道人怒道:“我等早已有些疑心,阁下也与‘伊人箭’的秘密有关,如今看来,这疑心果然不错!”   纪大先生道:“不错又怎样?”   少年道人怒喝道:“说不定你就是伊人箭之主!”   纪大先生捋须大笑道:“小辈……小辈……”   少年道人道:“你可是承认了么?”   纪大先生狂笑道:“你就是将天下人所作之恶事,全都算在老夫账上,老夫又有何惧?”   少年道士怒极而笑,道:“好!好!原来你竟将天下人都未瞧在眼里,将天下人都视如儿戏,除了你这样的人外,又有谁会制出 ‘伊人箭,那样的暗器?如今我才明白了!”呛啷一声,反腕拔出长剑,笑声也突然停顿,一字字缓缓道:“暗山玉虚,先来领教!”   他方才虽然怒极,但此刻一剑在手,神情立刻变得恭肃沉穆,诚心正意,双目凝注剑尖,一步步走上八角亭。   群豪更是动容,要知这少年道人乃是暗山后起剑客第一高手,此刻年纪虽轻,剑法却已卓然而成大家,但比之名震天下数十年、声名一时无两之“江湖第一侠”纪大先生,声威仍是较弱,群豪自不免暗暗为他担心。那中年豪杰闪身让开道路,沉声道:“贤弟,切切要小心了!”   玉虚微一颔首,手腕一震,长剑“嗡”然龙吟,厉声道:“纪天锤,你纵不下来,我也要出手了。”   纪大先生目光闪动,道:“你成名不易,退下去吧!”言下似有怜才之意,不忍令这少年高手折在自己掌下!   玉虚剑眉微轩,犹自龙吟着的长剑,突然划起一溜青蓝色的光华,直划纪大先生胸膛。   这一剑含蕴不露,意在剑先,虽是绝妙之内家剑法,但却未真的划向蓝大先生胸膛,只是要逼纪大先生下桌而已,是以剑尖虽划出,但距离蓝大先生身子还有一寸空隙。纪大先生动也不动,沉声道:“你若能将老夫逼下这石桌,我便算输了,凭你处置如何?”   玉虚怒道:“好!”   “好”字方自出手,剑已化作飞虹,划出十余招之多,但见青光缭绕,剑剑俱是刺向纪大先生要害之处。   群豪只见他明明一剑已将刺着纪大先生,但不知怎地,纪大先生身形一偏,剑已成空。   连四下众豪都已被那森森剑气逼得往后退步,纪大先生天神般的身子,却仍端坐石案,动也不动!   那中年豪杰面色大变,突然朗声道:“若是比武较技,玉空道兄已算输了,但这一战乃是为了天下武林同道,我季晨夕虽然一生未曾以多胜少,今日说不得要破例了。”喝声中早已自腰畔撤下一条八尺藤蛇软棍,手腕一抖,软棍伸得笔直,棍梢震数起十朵棍花,夹带风声,直取纪天锤。   原来这中年豪杰正是西北大豪“塞上大侠”季晨夕,他与仁义胡四侠乃是生死之交,胡天麟死在一人村甜水井后,季晨夕立刻从关东来,邀集了武当玉空于等一般好手奔波天下,要寻出“伊人箭”的秘密,为胡天麟复仇。   经过几年来奔走采访,可说是历尽千辛万苦,直到目前,他们方自金山寺中,无意间寻得了出售“伊人箭”之秘密账簿,再经几番迫寻,终于发觉这“情人箭”秘密的源头,便在这洞庭君山之上。   而那本秘密账簿,也正是金山寺灰眉僧人为它丧生之物。   原来那账簿面上一层,乃是本账簿,却未被焚毁。   云飞羽自金山失望而去后,金山寺僧人仍不灰心,曾去火化僧人之地仔细搜寻了一遍,终于发现此本账薄。   但那时云飞羽己去,季晨夕等却恰巧上山,金山寺群僧对季晨夕、玉空子等人极是信任,便将这本账簿交给了他们,只是这本秘密的账簿之上,虽有许多线索可寻,但却并未写出“伊人箭主”的名姓。季晨夕等人自然最先寻到钟仙老之处,那时钟仙老虽然已去蜀中,他们却又在秦宅中搜出许多线索,知道所有钟仙老买来的“伊人箭”,俱是来自君山,而非钟仙老自家所制。   于是这一帮义气冲云的侠士,立即赶回君山,哪知守山的竟是纪大先生,他们震于纪大先生侠名,起先还不敢相信纪大先生会与“伊人箭”有关,但说到后来,却不容得他们不信了!   这时“塞上大侠”季晨夕既已出手,群豪再无顾忌。   只听一连串兵刃出鞘之声,八角亭前寒光暴起,十余件长短不一、形式各异的兵刃,一齐向纪大先生招呼了过去。   忽然间,监大先生暴喝一声:“住手!”霍然长身而起。   这一声暴喝,有如晴天霹雳,群豪不由自主为之震住,纪大先生喝道:   “你们真的不顾江湖道义了么?”   他高大的身体站在石桌之上,更是威风凛凛,高不可望,玉虚丝毫不惧,冷笑道:“与你讲什么道义?”   刷地一剑削去,急削纪大先生双足。   纪大先生双臂一振,须发皆张,怒喝道:“好”!突然一脚,竟将玉空子那快如闪电般的一剑,踩在脚下!   那一柄精钢长剑,竟被他一脚踩成三段。   季晨夕惊怒之下,长棍毒蛇般缠上,玉虚虽败不乱,欺身而上,手中半截断剑,又已攻出三招。   此人看来虽然神情潇酒,但动起手来那股骠悍勇猛之气,却端的令人可惊,群豪被他豪气所动,蜂涌而上。   纪天锤大喝一声,跃下石桌,右手抓住了季晨夕棍梢,右足踢飞了一人长刀,右掌横切玉虚手腕,左右一个盘旋,将另一人踢飞一丈开外,这一招四式,当真是气吞山河,势若雷电!   这其间石碑后的云飞羽,早已数次想要出手,却彼吕芸芸拖住了衣角,但此刻他却再也忍耐不住,顾不得吕芸芸素手相牵,仰天长啸一声,身形冲天而起,竟生生拔到三丈以上,凌空一个转折,直扑八角亭而去。这一声震耳长啸,这一手绝世轻功,当真是先声夺人,不但群豪被惊得怔住,蓝大先生也不禁为之顿住身手。   只见他目光一转间,便己看清云飞羽的身影,不由得仰天长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小兄弟你……”   云飞羽翻身而落,面上却无丝毫笑意。   纪大先生皱眉道:“难道连你都怀疑我了?”   云飞羽沉声道:“甘木怎会未死?你怎会寻到炼箭之秘窟?你为何不让人走过此山?但望这些你都能解释。”   纪大先生凝目瞧了他半晌,突又仰天长笑道:“这些事老夫既不愿解释,也不屑解释。”   云飞羽道:“你非解释不可。”   纪大先生道:“不解释又当如何?”   云飞羽也凝目瞧了半晌,突然转过头去,似是不愿再去瞧他的面容,只是缓缓自怀中拔出了那柄古剑。   他面容虽沉静,心头却是激动已极,只因他宁愿任何一个人是“伊人箭主”,也不愿是纪大先生。   他一心只望纪大先生有所解释,一心只望此事只是个误会,只因他宁愿与任何人成仇为敌,也不愿与纪大先生为敌。   他实是不忍发觉这可敬可爱的老人,竟是个该死的魔头,竟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但事已至此,他已别无选择。   纪大先生目光闪动,高大的身躯,也不住颤抖,显见,这江湖第一名侠,此刻心头也充满了激动!   群豪似也被这老少两位英雄问那种奇异而微妙的情况所动,一时之间,人人只是默然而望,竟无一人开口。   只听纪大先生终于沉声道:“你可是要与老夫动手?”   云飞羽仍未回头,道:“生死之战,别无选择。”   纪大先生突然反手一掌,竟将那青石案震得粉碎,群豪悚然色变,蓝大先生厉声道:“好!来!”   云飞羽长身一云,霍然旋身,大声道:“云飞羽念在你我昔日之情,今日且让你三招!”   纪大先生仰天狂笑道: “好!想不到当真还有要人让我纪天锤三招?   好……好……”震耳的笑声,经久不绝。   这笑声虽然震耳,但却绝无欢乐之意,反似充满悲愤之情,群豪更是变色,只因他们直到此刻才知道,这满腔火气、一身傲骨的少年,便是近日轰动武林的云飞羽!季晨夕最是开心,当先道:“云世侄,你……”   云飞羽躬身一揖,肃然道:“乐前辈与我四叔生死相交,至死不渝,可说是义气干胆,小侄在此一拜。”   季晨夕黯然道:“我……我……”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   云飞羽道:“但望乐大叔与各位前辈念在先父先叔们一生侠名份上,今日切莫助小侄一拳一脚……”   他缓缓抬起古剑,厉声喝道:“小侄今日只要与他一决死战,无论是否战败,小侄虽死无怨!”   群豪被这豪气所动,俱是热血激动,言难成声,季晨夕更是热泪盈眶,缓缓退后几步,口中不住喃喃道:“很……好汉子……”   纪大先生眼神有如闪电一般,在云飞羽面上一扫,突又狂笑道:“你可是真的要让老夫三招?”   云飞羽道:“绝无虚假。”   纪大先生道:“以你的武功,本来还可与老夫支持片刻,此刻若要让我,嘿嘿!老夫劝你,还是莫要让吧!”   云飞羽道:“无论生死胜负,云飞羽也不愿做出言反悔的小人。”剑尖前伸,肃然道:“请动手!”   群豪对他这般气概虽觉可敬,却又不禁在暗中叹息。   只因谁都知道,高手相争,所差仅在一招之间,云飞羽若在这三招间被人占了先机,即是必败无疑。   云飞羽又何尝不知此点,想那日纪大先生与隐龙谷主山巅一战,要争那一招先机,是争得如何激烈。   那一战之惊心动魄,云飞羽当真是永生难忘,至今思想起来,当时的情况,还历历如在眼前。   只见纪大先生一手符须,突然出手急攻三掌。   这三掌出手虽有先后之分,但看来却似三只手掌同时攻至,转眼间已将云飞羽笼罩于漫天掌形之下。   云飞羽虽知他不动则已,一动必定惊人,却也未想到他出手竟如此凌厉,心头方自大惊。   哪知纪大先生这出手三招看来虽然迅急激厉,但掌上却毫无力道,云梦白全未觉得身上有任何压力,长剑一挥,便已破出漫天掌影之外。   群豪轰然喝彩,纪大先生狂笑道:“好小子,果然有两手!”云飞羽心里,却不知是何滋味。   要知纪大先生那三掌若是贯注了真力,云飞羽掌中剑被他掌风所压,哪能那般随意地运转?   而如今纪大先生出手看似无情,却已留情,不但令云飞羽保得先机,也令他保得颜面,教他如何不感激!   云飞羽忖道:“他若真是那般恶毒,为何又如此待我?”   他此时此刻,情势不容他多加思索。   震耳的笑声中,他掌中古铁剑己荡起重重剑山,纪大先生衣袂飘飞,也已攻出数招之多。   这一番恶战,义与方才大不相同,群豪虽知云飞羽少年英雄,却也未想到他剑法竟有如此造诣!   只见他将掌中一柄古铁剑,挥送旋舞,如盘草芥,剑法的路子虽是轻灵飞幻一路,却也掩不住那古铁剑沉重的力道。   玉虚一向自命后起剑客中第一名家,此刻见了云飞羽的武功剑水,相形之下,不觉黯然失色。   眨眼间数十招已过,云飞羽剑法虽迅急,纪大先生威猛的身形穿行剑光之中,竟是如入无人之境。   群豪这才知道,天锤道人虽以刚猛的武功震动天下,但身法之轻灵巧快,亦是令人可惊。   群豪自也发觉,云飞羽武功虽高,但仍不是这江湖第一名侠的敌手,玉空子口中喃喃道:“可惜……可惜!”   他可惜的是云飞羽为何不令别人插手,否则云飞羽此刻虽居劣境,但也不过只是棋差一着而已,若有别人出手相助,便立可将纪大先生立毙当地,如今云飞羽孤身力战,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季晨夕更是不住长叹,黯然道:“好孩子……好男儿,小小年龄,能与纪大先生力拼数百合,当今天下能有几人?”   群豪面面相觑,面上俱是一片沉痛之色,瞬息间又过了数十招,群豪中已有人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玉虚附在季晨夕耳畔,悄悄道:“事急从权,可要……”语声虽然半途停顿,但言下自是有出手相助之意。   季晨夕沉声半晌,黯然叹道:“他方才既已说了那样的话,你我若再相助于他,只怕他……”   长叹一声,再瞧云飞羽,云飞羽剑法已见呆滞,额上也流下汗珠,显见得已无法再支持下去。   季晨夕长叹一声,又道:“我这梦世侄剑法虽高,只可惜动手时少了贤弟你那种膘悍勇猛之气,否则……”   玉虚接口叹道:“兄长所见,确是不差,但无论如何,我实不忍见这少年英雄今日战死在此间。”   说话之间,这关外剑客已自袖中拔出一柄短剑,季晨夕深知此柄短剑,乃是他留作生死相拼时之用,此刻短剑在手,玉虚想必已要不顾一切,再次出手,季晨夕目光动处,毅然道:“仁义四侠一生急公好义,焉能无后,乐某今日拼受埋怨,再也不能袖手旁观了。”   玉虚大喜道:“正该如此。”   两人身形同时云动,扑向纪大先生。   云飞羽眼角一扫,恰巧瞥见他们,大喝道:“谁也莫要来助我!”大喝之声,有如霹雳,玉虚等两人身形不禁一顿。   纪大先生仰天狂笑道:“小兄弟,逞什么英雄好汉,还是要他们一齐上吧,老夫又有何惧?”   云飞羽怒喝道:“今日有谁助我一拳,我先死在这里!”   他性情本就暴烈无比,近来虽已收敛得多,但久有郁结,难以发泄,此刻胸中怒火,一涌而出,又动了他的那种天生宁折不弯的刚烈之性,玉虚、季晨夕叹息一声,只得退下。   纪大先生道:“你真要如此?”   云飞羽大喝道:“正是!”用尽平生气力,一剑挥出,但闻剑风呼啸,势如狂风!   四下群豪,竟被这一剑所带起的剑风,震得身子一倾,但觉森森剑气,逼人眉睫,几乎令人张不开眼来。   纪大先生须眉头发,都被这股剑凤激得根根倒竖而起,旋身错步,大笑道:“好!这一剑才有意思!”   笑声未了,双拳齐出,直攻云飞羽胸膛,云飞羽侧身让过,只听身后轰然一声,那八角亭被纪大先生拳风震塌了一角。   云飞羽厉喝道:“好!”又是一剑,斜挥而出。   纪大先生凌空掠出七尺,只见凶剑光过处,又是轰地一响,那八角停支柱,竟被这凌厉的剑光斩断一根。   半边亭子哗啦啦倒了下来,飞扬的尘土中,剑光化做墨虹,双拳挟带狂风,又拼了五招之多。   这五招过后,四面山石树木,已是东倒西歪,狼藉不堪,四下群豪,早已被逼得退出数丈之外,一个个更是瞧得目定口呆,他们虽都久走江湖,但却再也未曾瞧过世上竟有如此气势的武功!   只见云飞羽剑式开阖,招式虽非精妙之着,但那种风骨气势,当真是气壮山河,气吞斗牛,令人色沮胆寒。   纪大先生竟被他一连七剑急攻,逼得连退七步,方自还了三拳,须发俱已根根直立而起。   群豪自不知道云飞羽剑法本以气势取胜,方才他对纪大先生心存感激,剑上自无那种刚烈猛霸之气。   但此刻他怒火上涌,出剑再无顾虑,甚至已将自身的存在全部忘却,而将全身的精神血气,全都投入了那一柄铁剑之中,正是:“掌中有剑,心中无剑”,只因他自身已化为铁剑,铁剑也已化为云飞羽。   又是七剑急攻!   纪大先生再退七步,全身衣衫,俱已鼓涨而起!   群豪瞧得惊心动魄,忍不住轰然喝起彩来。   震天的喝彩声中,突听纪大先生暴喝一声:“住手!”   这一声暴喝,比霹雳还要惊人!云飞羽硬生生顿住剑,苍白的面容,已变为血红,厉声道:“什么事?”   纪大先生须发皆张,也不说话,双手一分,扯开了胸前衣襟,露出了铁般肌肉,大喝道:“椎来!”   群豪也不知他这命令是向谁发的,哪知他喝声方了,小亭后山拗里树荫中,突然露出四个蓝衣大汉,四人手中抬着的,便是纪大先生的那柄震武林、动江湖、惊天地、位鬼神的无敌铁锤!   纪大先生仰天狂笑道:“老夫生平大小数百战,从未有此过瘾,今日少不得要与你打个痛快!”   反手接过铁椎,道:“来吧!”   云飞羽大喝道:“好!来!”   群豪虽已发觉这山中步步俱是埋伏,但如此百年难遇的剧战当前,哪里还有心情去顾及其他。   但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耳畔狂风突作,谁也没有瞧清两人这第一招是如何出的,但两人早已战在一处。   风声越来越响,四面草木皆飞,胆子小的,早已闭起眼睛,又退开数丈之远,胆子大的,却也被那剑气与狂风迷乱了双目,根本瞧不见他们的身手招式。季晨夕又惊又喜,只是扶着玉虚的肩头,连连道:“如何?……如何?……仁义四侠一生仁义,岂能无后?”   玉虚叹道:“贫道自命剑法之骠悍勇猛,可算当世难有,哪知这位云仁兄……哪知这位云仁兄……”   他连说了两次“哪知这位云仁兄”,下面的话竟接不下去,只因他实在找不出适合的赞美之词,来形容云飞羽的威霸剑气。   忽然间,只听金铁相击,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大震。   群豪耳畔“嗡”然一响,有人竟被震得仰天跌倒。   原来云飞羽以掌中铁剑,硬生生接了纪大先生一锤,此锤既称“天锤”,那是何等力道,但云飞羽接了一锤,铁剑虽未撤手,但手臂已是酸麻不堪,若非他近来在密林中内功大有进境,此刻只怕连手都抬不起来。   纪大先生狂笑道:“好小子,有你的,五十年来,还从未有人能硬碰硬接得了老夫一锤的,好!再来一锤!”   云飞羽喝道:“再来十锤又有何妨!”挥起铁剑,直砍而下。   纪大先生铁锤反臂挥起,又是一声大震。   群豪人人变色,就连季晨夕与玉虚,都已远远退出六尺开外,但心里虽暗惊,口中仍是忍不住喝彩。   只有云飞羽,苦在心里,这一震之下,他手臂更是酸麻,掌心也毫无感觉,实难再能接他一锤。   纪大先生道:“好!再接一锤!”   云飞羽明知不能,偏偏喝道:“来!”勉强举起铁剑,缓缓引动真气,突觉一股热流,自手臂直通掌心,麻木的手掌,顿时有了感觉,愿来他此番存心孤注一掷,将全身真气俱已引动,也在无意间引发了他那曾练过、从未认真用过的“六阳神掌。”   要知云飞羽掌中有剑,自然便忘了施此神掌,却不知这“六阳神掌”乃是天下至刚的掌力,那一股真气引动出来,正可补云飞羽气力之不足,这自因他因缘凑巧,连得数种绝世秘技,否则他又怎能与纪大先生一拼高下?   云飞羽掌力发动,手臂酸麻立消,心头自是大喜,云动铁剑,直攻而去,纪大先生挥锤反击。   只听一连串震耳的响声,到后来群豪只见两人剑锤相交,四下木石纷飞,众人耳中竟反而听不到那剑锤相击之声,原来耳朵已被震得麻木,什么都听不到,可见这剑锤相击之威,是何等霸道!   突然间,纪大先生掌中铁锤,竟带着尖锐的啸声破空而起,纪大先生翻身一掠,后退三丈,掌心已只剩下半截锤柄。   原来云飞羽掌中铁剑,乃是神兵利器,这天锤铁锤虽是实心精钢所铸,但十余击后,锤头竟被铁剑砍断!   半截锤头破空直上数丈,方自落入山坳后,山后立时传来一声惨叫,想是山后埋伏之人,有一个被铁锤击得血肉横飞!   纪大先生呆呆的瞧着手中半截断锤,出神了半晌,突然大笑道:“好!   好!痛快!痛快!”   云飞羽纵有各种神功护体,经此十余震后,手拄铁剑,已是喘息得说不出话声,犹自挣扎着道:“再……再来!”   纪大先生道:“你……”   一个字还未出口,那高达七丈的山岩上,突然凌空飞下两条人影,衣衫飘飘,有如天仙下降。   众人还未瞧清这两人的身形,纪大先生已仰天大笑道:“好,夏王侯你也来了,来得好!”   夏王侯当先飘落地面,神情仍是雍容中带着蒲洒,似乎不过只是从三四尺高的地方跃下来的。   另一人是黄正豪,落地时虽也全无声息,但身法却远不及夏王侯美妙,云飞羽又惊又喜,迎上招呼。   夏王侯却向纪大先生笑道:“别来无恙?”   纪大先生也不回答他的话,只是自管接道:“你来得好,老夫就是那劳什子 ‘伊人箭’的主人,老夫制了箭害人,现在已有些觉得过意不去,今日你们看要拿老夫怎样,全都由得你们了。”   他说话仍是从容自如,云飞羽听了不觉暗暗心惊:“好深的内功,好绵长的内力,我与他若是再斗下去,哪有胜望?”一时之间,他心中不觉有些自愧自馁,他却不知道纪大先生第一名侠之称,岂能幸致,这数十年之内力修为,自比他要深几分,但他以一身之力,能与纪大先生如此恶战,已是江湖中豪杰难相信之事。   自此一战,云飞羽“怒剑”之名,方能震动天下!   群豪听了纪大先生这番言语,群情更是激动,七嘴八舌,一齐抢着说话,谁的话都听不清楚。   夏王侯朗声道:“在下夏王侯,可以性命作保,纪大先生绝非伊人箭主,蓝兄,你也大可不必代人受过。”   群豪一怔,嘈声立止,要知“隐龙谷主”在武林声势非同小可,说话的份量,自非常人可比。   纪大先生面现感激之容,口中依然狂笑道:“错了,错了,谁说我代人受过?我为何代人受过?”   夏王侯沉声叹道:“你为何代人受过,这其中自有原因,蓝兄非要小弟将这原因说出来么?”   纪大先生面色微变,“塞上大侠”季晨夕挺身道:“晚辈季晨夕,有一事请教谷主,不知可否说出?”   夏王侯含笑道:“季大侠请说。”   季晨夕目光环顾,朗声道:“事已至此,谷主若不说出纪大先生代人受过之由,只怕难以令天下英雄心服。”   纪大先生怒道:“不服怎样?”   夏王侯道:“蓝兄稍安……季大侠要听此事源由,本是应当,但此事说来话长,而且……”   突听远远有人接道:“而且由他来说,远不及由贫尼说来恰当!”语声清亮高亢,却似女子发出。   云飞羽听她自称“贫尼”,口音却又似绝尘、灭尘两位大师,心中方自奇怪,猜不出此人是谁。   只见三条灰布人影,自山坳后转了出来,其中两人,正是绝尘与灭尘大师,还有一位比丘尼,身形较高,目光更亮。行动之间,宛如大师,云飞羽瞧了半天,才看出她赫然竟是紫凰夫人。   紫凰夫人竟也出家为尼,更是云飞羽难以梦想之事!   夏王侯与纪大先生,面上也露出惊骇之容。   黄正豪骇然道:“紫凰夫人,你……你……”   紫凰夫人合十笑道:“紫凰夫人早已死了,此刻世上只有断尘女尼,蓝天锤,你可放了心么?”   她虽然穿着比丘袈裟,但说起话来,仍是不似出家人。   纪大先生不禁苦笑一声,夏王侯瞧望着绝尘、灭尘两位大师,道:“善哉善哉,不想两位又渡化了一人。”   紫凰夫人笑道:“我那妹子渡我可真不容易,但她本是我妹子,此刻却作了我师姐,也算占了便宜。”   绝尘大师含笑不语,数日不见,她面目又多了一层圣洁的光辉,显然修为又有精进。   要知佛门之中只以人门走后面别长幼之序,是以幼者为师,长者称弟,乃是佛门中常见之事。   断尘大师(紫凰夫人)目光转向群豪,笑道:“方才一打岔,贫尼几乎忘了向各位说那纪天锤代人受过之事。”   季晨夕道:“在下等俱在洗耳恭听。”   断尘大师瞧了纪大先生一眼,道:“此事若不说出,各位固是难免怀疑,贫尼也是憋得难受,纪天锤更是要终生代人受过,是以贫尼想来想去,还是将此事说出的好。”她这话明虽对群豪而言,其实却是说给纪大先生听了,纪大先生冷哼一声,也不开口。   断尘大师接道:“我姐妹两人,性子极是不同,我妹妹温柔委婉,本是纪天锤的意中人,只是我那妹子爱的却不是他,而是夏王侯,我脾气虽暴躁,反而爱上了纪天锤,这关系可说复杂得很。”   她一口气说出了这件有关武林四大名侠的情爱纠纷,群豪自不禁为之动容。云飞羽恍然忖道:“原来他五人关系竟是如此。”只见夏王侯与纪大先生面上竟也泛出了暗红之色,他们虽明知紫凰夫人要说出这件隐密,却也未想到她当着这许多人,竟说的如此干脆。   断尘大师有如未见,自管接道:“只是我妹子天性温柔,虽然爱着夏王侯,也不敢明说出来,虽然不爱纪天锤,也不愿对他太过冷淡,但纪天锤究竟不是傻子,失意之下,每日都不免烂醉如泥。这时武林便有个外貌忠贞的荡妇,向他进攻,纪天锤虽是英雄,失意之下,终于未能逃过她的温柔攻势。”   纪大先生干咳一声,便待转身而行。   断尘大师道:“纪天锤,此刻你若走了,便不是男子汉!”   纪天锤怒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停下脚步。   断尘大师接道:“但那荡女却非真的喜欢纪天锤,她如此做法,只因她早已怀着称霸武林的野心,为了安排以后的道路,竟要将当时武林中每一个成名的人物,俱都勾引成好,那么她以后纵然做出恶毒之事,这些成名豪杰,反而不敢难为于她,还要为她掩饰。”   群豪不禁发出一声惊喟。   云飞羽恍然忖道:“这妖女必定就是柳梦瑶,她为了自家的欲望,不惜出卖自己的肉体与灵魂,更不惜破坏别人的家庭,我爹爹和妈妈,也就是为了她……”只觉一阵悲愤之气上涌,再也想不下去。   断尘大师接道:“但这妖女虽然人尽可夫,心目中也有个真正的情人,此人便是 ‘搜魂手,萧俊!   群豪这才知道,此事竟然又与“蜀中萧门”有关,又不禁发出一阵骚动,久久都难以平息。   断尘大师道:“萧俊此人,似因被他爹爹萧无影压制大久,也想做一番惊人之事出来,于是两人情投意合,经过了多年的努力,终于制出了 ‘情人箭,这种歹毒的暗器,他们为了要使江湖大乱,江湖中人,互相猜忌,竟将此种暗器秘密出售,却令唯一能解 ‘伊人箭’毒的钟仙老主持其事,好教江湖中,人人都将钟仙老当作唯一的救星,自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骚动又起,断尘大师朗声接道:“但纸里终于包不住火,天下绝无永远不能揭穿的秘密,钟仙老的秘密,首先被人发觉,他们竟不惜立刻将钟仙老杀死,而纪天锤自从甘木之事发生之后,也隐约猜到其中秘密,曾不止一次,要想劝那妖女息手,那妖女自是死也不肯承认。”   纪大先生仰首去看天上云朵,但胸膛起伏,却越来越是剧烈,显见心中正有着无比的激动。   断尘大师接道:“但事情到了后来,终于令那妖女不得不承认了,蓝大先生便到这里来大兴问罪之师,哪知那妖女反而以昔日一段情孽,来要挟于他,要为他自己招架隐瞒,否则她便要将这段丑史公开,纪天锤平生最要面子,宁死也不愿丢面子,就是这死要面子的脾气,害得他如此。”   群豪这才俱都恍然,纷纷道:“这妖女八成就是柳梦瑶。”   纪大先生目光炯然,瞪着断尘大师,断尘大师也回瞪着他,纪大先生道:   “这些事你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断尘大师道:“你真的不知道,我便告诉你,这些话都是夏王侯告诉我的。”纪大先生目光立刻瞪向夏王侯。   夏王侯摇头叹气,只是苦笑。   断尘大师道:“你也莫瞪着人家,人家如此做,本是为了你好,别人都对你怀疑时,只有夏王侯信得过你,不惜冒了危险,上山窥探,终于自别人口中,探出六成秘密,自己又猜出四成。他知道你的脾气,宁可身死,也不愿认错,更不会将此秘密说出,而此秘密却非说不可,他怕自己说出伤你的颜面,只有将此事告诉了我,而我此刻却忍不住对你说了。”   纪大先生道:“但……”   夏王侯叹道:“纪兄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难道竟宁愿为了少年一时荒萧,而令一生侠名永远玷污么?”   纪大先生呆了半晌,仰天长长叹息一声,道:“也罢……”突然转身一拍云飞羽肩头,道:“小兄弟,此中真相,你既明了,我也不妨告诉你,那甘木实也是苏……唉,她引入老夫门下的,那日我得知你与他同行,逼他说出你的下落,才知你已被困秘窟,当时便想手刃了他,但念在她面上,终是于心不忍,才逼他立下从此不在江湖走动之毒誓,断去他的一条手臂,问明道路,赶去救你,但直到那日,我还是想不到那……那女子竟是 ‘伊人箭’   的……唉!”   云飞羽心下恍然,只觉满心俱是惭愧自责之意,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呐呐道:“我……我……”   纪大先生拍着他肩头道:“你虽然怀疑了我,我并无丝毫埋怨,你也不必难过,若换了是我,只怕那怀疑之心,势必更重……”   云飞羽越听越是激动,热泪盈眶,几将夺目而出。   纪大先生叹道:“只可惜甘木那畜生,竟敢背誓,唉!那日我听他所发之誓,便该知道他是存心要背誓的了。”   夏王侯忽然问道:“他发的什么是什么毒誓?”   纪大先生道:“他说若是再出江湖走动,便遭万蚁蚀食而死,想那蚂蚁怎会吃人,这显见不过只是个牙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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