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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虎相争
     就在这时,院中又有一阵步履响动,几个手提竹篮的蓝衫大汉。笔直闯了进来,目光四扫一眼.大声道:“这里有没有这祠堂的主人?”韩若尘、姚轩哪里有心思答话,只有柴红翎茫然摇了摇头,道:“没有。”   蓝衫大汉道:“各位既也是借地歇息,此刻只怕已歇够了,就请出去吧!”   他话虽说得客气,但神色却甚是倨傲。   姚轩、韩若尘此刻正一心想寻出地道机关,又有谁三言两语便能令他们出去,韩若尘更是满心怒火,无处发泄,突然冷笑一声,转过身子,一步跃到那蓝衫大汉面前,双手叉腰,喝道:“你给我滚!”   蓝衫大汉见这“女子”竟如此凶横,倒不觉一呆。   韩若尘已乘他微一怔神的刹那间。突然伸手抓住了他手腕,往外一拧,蓝衫大汉身子不由得随之一转,韩若尘左手已抓住他腰带,大喝道:“要你滚,你就得滚!”双手向上一提一甩,硬生生将那大汉百多斤重的身子甩了出去,另三个蓝衫大汉一齐大哗,韩若尘冷笑道:“你们还……”   哪知他语声方出,那大汉身子又凌空飞了回来。   韩若尘呆了一呆,只当他武功十分了得,竟来去自如,凝目瞧去,才发觉这大汉却是被个满脸胡子的老人托住身子,送回来的,只见这老人身子微驼,四肢长大,钢针般的胡子,根根见肉,好像当真威猛已极,老虎般的眼睛向韩若尘一瞪,大声道:“方才是你动的手么?”   他语声亦如雷霆震耳,姚轩瞧见此人,面色立刻大变,也顾不得再找机关,竟话也不说,抱起姚磊,便悄悄溜了。   韩若尘虽知这老人有些来历,却也未放在心上,冷笑道:“自然是的,你若不信,我不妨再抛一人给你瞧瞧。”   瘸腿老人大怒道:“好呀,那厮不问青红皂白,便要你等出去,虽然不该,但你又怎能随意向他出手?”   韩若尘冷笑道:“动了手又怎样?”   瘸腿老人双臂一振,须发皆张,十指鹰爪般抓出,突然又硬生生收回,厉声道:“滚,快滚,瞧你是个女子,老夫不对你出手!”   韩若尘还未答语,柴红翎心头突然一转,立刻笑道:“谁说这位韩兄是女子,他不过只是男扮女装而已。”   瘸腿老人也不禁呆了一呆,道:“真的?”   韩若尘明知柴红翎用的是挑拨之计,当下冷冷笑道:“那人已快要死了,说的话自然是真的。”   柴红翎听他话中满含怨毒,心头不禁一寒。   瘸腿老人已仰首狂笑起来,狂笑着道:“好小子,有你的!”蒲扇般大小的铁掌,闪电般抓出。   韩若尘闪身进步,纤纤十指,斜剥老人腕脉,老人竟似变招不及,无法闪避,韩若尘不由大喜,轻叱道:“你也给我滚出去吧!”手掌一翻,变拂为抓,扣住了对方脉门,力贯双臂,向外一抛,便想将这老人也照样抓落,抛将出去,他功力颇深,这一抛之力不止数百斤。   哪知这老人身子竟如铁铸般生根在地上,韩若尘虽然用尽全力,却如蜻蜒撼石往般,动不分毫。   他大惊之下,这才知道遇着高人了,老人已狂笑道:“滚出去的是你!”   双臂一振,自形亦似暴长许多。   韩若尘只觉对方手腕竟似突然涨大了一倍,自己再也把握不住,方待撤掌变招,已有一股大力自掌心涌来。   这力道竟如排山倒海,势不可遏。   韩若尘方自惊呼一声,身子已被这股力道兜起,不由自主,斜飞出窗,“砰”地跌出数丈,只跌得全身筋骨欲散。   他骇怒之下,探手入怀,似待摸取暗器,但瞧那老人在那里仰天狂笑之态,有如天神般凛然不可侵犯,心里突然想起一人,再也不敢多事,咬了咬牙,挣扎着爬起,踉踉跄跄,狼狈而逃了。   瘸腿老人瞧着柴红翎道:“他已走了,你还不走?”   柴红翎又惊又喜,道:“在下这就……”突然眼前一暗,一个山岳般的人景,飘然移来,挡住了门外射入的日色。   他眨了眨眼睛,定睛瞧去,只见这人影一袭粗布蓝袍,衣襟敞开,面上似笑非笑,目中精光闪闪,令人不敢仰视。   这人影他虽只见过一次,但永生也不会忘记,不由得更是惊喜交集,翻身拜倒,喜呼道:“纪大先生……”   “纪大先生”四个字方自出口,那山岳般的人影已到了他面前,伸手扶起了他,大笑道:“故人相见,何必多礼。”   柴红翎哪能抗拒,随手而起,躬身笑道:“一别多年,想不到你老人家风采依然,当真可贺可喜。”   纪大先生哈哈笑道:“虽然多年未见,老夫却从未忘记你那庐岳深处的‘江南武士堂’,铁老儿,那可真是个好地方,你去过么?”   那瘸腿老人,自是“铁驼”,此刻他目光一扫,亦自大笑道:“原来你两人是认得的,老夫却险些伤了自己人。”   纪大先生指着柴红翎笑道:“铁老儿,想不到你竟是个凡夫俗子,竟不认得这江南风雅第一、 ‘江南武士堂’的主人。”   铁驼笑道:“可是那‘应将名剑随豪客,为访侠气上此楼’的‘江南武士堂’么?老夫虽未去过,这名头却曾听人说起。”   纪大先生大笑道:“你又迂了,只知道这副硬和‘两浙词人祠’相对的俗联,却不知另一副杰作。”   铁驼道:“什么杰作?”   纪大先生道:“多年之前,老夫乘醉登楼,又被主人灌了七斤陈绍,大醉之中,便写了一副足可传诵千古的杰作。”   铁驼道:“你且念来听听。”   纪大先生面孔一板,正色道:“你且好生听着,写的是:要打架就请走路,想喝酒快上此楼。”   铁驼呆了一呆,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摇首笑道:“这也算对联么?便是三岁幼童,作的对联也要比这好得多了!”   纪大先生拍掌大笑道:“说你是个俗人,你便是个俗人,这对联作的切题切景,是何等明白清楚,有什么不好,莫非定要那些逐字推敲,扭扭捏捏,十个人瞧了,倒有九个不懂的对联才算好么?”柴红翎想到这武林名侠昔日乘醉挥笔的英风豪气,胸中积郁,也不觉一扫而空,随着放声大笑起来。   这时蓝衫大汉们已将竹篮中的酒食铺排妥当。   铁驼摇头笑道:“我也不与你这老儿斗口,乘着此地无人,快吃了酒肉,待你我好生再打一场!”自管坐地,吃喝起来。   柴红翎不禁一怔,道:“打什么?”   纪大先生笑道:“这老儿昔日与我有些过节,一心想胜我一招,这一路我被他逼得何曾有一日休息,唉,又要赶路,又要陪他打架,当真是苦不堪言。”   铁驼一面大嚼,一面笑道:“若不是与云小兄弟约好,你我便不必赶路了,且寻个地方,分出胜负再走。”   柴红翎听得“云小兄弟”四字,心头方自一动,还未说话。   纪大先生又已大笑道:“分什么胜负,我虽怕你气苦,不愿让你再败一次,但也万万不会败给你的。”   铁驼大怒道:“好个老匹夫,今日若不分出胜负,谁也莫想走得了!”   手腕一抖,将掌中鸡骨迎面打出!   虽是小小一块鸡骨,但在他手中,是何等力道,只听锐风划空,蓝大先生闪身避过,鸡骨打在墙上,打得石壁火星四溅,柴红翎瞧得一惊,铁驼已张臂扑起,拳打足踢,攻出数招,一时间只见杯碎壶倒,酒泼肉飞,柴红翎虽然吃惊,蓝衫大汉们却似早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柴红翎虽待说云飞羽此刻便在这里之事,但铁驼、纪大先生两人一动起手来,焉有别人插嘴余地。   但闻满堂风声呼啸,柴红翎只觉自己宛如立在狂风暴雨之中,衣衫尽被卷起,身子簌簌地发抖。   他虽然天性好武,一生浸淫武功,但平生几曾见着如此惊人的武技,如此精采的比牛!   瞧到后来,他实已心醉神驰,不但浑忘了要说出云飞羽之事,竟将包袱中的钟绿也忘怀了。   但云飞羽、夏飞霜虽然在地穴之中,也该瞧得见外间情况。   他两人见到纪大先生与铁驼现身,便该知危机已过,立即现身出来才是,却为何到现在还迟迟未有动静?   原来方才夏飞霜听得关无远去,知道自己唯有等死,一时间不禁柔肠百折,但听到云飞羽游丝般的呼吸声,想到自己生虽不能与他共效于飞,处却终能与他死在一起,心里又不觉甚是安慰,正自思潮反覆,忽悲忽喜,缠绵不能自己的当儿,桌下突又钻入一个人来,正是萧玲。   她不觉又甚是奇怪,忖道:“这丑丫头钻进来作什?”她自从知道萧玲要逼云飞羽成亲,心里总是对她没有好感,这“丑丫头”三字,不知不觉间便自心里涌出,只是说不出来而已。   哪知她一念尚未转完,只见萧玲在神龛壁石上伸手按了几按,石上突然露出个黑黝黝的洞穴。   夏飞霜不由得心头一跳,萧玲已拉着他两人一齐滚了进去,里面竟有些铁片,夏飞霜身子不能动弹,石头般滚了下去,跌得身上又酸又疼,只听上面石洞“喀”的一声,又复开起。   洞中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夏飞霜又惊又喜,只是身上疼痛,若不是身上穴道被点,早已痛得呼出声来。   过了半晌,但听“嚓”的一声,亮光突起,原来萧玲已燃起火摺子,夏飞霜转眼瞧去,只见此地乃是间修建得极是整齐的地下室,四面青石为壁,壁上还嵌着光亮的铜灯,萧玲左手拿着火摺子,右手紧紧抱着云飞羽,夏飞雨见了,又不觉生气:“好呀,你这丑丫头,只顾抱着他,却不管我跌得半死。”但想起自己性命终是人家所救,气不觉平了,眼睛瞧着萧玲,目中已有笑意。   萧玲却瞧也未瞧她一眼,自管轻轻放下云飞羽,又去燃起铜灯,这才缓缓转过身子,接连几脚,踢开了夏飞霜穴道。   夏飞霜穴道虽然被解,但身子却被踢得着实疼痛,一跃而起,大怒道:   “丑丫头,你难道没有手么?”   萧玲听得这“丑丫头”三字,顿觉心头一阵疼痛,她自负美貌,最是听不得这“丑”字,急怒之下,目中突然落下泪来。   夏飞霜呆了一呆,气又平了,陪笑道:“是我不好。你救我性命,解了我穴道,我原该感谢你才好,你莫生气。”   萧玲也不理她,只是瞪眼瞧着她容貌,越瞧越觉人家实比自己美上多倍,不禁流泪道:“不错,我是个丑丫头。”   她平生第一次觉出自己容貌丑陋,这“丑丫头”三个字自她自己口中说来,她心头当真更是委屈伤心。   夏飞霜这才知道是这三个字刺伤了她,连忙陪笑道:“那‘丑丫头’三字,我本是说着玩的,其实你一点也不丑……哎,你瞧,我爹爹常骂我是个臭丫头,其实我身上才香哩,哪里臭了,好姑娘,这种话认不得真的呀……”   但无论她说得如何动听,萧玲只是瞪起眼睛,给她个不理不睬。   只听云飞羽呻吟一声,夏飞霜已无计可施,又着实关心云飞羽的伤势,当下叹息着转身探望云飞羽。   但见他牙关紧咬,面容苍白,夏飞霜心头一酸,突然想起柴红翎给他的伤药,只是此间无水,她犹豫半晌,终于轻轻的道:“萧姑娘,你莫笑我。”   将伤药放在口中嚼得碎了,一口口哺入云飞羽嘴里。   她不唤那一声倒也罢了,这一声唤出,萧玲自然回过头来,也自然瞧见了她这番亲密的举动。灯光下只见她满面泪痕,显见心中关切已极,她容貌本已绝美,此刻那苍白的面庞被灯光所映,更是楚楚动人。   只瞧得萧玲更是自惭形秽,心里自也更是妒恨,突然咬牙道:“乘你们活着的时候,快亲热亲热吧!”   夏飞霜呆了一呆,目中虽在流泪,口中却陪笑道:“好姑娘,你莫要怪我,等咱们出去后,一定好生谢你。”   萧玲冷笑道:“咱们……哼,咱们谁也莫想出去了。”   夏飞霜失色道:“你……你说什么?”   萧玲冷笑一声,道:“这里既无粮食,也无饮水,谁在这儿也莫想活过半个月,大家一齐等死吧!”   夏飞霜大惊道:“你……你莫非不知道出去的法子?”   萧玲目中满含怨毒,一字字缓缓道:“对了,我也不知道出去的法子,这石壁厚有两尺,谁也莫想打开。”   夏飞霜惊得呆了半晌,突然一跃而起,抓住她肩头,嘶声道:“你知道,你知道……你一定知道。”   萧玲肩头被她捏得痛入骨髓,口中却格格大笑道:“不错,我知道如何出去,但偏不告诉你。”   夏飞霜道:“你……你为什么如此狠心?你要害死我,害死云飞羽,莫非连你自己也不要命了?”   萧玲厉声狂笑道:“我还要什么命,我早已想死了,我既已不能嫁给云飞羽,你也莫想嫁给他,咱们三个一齐死吧!”夏飞霜听她笑声有如疯狂一般,知道她所言非虚,不由得打了个寒噤道:“你不说出来,我先教你受些活罪!”   她双掌一紧,萧玲更是痛彻心肺,但却笑得更是凄厉。   只听她厉声笑道:“好呀,再用力些……哈哈,只怪我太笨,方才为什么不将你留在外面……”   夏飞霜听得一怔,手掌不禁缓缓松开。   萧玲嘶声道:“动手呀!你怎地不动手了?”   夏飞霜狠狠一跺足,完全放开了他,回身奔到石壁前,突见那石壁之上着两片亮晶晶的水晶,似是机关枢钮。   她大喜之下,过去动手旋转,两片水晶,却纹丝不动,凑眼上去一瞧,上面祠堂中景象突然尽收眼底!   原来这建造地道这人,昔日颇费苦心,在那石壁之间,嵌了两根铜管,铜管中上下各置几片磨得极为精致的凸凹水晶,利用光线相射之理,使地窖中人自最下一片水晶之中,便能清楚瞧见上面的动静。   夏飞霜惊喜之下,眼睛再也不肯离开那片神奇的水晶。   这时正值铁驼将韩若尘抛了出去,夏飞霜瞧得更是惊喜,只当救星已至,不禁放声大叫起来。   只要她呼声传了出去,铁驼用尽千方百计,也要救她出来,怎奈这石室深在地底,石壁更是坚厚,饶是夏飞霜喊得声嘶力竭,上面的人却丝毫也听不到,她空自满心焦急,竟无法可施。   萧玲格格大笑道:“你要喊只管喊吧,但你纵然喊破喉咙,也无人救你,还是乖乖地等死吧!”   夏飞霜但觉心头一寒,噗地坐倒,但她此刻还有一线生机,只望柴红翎能说出她的下落,铁驼自必要设法救她!   这时祠堂外又有两人走过。   这两人一装青袍,短仅及膝,足下白布高袜,撇尖酒鞋,手里拿着根笔直的长杖,杖身竟长达八尺,黑黝无光,看出甚是沉重,却不知何物所制,两人虽都身材高大,但这长杖竟比两人身形还长出一截。   两人背后斜背包袱,头戴竹笠,这竹笠更是奇特,望去宛如笼子一般,将两人面目一齐遮住。   但闻杖声“铎铎”,两人扶杖而来,四只眼睛,在竹笠里闪闪发光,步履更是矫健,显见也是武林高手。   祠堂中搏斗之声,随风隐隐传来。   两人听了,对望一眼,其中一人道:“那里有人打架?”此人声音粗豪,但听来年纪却不甚大。   另一个人凝神倾听半晌,道:“打架的人,武功不弱,咱们瞧瞧去!”   此人声音苍老,竟能自声音中听出搏斗之人武功强弱,江湖历练之深,更不待言。当下两人云动身形,掠入祠堂中,大凡练武之人,瞧见有人过招比武,总不免见猎心喜,何况纪大先生与铁驼这番恶斗,更是武林罕睹。   两人在门口瞧了一眼,便再也舍不得离开,闪身角落之中,凝神旁观起来,众人俱都无心他顾,自未在意。   柴红翎双掌紧握,更已瞧得目定神夺。   只觉铁驼招式狂急,招招式式,俱是势可开山,刚猛无比,双臂舒云伸缩,收发间更是迅急无比。   纪大先生招式反似不及他那般威猛,出手更是守多攻少,明眼人一望而知,这当代武雄显然未尽全力。   铁驼是何等人物,怎会不知,一面动手,一面大骂道:“假牛鼻子,要打就打个痛快,留半分力气都不是东西。”   纪大先生哈哈笑道:“你若能逼我施出全力,才是你的本事,只会口里乱喊,又算什么东西?”   铁驼大怒道:“好!”双掌明明一齐击出,拳到中途,左掌突然一缩,右拳击出,竟比平时长了三寸。   这一招“此消彼长”,正是“通臂拳”中无上妙着,对方明明见这一拳已够不上部位,这一拳却偏能打在他身上,端的人所难防,何况铁驼这一拳竟长了三寸之多。   纪大先生武功虽高,也不禁吃了一惊,身子一溜,退后三尺,但闻衣袂破风,有如刀刮,显然他退得是何等迅急!   铁驼大喝道:“退得好,再瞧这个!”双拳错落,连攻三拳,这三拳虚实消长,更是招招出人意料。   柴红翎等人早已瞧得惶然色变,暗暗为纪大先生担心,哪知纪大先生长笑之间,又已将三招避过。   那青袍人似也看得手痒,不住以杖顿地,连声呼喝,他自家显也身怀绝技,眼见高手在面前动手,早已不甘寂寞!   铁驼突然凌空一个斛斗,落到他面前,大喝道:“我两人在这里好生打架,你却在此胡乱打混作什?”   青袍人冷冷道:“你若是输得急了,要找别人出气,不如索性退下来,让洒家去代你打一架!”   此人眼见纪大先生与铁驼如此武功,居然还敢出来架梁,柴红翎等人不禁大是惊奇,只当他活得腻了!   铁驼也不觉呆了一呆,方自大怒道:“原来你瞧着手痒,想打架是么,老夫这却不能辜负了你。”   纪大先生笑道:“你我还未打完,你何苦去找人晦气?”   青袍仰首笑道:“无妨,你手下留情,他却不知,待洒家教训教训他便了!”双臂一振,将身后包袱甩落在地上!   另一个人慢声道:“师傅,你老人家何苦……”他生怕自己师傅一个失手输了,岂非输得不明不白,冤枉已极。   青袍人大笑道:“为师已有数十年未遇敌手,今日若能痛痛快快打上一架,败赢胜负又算得什么?”   铁驼怒喝道:“混小子,来吧!”方待一拳击出,突听急风擦身而过,纪大先生竟已抡在他前面。   青袍人狂笑道:“洒家只要打架,谁来都一样!”脚步微微后退一步,掌中长棍突然挑起,直打纪大先生胸腹!   这一棍去势之急,便是毒蛇出穴之势也不能比拟,“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众人瞧这一棍,便知此人大有来历!   铁驼却急得跳脚,大喝道:“假牛鼻子,快些退下。”   纪大先生大笑道:“人家明明是要代你寻我打架,干你何事?”他实是也怕铁驼失闪,败在别人手中,是以抢先出手。   他未知敌方虚实,也不敢大意,刹那之间,左拳右掌,攻出了三招,这三招虚多实少,乃是试探敌方实力如何之招。   只见青袍人双手抡棍,左手阴把,右手阳把,口中“啃”的一声,竟将一条长棍抖起数十朵碗大的棍花。   这一招“满天花雨”,更显出这青袍人内力非比寻常。   纪大先生不由得暴喝一声:“来得好!”着着抢攻而上,他见得对方竟是自己平生少遇的敌手,精神不觉一震,敌忾之心大生,但见拳起处猛虎出山,掌飞如蛟龙闹海,一时间两人竟堪堪战个平手!   铁驼看得不耐,突然大喝一声:“你退不退下?”奋身一拳,竟笔直向纪大先生猛击过去,双足翻飞,却踢向青袍人!   纪大先生、青袍人齐地一惊,各各挡了他一招,但彼此之间,也各各攻出一招,刹时间,这三大高手竟混战了起来。   青袍人长棍左挑右打,铁驼双拳左右翻飞,纪大先生挡此一棍,还彼一拳,三人身形闪动,斗得更是难分难解!   这一战直瞧得柴红翎等人又惊又喜,喜的是自己眼福不浅,竟能眼见这三大高手的龙争虎斗!   惊的却是,青袍人竟是个武功能与纪大先生并驾齐驱的绝顶高手,瞧他行踪奇诡,竟不愿显露面目,棍法更是犀利泼辣,无一招不是杀手,纵是林软红这般见多识广之人,也猜不透他路数。   只听青袍人哈哈笑道:“好呀,今日这一战,洒家方自过了痛了!”手腕颤动,撒出了漫天棍花。   铁驼大呼道:“三个人打得果真比两个人有趣得多!”   纪大先生朗声笑道:“有趣有趣,果然有趣,但……铁老儿,你此刻可曾猜出这位凑热闹的朋友是谁么?”   铁驼道:“只要能打,管他是谁?”   纪大先生哈哈大笑道:“在你混了一世,到此刻竟连这位朋友是谁却看不出,眼睛莫非被鸟啄出了么?”   铁驼怒道:“你既然瞧出,不妨说来听听。”   纪大先生招式不停,缓缓道:“告诉你,他便是……”   青袍人突然狂笑一声,截口道:“今日你我难得相逢,且好生打上一架,打完了又复各走东西,提名道姓作什么?”   纪大先生笑道:“说的是!”攻出两招,又自笑道:“久闻你硬功强绝当世,今日既然相见,委实不易,好歹要你留几手真功夫下来,也好教后辈开开眼!”说话之间,他手下招式已更见猛烈!   青袍人笑道:“说的是。”长棍翻飞,也更见犀利。   铁驼怒喝道:“你两人打的什么哑谜,再不说出你是谁,老夫可要骂了!”   喝声未了,门外突然奔入两人!   这两人一男一女,双手互携,神情仓惶已极,见得堂中有人恶斗,更是一惊,但微一迟疑,还是闪缩奔了进来,显见是因来路已断,后退不得,是以虽见高手恶斗,也只有硬着头皮闯入!   纪大先生、青袍人、铁驼三人正自斗得吃紧,但未停手。柴红翎见到这两人,却不禁失声道:“谢兄,你怎地来了?”   那个人见到柴红翎,似是喜出望外,沿壁奔了过来,那男子一把握着柴红翎手腕,喘息道:“柴兄,救我一救。”   原来这两人正是“金面天王”谢金双与米梦瑶,他两人为逃避那“出鞘刀”龙七,东窜西突,先前两人凭着机智,倒也将龙七捉弄了一番,但龙七是何等人物,越追越近,越逼越紧,谢金双这才慌了,闻得东川萧门有大庆吉期,两人便直奔蜀中而来,想乘人多之际甩脱龙七的追踪。   哪知他两人还未到萧府庭园,龙七已逼在身后,这两人慌不择路,误打误闯的逃来这里,却不想遇着了柴红翎。   柴红翎与他同居苏州,本是素识,此刻见他如此惊慌,挺身道:“谢兄暂歇息,兵来将挡,怕个什么?”   谢金双跺足道:“此人你我挡不住的,柴兄快寻个地方,让小弟躲上一躲,否则小弟就……”   谢金双身子一震,面上顿时没了血色,米梦瑶樱唇更已骇得发紫,莹玉般的额角,流满了冷汗。   哪知,就在这一刹那间,“出鞘刀”龙七狂之声未绝,斜地里突有一条长棍,直打龙七肩头。   这一棍来势既猛又快,龙七听得风声,长棍也到了眼前,他一惊闪身,怒喝道:“什么人敢架龙某的梁子!”   那击棍之人,正竟是青袍人的徒儿,众人见得此变,都不禁失声而呼,谢金双米梦瑶却是既惊又喜!   只见他双手持棍,横身站在龙七面前,突然以棍梢挑飞了头上竹笠,厉声道:“瞧瞧我是谁?”   “出鞘刀”龙七见他浓眉大眼,正值壮年,眉宇间满含怨毒,似是与自己仇恨极深,但自己却委实不认得他。   柴红翎、谢金双一见此人面目,却又不禁喜出望外,脱口道:“甘兄,原来是你!”此人竟是“银剑”甘木!   只听“银剑”甘木厉声道:“你不认得我了么?那日在苏州钟仙老家里,我被你一拳打得几乎丧生,今日正是复仇来了。”   龙七怔了一怔,突然仰天狂笑起来,道:“我龙七一生伤人无数,怎记得你这无名之辈……”   他笑声一顿,厉喝道:“但你竟敢向‘出鞘刀’寻仇,总算胆子不小,就瞧在这份上,老夫让你三招,来吧!”   “银剑”甘木大呼道:“谁要你让,拿命来。”长棍一抖,竟也挽起了十数朵碗大的棍花,漫天撒向龙七!   龙七冷笑道:“不错,武功果然精进了些!”随意间便闪身避过,眼神却仍狠狠盯在谢金双、米梦瑶身上。   谢金双知他此刻虽在与别人动手,但只要自己身子一动,他不顾一切,也要扑来,是以骇得动也不敢动弹。   刹那间甘木三招便已使过,他武功虽已精进,但却仍万万不是这位列武林“七大名人”龙七的对手。   龙七一心只想早些结果了他,好寻谢、米两人,见他三招使过,大笑道:   “混小子去吧!”双掌穿棍击出。   这一招他蓄力而发,甘木怎敢挡其锋,长棍一拖,走个败势闪开,龙七道:“还想往那里逃?”手腕一翻,握住了棍梢,方待施力夺棍,再反棍将甘木立毙当地,哪知他力道还未施出,右肩又有一道棍影风而来,不但风强力劲,世罕其匹,出招部位,更是妙绝人寰。   龙七但求自保,哪里还能伤人,凌空一个翻身,方自堪堪避过此棍,心中大是惊疑不定,不知此地何来如此高手。   凝目望去,只见一个头戴竹笠的青袍人,挡在甘木身前,那边角落中,还有两人恶战未休,只见两人身法俱快,连他都瞧不清面目,此等武功高手,平日一个也难见到,而此刻这祠堂中竟一下来了这许多,龙七更是大骇,力贯丹田,大喝道:“你是什么人,也来寻仇的么?”   青袍人哈哈笑道:“洒家与你并无仇恨,只是常言说得好,师徒上阵一条心,你胜了我徒弟,师傅自然要出来了。”   骤然间又是三棍飞出,上打“雪花盖顶”,中打“玉带横腰”,下打“枯树盘根”,虽是寻常招式,但在这青袍人手中施出,却已化腐朽为神奇,但见棍影连绵,盘旋而来,一条八尺长棍,忽然间竟似变作了无数条百丈长的带子,一圈一圈的,要将龙七紧紧缚住。   边铁驼斗得正自得意,却见青袍人突然走了,纪大先生招式也立刻缓了下来,数招过后,铁驼已大感无趣。   纪大先生道:“你我索性莫要打了,去瞧瞧那边究竟是‘出鞘刀’的武功高还是 ‘无影枪’的武功高。”   铁驼“呀”的一声,失声道:“对了对了,他是‘无影枪’裘仞,难怪他使的虽是长棍,其中却仿佛全是枪法。”   纪大先生见自己终于说漏了嘴,也不禁失笑道:“他若带着他那八尺长枪出来行走,岂非等于扛块招牌一样,江湖中还有谁不认得他,此番别人见他手使长棍,又自称 ‘洒家’,打扮得有如行脚僧人模样,自然猜不着他是谁了?”别人却已打得微见汗珠,他却仍谈笑从容,似是游刃有余。   铁驼却在喃喃道:“妙极妙极,出鞘刀、无影枪,七大名人今日居然来了两个,看来今日真要过瘾了……”突然一个翻身跃出!   那边青袍人施出数招,龙七面色也突然一变,哈哈大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裘兄,几时改手施棍了?”   要知他两人昔日互争“七大名人”排名之时,在华山恶斗数日,彼此招式全已熟极,是以龙七数招间喝破他来历。   “无影枪”裘仞大笑道:“我早知瞒不过你的。”   龙七知道此番比斗与方才已大不相同,生怕谢、米两人乘机逃走,格格干笑道:“甘兄,你我两人多年不见,一见面便打得你死我活,教那些后辈小子见了,岂非要笑你我两个老头子心胸窄小?”   裘仞大笑道:“我本已不愿与你相争,怎奈你打了我徒儿一拳一脚,我好歹也要还你两棍,才好向徒儿交待。”   龙七见他棍势缠绵,自己竟无法脱身,心下方自暗暗叫苦,哪知突然间又一人凌空落下。   他只当裘仞帮手来了,更是大惊,却想不到这人影双拳云动,竟向自己与裘仞攻击。   龙七惊怒交集,大喝道:“哪里来的疯子,不要命了么?”   铁驼大笑道:“老夫是来凑热闹的,裘仞,两个人打总不及四个人打有趣是么?”突然翻身一拳,击向纪大先生。   裘仞亦自大笑道:“有趣有趣,今日你我索性四个人混战一场,教后辈开开眼界。”回手一棍,也向纪大先生击出!   纪大先生身受当代两大高手夹击,纵想不打,亦是不能,索性大笑道:   “要打就打吧!”竟也入战团。   柴红翎见到这几位名重当代的武林高手,竟将恶斗视作嬉戏,心下更是又惊又笑,又自叹眼福非浅。   此番这四大高手混战起来,拳风棍影,更将这祠堂布满,柴红翎等人都已被逼入角落之中。   谢金双、米梦瑶虽想乘机逃走,怎奈困在角落里,竟不敢举步,但觉寒风迫于眉睫,衣衫卷飞如风中之旗。   那“银剑”甘木自己也插不入手去,怨目瞪着米梦瑶,只因他昔日受辱,本因是为了这个女子。   突听裘仞大喝一声道:“谁的包袱阻路,去吧!”一棍向地上包袱挑出,柴红翎这才想起包袱中的钟绿。   他眼见裘仞长棍的威势,知道这一棍落处,钟绿焉有命在,骇极之下,不禁放声惊呼出来。   纪大先生、铁驼、青袍人三人恶战之势初成,云飞羽己悠悠醒来,夏飞霜、萧玲两人俱是又惊又喜。   原来柴红翎递在夏飞霜掌中救伤之药,正是钟仙老所配,此人虽无行,但医道却委实极其精妙。   他配制的这救伤之药,虽无起死回生之力,但医治内腑所受之震伤,却当真有药到病除之能。   云飞羽自身醒转之时,竟身在此处,旁边又多了个“玉玲珑”,自是又惊又奇,他却不知自己晕迷之时,已数次往复生死边缘,更不知救转自己伤势之药,竟是那钟仙老配制而成的。   夏飞霜、萧玲一齐赶过去,两人彼此瞪了一眼,萧玲终于转过身子,夏飞霜俯身道:“你可曾好些了?”   病人自晕迷中醒转,自是好些了,这句话问的虽是废话,但其中关切之情,却端的溢于言表。   云飞羽心头满是感激,黯然一笑,挣扎着坐起来。   夏飞霜见他竟能坐起,自是喜出望外。   云飞羽瞧了萧玲背影一眼,忍不住轻轻问道:“咱们怎会到了这里,萧姑娘又怎会也来了的?”   萧玲虽然背转身子,但却竖起耳朵在听,听他将夏飞霜称作“咱们”,却唤自己“萧姑娘”,话里竟将亲疏分得清清楚楚,心头不觉一酸,虽然紧咬着嘴唇,但目中却已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夏飞霜听了却不禁大喜,心头只觉甜丝丝的,甜甜一笑道:“话说来太长,咱们先瞧瞧那边的热闹再说。”   她见到云飞羽伤势方见起色,自不忍说出已无望生离这地室之事,自己也委实被纪大先生等三人那一番龙争虎斗所吸引,舍不得不看,当下扶起云飞羽的身子,到那水晶片前,笑道:“你凑眼上去瞧瞧,包你瞧了一眼,便再也舍不得离开了。”云飞羽凑眼一望,果然更是惊喜。   四下一片寂静,外面叱咤呼喝声,拳掌劲风声,地室中俱不可闻,云飞羽虽觉有些美中不足,但心无别骛,却瞧得更是清楚。   只见纪大先生等人招式之奇诡曼妙,端的变化无穷,其中一些精奥之处,云飞羽平日俱因外物影响,而未能留意,但此刻天地俱寂,他却已全能一览无遗,刹时间他便已完全沉醉其中,浑忘了万事万物。   常言道:“旁观者清。”纪大先生等人虽是一代宗师,但身在激战,心情却不免激动,有时对方招式中虽有破绽,也未见能看出,而云飞羽武功本已将成大家,此刻澄心静志,却看得无一遗漏。   这一番观战,云飞羽不但将这三大高手招式变化揣摸透彻,且对他们招式的破绽也了然于胸,自是获益非浅。   到后来谢金双、米梦瑶闯入,他虽听不到这两人说话,但见他们惶急之色,已知“出鞘刀”龙七追来了。   但他却未想到“银剑”甘木竟突然现身,方自惊喜交集间,那四大高手已混战起来,他自更瞧得如醉如痴。   突见那青袍人一棍挑向包袱,柴红翎跃起身子,竟似骇极,云飞羽不禁大奇忖道:“包袱里究竟是什么?”   云飞羽若是知道包袱中竟是钟绿,此番只怕也要骇极而呼!   只因钟绿既是钟仙老之爱女,对其父之事,应该多少知道一些,此番钟仙老既死,要寻“伊人箭”的秘密,这钟绿委实关键极大,她若死在“无影枪”的棍下,只怕又将有一些秘密随她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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