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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口莫辩
谢金双一惊之下,只见一条人影,凭空跌了下来,另有一条人影,宛如轻烟般掠下山去。定睛望去,地上一人,鹑衣结发,却看不清是谁。   云飞羽全身麻木,暗中调息一遍,翻身掠起,谢金双目光闪处,怒喝一声,道:“云飞羽!”   胡雨蝶呆了一呆,目光从指缝间望出去,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云飞羽是谁?她心头大震,闪电般转了几个念头?急呼一声:“冤家,你……你……”   跺一跺脚,如飞向山下奔去。   要知世间淫荡女子,大多心黑奸狡,她此刻一走了之,正是要此事变得死无对证!   云飞羽怎肯放她下山,怒喝道:“贱人哪里走!”身形一云,便待追去,谢金双厉叱道:“谁是贱人!你才是贱人!”刀光一闪,直划云飞羽的胸膛,云飞羽闪身一避,胡雨蝶却已逃得不知去向了。   谢金双连声厉叱,扑了上来,刀光闪闪,无一刀不刺向云梦的要害,云飞羽身形闪动,连喝三声:“住手!”谢金双却都有如未闻,要知世上男子被人将头巾染红,当真是最最不可忍受之事,云飞羽纵有千言万语要说,他却不要听上半句。   云飞羽心头既怒又恼,却又无法还手,他此刻要是还手与谢金双拼命相搏,岂非无异认了胡雨蝶的诬告,但是他若不回手,饥渴疲倦之下,又怎是在江湖中素有硬手之称的“金面天王”之敌?   若被他一刀杀了,更是从此含冤莫白。   他一连遭受两次无法辩白的冤枉,当真已目光尽赤,心胸爆裂,一时热血上涌,再也顾不得别的,大喝一声,呼地攻出三拳,他全身怒气与真力俱在这三拳中发泄出来,威力是何等惊人,只见拳风激荡,震得四下树叶簌簌飘落。   谢金双一招“如封似闭”架了过去,但觉双臂一震,连退三步,他本以臂力雄浑称誉武林,是以才有“天王”之名,此刻心头不禁大骇,道:“你……你敢回手……”,招式间已大是迟缓。   话声未了,暗林中突有一人如飞而出,喝道:“谢兄休惊,小弟来了!”   纵身一个起落,掠到云飞羽的身后,两缕尖风,直打云飞羽的身后“灵台”   大穴,黑夜之中,认穴之准,不差毫厘,掌中一对“判官双笔”乌光闪闪,正是武林中的点穴名家“笔上生花”东郭亮!   谢金双精神一辰,口中兀自说道:“东郭兄怎不将那贱人拦回来?”原来他与东郭亮本是一路而来,只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而已。   东郭亮冷笑道:“还怕她跑得掉么?先将奸夫杀了再说!”说话之间,一连使出七招,连点云飞羽的“中应”、“巨阙”、“丹田”、“肩井”、“志堂”、“笑腰”、“灵台”七处大穴!   云飞羽的拳势有如急风暴雨,世人对他不公,他已不愿解释,胸中一股悲愤不平之气,俱都在拳势中发泄出来,到后来招式似已大乱,只是威力却更惊人,这一股由悲愤化出的力量,竟激发了他生命中的潜力,使得他触类旁通,自创出许多招式,招招俱激烈悲壮,豪迈绝伦,有如岳武穆王一阙“满江绿”词,教人见了,胸中郁结一畅,不得不为之拍案叫绝。   东郭亮、谢金双齐地暗中吃惊,“这是什么拳法?”两人三件兵刃,竟被他赤手空拳逼得施云不开!   谢金双冷笑道:“这厮恼羞成怒,情急拼命,东郭兄,你我先将他困住,活活地累煞他!”   山道上突地遥遥传来一阵呼声:“爹爹……爹爹……”   第一声呼声仍在远处,第二声呼声姚了,已有一个青衣明眸的少女轻烟般掠来,亦是满面悲意惶乱之色,秋波一转,看到云飞羽,仔细望了两眼,失声道:“云……云公子…”语声如莺,正是黄鹂。   谢金双喝道:“什么云公子,不过是个无耳的淫徒而已!”   话犹未了,只听“吧”地一声,面上已被人击了一掌,只将他打得连退数步,“扑”地一跤跌在地上,他颜面被击,竟不知对方是如何出手的,骇然望去,只见一个青衣女叉腰而立,站在自己面前,扬眉怒道:“你说什么?”   杏眼圆睁,似已怒极。   谢金双怒喝声中,一跃而起,手腕一震,掌中匕首有如雨点般刺将出去,方才他大意之中,被人击了一掌,此刻刀光闪闪,有如一片银雾般撒在自己身前,伤敌自保,攻守兼备。   黄鹂细腰微狞,连退四步,她自幼跟着爹爹,一身武功,确已得到直传,但交手经验,却大是不够,心里不觉有些大乱了,谢金双狞笑道:“识相的快些退到一边,等我打发了那无耻的淫徒,也不来难为你!”黄鹂怒道:“你还要再说!”纤掌一扬,争攻而上,别人侮辱了她心目的英雄,使得这天真的少女心里凭空生出怒火,连发三掌,突地飞起一足,踢飞了谢金双掌中的匕首。   这一足来得无影无踪,谢金双但觉手腕一麻,匕首已带着一道银芒投入暗林,他心头一颤,横掠七尺,黄鹂却不知乘胜追击,东郭亮眼角斜瞟,见到她的武功,更是暗暗心惊,心念一转,厉声道:“这位姑娘怎地不分善恶便胡乱出手,你可知道这姓云的做了些什么事?”   黄鹂道:“我知道他绝不会做坏事的,你们再不住手,我就……我就……”   她柔婉天真,实在说不出狠话来。   云飞羽心头一阵感激,天下人中,毕竟还有一人信任自己,谢金双瞠目大喝道:“姓云的偷了我老婆,这还不算是坏事么?”   黄鹂呆了一呆,道:“你妻子又不是死人,怎会被他偷跑!”东郭亮知道这少女还不懂这句市井粗话之意,掌中招式不停,口中道:“姓云的和李大哥的妻子通奸,这种人你还替他说话!”   这一下黄鹂却听懂了,又自一呆,突地娇喝道:“我不相信!”   东郭亮冷笑道:“姓云的都承认了,你还不信?”   黄鹂娇躯一颤,道:“云公子……”东郭亮道:“他若非做贼心虚,怎会和我们拚命!”   云飞羽面色铁青,紧咬牙关,也不顾对方招式,呼地一拳攻出,将东郭狐打得震开一丈,他自己肩骨,却已被笔梢扫中,黄鹂颤声道:“云公子,你……你受了伤了!”云飞羽怒道:“我是个万恶之徒,你不要管我!”看也不看自己伤势一眼,转身狂奔而去!他胸中充满自暴自弃的怒火,便是将天下的罪孽都归到他一身,他也再不愿解释。   黄鹂左右看了一眼,突地放足追了过去,哀呼道:“云公子……”云梦白头也不回,转瞬间便已没入暗林,他身上的伤痕虽不重,但心上伤痕却已流出浓血,苍天若有眼,怎会对他如此。   谢金双呆了一呆,大喝道:“淫徒!你跑!”身形一云,正待追上,东郭亮突地拉住了他手臂,道:“谢大哥,你还要做什么?”谢金双怒道:“我若不将这淫徒碎尸万段,再也难消心头之恨!”   东郭亮阴恻恻冷笑一声,缓缓道:“你毋庸亲手杀他,他反正再也活不过一个时辰了!”   谢金双一惊道:“什么?”   东郭亮缓缓举起掌中的判官双笔,俱都满淬见血封喉的毒药,狞笑道:   “方才一笔着实扫在他肩骨之上,即使坐着不动,也不能够活片刻,何况他此刻竟狂奔起来,毒性一散,哼哼!”冷哼两声住口不语。   谢金双听了半晌,仰天狂笑起来,东郭亮冷冷道:“奸夫已死,那淫妇也不劳大哥你费心,多则一月,少则十日,小弟必将她的首级提来见你!”   谢金双道:“东郭兄古道热肠,急公好义,为小弟的事,如此奔波劳苦,唉……小弟家门虽不幸,但能交得东郭兄这样的朋友,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东郭亮哈哈笑道:“这算得什么?未来!你我先去痛饮几杯美酒,平一平李兄的怒火!”   山风过处,又自落下雨来,雨声凄切,似乎也在为人间的卑鄙、不平之事悲泣……×××黄渔翁身形有如轻烟般飞掠下来,心中颇觉自慰,暗忖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日若非老夫,岂非便宜了那无耻的淫徒!哈哈老夫十年积郁,今日方觉稍快!”此老性如姜桂,老而弥辣,四十年前便因性情鲁莽率直名闻武林,四十年后,却仍是如此。   他仰天长啸一声,脚步渐缓,突听身侧山腰的暗林处,有人唤道:“老前辈留步。”黄渔翁双眉微皱,身形一顿,只见一个面白无须、锦缎长衫的中年文士,手摇摺扇,缓步走了出来,躬身一揖,含笑道:“今日终于证实了,晚辈的猜测不错。”   黄渔翁微觉一愣,道:“原来是裴总镖头……”裴文剑道:“不敢!”   黄渔翁道:“天深风寒,裴总镖头怎会留在此处?”裴文剑目光一转,笑道:   “方自晚辈走镖至此,宿于下山,便恭候在此处,想不到果然见着了前辈!”   黄渔翁沉吟半晌,放声笑道:“被你见着无妨,反正老夫今后也不想再隐藏行迹了。”   裴文剑含笑道:“不敢请教前辈,看前辈的容貌身法,可是人你轻功江湖第一,昔年独诛“七大恶人’的……黄渔翁双目一张,截口道:“你怎知道?”   裴文剑微微一叹,道:“晚辈今日虽然混迹江湖,但却也是纪大先生的不屑弟子,见到老前辈你的轻功身法,怎会还有认不出前辈是谁的道理,便是恩师也常说起,当今雄霸武林中,老前辈的 ‘破云弩’”身法,可称一时无两!   黄渔翁哈哈笑道:“纪大先生真的如此说过么?”笑声一顿,道:“想不到你竟是 ‘傲仙宫,的门下,唉……江湖多乱,群雄崛起,‘傲仙宫,的弟子,竟也落入江湖,却是老夫未曾想到的事。”   裴文剑黯然一叹,道:“江湖多乱,群魔乱舞,老前辈重入绿尘,再施降魔之力,当真是武林一大喜事。”   黄渔翁捻须笑道:“老夫重入江湖,武林中倒真可少去一些不平之事,方才我在此山山顶,便已为一人除去一对奸夫淫妇……”   裴文剑微笑接口道:“可是那‘金面天王”之妻,与‘笔上生花’东郭亮这一双男女么?”   黄渔翁身躯一震,变色道:“你……说什么?”   裴文剑叹道:“晚辈早已在暗中看到东郭亮与那女子在暗中幽会,方才又见到谢金双将那女子逼上山去,从东郭亮却在暗中跟随,想必是这一段奸情已自败露,晚辈本欲……”   话犹未了,黄渔翁已自狂呼一声:“不好。”身形一转,有如离弦之箭般掠上山去,微一起落,直穿十丈!   裴文剑望着他的背形,面上突地泛起一丝冷笑,冷冷道:“东郭亮呀西门亮,谁叫你来多事……”   黑暗的山峰下,忽又奔下一条人影,裴文剑微微一惊,闪目望去,辨清了这条人影,便定身不动,那人影狂奔而来,见到裴文剑,突地娇唤一声,扑到他身上,发髻零乱,娇喘不住,竟是“玉观音”胡雨蝶!   裴文剑轻轻一抚她秀发,胡雨蝶颤声道:“你毕竟来了……”裴文剑叹道:“我怎会不来,昨日钟仙老为你把脉后,我便已看出谢金双神色不对,今日春雨连绵,他却又要你陪他出游莫干山,我便已知道事情有变,哪能不暗中跟来,我难道不关心你么?”他将胡雨蝶拉入了暗林,轻轻又道:“你没有吃亏,我就放心了,可恨那东郭亮,不知他跟在暗中多的什么事?”   胡雨蝶伏在他胸膛上,道:“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不要脸的人,他屡次三番地纠缠我,我怎么样也不答应他,他一定怀恨在心……哼,瞧他那副样子,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也一勾裴文剑的脖子,腻声道:“除了你之外,我什么都不要了。”   裴文剑恨声道:“好个东郭亮,竟是个如此无耻的匹夫。”语声微顿,冷笑道:“只是你这只狐狸,今日遇着我裴文剑……嘿嘿,你纵有通天本事,我也要叫你死无葬身之所!”   胡雨蝶伏在他耳旁,轻轻道:“难道你已有什么制他的法子么!说给我听听,我也要知道!”   裴文剑道:“方才我无意中遇着一个异人,就在他面前将罪孽全部推到东郭亮身上,此人性如烈火,嫉恶如仇,江湖中的恶人遇着此人,十个有十个送命,此番东郭亮撞在他手上,嘿嘿,定然也要尝一尝他那无情铁掌的滋味。”   胡雨蝶仰首道:“此人是谁?他相信你的话么?”   裴文剑道:“你可知道西溪上那老渔翁?”   胡雨蝶道:“难道他也算得上是个异人么?我看他……”   裴文剑冷笑道:“人人都看他不出,你可知道他就是武林‘七大名人’   中的 ‘离弦箭’黄正豪么?”   胡雨蝶娇躯一震,失口道:“有去无回离弦箭……就是他!”   裴文剑道:“此人轻功之高,冠绝江湖,但这‘有去无回离弦箭’七字,却并非全是形容他的轻功,而是形容他的脾气,一遇上事,便是刀山油锅在他前面,他也绝不回头,昔年 ‘七大恶人’那般声势,也被他一人杀得干干净净,到后来身负五处刀伤,还是将 ‘七大恶人’中最后一个‘无心人’金非震入中条山阴的万丈绝崖之下,当真可以称得上是义无反顾。”   胡雨蝶轻轻一叹,道:“好狠心的人!”   裴文剑冷笑道:“此人看来虽然心狠手辣,其实却是面冷心热,耳根尤软,最易相信别人的话,此刻虽已年近古稀,但却还烈火般的脾气,方才我在弓弦上轻轻一拨……嘿嘿,这枝箭便有去无回了。”   胡雨蝶娇笑道:“世上的人,谁有你这样聪明……”忽地一皱眉头,接着:“但是……但是我……”   裴文剑变色道:“难道你已在谢金双面前说出了我?”   胡雨蝶道:“唉,我死了也不会说你,你不知道我对你多好,但是……我说的并不是东郭亮,我把事情全部推到了那云绍祺儿子的身上,我只想他已经走得不知所终,事情岂非死无对证,哪知道……唉,他方才竟又突然出现了,好像就是被那黄正豪推出来的。”   裴文剑怔了一怔,想起那黄正豪方才的的言语神情,暗道一声:“不好!”   一掌推开了胡雨蝶。   胡雨蝶“噗”地跌在地上,惶声道:“难道我说错了么?我……我全都是为了你呀,你……你……”眼波一转,流下泪来。   裴文剑顿足道:“我如此一来,反而等于救了云飞羽了,此人性情刚烈,终有一日会成为我裴文剑心腹之患,唉,你……”他轻轻扶起了胡雨蝶,叹道:“不要哭,我也没有怪你。”   胡雨蝶以手拭泪,破颜一笑,道:“你也不用着急,我看那离弦箭纵然赶上来,也来不及了,谢金双和东郭亮两人,只怕早已将云飞羽杀死,何况我还知道东郭亮笔尖之止,淬有剧毒,云飞羽只要沾上一点,就无药可救,倒是我……我该怎么办呢?他们若是找到了我……”   山雨又来,簌簌地落在她头上,她语声微顿,又自低泣起来。   裴文剑仰首望天,喃喃道:“你该怎么样呢?”一手轻抚着她的头发,突地反手一指,点在她“玉枕骨”里,上升泥丸门户,通达十二经络的“脑户”死穴之上,胡雨蝶哀呼一声,倒退三步,道:“你……你……”双目一凸,翻身跌倒,她纵然死了,也无法相信她的伊人会对她如此,裴文剑冷笑道:“你不要怪我,我若不杀你灭口,事情便总有揭穿的一日……”身形一转,头也不回地掠出林外!   山风飕飕,雨更大了,俱都落在胡雨蝶满含惊俱恐愤的面目上!只听她颤声道:“云飞羽……我……我不该害你……”声音渐渐微弱,终于寂无声息,只有雨点落在林梢,像是一声声哀愁的乐曲……云飞羽拚尽全力,冒雨狂奔,山路崎岖,污泥积雨,溅得他满身都是,他也不去管它。深山寂寂,夜雨凄凄,他也不去分辨道路,奔到后来,气力不济,他也不停住脚步,只觉浑身火热,连雨点打在身上都是热的,回手一摸肩头的伤处,触手之处,宛如烙铁,却又不觉疼痛。   他仰起头来,接了几口雨水吞下,心头仍是燥热不堪,只听身后轻轻一叹,道:“云公子……”   云飞羽霍然转身,黄鹂满身湿透,水淋淋地站在他身后,垂首道:“云公子,你要去哪里?”   云飞羽怒道:“我去哪里,与你何干?”转过身去,继续前行,只听得黄鹂又道;“云公子,你受的伤不妨事么?”云飞羽大声道:“我死了也不用你们管!”他靴袜早已破烂不堪,此刻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雨水里,不住吱吱作响。   黄鹂幽幽一叹,道:“云公子,你为何不回家去,却在这里受苦,杭州城里,有许多人都在……,都在想你。”   云飞羽冷“哼”一声,闭口不答,走得更急,也不知走了多远,只听身后气息微微,黄鹂还是跟在他身后,云飞羽身上越热,心头越燥,回身大喝道:“你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深更半夜,一直跟在男人身后做什么?”   黄鹂眼波一转,满含幽怨,强忍着眶中的泪珠,垂首道:“我……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云飞羽冷冷笑道:“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我是个淫贼,是个恶徒,再不回去,小心我将你吃了。”   转身走了几步,黄鹂却仍跟在他身后,云飞羽大喝一声,转过身子,一把抓住了黄鹂肩头。   哪知黄鹂“嘤咛”一声,竟然毫不挣扎,颤声道:“云……公……子……”   秋波抬起,突见云飞羽面上肌肉扭曲,目光一片赤红,她幼承家教,一眼望去,便知道这是中毒已深的现象,大禁大惊道:“毒……”   云飞羽狞笑道:“毒!你现在才知道我是个恶毒之人么?”   黄鹂心头既惊且惧,又只觉有一阵阵难言的热力,自云飞羽掌上直传到心底,一时间心头鹿撞,砰砰作响,道:“你……你……”她从小到大,哪里接触过男人的躯体,此刻口干舌燥,竟说不出话来。   云飞羽只见她眼波荡漾,娇躯颤抖,心头也不觉一荡,双掌渐松,渐渐要将她揽在怀里,但心念转处,突又想起自己种种遭遇,一种悲愤之气,直冲心头,大喝道:“去!”一掌将黄鹂推到地上,转身大步奔去。   黄鹂呆了一呆,一跃而起,高呼道:“云公子,你不能再去了,你……你已经中了毒了。”   云飞羽头也不回,黄鹂性急之下,纵身一跃,握住了云飞羽的肩头,云飞羽大喝道:“住手!”   黄鹂哀呼道:“云公子,求求你,不要这样,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云飞羽怒道:“我偏要这样!”全力一挣,竟然没有挣脱,但是他此刻毒性已发,只觉全身火热欲烈,厉吼一声,滚到地上,要知凡人毒发之际,俱都力大无穷,黄鹂虽有武功,也把持不住,两人竟一齐滚到地上,她越用力气,云飞羽挣扎越剧,两人气息喘喘,在泥水中打起滚来。   黄鹂不住颤声哀求,但云飞羽却已听不见了。   ×××黄正豪一听裴文剑的话,知道自己冤枉了好人,情急之下,狂奔上山,此老性情刚烈,不住恨声自语:“他若是含冤死了,岂非全是我的过错,我还有什么面目再见天下武林同道,我还有什么面目再见他爹爹于九泉之下……”见到胡雨蝶狂奔下山,他也未管。   刹那间奔上山巅,山巅却已空无人迹,他见到没有云飞羽的尸身;稍稍放下些心事,脚步不停,满山搜寻了过去。   他身法之快,当真是无与伦比,片刻间已几将满山搜寻殆遍,却仍未寻着云飞羽的行迹。   他更是着急,稍住身形,突听风雨声中,传来一阵哀呼:“云公子,求求你,不要这样……”   语声娇柔,赫然竟是他爱女的声音,又听得云飞羽道:“我偏要这样!”   接着便是一阵挣扎之声,以及他爱女的颤声呼唤。   刹那间黄正豪怒火上涌,气胸欲烈,大骂道:“云飞羽呀云飞羽,我只当冤枉了你,却不知你果然是个万恶的淫徒!”身形一云,发狂似地飞掠而去,夜色凄迷中,前面果有两条人影在泥地里挣扎着。   黄正豪目眦欲裂,一掠而前,厉喝道:“淫贼!”看准了云飞羽,一把抓将下去,反手一击,将云飞羽抛开一丈。   黄鹂翻身掠起,满身污泥,目光惊惶,黄正豪见她如此模样,满心痛惜,一把将他爱女搂在怀里,道:“鹂儿,莫怕,爹爹来了……”黄鹂急怒惊惶,顿足道:“爹爹,你……你放开……”   黄正豪道:“鹂儿,定下神来,你受了什么委曲,快些告诉爹爹,待爹爹将那万恶的淫贼,碎尸万段!”   黄鹂挣扎不脱,情急之下,大嚷道:“爹爹,你错了,你错了,你们都错了,云公子,他……他是个好人!”   黄正豪微微一愕,松开手掌,茫然道:“爹爹哪里错了?”   黄鹂却已扑到云飞羽身前,只见他牙关紧咬,面如金纸,早已晕绝过去,黄正豪顿足道:“这倒底是怎么回事?”黄鹂掩面痛哭,将经过情形俱都说了,又自痛哭道:“云公子,是我害了你……”   黄正豪木立当地,再也动弹不得,心里却不知是何滋味,他只当云飞羽在对他爱女施以非礼,哪知真实情况却是如此,他有心救人,哪知却使得云飞羽冤上加冤,他手掌紧握胡须,竟将胡须根根扯落。   黄鹂哀泣道:“爹爹,怎么办呢?难道……难道就眼看他如此死去么?   他如死了我也不要活了……”   黄正豪缓缓俯下身去,一把云飞羽脉门,只觉他脉息微弱,实已奄奄一息,要知云飞羽连日饥苦劳累,加上身上剧毒,哪里还当得起黄正豪盛怒之下的一击,黄正豪虽通医理,但此刻亦是回天乏术。   黄鹂颤声道:“他……他还有救么?”   黄正豪干咳一声。道:“只……怕……”双眼之中,老泪纵横,一心之中,其痛如绞。   黄鹂一看她爹爹面色,哇地一声,痛哭着扑到云飞羽身上,黄正豪双拳紧握,指甲都已嵌入肉里,仰天悲嘶道:“黄正豪呀社云天,你该如何是好?”   双手一张,掌心鲜血,滴滴流落!   只听黄鹂哭声渐微,突地将云飞羽轻轻扶了起来,倚在自己的怀里,轻抚着的他的头发,道:“你知道么?我小时看你站在船头,走来走去,河上的风,吹着你的衣服,我从小就爱上了你……”   黄正豪心头一震,只见他爱女面上,突地成痴痴呆呆,眼泪也不流了,大骇道:“鹂儿……”   黄鹂轻轻抚摸着云飞羽的头发,轻轻道:“你累了,快睡吧,明天早晨,我煮蛋给你吃,躺在我怀里睡,绝对没有人敢再欺负你……”   黄正豪骇然道:“鹂儿,你怎地了?”   黄鹂痴痴一笑,道:“爹爹,你可不能再打他了,他已经是你的女婿……”   一把抱起了云飞羽,走向道旁的暗林。   黄正豪方待一步追去,黄鹂突然回身道:“爹爹,你不要跟来,我们的洞房花烛夜,难道你也要站在旁边么?”黄正豪流泪道:“鹂儿……”又往前踏了一步,黄鹂突然自怀中抽出一把匕首,大声道:“爹爹你要是跟过来,我就立刻自刎在你面前!”黄正豪呆了一呆,只觉一阵气血上涌,一口痰梗在喉间,竟再也吐不出来,闷哼一声,噗地翻身跌倒。   黄鹂怀抱着云飞羽,走入了暗林深处,将云飞羽轻轻放下,折了许多树枝,盖到云飞羽身上,道:“乖乖睡在这里,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了……”   突觉肋下一麻,再也动弹不得。   只见一个枯瘦矮小、锐目尖腮的老人,走到云飞羽身侧,阴恻恻笑道: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厮得了钟老儿的银旗秘笈,不知好生去练,却鬼使神差的跑到这里,送到老夫手上。”   一个面色苍白、鹰鼻锐目的青衣少年,随后而来,嘻嘻笑道:“这是苍天有眼,定教孩子接掌 ‘银旗’门户。”目光灼灼,直在黄鹂身上打转,要知黄鹂混身水湿,丰富的胴体,尽都暴露在雨中。   这两人正是姚轩、姚磊父子,从店中伙计口里,知道叶擎苍与三夫人已死,便一直搜寻云飞羽下落,这日自叶擎苍坟前一直搜寻上山,听到暗林中的人声,便循声而来,此刻自是喜出望外。   姚轩一把抓起云飞羽,在他身上搜了一遍,变色道:“白银旗与钟老儿的武功秘笈,俱都不在!”   姚磊嘻嘻笑道:“只怕在这女子身上,待孩子搜上一搜!”抬起黄鹂的身子,胡乱摸了一遍。   姚磊冷冷道:“放手!”一掌震开了黄鹂的穴道,厉声道:“云飞羽身上的东西,可是被你取去了么?”   黄鹂也不知惊骇,痴痴笑道:“什么东西?我们洞房花烛夜,你要来吃喜酒么?只可惜这里没有?”   姚轩目光凝注半晌,失望地叹道:“这女子是个白痴!”   姚磊笑道:“既是白痴,就给孩子快活快活的了!”一只手又摸到黄鹂身上,姚轩突地反手一掌,劈开了姚磊的手腕,姚磊一跃而起,大声嚷道:   “难道你也看上了这个女子么?”咬牙切齿地望着他父亲,再也没有方才的温驯之态。   姚轩似以看惯了他儿子的神情,冷冷道:“你要快活,时候甚多,此刻先设法问出白银旗来才是。”   姚磊道:“这厮已经死了,这女子又是个白痴,去问谁去?”   姚轩一探云飞羽胸脉,冷冷道:“谁说他死了,这厮中了剧毒,又受了内伤,若非遇见老夫,才是真的死定了。”自怀中取出一姚碧玉盒子,盒盖一掀,便有一阵清香扑鼻而来。   姚磊面色一变,大喝道:“你要将雪莲救他?”   姚轩道:“正是!”   姚磊厉声道:“这雪莲费了千方百计,才自‘大内’中偷出,用来以防万一身中 ‘伊人箭’时保命之用,你如今却要用它来救这个匹夫!”张牙舞爪,暴跳如雷,夜雨中望来,有如厉鬼一般。   姚轩头也不回,冷冷道:“你想做‘银旗门’的掌门人么?”   姚磊道:“当然……”   姚轩冷笑道:“除了将他救醒之后,再查问白银旗的下落,你难道有什么别的法子不成?”   姚磊呆了一呆,嘻嘻笑道:“是极是极,赶快将这雪莲喂他,还是爹爹对,孩儿错了!”一面媚笑,立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黄鹂睁大眼睛,望着这父子两人,突地双手一张,挡在云飞羽身前,大声道:“这是我丈夫,他睡着了,你们不要吵醒他!”   姚轩面沉如水,手一伸,点向她“将台”大穴。   哪知黄鹂虽因刺激太深,神智痴迷,武功却半点未失,手腕一转,五指尖尖,直拂姚轩脉门。   这一招她贴身而发,招式却快如闪电,部位更是极其精妙,正是“离弦箭”黄正豪武功中的精华。   姚轩自是识货,手掌一缩,急退一步,变色道:“这女子大有来历,说不定是什么高人之后。”   黄鹂道:“我是黄正豪的女儿,他是黄正豪的女婿,谁敢欺负我们,我爹爹就要来了。”   姚氏父子齐地身子一震,脱口惊道:“离弦箭!”转目四望,不见人影,方自定下心来。   姚轩心念一转,附在他儿子耳畔,道:“你丈夫已经死了,你知道么?”   黄鹂呆了一呆,迷迷糊糊地想起云飞羽的确是死了,呐呐道:“他死了么?他死了……”掩面痛哭起来。   姚轩道:“你不要哭,他虽死了,我也救得活他。”   黄鹂秀目一张,道:“真的么?”   姚轩诡笑道:“自是真的,但是将他救活之后,你却不能再跟他在一起,要嫁给我儿子。”   黄鹂想了半天,破涕为笑,点头道:“好好,你救活他,我就嫁给你儿子……嫁给你都可以。”   她心中痴痴迷迷,此刻只想到将云飞羽救活,别的事都不放在心上。   姚轩大喜道:“一言为定,不得反悔。”   黄鹂道:“好!”姚轩伸出手来,黄鹂“吧”地在他手上重重拍了一掌,姚轩手上疼痛,心里却甚是欢喜。   姚磊双眉一扬,大声道:“这女子是个白痴,要我快活快活可以,怎能做我的妻子?不行不行……”   话声未了,姚轩突地反手一掌,将他打了个斤斗。   姚磊手抚面颊,大怒道:“你要娶她就娶她好了,我是万万不要的,你要逼我,我就……”   姚轩冷冷道:“你若是接掌了‘银旗’门户,再娶了‘离弦’箭的女儿,江湖上还有谁敢惹你?”   姚磊呆了一呆,道:“这人……”   姚轩道:“到那时对她厌了,自另去找些女人快活,又有谁来管你?又有谁管得着你?”   姚磊大喜笑道:“是极是极,又是爹爹对,孩子错了。”笑嘻嘻地伸出手掌,向黄鹂摸去,道:“娘子……”   姚轩面色一沉,道:“但此刻你却不能动她。”   姚磊道:“怎地?”。   姚轩道:“看来她与姓云的关系非比寻常,姓云的醒了,若是见她被侮,怎肯说出机密?”   他语声微顿,冷笑接道:“但等到那姓云的说出银旗秘笈的下落来……嘿嘿!”横掌向下一切,接道:“那时她就是你的了。”突听林梢一响,姚辛只当是黄正豪来了,变色道:“快走!”   黄鹂道:“我丈夫不要你们抱!”轻轻抱起云飞羽,姚氏父子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将她半扶半抱地架下了山去。   第二日黄昏时分,便已到吴兴,吴兴城虽不甚大,但江南风物,终是繁华,黄昏时万家灯火初起,街市上人群熙来攘往,见了他几人行色,俱在暗中称奇,姚轩知道这一行人必走引人注意,不等店家开口,先拿出大银子,财帛动心,那店家自不再问他们的来历。   道路之上,姚轩已将雪莲强喂云飞羽服下,此物虽是神品,但云飞羽气血两缺,中毒又深,吐了几次,人却仍是晕迷不醒,他多日未食烟火,所吐之物,多是绿水,到后来颜色渐淡,终于无物可吐,肩上伤处,绿肿却渐渐消退,姚轩抚掌道:“好了好了……”   姚磊往来蹀踱,只见灯火下黄鹂秋波盈盈,肌肤如雪,他心里当真是奇痒难抓,闻听大喜道:“好了么?”   姚轩道:“不出一个时辰,便可醒来。”   姚磊一把抓起黄鹂的手腕,放到鼻上深深一嗅,笑道:“再过一个时辰,娘子你便是我的人了。”   黄鹂目光痴痴地望着云飞羽,那双手像不是她的,姚磊的话她更是全未听到,突地手掌一缩,嘤嘤笑道:“好痒。”   姚磊心动神摇,咯咯笑道:“痒么?痒么!我就要你痒……”双肩一张,竟要扑抱上去。   黄鹂笑道:“真讨厌了!”目光仍望着云飞羽,随手挥出一掌,这一掌虽是随意挥出,但却隐含真力。   姚磊早已心动神摇,不能自主,不曾会防得她突地劈出一掌,只听“砰”   地一声,竟被她一掌击在胸膛上,大喊一声,跌到墙角,姚轩惊怒之下,霍地长身而起,厉叱道:“你怎能打他,难道你不怕我再把你丈夫弄死?”   黄鹂秋波一转,痴痴笑道:“我打伤他了么?呀!对不起,对不起。”   取出一姚丝帕,轻轻递了过去。   姚磊一抹嘴角血痕,大怒而起,见到她这等神情,空有满腔怒气,竟发作不出,黄鹂道:“拿去呀!”姚磊不由自主地伸手接过,擦起嘴角血丝,那丝巾早被污泥所染,又秽又臭,他却擦得甚是起劲。   黄鹂“噗哧”一笑,他本来姿容绝世,心里虽然痴了,但却丝毫不减其美,这一笑更是百媚横生,姚磊色与魂竟被她美色所迷,直擦得嘴角发绿,那丝巾独自不肯放下,目眺更是眨也不眨。   姚轩冷哼一声,道:“擦够了么?”   姚磊只如未闻,突地大喝一声,道:“我等不及了!”拦腰一把,将黄鹃抱了起来,冲出门去。   姚轩双眉一皱,他虽然狠辣凶狡,但对儿子却毫无办法,暗叹一声,呐呐道:“孽债,孽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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