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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怨情仇难相断
   嘴里说着狂话,实则歪脖子斜嘴的周一届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他脚步游走,跟随连生与藤树熊移动的位置打转,觑准一个他认为最恰当的时机,才猛古丁侧身插入,那一对歹毒的铁啄钧也同时招呼上了藤树熊。   藤树熊当然早有防备,姓樊的身影甫近,他的朴剑已连连弹闪,在一溜溜跳射的光束中,立时便把樊昌隆卷裹进来,以一敌二,了无惧色。   武阳抗桔着翎羽、保大和、古怜生三个,亦同样攻拒自如,回转有余,未影风驰剑纵掠若电掣流火,晶莹的青蓝色芒彩挥指并扬,显示出变化不定的各式光影,像星雨,似飞矢,他的三个对手空自落得团团旋转,硬是不能越雷池一步!   一直冷眼旁观的彭立成微微摇头,似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亭趣听:   “真是作孽,这一顿飞矢箭雨,净坑了些不中用的货,偏偏就把两个最难缠的角儿漏了出来,眼前的摊子可怎么收?”   亭趣双眉轻皱,悄声道:   “老爷子是说,情况不见强?”   彭立成沉声道:   “我早就知道姓武的必非等闲之辈,趣,弃色的功力如何,你该清楚,能将弃色重创到那等地步,对方的修为还差得了?如今亲眼目睹,越证所料不虚,趣,若要解决这武阳,只怕我们需付出极大代价!”   亭趣有些不以为然: “姓武的有两下了是不错,但拚了这一阵,翎羽剑叔也算圈住了他,姓   君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突出之处,老爷子,我看他早晚要栽!”毫无笑意的一笑,彭立成道: “你是这样想么?趣,如果似你所言,我们就该烧高香,谢天谢地之   外更谢祖上有德啦!”脸儿红了红,亭趣窘迫的道: “老爷子包涵,可能我的造诣还浅,体验不足,难以观察入微,看到深   处,老爷子卓见自是错不了??”低唱一声,彭立成目光凝注斗场,形容忧虑的道: “依我的看法,这武阳好像还未倾全力,可能尚有更厉害的招术待使;   你翎羽剑叔的掌上功夫堪称一绝,但动上兵器,尤其在对方那把快剑之下,   就有些施展不开了,趣,免不了要我亲自下场!”亭趣忙道: “杀鸡用得着牛剑?老爷子,我们这里还有人闲着,且都不是庸手,干   脆大伙一齐上,早早料理完事,何必劳动老爷子?”彭立成摸着颔下花白的胡须,表情沉重: “要是我放得下心,当然也不希望折腾这把老骨头,偌大的年纪,入土   之前再抹灰上脸,岂非不值?但形势如此,其他的人便豁死扑击,亦恐难以   奏功,趣,武艺一门,变化万端,精妙无比,不是一加一定成二的事!”亭趣心里嘀咕,却陪着笑道: “这武阳果真这么邪法,要不是老爷子亲说,我还不太相信??”彭立成缓缓的道: “只要再等须臾,趣,仅仅片刻,你就会信了。”亭趣的樱桃小嘴微抿,似笑非笑的瞧向面前火并正烈的几个人,模样   儿透着说不出的一股矜傲――她压根还是不相信彭立成的判断,只是不敢明着顶驳罢了。   于是,猝然间她看到了光焰的流闪,寒芒的飞射,形同一个突炸的冰球,一团爆裂的雷火,以各种迥异的形式迸溅向迥异的角度,去得那么急,散得那么广,甚至连尖锐的突破空气声,听起来都像在哭泣了。   又是“总魂破”!   翎羽的蟒鞭绞迎穿织密集的光束,蟒鞭在突起的颤动中被削得截截抛扬,这位“徒手刃”斜身暴进,却在身形隐入冷电精芒里的瞬息反弹而出,出来可不算完整,一条左臂业已不见!   几乎是不分先后,保大和的铁算盘并迸裂散碎,算盘珠子满天飞,保大和的一颗脑袋滴溜溜上了半空,无头的身子仍往前冲,看上去令人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怖栗感,而古怜生根本不躲不退,俄顷间一个人分切做七大块,血喷肠溢的一刹里,他的硬竹扁担也敲上了武阳的右胁!   彭立成便在芒现血溅的同时幽魂一样来到,双掌微按倏翻,一阵炙热的无形劲力猛然卷荡,将武阳兜头震跌五步之外!武阳的情形相当凄惨,打出道以来,他还没有吃过这等的大亏-   翎羽的一条左臂虽是齐时削断,却牢牢连在他的左肩头,断臂上的那只大手,五指勾曲有如鹰爪般深深扣进肉里,竟不见一滴鲜血,古怜生的硬竹扁担早被斩成两截,不幸的是在扁担削折前已经和他的右胁亲热过,扁担头的铁钩非仅给他开了一道三寸长的血口子,更砸得他右半身一片麻木,腰胁内似烧着一把火,他知道恐怕伤了胁骨,只不知伤得轻重如何,此刻彭立成出掌反震,震跌他一屁股跌坐于地,却几乎站不起来!   亭趣受惊过度,不能控制的尖声位叫: “杀了他,老爷子,杀了他啊??”彭立成嗔目如铃,花白的发丝无风自动,闷雷般的一声沉叱里,掌形飞   扬,乖乖,仿佛平地起了一片火风,又且风力若锤,强劲至极的涌罩而来!   武阳竭力提气,一双眼珠往上吊起,他倾以全身余劲,未影风驰剑剑尖指天,锋刃突兀的向两侧回旋,一个完整的光圈便豁然接合,光圈灿亮浑厚,有若晶幕倒悬,狂猛的火风涌至,立时声同裂帛般消散四周,光圈受到冲激,在连续的闪晃下一剑淬现,剑影又随即幻化为十七道冷芒,彭立成身如飞鸿,冲天而起,却似落雨般洒下鲜血点点!   亭趣奔向彭立成,嘴里发了疯一样鬼嚎不绝。一声闷曝传来,业已心慌意乱的歪脖子周一届旋出三尺,胸前一片猩赤,他痛得斜嘴越斜,唾涎垂流,不似人声的自喉咙里逼出阵阵呻吟??。   失了主意的连生在分神之下,蓦地大腿上也挨了一剑,他正踉跄后退,藤树熊已振臂反掠,身形起落间拦腰挟提武阳,迅疾无匹的直冲谷道而去,别看藤树熊只剩一条腿,蹦跳奔走却其势如风,每一腾跃,两点的间距都在三丈以上,带负着一个人犹能这般利落,两条腿的正常人怕亦望尘莫及!   “燕林山”这边的伙计们早已乱了手脚,有的争着救护伤者、有的赶紧劝阻情绪激动的亭趣,还剩个把眼清肚明的,亦不敢冒险追截对方――事情已搞成这步田地,便是追上了又能如何?   当武阳苏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一个很舒适的地方;敞亮的   房间,柔软的床铺,连寝具都透着一股馨洁的芬芳。床前站着一个人,是藤堂礼,房角坐着一个人是藤树熊。武阳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全身上下一阵剧痛的就像被人抽筋碎骨般   的难过法,更丝毫着不上力,人这一动,险些噎了气。藤堂礼轻轻用手按住他,好细好柔的道: “别动弹,武大哥,你好生躺着,骨头才接上,挣移了位就麻烦了??”额门上沁出了汗珠,武阳调整着呼吸: “阿礼,我怕是晕迷了一阵吧?”藤堂礼微微笑道: “不止一阵,整整的两天两夜,发高烧,说呓语,把我们全家老小折腾   得鸡飞狗跳,你要再不醒,我们也得躺下去啦。”武阳虚脱的道: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脆弱,经不得三敲两打,骨架子就和散   了似的。”藤堂礼呵慰的道: “武大哥,你的左肩骨折裂,肋骨断了两根,且受了内伤,再加上腰胁   的一道三寸口子,铁铸的金刚也抗不住这样的糟塌,何况是血肉合成的生人!   要不是我爹腿快,村头孙大夫的医术高,你这条命还真险着呢,”半侧过脸,武阳略略提高了声音: “伯父,多承搭救,待我能够起身,再向伯父叩恩!”坐在角偶处的藤树熊脸色阴沉,竟是毫无厉劫归来应有的欢容;他勉   强挤出一丝涩笑,淡淡的道: “不必客气,你也是为了我父女才蒙难受创,表达歉意与谢意的该是我   们;你且静心养伤,事事都会有人仔细照料。”武阳感激的道: “有劳伯父费神了??”凝视着武阳,藤树熊表情有些怪异: “小友,你的剑法我是亲自瞻仰过了,确然超凡入圣,精湛之至,要不   是你,我们恐怕一个也活不出来,通通都得葬身‘燕林山’。”武阳呐呐的道: “伯父过奖,此行未以得逐所愿,痛惩那冯艳堂,实乃我的所学疏浅,   技艺欠精??”藤树熊低沉的道: “你太谦了,小友;记得你曾说过,令师尊是关无量?”舐着嘴唇,武阳道: “没有错,伯父。”干哑的一笑,藤树熊道: “恐怕错了吧?”床前藤堂礼以祈求的目光投向乃父,哀恳的道: “爹,非要在这个时候吗?”藤树熊叹息一声,神情伤感: “我不能让这个结长久搁在心里,阿礼,这原是多么完美的一场际遇,   但造化弄人,却偏偏横生如许枝节;为了我这条腿,我这股怨,你说,我能   不问清楚,不说明白么?”藤堂礼幽幽的道: “爹,但这件事与武大哥并无关连,他没有锗,你老人家不能把上一代   的恩怨延续到下一代,武大哥是无辜的??”藤树熊形态冷峻,语气也重了: “你不要多说,该如何处置,为父自有分寸!”满头雾水的武阳瞧着这父女俩十分迷惑的道: “有什么不对么?方伯父,我该没有冒犯你老吧?”藤树熊哼了哼: “你没有,但或许你的某一个亲人有。”武阳苦笑道: “这不大可能吧?我在这人间世上少有亲人,况且我也确知便有限的几   位亲人,皆不曾与伯父相识,又何来冒犯之说?”藤树熊生硬的道: “小友,你说你的主公是关无量?”武阳忙道: “关无量确是家师??”藤树熊摇摇头,神情更见阴晦:   “小友,我练了一辈子剑,也会尽天下用剑的无数名家,谁是此中能手,我不仅了若指掌,更深悉所擅长短;凭关无量的造诣,决计调教不了你这样一个徒弟来,原先我只是猜测你个人的资质禀赋或有异人之处、待我目睹你的剑法,查看过你的配剑,才断定你是另有师承!”   武阳微现窘迫的道: “伯父,关无量是家师决没有错,不过我现在的剑法,是我谭唔叔另外传授   的??”,双目骤睁,藤树熊急促的道: “你谭唔叔?你谭唔叔是不是叫云剑?‘销魂隐士’云剑?”武阳略感意外: “正是吉谭唔叔,伯父,你老认得我吉谭唔叔呀?”忽然发出一阵带有哭音的惨笑,藤树熊的嗓音颤抖: “我认得他,我当然认得他,即使他化成了灰,我也能一点一点的将他   挑拣出来;一个人如何忘得了残其躯体,毁其声誉,更严重损伤他自信自尊的不世之仇?忘不了,任是谁也忘不了!”怔愕半晌,武阳慑窒于藤树熊的悲愤枪激情怀,禁不住说话带着结   巴: “怕――伯父,你,你是说,呃,说我吉谭唔叔和伯父有仇?”藤树熊坐直了上半身,眼下的肌肉抽搐,双颊颤动,嘶着声道: “不错,他是和我有仇,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我的一条右腿,便是被   他生生斩断,我的半世英名,由而付诸流水,这些痛苦与屈辱,无时无刻不在啃噬我的心,侵蚀我的灵魂,午夜梦回,脑中所现和眼底所映,尽是云剑那张狞笑的丑脸,那把血淋淋的未影风驰剑??”   吸了口凉气,武阳艰辛的道:   “剑没有罪,伯父,它总是配合主人的心意行事,而它当年的主人,如今也垂垂老矣,不复英壮之时的傲岸刚烈,岁月能以消情磨志,伯父又何苦如此刻骨难忘?”   藤树熊冷厉的一笑:   “我为何如此刻骨难忘?道理非常简单,因为失掉一条腿的人是我,因为遭到身心折磨的也是我,伤害者与被伤害者之间,感受截然不同,你能忘怀,云剑能忘怀,我却永远难以宽释!”   藤堂礼走到父亲身边,轻轻蹲下,伸出双手按抚着父亲的手,她发觉这只手好冷好冰,透着汗湿,微微颤抖;她仰起脸儿,眸瞳中泪光隐隐:   “爹,女儿知道爹的痛楚,明白爹的怨志,但爹啊,这到底是好些年前的事了,自从爹受伤退隐,不问世事以来,我们的日子不是过得很平静,也很安逸吗?再没有血腥的争纷,再没有烦心的苦脑,爹的情绪已逐渐稳定,想法越见开朗,为什么――爹,你老人家又待钻回牛角尖,这样的摆不脱、放不下?”   藤树熊喘息着道: “因为我恨,阿礼,我恨啊??我恨云剑,恨他的未影风驰剑!”合拢父亲的那只手到自己的掌心,藤堂礼低柔的道: “记得爹一再说过,江湖上尔虞我诈,江湖中奸狡互见,纯粹是一个弱   肉强食,钩心斗角的黑暗世界,爹也说过只有妻女血亲才是爹的安慰,只有这个家才是爹全部的心灵寄托,爹,娘和女儿就在爹的眼前,爹就在家里,   又何苦再去争一时的意气,掀揭已经长合的伤疤?”藤树熊沉默了一会,才暗哑的道: “阿礼,直到今天,我仍记得云剑的剑锋切斩我左腿时的感觉,那一   刹间并不很痛,仅觉得肌骨一阵冰凉,身子好像突然失去重心,体内的热力猝而宣泄一空,人似乎在云端飘荡,两眼看出也炫花一片,却是血红的斑赤的一片,在我晕绝的瞬息之前,云剑狞厉自得的丑脸已深深印人我的眼底,刻在我的脑际,每一回思,清晰如昨??阿礼,使剑的人败在剑下,强者受挫于强者,这样的凄楚怨恨,不是你如今的年纪能以体悟的??”   床上,武阳怯怯的接话: “怕父,我,我能体悟??”重重一哼,藤树熊道: “你不是我,如何体悟?”武阳嗫嚅着道: “我??我也有过类似的遭遇,虽然体肢未损,却几乎碎了心??”藤树熊定定的望着武阳、道: “你真也有过这样的绝望沮丧的经验?”点点头,武阳恳切的道: “我没有理由骗你,伯父。”藤树熊的形色稍稍缓和了些,他似乎想追问武阳那次“经验”的内   容,略一犹豫却又改了口: “小友,你那谭唔叔云剑目下境况如何?”武阳黯然道: “很惨,老境颇为凄凉,至少比不上伯父的丰衣足食,生活无忧??令   媛说得对,只有身边的亲人,和乐的家庭才是真实不变的,江湖风云,如同   镜花水月,玄虚得很,压根不值追回流恋??”藤树熊怀疑的道: “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吧?云剑剑流如魔,修为深不可测,在他伤我   之时,功艺名声正如中天之日,渲赫天下,不可一世,而且据我所知,他私   囊甚丰,又怎可能落到此等悲惨地步?”武阳强颜笑道: “还乞伯父见谅,有关吉谭唔叔的情形,我只能说到这里,但却句句是实,   字字不虚,假着伯父尚有垂询,尚容日后视形势演变再为详禀。”藤树熊喃喃的道: “这老杀才,怎么说他也不会搞得这般狼狈??想当年那股气势,唉!”武阳沙沙的道: “吉谭唔叔的日子过得十分艰苦,人亦苍老孱弱,憔悴不堪,他也常常自   怨自艾,认为他有如今困境,或是报应,多年前,他杀生太甚,血债如山,   可能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吧!”顿了顿,他又接着道: “在我初遇吉谭唔叔的时候,若非他曾当我面前展示剑法,说什么我也不   会相信他是这么一位奇人,奇人如斯,一般庸碌之辈更能何求?”藤树熊沉思着没有回答,脸上阴晴不定,然而,却流露着一股难以掩遮的悲悯之情――却不知是对他自己抑是对云剑。藤堂礼的面颊贴在乃父的独腿上,来回摩婆着:   “爹,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老人家固然委屈,那云剑更是一片凄凉,无限的光阴,两位光阴的过客,都已这大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可争的?就算你们此刻相对而视,也只看见彼此皤皤白发,满面风霜,镝锋虽利,亦削不断豪气的流逝??”   武阳感动的道: “伯父,亦请看在小侄份下,莫再使波澜徒陡,仇怨环接,我与阿礼,都在向你老请命!”藤树熊扶着女儿肩头缓缓站立起来,一步一跳走向门口,却在门前停住,半侧过面孔,故意用一种冷淡的声音说话: “你好好将息养伤,阿礼会时常来侍候你,另外,你的未影风驰剑就搁在床下那口障木箱里,翻身伸手就够得着。”望着藤树熊消失的背影,武阳如释重负,心底涌起无限的温暖与慰藉,当他接触藤堂礼的目光,他知道对方亦已感受到他的心境了。   整整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武阳已能下地走路,当然还得拄着根拐仗,非常小心的移动,三十出头,竞效小儿学步,其蹒跚滞重之状,连武阳自己也觉得好笑。   十几天来。藤堂礼可以说随侍左右,亲奉汤药,那种婉柔殷切的关注情怀,几乎又是另一个水秀;武阳心中相当矛盾,更十分谨慎,他从来不识风流,却也明白风流债不能欠,尽管藤堂礼是恁般慧巧可人。   养息期间,不曾再见到藤树熊,方老夫人却来探视过多次,眉字眸神,仍然含蕴着慈祥和蔼,态度越发亲挚,但绝口不提那段昔日恩怨,模样就好像她根本不知道一般,然而,从方老夫人的矜持,自藤堂礼开朗胸神色间,武阳心里有数――这一片阴霾雷雨,大概已将烟消云散了。   坐在后院的一张大圈椅上,武阳浴着和煦的冬阳光辉,全身内外。觉得说不出的舒适熨贴,他微闭双眼,默默想着一些事,过去的,现在的,以及将来的,沉思间一抹黑影遮住阳光,一股微泛乳香的芬芳沁人鼻端。   这股香味,武阳太熟悉了,近日来,天天闻,时时嗅,怪的是永也闻不腻,嗅不厌,如果可能,真想盛一袋回去??藤堂礼的声音清脆又爽落,宛如一串跳跃的音节,透着感染人心的活   泼愉快: “喂,武大哥,白日做梦,你都梦见了些什么呀?”睁开眼睛,武阳笑道: “梦到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她飞舞到池塘边采莲,一下子和莲   花合成一体,莲花就突然变得更皎洁,更明丽,一直往天空生长,然后,就   被你吵醒了!”藤堂礼笑得花枝乱颤,指着武阳道: “约模是伤好了,也有精神编故事给我听。”武阳道: “不知还要多久才养得好伤?这一耽搁,又是大半个月了??”藤堂礼忙道 “孙大夫说过,再十几天就差不多了,但一时半时却不能耗力使劲,仍   须注意调养,要恢复正常,还得再加个把月辰光??”武阳沉默了一会,才道: “这样一来,短期内是走不成了,我还以为伤势痊愈,就是近几日的   事??”藤堂礼道: “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你还受了内伤;孙大夫说,以你如今的进展,   已算是相当快的了,换成别人,只怕仍下不了床呢;武大哥,你何妨静心将   息,天大的事,总也得有体力才能办呀!”武阳笑得泛愁: “话是不错,但事情悬在那里,心里兑也不塌实,早料理早安稳,我吉   谭唔叔正伸长脖颈等我回去哩。”哼了哼,藤堂礼道: “开口吉谭唔叔,闭口吉谭唔叔,那又狠又毒的老伯子有什么好依恋的?   我看你满心满脑袋里只有他一个!”对于云剑的观惑,藤堂礼下意识中仍有着排拒与怨恨,这种反应,武阳是可以理解的,他叹了口气,苦笑道:   “阿礼,你心里怎么恨我吉谭唔叔我都明白,但他却是我最亲近,最崇敬的尊长,没有他,我何来今日?连带的说,没有他,我也救不了你??江湖恩怨,向来纠缠不清,孰是孰非,难以判明,争名争气,比高比强,大家要是皆是一张脸面,公平较斗之下有了胜负,几乎必然就见了血光,在这种情态中,又能说谁对谁不对呢?”   藤堂礼努着小嘴道: “你就是帮着那老头子说话!”武阳放低了声音: “阿礼,前些日,在令尊面前,你不是也帮着吉谭唔叔说话吗?”唇角轻撇,藤堂礼脱口道: “人家还不是为了你!”拱拱手,武阳笑道: “多谢、我是全心全意领受盛情!”面颊无来由的飞上一片红云,藤堂礼争着分辨: “我是说你救过我,我怎么能不加以回报?而若纠葛再起,我爹势将卷   人争纷之内,为免重演流血,息事宁人才是上策??”武阳平静的道: “我了解你的用心,阿礼,非常了解。”藤堂礼啐了一声: “瞧你副皮里阳秋的德性,你了解?你要真了解才怪了!”细细品味着藤堂礼的话,正反两面的意思都有,武阳却不敢深入试   探,他稍稍挪动了一下坐姿,微笑道: “这一阵子未见令尊,他老人家好吧?”藤堂礼的神色摹地阴暗下来,明艳的笑靥也消失了: “武大哥,我,我发觉我做错了一件事,一件大事。”怔了怔,武阳道: “此话怎说?”藤堂礼沉郁的道: “我不该逼着爹爹去惩罚冯艳堂,也不该硬把你扯进这桩麻烦里来,就   为了出一口气,竟赔上了八条人命??这都是我的罪孽,我的错失??”武阳深深的看着藤堂礼,没有说话,藤堂礼又悲切的道:   “那八位叔伯大哥,人人都有家小,都有累赘,为我的事丧生殒命,我爹内心的歉疚和精神上的负累极大,这不是用金钱财物能以补偿的,打“燕林山”回来以后,爹就忙着去挨家慰问,设法解决他们以后的生计问题,此外,爹还得央人前往“燕林山”,与冯艳堂谈判他们八位遗骸的交还问题,准备在遗体运回之后,妥办丧事,人已死了,总要入土为安,对他们的家属也算勉强有所交持??”   轻轻拍了拍藤堂礼的手背,武阳严肃的道:   “阿礼,你不用自怨自艾,江湖上讲究的就是道义,亲朋问注重的便是互助入那冯艳堂淫乱无行,败德丧伦,应该受到惩罚。令尊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不管是他场合上颜面也好,为人父母者的一番心意亦罢,在情在理,都没有坐视不闻的可能,他的亲朋仗义出力,更属理所当然,如今有了伤亡,虽说不幸,亦不算意外,江湖子弟江湖老,沙场方沾壮士血,人要死,也要死得其所,且令尊如此挚诚,他们应可瞑目了??”   藤堂礼咽着声道:   “原先,我以为冯艳堂受了重伤,不会有多大反抗,大伙去了,给他一个教训也就是了,未料到他早已防备,聚集了那么一批凶神在‘燕林山’,以逸待劳,将原本一件可以见好就收的事,弄得一片血腥,凭添仇怨牵连??更可悲的是我一向就如此憎恶血腥,讨厌杀伐??”   武阳和缓的道。   “别难过,阿礼,当事情来的时候,就必须面对它,逃避和怨叹都不是办法,错在他们,不在我们,如果他们硬要寻仇报复,我们也只好迎着接着――蛮横凶狠并不代表真理!”   吸了口气,藤堂礼轻拢着秀发,情绪渐转平静:   “爹正忙着办这些事,所以不能来看望你,爹有交待,叫你只管养伤,外面的种种问题,自有他来处置,当然爹一个人忙不过来,另有人帮着爹办事,就这一半天,前往‘燕林山’索还遗骸的谭唔叔他们也要赶回来了??”   心里一动,武阳问道:   “谭唔叔,你说的就是住在‘下水桥’的那个谭唔叔?”   藤堂礼点点头:   “除了这位谭唔叔,我哪还认识第二个谭唔叔?我以前不是给你提过吧?就为了奉爹之命前去‘下水桥’探慰他,才差点遭到冯艳堂的陷害。”   武阳若有所思的道:   “你这位顾大步,大名是怎么个称呼?”   藤堂礼道:“他的名字不但怪而且可笑,只有一个乞字,乞丐的乞,武大哥,你没想到有人的名字会取这么一个字吧?亏他从来甘之若饴,也没想到改一改,而谭唔叔还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呢??”   天爷,果然是被料中了,武阳一时有些怔忡――云剑与藤树熊的宿怨算是因为各方因缘牵扯,刚刚告一段落,这新仇甫结的谭唔却又冒将出来,这桩梁子可推不到前人头上,全是他自己和谭唔之间的过节,若是彼此一朝相遇,倒该怎么应对才好?   发沉武阳脸上神色有异,藤堂礼关注的道:   “你怎么啦,武大哥?可是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藤堂礼打量道武阳,疑惑的道:   “不,你的形态有点愣,更带着几分悉苦味道,武大哥,你有什么隐衷不妨告诉我,说不定我能给你出出主意,好歹强似独自憋在心里发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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