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余锋目光一瞥之下,连伤了自己二员大将,不由险些连肺气炸,他声嘶力竭的大叫一声,抖掌猛劈来,将抢救“无影步”仅剩的一人。
丁泰翰一翻手中长扇,打落余锋的钢竿,略一侧身,又躲过另一把钢刀,手腕一震,长扇已飞卷向“无影步”。那人惊恐的一叫,急速的出手,想挡开长扇——余锋的钢竿亦同时截向丁泰翰那只飘浮的掌影,长身而入——仿佛去捕抓流萤而只空捞流萤的电尾,那只孤零零的掌影倏然飞过,那人痛苦的“哼”了一声,打着转子滚倒于地。
余锋的三员大将无一幸免,心头一紧,目眦皆裂的奔向丁泰翰,连连劈出十一掌。
丁泰翰猛一转身,已鬼魅般的闪开。
余锋的一张脸越发苍白,他狂叫一声,耸身跃上,在半空中,已连连挥十招十九腿击泻向欠身而来的丁泰翰。
结果——眼看着余锋手中的钢竿已笔直戳向丁泰翰胸膛,银闪闪的竿身颤动得像个网里的波纹在起伏!
丁泰翰不惊不慌,似挺立于汹涌的水流中,那么难以相信的硬生生的,猛刹住了急乱的身形右手快得不可言喻的斜砍猝挑。
“噫”的一声,颤抖着呻吟,余锋的钢竿再被荡起像蛇一样的扭动。
余锋双目骤睁,自己发出的十招十九腿奈何不了对方,一下子全被封住了,他恨得一咬牙,只得慌忙收掌跃向一旁——丁泰翰眨眨眼,平淡的道:
“余庄主,现在你该知在下所言不假吧!”
“吧”字在他舌尖上打着转儿,长扇挥得“呼呼”一阵急响,一式“飞龙在天’已杀到余锋面前,招式未尽,一抖手腕,突又变招!
在余锋的感觉里,自己已成了对方手中的傀儡,好像要让自己怎么动就怎么动,自己根本没有自由动的能力。
在出手换招里,对方动作之快,每每能在自己出手之前制了先机,对方好像很了解自己武功招数,老是先等在那儿!
双方的争斗再度展开,如今已成了一对一,丁泰翰攻势越来越快,越来越不可捉摸,好几次都逼得余锋手足失措,狼狈不堪!
从他们双方开始拚杀,一直到现在,时间也差不多只过了两炷香工夫,而在这短促的时间里,“无影步”已全部丧命,而余锋也被逼得打转。
场中两人翻飞纵横着,但没有人出声,除了间或的叱喝,甚至连呼吸都是那么沉重。
余锋猛攻十掌,并且在出手中,将他们平家独创的小巧腾挪之技加入,一根钢竿舞得飞快做冒险。
老实说,余锋已经战得精疲力尽,但是,他仍不敢拚着使用险招,勉强保持着一点元气,“青霞山庄”及“旋风闪”在江湖上都是金字招牌,他必须用血,用汗来保住威信。
于是——他身形掠飞的扑腾风声十分强烈,手中钢竿点点生寒,但是他却极少悍然扑向敌人。
他知道如果再继续打下去,落败的一方必定是自己,所以他钢竿挥得哗啦啦响,口中却道:
“你真是‘鬼手’丁泰翰?”
这也是一种战略,余锋风希望得到片刻的喘息机会,以便自己稍微休息一下。
丁泰翰注视着他,淡漠的道:
“毋庸置疑!”
他的语声冷冷的在空气中蹦跳,半晌,余锋深沉的道:
“你的武功比传说中的高明,我们虽是对立的敌人,本庄主亦是相当佩服!”
丁泰翰听出他尽扯一些不相干的话,心中当然明白他的用意,冷涩的一笑,道:
“如果余庄主不想打了,在下绝无异议,只是胜负如何,余庄主心里应当有数了。”
余锋风目光一冷,厉声道:
“丁泰翰,‘青霞山庄’也不是省油的灯,你狂的太过份丁泰翰狂声大笑,突然停止,哼了哼,静静的道:
“天下武林,还没有一个名号能够唬得住我‘鬼手’丁泰翰,何况是区区‘青霞山庄’。”
余锋风勃然大怒,吼道:
“你的狂,只怕今天用错地方了。”
说话中,手中的钢竿挥向对方,大喝一声,扬手又推出十一招!
蛇一样的猝然侧滑,丁泰翰抖动长扇,砸向猛袭而来的余锋风,逼得他狼狈跳出。
强烈的劲风呼啸波荡,丁泰翰平射而出,猛挥双掌,撞击而到!
余锋风沉喝一声,立桩坐马,双手轮番出击,钢竿呼啸冲激,掌风有如铁板沉雄。
丁泰翰身形纵横飞舞,心里却在思维如何对付余锋风,可以速战速决,他一面想着,一条淡淡的影子,不可捉摸的飘移旋走着……钢竿“呼呼”擦着他的耳旁掠过,丁泰翰突地一个仰翻,直扑向敌人,平贤风风一架未中,吓得迅速倾力侧跃!丁泰翰手中长扇竟然脱飞而出,似一把坚硬无比的铁杵,那么笔直的飞泻至余锋风面前。
余锋风本来可以避过长扇,但是,他却做了另一个选择,断叱一声,就近扑去抢夺那把扇子,他的目的是要丁泰翰手中没了工具。
但是——他的手臂刚刚还差一线就能沾上扇子了,隔着那么远的丁泰翰已蓦然闪到眼前,一只手接住扇柄,一手只斜竖的手掌,抹头吹了下来。
余锋风大吼一声,头微扬,右手钢竿笔直的刺向对方,左手仍不死心的想去抢那把扇子,手触处,果然被他碰着了,对方用力一握,那扇子却蓦地像一具石头将他震飞二步之外!
站在一旁的方小三叹了口气,余平顾不得身上的伤,急步跑出,道:
“爹,你不要紧吧!爹……”
余锋风气得脸上全变了形,挥开余平,拚命再度扑向丁泰翰,银色尖锐的钢竿挥舞如风,上手就是一抡急攻快打。
本来,余锋跟丁泰翰没什么纠纷,但他与方小三是几十年的朋友,而他在江湖上,名气混得比方小三响,两人情感深厚,这次方小三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丁泰翰报仇,余锋风便一力相助!
方小三曾希望余锋风倾全庄之力,以车轮战,人力战来消耗丁泰翰的体力,但是,余锋风认为不必,于是只带了得力的助手“无影步”及自己的儿子前来助阵而已,想不到败得如此凄惨!
眼看“青霞山庄”伤亡惨重,在江湖上的威声顿失,叫余锋风何不又羞又愧,忧愤攻心呢!
两人再次展开拚斗,丁泰翰长扇上下翻飞,纵横交舞,泼不进一滴水,插不进一根针,却又是那么变化多端,拈东打西,令人防不胜防,躲不胜躲,余锋风却节节后退,情况危急!
过了片刻功夫——“嗤”一声清脆的衣帛裂声,余锋风的衣袖硬是被丁泰翰扯了下来。
余锋风嘴角抽搐了一下,茫然的望着地上自己的衣袖……激战多时,他身体已感到有些疲乏,他尽力忍耐着那逐渐加强的劳累感觉,尽量采取被动,只守不攻,但求不败!
冷冷一笑,洒脱的摇动扇子,丁泰翰道:
“余庄主,胜负乃兵家常事,咱们就此打住吧!”
余锋风以他身为“青霞山庄”庄主之尊,实在拉不下这张脸,他一摸左边被扯断的衣袖,疯了一样再度扑上——方小三一看情形不对,忙喝道:
“余庄主,别冲动!”
喝声中,这位“青霞山庄”庄主已不顾一切的冲过去,钢竿如云滚风啸,浩然出手,口里仍不甘示弱,威武的道:
“小子,你分明找死!”
丁泰翰漫不经心的一哼,长扇飞舞扫砸,削瘦的身驱倏然一斜,猛的震开了钢竿,猝然扑向余锋风,余锋急忙想变招,但距离已经太近了。
他猛的坐身,双掌用力上崩,突然一咬牙,猛的飞身而起。
方小三睹状之下,不由大吃一惊,余庄主必输无疑,他急叫道:
“余庄主请快住手!”
余锋风一再受辱,如何能停住,右手钢竿猛挥追斩,狂吼连连,气得脸色发白。
丁泰翰左右闪晃,一边闪避过去对方的十一招九式,颈也不回,反手倏抖,长扇流星似的向对方飞射,去势是那么快,悲呼起处,余锋风险险闪过。
丁泰翰冷森的一笑,像一只箭矢似长射而起,在空中一个翻折,长扇未落地之前,他又已接住。
余锋风的钢竿闪耀交刺,掌风如浪,翻翻滚滚,气煞人的却是老沾不上敌人的一根汗毛,这场令人咋舌的拚斗,到底要维持多久?
双方暂停了拚斗,余锋风咬牙吼道:
“丁泰翰,我余锋与你誓不两立!”
丁泰翰眨眨眼,安祥的道:“要说这话之前,先掂掂自己的份量,免得笑掉人家的大牙!”
他说话的口气,永远这样不愠不火,一点也不像是在对敌人说话,越是如此,越是叫人火上加油,恨得牙痒痒。方小三实不愿他们再打下去,忙跟余平跑过来,叹息道:
“余庄主,咱们走吧……改天再找他算帐!”
余锋风黯然侧首,低沉的道:“想不到‘青霞山庄’成名十数年,今日败得这么惨重。”方小三沉默了片刻,哑着嗓子道:
“余庄主,‘青霞山庄’可用之材甚多,今日遭点小挫折,何必灰心?”
余锋风摇摇头,道:
“难道要伤亡到最后一兵一卒才算败吗?我身为庄主,一败涂地还不够吗?”
余平蹒跚的走到两人身边,颓唐的道:
“爹,事已至此,咱们正应该设计斩除这厮,重振‘青霞山庄’的声威才是……”
他们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商量起来,一会儿痛骂,一会儿叹息,竟没有把丁泰翰放在眼里,丁泰翰也无所谓,冷冷的看着他们。
余锋风脸上的肌肉颤动一下,他非常疲倦,勉强的道:“罢了,技不如人,只怕‘青霞山庄’之名将在江湖上消失了……”
说到这里,他神色黯了黯,道:
“‘青霞山庄’一向在陕西一带,伫立不摇,只为强出名,画虎不成反类犬,咱们栽了,这一栽,基业就算瓦解了……”
方小三微微苦笑,歉然的道:
“余庄主,都是方小三为你惹的麻烦……”
余锋风拍拍方小三的肩头,强颜一笑,道:“老兄弟,为何竟出此言,你我本该互相扶持,这原是愚兄份内的事……”
余平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道:
“对了,可以请师父来庄里襄助一臂……”
余锋风脸上首次展露出一丝微笑,道:
“我一时湖涂,不错,请……”
他察觉丁泰翰在旁,故打住不往下讲,他有些兴奋的道:“只要有他来,不怕不能除了这厮。”
丁泰翰默默颔首不语,他似乎并不关心将请什么人来对付他,他只是静静的站着,好像他跟眼前三个人根本就互不认识似的。
老半天了,丁泰翰方才笑笑,道:
“三位,这是在下居住的地方,如果你们没事的话,就请速回,不过别忘了把‘无影步’及雷淦的尸体带走,死人总是令人不悦。”
余锋不似前面那样垂头丧气,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道:
“丁泰翰,今天你不杀我们,有一天你一定会后悔,因为你将没有机会了。”
丁泰翰笑着点点头,道:
“或许吧!不过,在在下印象里,好像没有后悔过,如果有这么一天,得个新经验,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事。”
余锋风不再多说,一摆手,三人草草把“无影步”三人给埋了,杜老三去慌忙回身抱起“灵峡鬼”雷淦的尸体,余锋风扶着他的儿子,又狠狠的瞪着丁泰翰,迅速的朝来时路逸去。
此际,东方的一抹鱼肚白已微微露出,空气中有着寒气,空气中飘荡着凄清与灰黯,昨夜已成过去,但,昨夜过去的人却也和昨夜一样,永不回来了。
丁泰翰回到小巧精致的竹屋,心中有些许不舍,但他终于要离开,他个性并不完全适合隐居,他只是在一阵奔波后,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可以完全放松,供他舒适的休息。
所有嘈杂的人声都已离去,只剩他一个人静静的坐着,他是需要一点时间,才适应心中所作的决定,因为这里自此不可能再有平静了。
没有家庭的牵绊,他原可以好好闯了一点名堂出来,无奈好管闲事的本性,在江湖上短短的时间里,的确混了个响亮的名号,谁听到“鬼手”丁泰翰天不肃然,但这又代表了什么?
跑江湖就是如此,难以分辨是非,为了芝麻小事就自找麻烦,生生死死也就是那么回事。
他靠在太师椅上,闭着眼享受一下片刻的宁静,只要一离开这里,这样的时候只怕不多了。
他知道小毓小晴在后山的小山洞里,正焦急的等着他前去,但他暂时不想去,他们担一下心,等见到他无羔时,就会破颜而笑了。
他拿了“彩红珍珠剑”,他只是好奇,他认为这柄宝剑一定有一个动听的故事,失踪了五十年,突然又出现,这说明了些什么?
对宝剑他亦不甘寂寞,它要寻找知音,解开它藏有的密秘,而自己很可能他就是这把“彩红珍珠剑”的知音,不是吗?
宝剑犹不可被埋没而没没无闻,更何况是人?一个可以成为英雄的人。
在很久以前,他就听过这把“彩红珍珠剑”之名,至于它本身有什么故事,他却从未听人提过,不过,那没关系,凡事总会有人去做,这件事就由他来做吧!
他要重回武林,他为调查“彩红珍珠剑”的用途,及他的故事,他第六感告诉他,这故事一定动人,一定好听,所以他非常有兴趣。
他缓缓离开竹屋,他已在屋内浏览许久,里面每一样东西,他对他们都有一份极深的感情,但他并不带走任何东西,他是不善被感情纠绊。
他狠起心,面无表情的,点燃火焰,瞬间这幢自己心爱的竹屋已夹杂着劈啪啪的燃烧声,完全陷入熊熊的火光里。
一片红焰冲天而起,与白皑皑的雪,成了一个极鲜活的对此,刺激人的感官。
火苗子乱蹿乱舞,一些物体已被烧成灰烬。
红彤彤烈焰,映得天空全带着朦朦的暗紫,炎热的空气足能将人逼得窒息,他的仇家不少,有人能找到,其他的人一样能够,而他的钟爱如何能任人糟踏,与其如此,不如让它结束在自己手中,那还干净些!
他嘴角闭成一条微微的弧,他是心疼如此优雅的竹屋毁于烈火,但他决不后悔,从小到大,他还不知道后悔的滋味呢!
这栋原来清雅而脱俗的竹屋,此时已成为一片火海,烈焰飞腾,火花四溅,竹壁木梁坍塌散碎,烟雾迷漫得令人睁不开眼!
即使在重重仇敌围困之下,他都不会有丝毫的紧张与惶恐,但在这一刹,他内心暗地企盼,火能够烧得慢一点,他还没有完全能够平静。
一阵劈啦的燃烧爆裂声,接着又是一阵听来辛酸的屋宇倒塌声,他感到有一点点的辛酸,这其中还夹杂着一点点苦涩……燃烧着的竹片顶棚,哗啦啦的倒下,迸飞四射,火苗子飞舞,东方被照得更为明亮,有一片耀目的金霞,今天,将是个好天气!
经久不化的白雪,因为多人的踩踏,一个个脚印仍然清楚可见,就是这些脚印破坏这里的平静安祥,这是福亦是祸。
这幢小巧精致的竹屋,这时已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残余木干与支离的竹烬仍在冒着青烟,屋前原有几株松树,也被火熏得焦黑,看来令人颓丧!
丁泰翰靠在松树树干上,长长吐了一口气,他应该离开了……突然——在山坳的转口,有纷纷杂杂的脚步声,杂乱加上繁嚣,这说明了来的人不在少数。
丁泰翰苦笑一下,他没有什么道上的朋友,来的当然不会是好路数!
丁泰翰找了一个雪堆后,静静的观看来人的行动。
很快——五十多条穿着同一色纯黄的紧身衣,同一打扮的凶悍大汉已训练有素的扑了过来。
他们一接近,已倏然的散开成一个扇形,显示他们做了相当的准备。
这些汉子,一看到一堆废墟,不禁傻了眼,怎么在雪地里会引起火灾?
这五十个人方才布好阵势,接着一个年约四旬,态度雍容,身着一件灰袍,在两名形容威武的大汉的簇拥下踱了进来。
这像领导的灰袍人物显然也被眼前的情景弄糊涂了,他向四周扫视了一遍,低沉的道:
“咱们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找到这小子的居所,莫不有人比咱们先到,他已经被烧死在里面了?”
他的身边的两个人,也似乎愣了,左边一人怔忡了一会,低促的道:
“门主,你看雪地上有几滴血,这里的确有人在这里拚杀过了。”
灰袍人望望地上,此时脸上微微透出一片紫红,不悦的道:
“穆波、穆涛,依你们看,丁泰翰那小子是不是已经让人杀了?”
在他旁边的两个人,就是以心狠手辣而闻名的“岷江二怪”。
当然,由“岷江二怪”的出现,就知道,这些人乃是“鸿泰门”的人,而他们的门主,正是那位居中的灰袍汉子,“狼啸天”叶逍遥!位于叶逍遥左边的是岷江二怪老大穆波,右边的是他弟弟穆涛。
穆波想了一会,低低的道:
“以丁泰翰的武功来说,可能……没那么容易……所以……”
叶逍遥怒目一睁,目光闪射中,他大声道:“哼,本门主就不信他有什么通天本领,别人杀不了他,就由咱们试试!”
说到这里,他转首朝他身旁的人,喝道:
“给我搜!”
众人动作一致,微一恭身,五十多名青衣大汉,正准备搜查现场时……忽然——有一条人影不知何时,以什么身法,竟轻飘飘的飘到众人面前,语声冷冽的道:
“久违,叶门主!”
叶逍遥惊呼道:
“你……你从哪里来……”
丁泰翰闭闭眼,道: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才对,叶门主,你是从何处来呢?”
叶逍遥的脸色迅急往下沉,冷竣的道:
“丁泰翰,不管你怎么躲,上天下地,本门主一样可以把你拉出来!”
说到这里,他又朝丁泰翰瞪了一眼,怒道:
“哼!你还有胆量出来,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今天你是逃不了了。”
丁泰翰怪异的瞥了对方一眼,道:
“逃?大概项帮主已经忘了,上一回是什么人差一点逃不了。”“狼啸天”
项帮主面孔一热,二年前,在往黄河道上的路上,与丁泰翰起了冲突,自己与他单打独斗,当时差一点就丧命当场,他视为生平莫大奇耻,今天他打听到丁泰翰的住处,尽出“鸿泰门”所有精英,决定一雪前耻,杀了丁泰翰报仇!
叶逍遥一瞪眼,没有做声,穆波已经憋不住了,大声道:“丁泰翰,在门主面前,由不得你放肆!”
半侧过身,丁泰翰悠悠的道:
“很抱歉,在下放肆惯了,一下子也不知道如何收敛,这位朋友,你当该如何?”
穆波双目怒睁,冷冷的道:
“姓狄的,你明知道你放肆的时候,已经不多了,还不知死活!”
丁泰翰微微一笑,道:
“如果真是这样,在下更要放肆,以后没了机会,不是很遗憾吗?”
叶逍遥一跺脚,愤怒的道:
“穆波别跟他噜苏,退下!”
穆波沉默下来,静静的退到一边,叶逍遥强压住火气,不悦的道:
“丁泰翰,恩怨分明一向是本门主的做法,今天咱们就做个了断吧!”
丁泰翰眯眯眼,重重的哼了一声,却又淡漠的道:“了断?你不敢跟我单打独斗,只好以多来替你做个了断,在下无所谓,只是你别说得太满。”
报仇雪恨事关叶逍遥一门之主的声誉威信,如果听任他人随意挑衅而丝毫不知反抗,受人凌辱而忍气吞声,那“鸿泰门”还有何种凭借在江湖上立足?
可是他明明不是丁泰翰的对手,叫人左右为难!
丁泰翰从他的表情,已看清他内心挣扎,他冷涩的一笑,缓缓的道:
“项帮主,你不用为难,一起上来,在下还觉得省事些!”
叶逍遥愤怒而急躁,又有些难堪,尴尬的道:
“丁泰翰你别狂妄,本门主这口怨气咽吞不得,无论任何牺牲,在所不惜!”
丁泰翰沉着脸,冷冷的道:
“很好,话一出口,别到了时候却吞不回去,那彼此就伤感情了。”
叶逍遥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大吼道:
“给我杀!”
五十多位青衣大汉,闻声之下,立即纷纷将丁泰翰围在中心!
目光迅速往四周巡视了一遍,丁泰翰的语声忽然变得幽冷而至生硬,像是刹那间变了另一个人,道:
“窝囊废一群!凭你们这些料不会成气候,叶门主‘岷江二怪’何不一起上……”
他的语声尚未完,旁边暴吼一声,一个青脸削腮的青衣汉子过来,抡起手中的五环大砍刀砸向他的面颊——丁泰翰带着那么几分毫不在乎的味道,冷然道:“在下倒要看看你有几两重……”
他不但身形未动,连脑袋也没有歪一歪,双手一幌,“叮当”一声,五环大砍刀斜着飞到一边,那个汉子跟着一声鬼号,跌了个大马爬!
丁泰翰手腕一转,扇子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那么飘逸的轻摇着,模样儿大咧咧的,硬板板道:
“这种角色也出来见得了人?”
叶逍遥的面孔蓦地长了一大把,铁青得弓罩上一层霜,周围,“鸿泰门”
伙计们围上来,个个刀剑出鞘,弯上弦的德性。
穆波干吼了一声,沉厉的道:
“丁泰翰,你果然是道上的高手,但是一个难敌四拳,别怪咱们不顾江湖道义!”
丁泰翰双眼闭了又睁,冷涩涩的道:
“在下还没有听过贵门什么时候顾过江湖道义,这句话是句废话,多说无益!”
叶逍遥硬吞了一口唾液,脸色顿时黯了黯,他忍着气道:“姓狄的,你欺我太甚!”
丁泰翰洒脱的笑笑,道:
“那就依阁下的意思处理吧!”
叶逍遥心头一震,目光中有一抹阴沉而怨毒的仇意,努力吸了口气,高声道:
“一起上!”
立时,有八名青衣大汉,每人手上的鬼头刀倒提着,神情严肃而紧张,大步行出,纷纷举刀猛砸向丁泰翰头颈间。
丁泰翰冷森的道:
“你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一闪而出,长扇一挥,有四柄鬼头刀已飞上半空,他的手掌同时候翻急扫,失去长刃的汉子里有三名已被震倒雪地!
剩下的五名大汉不由心胆俱碎,吓得大叫连声,回首求救,周围立即又有五名青衣大汉又一波的接应上来,扑向丁泰翰。
丁泰翰如鬼魅般掠过,长扇划过一道半弧,“咔嚓”之声不绝,又有二颗人头,带着血肉模糊的颈项飞坠入雪地里。
而那二个无头尸体,却一直又大步奔出了好几步才先后仆倒!
叶逍遥等人全身不住的颤抖,对方的纸扇,竟比一般武器更来得沉稳有力,这是什么道理?
这里,是一望无际的雪山,纯白的雪,地上有任何一点污秽都是清晰可见,而现在一滴滴鲜血,一具具的尸体,怎不叫人触目惊心!
一个粗哑的嗓子,口音带着恐惧,道:
“丁泰翰……你这么歹毒!……”
丁泰翰冷冷闲闲的一笑,道:
“哼!我是随时翻脸无情的,想安然生存,就别在道上混……”他的语声未已,突然有两股锐风袭击而来,稍差一丝分左右从他的脸颊掠过。
丁泰翰的身形如箭般直射而起,像一股风中烟雾,一个无实的幽冥,刚才还在眼前,瞬息间已消失无踪,好像跟本没这个人存在。
紧接着人影闪晃,刀芒赛雪,往来不息的游动着,人声在吼喝,在叱叫,好不紧张。
一个虬髯汉子手执“老烟枪”,一马当先,破口大骂道:“丁泰翰,他妈的,龟孙子装狗熊……”
他话未说完,一片扇影已蓦然袭来,他脸上、肩上全是血,好不狼狈!
丁泰翰散散淡淡的一笑,冷冷的道:
“这些还不够给你们一个明确的教训吗?”
有一个声音鬼哭狼嗥的大叫道:
“兄弟们,加点劲吧……”
人声呼叫着,叱喝着,吼喊道,无数闪电的点点寒光,尖啸着自四面八方向他飞射而来!
丁泰翰身驱如一只巨雕冲天而起,一个盘旋,凌厉的长射而下,十几个黄衣大汉没有看清什么,却已急号着滚倒地下。
他身形如电,来回闪掣飞腾,只有在人们一口气的功夫,“鸿泰门”伙伴们,已躺下近二十个,热血迸溅散洒,刀剑丢得遍地。
悲号惨叫声响成一片,活像是人间地狱!
“狼啸天”叶逍遥心惊肉跳,冷汗直流,今天带来的人都是“鸿泰门”的硬把子,怎么一碰上丁泰翰,即如此的不堪一击!
围在周围的“鸿泰门”人手,还有二三十名,却只敢远远立着呐喊叫骂,没有人愿意再提身向前,只狠起来练着口把式!
丁泰翰冷漠的面庞上展露着一抹残酷的微笑,他向四周包围着的人冷冷的扫视了一遍,一副爱理不理的表情打量着。
叶逍遥自己知道手下人已经失去了斗志,他朝“岷江二怪”以目示意,两人立即快捷的跃向丁泰翰,由他们的身手看来,便知道是高手无疑!
丁泰翰淡淡的笑笑,冷眼旁观“岷江二怪”奔移向圈内里来!
两人亦不多说,穆波大吼一声,“老烟枪”舞起一片重重光彩,带着呼轰劲风,兜头拦击对方,穆涛亦呐喊一声,雪亮的刀锋朝丁泰翰身上招呼过来。
丁泰翰猝然笔直弹射,“当”的一声,手中纸扇竟将穆波的“老烟枪”硬硬震开。
几乎不分先后,长扇又飞蛇似的盘飞而下,穆涛亦被逼退了三步!
围立在周遭的人群纷纷重新加入战场,他们以为自己有了靠山,任凭对方武功再好,也难敌“岷江二怪”的凌厉攻势!
丁泰翰一声厉叱,凌虚而起,长扇笔直弹飞,一片刺耳的兵器撞击声响得连串,满天的寒光抛闪,丁泰翰的左掌已斜斩如刀,鲜血溅成一片,把白雪染得耀目无比,叫人震惊。
那么干脆伶俐的劈斩了十个大汉,有的肝脑涂地,有的开肠破肚,五脏内腑,流了一地!
被击飞在空中的兵刃还没有坠落,血肉在溅,哀号声高曳着,一下子,又有四位“鸿泰门”的属下飞了头!
敌人越多,丁泰翰的身形更快,动作更绝,更狠,就好像是来自地狱的魔煞!
穆波简直发了狂,疯狂的吼叫着,丧失心志似追击丁泰翰的影子,虽亦跟着自己的兄长,但却像一头笨牛在追逐着一只蜂鸟,两人如此凶猛,不但白费力气,而且愚蠢可笑!
现场成为混乱一片,惨号悲呼之声,杂着吼骂与哭喊,兵器丢弃四周,恐惧的朝空气里吹杀,简直是一种失去人性的野兽之斗!
丁泰翰悠闲而沉默的立着,淡淡的注视着“鸿泰门”的人疯子般狼奔豕突,好像地上的人,及现场一切,跟他没有任何关连!
半空中一声厉叱,一条人影凌虚而下,身形甫落,已大吼一声,叫道:
“通通给我退下!”
随着他的叫声,原来已晃动的人影,皆停了下来,“岷江二怪”也跟在叶逍遥的身旁,穆波恨得咬牙切齿,愤怒的道:
“门主,丁泰翰这小子,不好惹……”
穆波体格魁武,满脸精悍,但现在看起来却灰头土脸!他的弟弟穆涛身材较他高瘦,面孔黝黑,唇上有一撮短髯,神态阴险而狂傲,现在却是一阵白一阵青。叶逍遥看地上一幅凄惨的画面,地上的尸体有数十具,目光迅速往四周巡了一会,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微微怔了一下,急促的道:
“算你狠……”
丁泰翰的目光望着眼前的竹屋余烬,沉沉的道:
“你应该知道在下一再退让,只是阁下的部属好像都不怕死似的。”
叶逍遥心头一震,脱口道:
“你想荡了我‘鸿泰门’?”
丁泰翰淡淡一笑,却是那么森冷,道:
“哪位心理正常的人,都不会喜欢血腥,如果项帮主能前嫌尽弃,在下欣然同意!”
慢慢退了一步,叶逍遥的面色迅速变化着,本身的力量根本没法跟对方相比,只是自己的面子全失,所属死伤惨重,在江湖上传扬出去,如何在武林道上立足?可是,可是“死”又有几人能够看透?
这场面很僵,实在令人发窘,“鸿泰门”人多势众,但是却惹不起眼前这位俊逸的年轻人,这不是天大的讽刺吗?丁泰翰一言不发,他不想乘胜追击,他跟本就不喜欢拚斗,不喜欢杀人!
叶逍遥的脸色十分难看,但是,他尽力的忍耐着,忍耐着……终于,叶逍遥好像了悟什么似的,寒着脸往圈外行,刚走出圈外,他又转回身来,道:
“丁泰翰,你知道我不会就此罢休!”
丁泰翰哼了哼,淡淡的道:
“在下省得!”
叶逍遥紧闭着嘴,用力一挥手,带着他的属下迅速退去。“岷江二怪”走在最后,临走前,穆波还回头狠狠的盯了丁泰翰一眼,道:
“今天帐,咱们一起记下了!”
闲散的一笑,平静的道:
“只怕你想忘,一辈子也忘不了!”
穆波留下冷森的一眼,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