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这是一片陡斜的山坡,在山坡的背面有一个入口不大的山洞,这山洞极为隐密,如果不是这里一带的人,是不容易发现。
山洞前的一条山道,蜿蜿蜒蜒,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走在上面,必须步步小心。
这时,尚是早晨,周遭是一片寂静,其实不管什么时候,这里都是宁静,因为这里冰雪常年不化,连生物都很少了,还会有什么人,有一块巨大而倾斜的白色岩石,斜斜伸出,旁边还有许许多多不同的石头,刚好掩去了洞口一半,从外面看来,不容易看到山洞。
丁泰翰坐在洞口的岩石上,懒洋洋,这里没什么阳光,否则,可以想象,斜躺在这里晒太阳,一定是件极赏心悦目的事情。
他的身边,放着一壶茶,还有些果子,只是丁泰翰一直没去动他们。
小毓静静的坐在丁泰翰的附近,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小晴则不很安份的来往蹀跺,偶而还自言自语一番,不知在嘀咕些什么。没有下雪,没有刮风,空气仍有些冷冽,但是有清新的感觉,偶而有几声虫鸣,不过,似乎隔得很遥远,不知声音来自何处。
小晴急躁的走到丁泰翰身旁蹲下,张着大眼瞧着他,神态之间显然极度不安。
丁泰翰亦冷静的回看小晴,道:
“怎么啦,小晴?你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为什么不说呢?”
小晴的面孔动了动,悄悄的道:
“少爷,我们为什么不回竹屋,留在山洞里干什么?”丁泰翰无声的一笑,道:
“这个山洞,看你们把它布置的像个家,有吃有喝,哪一点不如小竹屋呢?”
小晴摇摇头,站了起来,一跺脚,道:
“不要,我就喜欢我们的竹屋,少爷,你不是也很喜欢我们的竹屋吗?”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丁泰翰低沉的道:
“小晴,咱们永远不回小竹屋了。”
小晴面色苍白,颤抖着声音,惊惧的道:
“为什么,少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少爷,你快告诉我……”
丁泰翰仰起头来,瞧着上面,唇角在微微抽动,半晌,他喟然一声,道:
“小晴,你会不会怪我,我把竹屋放火烧了,很讶异吧!”小晴的唇角可怕的扭曲,急促的道:
“为什么?是你放的火,少爷?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丁泰翰深刻的凝视着小晴的眼睛,他润润嘴唇,低低的道:
“小晴,我们要离开这里,因为这不再安静,不再完全里属于我们了,你懂吗,小晴?”
小晴不吭声,好半晌,才幽幽的道:
“我不懂,我也不要懂,我只知道少爷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丁泰翰感到有些内疚,这两个丫头,年纪虽小,却都很能干,对自己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他们三人在这人烟稀少的“九阳山”上,与世无争的生活了两年,这份感情外人自然无法了解。
丁泰翰沉重的道:
“不要伤心,以后我们会再找一个比这里更好的地方,我们建一幢更似我们江南的房子……”
小毓静静的走过来,叹了口气,道:
“少爷,我们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想了一会,丁泰翰冷静的道:
“咱们去见见外面的世界,或许现在有很多人忙着四处找我呢!”
小毓好像哭了,她强忍住了抽咽声,伤心的道:“少爷,我知道老夫人还在世时,你在江湖上杀了不少人,很多人要找你报仇,我们就住在这里,让他们找不到,不是很好吗?”
丁泰翰身形微微向前一倾,拍拍小毓的手,轻轻的道:“我不是怕他们,我这样避不见面,他们会以为我怕了他们,他们会笑我,小毓,你愿意别人笑我没有出息吗?”小毓摇摇头,正待说话,小晴接下去,急急的道:“少爷,只要跟你在一起,可以照顾你,不管怎么样都没有关系。”
淡淡的一笑,丁泰翰放松了全身的肌肉,平静的道:“嗯!我们不管如何都会在一块儿,不管到哪里,我一定带着你们两个。”
小毓微垂下颈项,好半晌,才怯怯的道:
“少爷,我太多话了……”
顿了顿,她又担心的道:
“我……我实在害怕有人伤了你。”
丁泰翰无声的一笑,道:
“有你们两个武功这么好的保镖保护我,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两姐妹都笑了,一样的笑容,一样的好看,一样的迷人。
丁泰翰朝这两位小姑娘优雅的笑笑,静静的道:“要重出江湖,心理上需要做点调整,现在我已经完全能够接受这个决定了,怎么样,咱们收拾一下,马上动身吧!”
黯然的太息一声,小毓道:“有点可惜,这么安静的地方……”
她半侧过面庞,伤感的道:
“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到这里?这里一切实在太美了……”
说到这里,丁泰翰望着她,故做镇定的道:
“小毓,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随时回来这里看看,只是,小竹屋已不存在了,我们也只能回到这山洞了。”小毓没有说话,眸子里有一层朦胧的光彩,她沉重的低下头,仿佛无尽的伤感牵制着她。
丁泰翰欠欠身,沉默了片刻,深刻的道:
“会有很多人因为我的再现而大吃一惊,甚至寝食难安。”
三人略微收拾一下,他们三人朝着崎岖的山路走去,头也不回……抛下一切,没有人愿意留下些牵挂与遗憾,他们尽可能抛下这一切。
天空阴阴灰灰的,空气里冷瑟得很,山中没岁月,连他们自己都忘了这是个什么季节,一年四季都有雪,什么季节又有什么两样呢!
三人渐行渐远,脚下的路,也越走越崎岖,侧过脸,丁泰翰遥远的望着远山的默影,淡淡的道:
“我们已经离开了‘九阳山’了……”
他们脚下的白雪已被潮湿的泥地所取代,他们已经接近山下了,渐渐的,有草棘,有乱石,他们走在樵径上,杂树间,他们行得很慢。
他们已经有两年没有见到“人间”了,他们心中有些兴奋,有些紧张,还有些好奇……小晴的童心较重,她一面走一面玩,不时惊叫她的姐姐看看这个,又叫丁泰翰看看那个,十足是个小女孩,天真极了。
小晴又到路旁,摘了朵小黄花,兴高采烈的对丁泰翰道:“少爷,这花多漂亮,你看是我插好看,还是姐姐插好看?”
丁泰翰看看花,再望望两人,笑笑道:
“两人插都好看,可惜只有一朵,要不一人插一朵,一定都很漂亮。”
小晴歪了头,犹豫不定的道:
“那给谁好呢?我……不,还是姐姐漂亮,给姐姐好了……”
小晴的语尾还没有打住,丁泰翰忽然以指比唇,嘘了一声,正色道:
“有人来了……”
小毓小晴凝重的倾听,除了偶而传来的几声鸟鸣之外,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小晴低低的道:
“少爷你太紧张了吧!好像没有什么吗……”
突然——有一阵断续的,遥远的马蹄声隐约的传来,很远,像 这阵蹄声响在云端。
小晴急急回过头,颇有惧心的道:
“是了,我这会听到了……”
她用食指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指了指,丁泰翰微微颔首,低沉的道:
“不用惊慌,或许跟我们不认识!”
小毓一动也不动,大约估计了一下,道:
“大概有半里远吧!”
眨眨眼,丁泰翰嘉奖的道:
“很好,小毓你进步不少!”
小毓羞涩的垂下头,低声道:
“少爷你教导的好……”
丁泰翰牵动了一下唇角,闲闲的道:
“假如来的是敌人,你们怕不怕?要怕,我们就避一避。”小毓嘴角蠕动了一下,无奈的道:
“跟着少爷,不管遇到什么人,我们都不怕,是不是,小晴?”
丁泰翰拍拍小毓的肩膀,笑道:
“你们真是优秀的女豪杰,很好……”
他们静了下来,现在,空气中的气氛有些凝冻,有些血腥的味道了。
那似击鼓般的声音已经清晰的传来,那阵阵铁蹄敲击地面的声音,宛如每一下都踩在他们心坎上,小毓蹙着眉,浑身不可抑止的轻轻哆嗦着。小晴一双眼睛闪射着极端的异彩,她粉拳紧握,似要握碎什么东西似的。
在斜斜的碎石路上,在左右边的弯折处,扬起了一片尘土,宛如响起旱雷,第一乘骑马已经出现了。丁泰翰回头做了个手式,低促的道:
“咱们闪到路旁,不要无故招惹麻烦!”
说着,他掉转头,就这一下子,已有七八乘铁骑转了过来,听声音,后面还有,大约一共有二十多骑。马上的骑士一律穿着黑色的粗布紧身衣,外面披着同样质地颜色的披风。
每个人俱皆留着一小撮胡子,额间糸着一条跟衣衫同质地的发圈,这些人背后背着一式的兵器——闪闪发亮的大弯刀!
这一行人看去异常扎眼,有一股邪门的味道自他们身上散发着,极不讨人喜欢。
为首者是三个仪表凶悍旷野的人物,一个面黑如锅底,留着一头披肩的长发,年约四旬,一个清瘦而神色阴冷的年青人,腰间糸着斑斓豹皮的带子,另一个,有一条刀疤横过他的右眼,所以右眼有些斜,但好像并没有瞎。这三人之中,以这人的容貌最为凶恶,充满了暴戾乖张之气,似一头野性难驯而又惨怖无比的野兽,叫人不寒而栗。
这一行人,果然有二十多骑,他们奔驰到了丁泰翰三人的前面约五十尺,留着长发的中年人,忽然高举手臂,整个队伍停了。
他带着疑惑警觉的朝三人上下打量着,又向他左右的两人低声讲了句话,早晨的阳光照耀在这一行骑士身上,炫目耀眼!
为首的三人目光一直注视着丁泰翰,那个年青人越前而出,他冷冷的道:
“你们是什么人?”
丁泰翰皱着眉,望着眼前的人,一面思索,一面低沉的道:
“我们只是过路人,各位不必知道。”
“呸”了一声,那个年青人恨恨的道:
“少爷问你,你敢不说,用如此的口气跟我说话?说,你们是哪一条道上的?”
阳光已强烈了一些,空气在清新里浮着一层燠热,天空澄蓝如洗,有几片淡淡的云彩飘忽着,与山上那种阴阴的天空已完全不一样。
这般晴朗的日子,予人极端愉快及欢欣的感觉,但是,眼前这个表情冷漠的年青人,似乎并没有感觉到这个怡人的气候!
这位白衣少年冷沉的面容,充满了敌意,这片和煦面爽朗的早晨美好气氛,完全破坏无遗了。
丁泰翰默默的凝注着这些来意不明的白衣少年,此刻,却看不出心里有着什么想法。
小晴不安的瞧着丁泰翰,低声的道:“这人看来好吓人哦……”
丁泰翰安抚的拍拍小晴的背,轻轻的道:
“不用担心,没有什么值得惧怕的……”
这个年青人板起面孔,冷沉的语声寒瑟的响起,喝道:“本少爷问你为什么不说?嘀嘀咕咕的在说些什么听不得的话?”
丁泰翰哼了一声,冷冷的道:
“光天化日之下,天上飞,地下爬,全由人自由自在,怎么你们要拦路截道?”
年青人沉着脸,毫无感情的声音传来:
“只要你们说明身份,与咱们没有瓜葛,本少爷就放你们过。”
丁泰翰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青年,闲淡的道:
“那阁下为什么不自己先报个万儿来,让在下听听,有没有瓜葛,在下自会分断。”
所青人厉喝音又响了起来,道:
“朋友,触怒了本少爷,对你们不会有任何好处。”丁泰翰看了他一眼,安祥的道:
“在下生来就不接受任何人的威胁,朋友,你看走眼了。”
那年青人似乎一下子为丁泰翰的模样气度给震慑住了,他愣了一下,又道:
“咋们乃‘神威镖局’的人,保了一趟镖经过,阁下是否为此而来?”
丁泰翰微微一笑,这人实在太嫩了,在镖局做事,担了不少风险,掩人耳目唯恐不及,如何又主动的告诉陌生人,自己保了镖呢!
或许是他见丁泰翰等不过三人,其中又有两位小女孩,所以并不放在心上,如果如此,他这种以貌取人,早晚会吃亏。
不过,更令丁泰翰吃惊的是,对方保的是什么东西,要动员这么多人,而且个个看来精悍能干,似各身怀绝技,非泛泛之辈。
这些人的装扮更不像平常镖局的镖师,而像绿林里道上的朋友,叫人纳闷。
此时,又有一条人影纵马而来,快捷地奔上丁泰翰等人的身旁,立在年青人的身边。
丁泰翰一看,掠来之人正是那右眼上下有明显刀疤的汉子,威风凛凛。
来人含有敌意的瞧着丁泰翰,又小声与身侧的年青人说了几句话,随后,他转过头来,微微抱拳道:
“在下‘神威镖局’‘刺头’周瑞岸,朋友,敢问高姓?”
丁泰翰一听之下,不由加了几分敬意,此人虽然丑陋,对自己亦有戒心,但到底见过世面,在未知敌是友之前,尚能以礼相待,比起那个粗莽,目中无人的沉淡年青人,高明多了。
优雅的回了一礼,丁泰翰安祥的道:
“在下姓丁,久闻‘神威镖局’之声威名传遐迩,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周瑞岸很清淡的一笑,缓缓的道:
“不敢!‘八臂猿’魏岩年青阅历不深,多有得罪,望见谅!”
丁泰翰无所谓的笑笑,道:
“无妨的事!”
周瑞岸略一沉吟,谨慎的道:
“本不该如此问,但在下等身负重责,可否知道丁朋友为何等在这里?”
没有考虑,丁泰翰迅速的道:
“周朋友,你们误会了,在下主仆三人只是路过此地,决没有意在此等候各位的。”
似乎犹豫一下,周瑞岸终于展露了一丝真挚的笑容,他深沉的道:
“在下等冒昧了,我们……我们可能紧张过度了,丁朋友大名是……”
丁泰翰一笑,抱抱拳,平淡的道:
“在下丁泰翰!”
“丁泰翰”两字似两声雷响在周瑞岸的耳边,他大大的震动了一下,有些张口结舌的道:
“狄……丁泰翰,‘鬼手’丁泰翰?”
丁泰翰静静一笑,点点头,道:
“正是!”
周瑞岸润了润嘴唇,歉然的抱拳,尊重的道:“丁兄声威远震武林,谁不知道‘鬼手’勇冠三江五湖,只是,久未有丁兄消息,这两年丁兄倒是消声若迹了。”丁泰翰搓搓手,安祥的不带一丝俗气,道:
“算不得什么,在下生性随性所至,做事无一定的方向,承不起阁下的谬赏。” 周瑞岸想了想,断然道:
“对于丁兄,在下神会已久,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丁兄可否相助一臂之力。”
丁泰翰双手抱拳,真诚的道:
“蒙陶兄看待得起,如果在下有效劳之处,定当全力以赴!”
周瑞岸稍微犹豫了一下,道:
“是有关咱们这一趟镖……”
说到这里,他转首对身旁的“八臂猿”魏岩低沉的道:“去请总镖头来!”
魏岩转头快速的奔回队伍,丁泰翰见他对中间带头的长发中年人说说指指,那人就是“神威镖局”的总镖头“雄鹰”江玉轩了。
江玉轩先是皱皱眉头,接着又深沉着脸,一下子又微露着笑容,很快的,江玉轩与魏岩又驱身飞快来到了丁泰翰等人面前。
一看到丁泰翰,立即双手抱拳,感激的道;“丁兄,承你不弃,应允相助‘神威镖局’,上下俱感荣幸,在下‘雄鹰’
江玉轩在此先谢过了!”
丁泰翰再度抱拳,低沉的道:
“总镖头言重,在下区区薄力,只怕帮不了什么大忙,敢闻其详?”
江玉轩真挚的望着丁泰翰诚挚的道:
“丁兄,萍水相逢,即蒙如此垂助,虽未领受,在下等必将此情永记心中。”
洒脱的一笑,丁泰翰淡淡的道:
“在下有幸效犬马之劳,总镖头再如此客套,在下实在汗颜。”
江玉轩一动不动注视着丁泰翰,道:
“在下等这一趟镖保的是一个人,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只是想要这人的道上朋友不少,一路上风险极大,在下或者过于冒昧,但蒙丁兄不弃,助在下顺利的保这趟镖到达目的地。”
通常保的镖,大多都是珍珠宝物之类,保人这倒是头一遭听到。
丁泰翰兴致颇浓,微微一怔,道:
“但不知这个人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为什么如此重要,路上会有什么风险?”
江玉轩略略躬身道:
“此人是个神医,叫‘妙药师’,无人知其什么名字,听说这人医术极高,据说他能使一位断气在一个时辰之内的人,再活转过来,可谓神奇之至!”
顿一顿,他又沉声道:“这人退隐多年,现在因‘凉山派’的‘桃园居士’
得了怪病,定要‘妙药师’才能医治,但是‘妙药师’为人怪异,绝拒不少求医之人,所以得罪很多道上朋友,他与‘桃园居士’却是莫逆之交,所以才又出现,准备去救治,只是以前因他拒绝医治而死之的亲人、朋友,皆以仇杀他为快,因此,‘凉山派’才请‘神威镖局’保他平安到达目的地。”
丁泰翰不禁哑然失笑,平淡的道:
“凉山派在江湖道上的声威亦算远近知名,为何他们不自己保呢?”
江玉轩闻言之下,心中更增了三分敬意,“鬼手”丁泰翰不愧是名传大江南北的豪士,机智过人,思路反应奇快。江玉轩笑了笑,又朝丁泰翰道:
“那是因为‘凉山派’名气太响,在道上目标过大,反而不好,他们当然不怕前来挑衅之人,万一‘妙药师’有个闪失,就坏了大事。”
丁泰翰淡淡一笑,会意的点点头,低沉的道:
“如果这趟镖风险这么大,总镖头为什么不拒绝呢?”江玉轩有些赧然的一笑,道:
“‘凉山派’看上本镖局,‘神威镖局’如何敢拒绝?否则……” 他停了一下,脸上微红,难堪的道:
“去年本镖局莫名其妙的失了一大笔镖,赔得倾家荡产,这一躺的保费可以使‘神威镖局’重新站起来,所以只有硬着头皮接下了。” 丁泰翰长长一揖,温和的道:
“在下冒昧了,在下自当稍尽绵力,如果路上有用得上的地方。”
叹了口气,江玉轩道:
“蒙丁兄如此器重垂助,即令在下好生惭愧。”丁泰翰心里已做了决定,转头道:
“小毓、小晴,见过几位大爷。”
两姐妹急急移近了两步,裣衽施礼道:
“小毓小晴见过三位大爷。”
江玉轩赶快还礼,高声道:
“两位小姑娘聪明伶俐,生得一模一样,倒是在下生平仅见!”
小晴眨眼道:
“大爷能不能分辨我们两个?我是小晴,她是我姐姐小毓……”
丁泰翰不禁笑了笑,道:
“小晴,在曹总镖头面前,如此无礼,也不怕人家笑话?”江玉轩忙道:
“不敢!的确分不出,实在太像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两人都一样是最出色的小美人。”两姐妹双颊飞红,睁大眼睛,带着微喜的神色望向江玉轩。
丁泰翰又现出他原来淡淡闲闲的神情,道:
“总镖头‘妙药师’你们如何安置呢?”
江玉轩望向丁泰翰,沉声道:
“他与我们的人一样的打扮,杂在一群人中,等我们晚上落脚时,再为两位引见。”
丁泰翰点点头,道:
“那我们即刻起程吧,总镖头?”
江玉轩对丁泰翰点点头,转首沉声道:
“周镖师,挪出三匹快马,给丁大侠三人骑坐,吩咐下去,即刻起程。”
周瑞岸恭谨的答应一声,迅速飞身而去,很快的牵来三匹体毛发亮的骏马,高大英威,一看即知是难得的千里马。
丁泰翰谢了一声,与小毓、小晴各自翻身上鞍,周瑞岸也呼哨一声,率着众人,向前行去。
江玉轩一直与丁泰翰并肩而行,他伸手拭去额上的汗珠,兴奋的道:
“丁兄,实不相瞒,有你同行,在下心里踏实多了。”丁泰翰笑笑,道:
“总镖师谬奖了,区区小事,不必挂齿!”
江玉轩略一沉吟,低声道:
“丁兄,再行百里,就到了‘烈幽谷’,咱们在那里可以打尖休息,只是在那附近有一个人,咱们不得不防。”丁泰翰淡淡的道:
“此人名号为何?”
江玉轩左右看了看,放低了声道:
“‘千手佛’姜隆。”丁泰翰用手抹抹额角,道:
“此名似曾闻及,但亦非特别响亮,总镖头跟他结有梁子?”
江玉轩嘴巴动了动,似是难以启齿,他窘迫的干咳了两声,道:
“有一年,本镖局保了一趟镖,经过‘烈幽谷’因有多人抢镖,随行镖师与之发生争斗,却在混乱中,误杀了前来调解的年青人……”
丁泰翰闭闭眼,道:
“这名年青人与‘千手佛’姜隆又有什么牵连呢?”江玉轩尴尬的一笑,道:
“那个年青人原来是姜隆最钟爱的徒弟,而且……据称此人乃一正义之士,倒是咱们理亏了,自此梁子就结下了。”
丁泰翰点点头,在起伏的马背上想了想,又道:“此事发生后,那姜隆难道没有采取报复的行动吗?”江玉轩苦笑了一下,道:
“说来也着实丢人,为了这码事‘神威镖局’可真是付出了非常大的代价,那趟镖的镖师回到局里,就尽遭杀害,一个也不存,那些可都是本局优秀资深的镖师,自此本局买卖就一落千丈……”
丁泰翰牵动了一下唇角,淡淡的道:
“杀人偿命,贵镖局付出代价已是够了,为什么……”
江玉轩叹了口气,道:
“走镖真是刀口上舔血,水里来火里去,想在道上平安的来去,凭的可是礼数,对于各路朋友,招呼周待,最忌讳得罪人,坦白说,一个镖局能有几个真正的硬把子?姜隆放言出来,只怕‘神威镖局’的人经过他的地盘,格杀勿论!”
丁泰翰望着两旁缓缓移后的景色,他的思维深入了一个问题,半晌,他慢吞吞的道:
“总镖头,以在下看来,贵镖局这行人各个身怀绝技,不是普通的平凡镖师。”
江玉轩苦笑道:
“丁兄果然好眼力,这些人有一大半不是镖局里的人……是在下向‘三义帮,借来的一等高手,此行任务艰巨,非本镖局所能应付的。”
丁泰翰点点头,安祥的道:
“原来如此!总镖头,非是在下冒昧,‘凉山派’为什么会挑上贵镖局呢?像‘圆通’‘威武’……等镖局在道上从未出过事,他们或许都比贵镖局人手更足……”
江玉轩的双眉微结,沉重的道:
“在下也不知这是幸或不幸,‘凉山派’认为本局信誉尚好,而名头不是很健,注意的人可能少些,所以这趟镖是相当隐密的。”
丁泰翰不再说话,此事实在闻所未闻,为了一个人,出动这么多人,担了如此大风险,人多嘴杂,如何能隐密呢?
他对“忠义帮”组织并不很了解,不知道江玉轩跟“忠义帮”关系如何,怎么能请出“忠义帮”这么高手相助!
但是,“忠义帮”是武林黑道上最为歹毒的帮会之一,这是众人皆知,他们不讲江湖规矩,不谈情感道义,谁也不愿意招惹他们,而现在江玉轩跟“忠义帮”挂勾,这使丁泰翰十分困扰,多少也带着些为难。
丁泰翰自出道以来,从未与“忠义帮”有过纠葛,所以对他们并不了解,但他耳闻目见,所听到的片段极为不少,他们个个都是狠上加狠,滑上加滑。
名和利,一般人不容易看透,“忠义帮”为了利之所至,用的手段阴诡残酷,恐怖至极,或许江玉轩答允了什么优厚报酬那也是有极大的可能性的,只是此话却不好开口直问。
丁泰翰,道:
“刚才提至‘千手佛’姜隆,为了息事宁人,贵镖局为何不避开此路,另择行程呢?”
江玉轩微喟了一声,道:
“经过‘烈幽谷’是到‘凉山派’最近的捷径,因为时间紧迫,只得闯他一闯。”
丁泰翰淡然道:
“这‘千手佛’姜隆有多少手下?贵镖局如今有这么高手相助,畏他为何?”
江玉轩摇摇头,叹道:“此人一向高傲,不喜与人打交道,功夫却是了得,也就是去年的事,他一个人直捣‘白骨门’,杀得尸横遍地,自此,‘白骨门’在江湖上,算是烟消云散,不再存在了……”
丁泰翰注意到江玉轩的神态,而且他也明白对方心中想些什么,想说什么,但他不再多言。
静静的,耳朵里响着清脆的蹄声,江玉轩瞧着丁泰翰目光中似有所求,似有所言,但是,他嘴唇蠕动了几次,终于又将一肚子话咽了回去,眉宇之间泛起一层隐隐的,却极为浓重的忧郁。
一行人已走出崎岖的羊肠道,这条窄窄的土路比先前的,宽敞了许多,再过一会,他们就可以走出山区,到平坦的路上了。
丁泰翰望着江玉轩被风吹乱的长发,心想道:
“这位总镖头,不管怎么说,做的总还是正派生意,如此装束不但惹厌,而且有些扎眼,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各有各的样。”
目光投注在路前,江玉轩低沉的道:
“咱们这一趟,到了‘烈幽谷’能避则避,万一避不过姜隆,那……”
他十分为难的沉吟了一下,艰涩的道:
“这事……唉……实在不好启齿,这事还……还望丁兄……” 丁泰翰侧着脸望着他,道:“在下即允为此事效力,自当全力以赴,总镖头之意,在下知道。”
曹正浩惊喜的睁着眼,有些口吃的道:
“丁兄……真是古道热肠……在下感激不尽,实不相瞒,对此人……在下颇为忌讳……”
丁泰翰闭闭嘴唇,笑了笑,道:
“遇上了再说吧!”
江玉轩轻轻拍拍马头,忽然沉默下来。
丁泰翰瞥了对方一眼,低沉的道:
“咱们若不在‘烈幽谷’打尖,或许即能避过此人……在下之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此时候,最好别有风波……江玉轩将长发往后拂了拂,郁郁的道:
“出了‘烈幽谷’,就没有打尖休息之处,人马都无法承受这么长远的跋涉,实无其他办法可想,在下也只得冒险。”
丁泰翰淡淡的道:
“该来的就让他来,浪迹江湖,这些风险也是免不掉的。” 徐徐的行走着,一行人已行上坦途大道,道路两侧,都是绿油油的田野,景致赏心悦目。 这条路迤逦向前,远远的,可看见一条蜿蜒的河流,在河之边可看见一片高短参差的屋舍。
江玉轩用手朝远处的那条河一指,道:“沿着那条河走,就可以到‘烈幽谷’了。”
现在,太阳已经爬得老高了,渐渐有炎热的味道,不觉令人有一丝渴望想跳到水里去泡一泡,好好洗刷一路的风尘。
一行人,策骑坐马,他们沿着这条长河的堤边进了一个小小的集镇。
他们一路直线进入这小集镇的唯一街道上,他们缓缓而行,不惊动附近的农人,尤其他们怪异的装扮,浩大的队伍,的确容易令人侧目。
江玉轩回望一个汉子道:
“已是正午了,这附近可有饭铺?吃饱饭才好赶路。”有一名汉子,策马移近一点,恭身道:
“已经有一名弟兄前去吩咐了。”
江玉轩吁了口长气,嗯了一声,道:
“那就好,你在前面引路吧!”
这位汉子恭谨的越过队伍之前,带领一行人,来到一个简陋的短房前停了下来,先行派来“神威镖局”的弟兄立在门外,恭迎江玉轩等人。
门前的汉子趋前,对江玉轩道:
“这里只有这一家馆子了。”
江玉轩瞧着丁泰翰微微一笑,道:
“在这穷乡僻野,有一家小店已是不错了,吃个粗饱方是正事……”
他又侧身对那名汉子道:
“吩咐造饭了没?”
“嗯!已经订好了二十多人的饭食,还有马匹的饲料,马上就好。”
这家饭铺连块招牌也没有,简简陋陋,稍高的人还得弯身才得进去,除非来过的人,否则不注意到这家营业中的饭铺,它与寻常农舍,外表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