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名
密码
短信业务 APP权益
擒敌擒王
     段元忠阴笑道:   “江湖上尔虞我诈,老夫若不耍些手段,焉能迫使你们就范?”他一剑仍然抵住丹彤仙姑的前胸口,但从他剑上透出的剑气,已隐隐笼罩住对方,丹彤仙姑除了感到呼吸受阻,浑身难受之极外,且不敢稍稍移动一下身子,以免为其剑气所伤。在这等情况下,丹彤仙姑仍然面不改色,微笑道:   “段堡主此番倾巢来犯,最大的目的便是取贱妾的性命,目下我已落入你掌握之中,缘何尚不动手呢?”   段元忠道:   “正因为你已在我掌握下,是以老夫又不忙着动手了。”丹彤仙姑道:   “此话怎讲?”   说话间,伸出纤纤玉手,一拢头上发丝,仪态甚是迷人。饶是段元忠如何老成恃重,亦显得有些心醉神迷,目光为对方的美色和万方仪态所吸引住,一时竟无法挪开。   直至此刻,他心中不得不承认,丹彤仙姑年龄虽然稍大了一些,却是自己平生仅见,最富吸引力的美女,难怪她出现江湖未及一载,竟令武林掀起一股热潮,人人以一睹仙姑芳容为快。但他旋即瞿然有所警觉,暗忖:   “我对女人向来是没有多少兴趣的,今天是怎么了?竟在这紧要关头胡思乱想起来……”当下冷笑一声,道:   “你先命令属下婢女停手再说。”   丹彤仙姑提五彩灯笼,左右来回摆了三摆,酣战中的数十名宫装女婢一接到灯号的指示,不约而同停下手来。   楚明玉转首一望,见段元忠已制住敌方的主帅,他一挥手,那十余名黑道高手及银衣队亦同时住手不攻。   事态急转而下,以雪峰五兄为首的正派义人士一怔之下,只有面面相觑,则声不得。   五义老二高上峰跌足道:   “仙姑怎可如此疏忽大意,眼看这一战咱们即将大获全胜,如是一来岂不是战果尽失,须得被迫订城下之盟么?”卓万里道:   “那段元忠老奸巨猾,他的要求只怕不仅于此,仙姑若应付得不好,全军败北不谈,她的性命或将不保呢。”   另一人道:   “然则眼下咱们计无所出,是要留此等着瞧局面的发展,抑或尽速退走,免遭全军覆灭之虞!”   卓万里拿目一瞧,见说话的是东游双英之一的夏东南,双英与五义向无交往,此番系自愿前来为仙姑助战。   卓万里沉吟道:   “夏氏吴成若心萌退志,韩某自然不便强留。”   言下之意,纵然双英退走,他们五义仍留在此处,其实他何尝不知,只要东游双英率先一走,其余七、八个正派侠士势必随之纷纷离去,如此一来,这股为白道好手所组成的阵容,眼看就得瓦解。之所以他会说出这等以退为进的话语,夏东南脸上果然有些挂不住,绝口不再提退走之事。   夏氏兄弟一沉默下来,其他人纵有退意,亦不便开口。这会子,蜂集在一处的十余名黑道高手中,突然有人脱口喊 “方才那连伤咱方银衣队多人,使剑的小子到哪里去了?”张叔夜 应声道:   “是啊,那姓洪的小子怎地突然失去了踪影?”   他与楚明玉等人在安峪道上拦阻仙姑的篷车时,洪安易及段寒雁亦在场,故此得悉洪安易的名姓。   经他们两人这一呼喊,众人登时记起场内确有这么一个人,齐地移转双目,四下扫视。   安无忌道:   “张帮主是说那剑法霸道,使人侧目的少年么?敢情他的目的只是上来捣乱一下,刻前趁着局势混乱,又悄悄逸走了。”楚明玉摇摇头,道:   “任某第一眼瞧见那小子,就知晓他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咱们切不可因为他年轻而小觑于他。”   安无忌为人抢白了一阵,怫然不悦道:   “一个毛头小子,能有多少道行气候,任兄久当陕北黑道盟主,想不到顾忌也愈来愈多了。”   说着,又自冷笑数声。   楚明玉凶睛一翻,似乎就要发作,但他旋即隐忍下来,哈哈笑道:   “有道是谋定而后动,任其行事若不总先存着几分顾忌,这陕北黑道盟主又怎能当得如此之久?”   表面上虽不介意,心中却暗自咒骂道:   “此事一了,定要叫你姓安的尝尝我老任的手段。”一句话说得安无忌哑口无言,两人之间,已自存有了芥蒂。楚明玉复道:   “此子的智谋胆色俱都过人是事实,况且旷野上野草丛生,那姓洪的小子若藏入草丛内,必定有其图谋,说不准因此将破坏段堡主一切计划。”   张叔夜 道:   “然则崔大当家意下之行动如何?”   楚明玉略一寻思,道:   “兄弟提议,咱们立刻分头搜寻,使那小子无所遁形,诸位有异议么?”   范岛主道:   “为防万一起见,目下只有这样办了。”   范岛主在江湖上的地位,丝毫不亚于楚明玉,他既随声附合,群魔俱颔首表示默允。   惟有安无忌又唱起反调来了:   “崔大当家定要给一个毛头小子捉弄得团团转,咱老安可不打算参加……”   楚明玉心中之愤恨,委实难以形容,但一来眼下情势不许自己与他闹翻,二来以安无忌在江南黑道上,亦是个雄霸半天边的魔头,且以难缠出名,自己与他翻脸动起手来,殊无必胜之把握。故此他只有一再忍气吞声,别无他法可想。   楚明玉惟一可做的,是嘿然怒目,瞪了安无忌一眼,道: “安兄固执己意,谁也勉强不得,但任某果然不幸言中,甚而坏了大事,段堡主怪罪下来,任某可不能替安兄耽待此咎。”他不惜抬出段元忠之名,暗示他可能惹下杀身横祸,安无忌不禁耸然动容,须臾之间,神色连变数变。   但安无忌虽则心存疙瘩,形势却迫得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执拗到底,低哼 一声,不再搭腔。   楚明玉开始调兵遣将,由范岛主,张叔夜 等好手,各自率领一小股银衣队,分向四方搜索洪安易的踪迹。   这一段对话,都被隐藏在近处草丛中的洪安易听得一清二楚,内心颇为震动,暗忖: “那楚明玉外貌看似凶猛粗鲁,却是心细如发,先时我犹以为他那陕北黑道盟主的宝座,系纯靠武力打出来的,真是以貌取人,失诸子羽了。”   从草梢上窃见楚明玉等人业已分散展开搜索,只有安无忌一人立在原地未动,洪安易观察了一下周遭形势,心知欲接近篷车,显然颇为不易,非出奇计冒个大险不可。   楚明玉等一干人及银衣队的搜寻,乃是从核心向四下推广,并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宫装女婢们及正派一众高手,因为己方的首脑丹彤仙姑已落在人家手上,是以对敌人的行动,未尝加以阻挠。   旷野上叱喝呼应之声此起彼落,洪安易心中已有了腹案,此刻正有两名银衣汉子搜到近处,再往前数步,他的行藏便得败落。   洪安易心中紧张异常,因为只要自己一被敌方发觉,计划就全盘倾覆。   他顺手自地上拾起一块碎石,屈指一弹,石块破空激射,落在左面数丈之外,发出 “叮”的一响。   那两个银衣汉子齐然喝道:   “谁?!”   身子一纵,先后往左方发声之处掠去。   洪安易微透一口气,借着草丛的掩护,匍伏着闪向安无忌立身的地方,这时夜风呼啸狂卷,他又尽可能放轻足步,以是之故,直到接近安无忌三丈内外时,仍未被对方察觉。   他迂回绕到安无忌的背后,剑子紧紧持在手上,在他的腹案中,首先要狙击的对象正是七煞手安无忌。   最要紧的是,他必须在安无忌警觉之前,卒起发难,一剑将对方解决,庶几不露出丝毫痕迹。   洪安易自问功力火候,都办不到这一手,况且对方又是当今黑道有数的好手之一,自有他的底子及本事。洪安易与他正面敌对,能不能赢得过对方,尚成问题,目下他虽已学成了 “扶风三式”,但论经验火候离巅峰之境犹相去甚远,是以要一剑使安无忌当场送命,须得用点谋略才行。   “攻其不备”便是洪安易所能使用的唯一方法,他一步一步潜到切近,望着安无忌的背影待要下手,心中忽然泛起不忍之感。他默默对自己道:   “这七煞掌安无忌纵非正派人士,是不是大恶不赦之辈,还难说得很,我自暗地里偷袭于他,总是于心难安。”   正迟疑间,安无忌业已感到有人潜近,一回首,立刻发现了蹲伏在草丛内,手持长剑的洪安易。   安无忌阴阴道:   “小子,原来你藏在这里!”   洪安易暗暗悔恨不已,只因自己心中所生的恻隐与不忍,迟疑下不了手,以致错过了狙杀对方的良机。   然而另一方面,他又为自己适才没有做出那不光明的举动而稍慰于心,虽则丧失了突起发难的机会,胸中反倒像是释了一块巨石。   既然行藏败露,洪安易索性现身出来。   安无忌凝目盯住洪安易,道:   “你便是那姓洪的小子么?”   洪安易道:   “不错。”   安无忌冷笑道:   “崔大当家率人向四下搜寻你的踪迹,想不到你会从此地冒身出来,嘿嘿,你耍了姓任的这一记,咱老安不由不佩服你的能耐。”洪安易道:   “阁下好说了。”   安无忌冷笑一止,伸手入怀掏出一样物事,方欲屈指弹出,洪安易晓得他乃是要发出讯号,通知楚明玉等人回来,他情急智生,忙道:   “阁下可是欲设法通知任当家赶回来么?”   安无忌暂时停止发出讯号,道:   “这个自然,咱老安几乎已等不及要瞧瞧姓任的折回这里,见到你之后那等尴尬的嘴脸,嘿!嘿!”   洪安易从容不迫地道:   “区区久仰安先生的神功绝艺,本待好生请益一番,不料你定欲倚多为胜,倒叫我失望了。”   安无忌怔了一怔,道:   “小子你为什么要拐弯抹角,有话何不直接了当说将出来?”洪安易沉道:   “你可敢只身与我决一死战?”   安无忌厉声道:   “咱老安岂会将你这毛头小子放在心上,你自求速死,老子便将你格毙,以后任当家回转再说。”   他嘿然运功提气,双手在顷刻之间完全变为黑色,洪安易怎会不知敌手七煞掌的厉害,不敢稍有大意,亦自提剑待敌。等了一会,安无忌却未曾出掌攻击。   安无忌神色阴睛不定,道:   “敢情你居然别有用心,咱家险些着了你的道儿,你这是白费心机了。”   洪安易不想安无忌会狡猾如斯,情知自己要在惊动旁人之前,击倒对方的心计已完全落空,他失望之余,决定孤注一掷,不给安无忌以发出讯号的时间,抢先出手,立时抡剑攻出。说时迟,那时快,洪安易方自抡剑出击,一条灰色人影宛如闪电般自前方草丛中一窜而起。   那灰影窜起处和安无忌相距不及八尺,洪安易只觉晶瞳一花,人影乍现,犹未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安无忌已发出一声闷哼,砰的栽倒地上!   这一切变化,委实快得出人意表,那人击倒安无忌后,宛如一缕灰烟般,没入草丛之中。   洪安易愣愣呆立了好一忽,喃喃道:   “那灰影是谁?那灰影是准?”   他哈腰下去,发现安无忌已经断气,将尸身翻转过来,背上赫然印着一只灰色的掌印——洪安易脱口低呼道: “寒帖摧木拍……他——他竟是矮脚虎?!……”   霎时洪安易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迷惘,不断地自问:   “矮脚虎为何要杀死安无忌?他有什么理由杀死安无忌?”   先时,他曾听起白袍人提出警告,矮脚虎亦率领了一股人马,赶到旷野附近,但一直未见他们露面出来。   而适才矮脚虎却单独在场上出现,并当着洪安易之面,一举将安无忌袭毙,动机的是十分耐人寻味。   洪安易惊骇之余,只觉事态越来越趋复杂,忖道:   “矮脚虎适时狙杀了安无忌,无疑的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他若存心如此,则其中必有隐情叵测……”   旋又忖道:   “敢情他看到段元忠与丹彤仙姑之争战,已成了一面倒的情势,段元忠此战获胜后,声势必然大增,势将破坏安然堡和留香院的均势,对矮脚虎而言,当然颇为不利——”想到这里,他仿佛已能寻出某些蜘丝马迹:   “矮脚虎所愿见到的,乃是丹彤仙姑及段元忠两败俱伤,好让他坐收渔翁之利,故此他遂存心帮助我这个大忙,以假我之手,去抵消段元忠既成的优势,然而他缘何又不亲自率领手下出战呢?   他虽已获得了某项结论,但仍有许多疑惑未得解答,眼前时机紧迫,篷车上的丹彤仙姑随时都有丧生在段元忠剑下的危险。   洪安易不暇多加思虑,迅速剥开安无忌的外衣披在自己身上,连头巾也都换过,不一忽,他已完全改了装束。   此外他并将长剑用白布包扎起来,略一整衣衫,大步向篷车及灯火辉煌的帐幕走去。   楚明玉等人犹在旷野上搜索不止,洪安易经过他们身旁时,心中不觉忐忑而跳,生怕被瞧出破绽。   张叔夜 首先瞧见了洪安易,高声道:   “安兄也加入了咱们搜索的行列么?”   洪安易故意将头巾拉得很低,盖住了齐眉以上的额头,他的身材又与安无忌相仿,任何人未予细瞧,都会误认他便是安无忌。   洪安易压低嗓子道:   “方才我似乎瞥见了一条人影朝帐篷的方向一闪即没,特地过来察看一下……”   他不但改变了装束,连声音都改变了,楚明玉这一伙人,虽已走了一辈子江湖,却做梦也想不到来者会是洪安易所冒充。   抑且他们全神贯注于搜寻工作,压根儿未曾瞧到安无忌被狙杀的那一幕,在他们意识中,安无忌纵与楚明玉赌气,设若发现了可疑人影,赶过来瞧个究竟亦是十分入情合理之事。   楚明玉高声道:   “安兄既然有所发现,可要多找几个人手,以防闪失?”   洪安易暗道 “不妙”,若让楚明玉等人缠住,眼看就得功亏一篑了,但他依旧保持沉着,故意冷笑道:   “崔大当家莫非以为咱老安一人,应付不了那毛头小子,或者要和我抢这个功么?……”   他尽量模仿安无忌的口气说话,果然将那一干老江湖瞒过,楚明玉何尝不知安无忌的气量,是出了名的窄狭,亦不再坚持己意。   洪安易接着发出数声冷哼,昂首阔步而去。   往前走了数步,耳旁隐约传来余岛主的声音:   “奇怪,我总觉得老安似乎有点不大对劲,他说话干嘛一直侧着面孔,还有他说话的声音……”   另一道粗哑的嗓子道:   “方才他走过时,和咱们有一段距离,夜色又如此昏暗,咱家连他的面庞都没有瞧清咧。”   张叔夜 冷冰冰的声音道:   “你们到底在怀疑什么?安无忌还是安无忌,难道他会突然变了另外一个人不成?咱等目下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你们还要去惹麻烦,闹起内讧么?”   其余诸人闻言不再作声,洪安易释了一口气,加快足步朝篷车掠去,这时他离篷车约莫只有五丈远近。   放眼望去,但见段元忠手上的剑子,仍然抵在丹彤仙姑的胸前,脸上洋溢着腾腾杀机。   丹彤仙姑斜倚在篷车横杠上,双峰上衣襟已被剑尖划破一道裂痕,露出白皙如玉的肌肤,鲜血汩汩涌出。   洪安易只道仙姑已然被害,眼前一阵昏黑,他勉强按捺住突突狂跳的心子,再一凝目,这才发现仙姑仅仅是受了点外伤而已。   在他俩的左侧,则站着怒目而视的邹元缘,另有五名官装女婢及杨春,环立在篷车四周。丹彤仙姑启口道: “段堡主要问的都已经问完了,缘何还不下手?”   段元忠冷笑道:   “你是否知道终究不免一死,是以希望老夫早点下手?”   丹彤仙姑道:   “并不尽然,贱妾在未到完全绝望时,岂会放弃继续努力,事实上,贱妾所以有此一言,乃是早经料到你必不敢冒然将我杀死的缘故。”段元忠冷冷一哼,道:   “仙姑居然会有这等荒谬的想法,那真是非常不幸的一件事。”右腕一抖,剑尖一挑刺进,但闻裂帛之声,丹彤仙姑前胸乳沟处,又被挑裂了二寸长的剑口,殷红的鲜血涔涔渗出。但他的剑子也只是划破仙姑的肌肤而已,并未刺进她的胸膛。段元忠道:   “你真的不畏死?”   丹彤仙姑神情自若地道:   “贱妾已说过了,并非我不畏死,而是你不敢下此毒手。”段元忠道:   “笑话,老夫可不像那些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易为你的美色所迷,若说我不能辣手摧花,那就大错特错。”   丹彤仙姑发出清脆悦耳的笑声,道:   “段堡主有没有怜香惜玉之心,是不是下得了摧花的辣手是一回事。致于提防贱妾死前,有无反击的方法,又是另外一回事。”段元忠双目一瞬也不瞬地盯住对方,像要洞穿她的腑肺似的,俄尔,陡然仰天大笑起来。   笑声之中充满了内家真气,直若金石交鸣,震得周遭诸人耳膜嗡嗡作响,丹彤仙姑芳容上亦不觉露出痛苦之色。   好一忽,他才停住笑声,道:   “丹彤仙姑,你又在虚张声势了。”   丹彤仙姑道:   “是么?刻前段堡主闯进内圈时,难道没有发觉篷车周围的防卫力量甚是薄弱?非是贱妾自诩,我既能运筹帷幄,指挥作战于阵前,岂会没有顾虑到有人闯入内圈的可能性?……”语声一歇,续道:   “由此足资证明贱妾非是虑不及此,若事先我没有妥善的安排,焉能放心在防卫力量如斯薄弱的内圈里指挥作战?段堡主只要略为用心一想,当不难明白贱妾是不是仅在虚张声势,故放空气而已。”   段元忠闻言神色霍变,厉声道:   “你说,你在篷车上到底布置了什么?”   丹彤仙姑道:   “段堡主有没有注意到,贱妾两手分别握住两旁的车辕横杠,只要我往里侧一拉,立刻引发车上机括,可致人于死,段元忠堡主纵然神功盖世,亦难逃此一厄运,你打算试一试么?”段元忠道: “那是什么机括?”丹彤圣女道:   “这个贱妾可不愿意透露。”   段元忠脸上神情阴晴不定,丹彤仙姑斜睨了对方一眼,业已明白他是宁可相信自己所言,而不敢信其无了。   段元忠道:   “纵令你所言属实罢,老夫这一剑刺进,眼看你就得香消玉殒,还有机会拉动车辕机括么?”   丹彤仙姑道:   “事实胜于强辩,段堡主如执意同归于尽,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段元忠沉吟不语,双方这一回合斗智斗力,丹彤仙姑竟由绝对的劣势,又扳回了平手。   洪安易在五丈外听得一清二楚,对丹彤仙姑长于应变,和超人的才智,有了更深一层的估计。   丹彤仙姑侃侃续道:   “所以目下的情势,与其说贱妾在段堡主的掌制之下,倒不如说段堡主已被诱入贱妾的陷阱中来得恰当。”   段元忠冷冷一晒,道:   “老夫自信在我出剑取你性命之际,你绝无拉动车辕的机会,你若不相信,那是未免太过于低估老夫的剑上功力了!”一言及此,面色陡然一沉,双目精芒毕露,弥漫着逼人的杀机,洪安易不禁暗叫一声 “不妙”。   任何人都可由他脸上的表情,看出他竟有出剑一试的决心,至此,丹彤仙姑亦失却素昔的镇定功夫,霎时之间,芳容失色。段元忠阴笑一声,正待挺剑刺出,丹彤仙姑及时出口道: “那边什么人来了?”   说话间,美目同时瞟向洪安易。   段元忠剑势一窒,头也不回道:   “老夫早就发觉了,安无忌,你来到这里干啥?”   洪安易沉下嗓子道:   “咱老安发现见这边有可疑的人影出没,似乎就是那姓洪的小子,因此过来察看一下……”段元忠阴阴一笑,厉声道: “洪安易!你休想瞒过老夫的耳目!”   洪安易怔了一怔,骇然忖道:   “这段元忠真是太厉害了,他并没有回头望过我一眼,便能找出我假冒安无忌的破绽,难怪连魏哲茂那一代剑手,亦不免锉杀在他和矮脚虎的手下。”   身份既然败露,他索性将安无忌的外衣及头巾去掉。段元忠道:   “小子你那瞒天过海的手法,想已骗过了老夫邀来的黑道高手和银衣队下属,否则你连内圈也闯不进来了,嘿,可惜你终究无法过得老夫这一关。”   洪安易心中恨恨地一哼,朗声道:   “在区区的计划中,也没有愚蠢到妄想瞒过阁下的耳目,段堡主好说了。”   段元忠道:   “你穿着安无忌的衣服,可见他必定是被你杀害了,但是你竞有杀死安无忌的能耐么?”洪安易道: “区区可不想代人背这个黑锅,安无忌乃死在矮脚虎之手……”   饶是段元忠定力异于常人,一闻此语亦不禁吃了一惊,失声道:   “矮脚虎也来了?小子你没有打诳?”   洪安易道: “区区并无撒这个谎的必要。”   丹彤仙姑轻笑道:   “妙极了,段堡主可知晓‘卡庄刺虎’的道理?”   段元忠愣道:   “怎地?”   丹彤仙姑道:   “矮脚虎来淌这趟浑水,不外乎是运用‘卡庄刺虎’的原理,所谓‘待弱者死,壮者伤,一举而得两虎’,你我在此火拚,矮脚虎却候在一旁等着捡便宜呢……”   这话甚有份量,深深打动了段元忠的心坎,他原本决定不管如何,先出剑杀死对方再说,即连自身蹈险亦所不惜,现在不禁又踟蹰不决起来。   丹彤仙姑知机不可再,偏首朝右方呼道:   “武大官人,你终于露面了!”   段元忠矍然一惊,下意识顺着丹彤仙姑的目光望去,但他旋即悟出这不过是对方所使的诡计罢了。   说时迟那时快,段元忠的眼睛才不过转了一转,一条黑影倏地自五丈开外一掠而前,瞬即跃到篷车之上,速度之疾,即连邹元缘那等高手,也只见一抹光闪,一晃眼,人已到了篷车上面。那人正是洪安易,他就趁着段元忠心有旁顾之际,奋身扑上前去,倾全力劈出一剑——口中喝道: “姓司马的!   接着!”他人到剑到,丝毫没有拖泥带水,脚下所使的轻功身法,乃是太乙爵所授的 “太乙迷踪步”。   至于他劈出的这一剑,则正是是职业剑手魏哲茂赖以打遍天下绝无敌手的 “扶风三式”!   这两个武林有数高人的绝艺秘技,竟在洪安易身上同时施展开来,虽然火候未足,威力仍极为可观。   霎时之间,段元忠面目失色,他做梦也想不到那不起眼的洪安易,居然有那样快的身法,那样猛的剑式,他百忙中斜目一瞥,只见剑光森然,一股杀气陈逼而至,剑子尚未及体,全身衣袂已被卷得飘飘扬起。   这下变起仓猝,慌乱间,段元忠再也顾不了伤敌,抡剑自丹彤仙姑胸口撤回,反手斜挥出去,接住了洪安易那一剑。   “喀嚓”一响,两只剑身相交,洪安易到底因为功力远逊于对方,为司马定远自剑上反弹的真力,震得倒退了二步。   一个照面下来,正可看出段元忠超凡应变能力,换上旁人碰上这等奇袭,似乎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但洪安易之目的,亦仅是在迫使对方自仙姑身上收回长剑,以解仙姑之危而已,如今目的已达,他只要能设法将战事拖长下去就行。   段元忠喝道:   “小子你原来已练成了扶风三式,故此竟敢到老虎头上来捋须……”   洪安易不容敌手有瞬息喘息之机,右手抡剑急挥, “飕”“飕”“飕”,一口气连攻三招。   他这三剑所使的依旧是 “扶风三式”,几乎是一气呵成,没有一招是重复的,强如段元忠,亦为他先声凌人的气势所夺,要想缓一缓简直都毫无可能,不得不催剑发招应战了。   当洪安易再度使出 “下津风寒”这一招时,段元忠方始觅得机会展开反击,两支剑子一碰之后, “嚓”地弹开……双方都为对方剑上透出的绝强劲道所震,齐地自篷车上纵落地面。   丹彤仙姑总算暂时解除了剑尖的威胁,她并没有浪费时间,立刻拾起掉在车台上的彩色灯笼,高高提起,左右摇摆起来。   一众宫装女婢及雪峰五兄等白道高手,接到灯号的指示,知悉丹彤仙姑已然脱险,一时旷野上爆起震天价响的欢呼。   婢女们士气大振,马上依照灯号的指挥,催动阵势。   阵势发动后,段元忠这一方所占的优势立刻丧失,霎时双方又陷入苦战之中,恢复了先前的局面。这一切都变化,目然不会不知,心底涌起了无限的恼恨,他已将一切罪端完全归咎洪安易。   正因为洪安易横身介入,迫得他放弃拾取丹彤仙姑性命的机会,以致功败垂成,自然而然首当其冲成为他恼恨的对象。   待得他抢回攻势后,剑上招式一变而为强攻硬斫,极为凌厉紧凑,顿时气势迫人,杀机凛凛。   在武林中人的心目中,段元忠是仅次于魏哲茂的使剑名家,但见他长剑使得心应手,变化难测。   洪安易虽然仗着 “扶风三式”抢攻了一阵,但到底是在短时间学成,毋论经验与功力俱都远逊于对方,因此经段元忠一展开反攻,锐气顿挫。   段元忠意欲在数招内将洪安易杀死,以泄胸中之恨,剑势进攻得更加狠毒凌厉。   他功力之深厚,剑法之精妙,确可当得上 “炉火纯青”四字而无愧,赵安易苦苦支撑,已是险状百出。   照这样激斗下去,洪安易再也支持不了多久,便有丧生在他剑下的之虞。   突闻丹彤仙姑娇脆的声音道:   “段堡主,你如再不设法先稳住自己属下的阵脚,不出一刻,就得全军履没了……”   段元忠觑得空隙,环目一扫全场,只见银衣队阵容不整,被宫装婢女的阵法截断,零零散散的分布场中,成了各自为战的局势。   至于楚明玉等一干黑道高手,虽都功力超群,但在变化多端阵势里亦发 生不了多少作用。   如此一来,反而更勾起段元忠憎恨之心,决定速战速决,恨不得立刻使洪安易血溅五步,然后再收拾残众,重整旗鼓。   他手中长剑舞得愈发凶猛凌厉,洪安易节节倒退。   段元忠冷喝道:   “小子,你纳命吧!”   一剑当胸刺出,宛如毒蛇出洞,剑至中途,倏地化为纵击劈砸,去势之疾,直若排出倒海,一刹时,洪安易额上汗珠陡现,他可不敢以剑硬架,生怕兵刃在对方锋锐的气势下被磕飞。   洪安易情知自己或生或死,全在此一举是否得宜,蹬,蹬,蹬,他一连倒退三步,然后迎剑封上。   两剑三度相交,并没有如他预料被磕飞兵刃,反而被段元忠剑身所发出的古怪劲道所吸住,身躯不由自主向前倾踏了两步。   段元忠的一剑乃是横交胸前,锋口向外,只要洪安易再被吸前一步,他的颈子便有被对方剑口割断的危险!   就在洪安易勉力持撑之际,内圈中突又闪进一条灰影,邹元缘与防守禁卫圈的女婢眼快,早已围了上来。   那人 “嘿”地冷笑一声,双掌疾抡,举手投足间,击倒了三名宫装女婢。   来人的企图非常明显,他乃是要趁着大家忙于战事,无法分神时,闯进内圈,阴谋不利于丹彤仙姑。邹元缘有鉴于此,奋不顾身扑上,他身手本自不弱,又加上这一舍命相缠,那人一时竟无法闯得过去。   蓦地那人双掌分自不同的角度攻出,带起一股锐劲暴响,邹元缘全力挡了一卜,身躯一阵摇晃,仰口喀出一口鲜血,往后倒退了几步。   那人觅得空隙,振身直向篷车掠去。   丹彤仙姑美目一转,高声道:   “武大官人,你可是要先解决贱妾,之后再回地头去收拾段元忠么?”   语声甚是高扬,这时段元忠正运用深厚的内功,自剑上透出潜劲吸力,再过顷刻便可使洪安易颈断血流,一闻此言,心子不免一震,剑上力道亦因此缓了一缓,洪安易乘机撤剑避开,那突然出现之人正是矮脚虎,他冷冷道:   “不错,又怎样?”   单掌抡起,正欲劈出,陡闻一道冰冷的语声道:   “姓风的,老夫保证你这个便宜是绝对捡不成了!”   
上一章快捷键←)| 回到目录下一章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