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纪明轩疯狂地捶着暗道门的时候，杜浩南已经小心翼翼地扶着两边的 墙，沿着一条又黑又窄的通道向前走了。通道的墙壁是用岩石凿成的。突然 他的右脚登空，整个身体都向前扑去。他的双手向前乱抓着，但什么也抓不 到。他的胳膊重重地撞在了头上的弓形物上，这样，他的身体又向后冲去， 站在了一个看不见的深渊旁边。他用脚在试探着，使劲地撑着墙，渐渐地身 体恢复了平衡。然后他又一寸一寸小心地挪回到了安全的通道里。 杜浩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伸手抹去了额上的汗珠。真是太可怕了，杜浩南 感到他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不能永远站在这儿啊，还得往前走。他真 是进退维谷，前面是深渊，后面是杀气腾腾的纪明轩。 杜浩南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硬币，向前面抛了出去。这时传来 “当”的一 声闷响，然后又是一下，好像是在往楼梯下滚似的。这样硬币一下一下往深 渊里滚去，最后悄无声息了。 面一定是楼梯。杜浩南用脚试探着慢慢地、小心地下了一层台阶，然后 双脚踏在台阶上停了一会儿。就这样，他小心翼翼地下了一阶又一阶。 杜浩南花了大约一小时的时间才到了底部。他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但双脚又能踩到硬硬的地面这种感觉真是好极了。他虽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 处，可心里却清楚前面还有寂静、黑暗的迷宫在等着他呢。 杜浩南沿着通道继续摸索着往前走，他的脚踏在石质地板上发出了啪啪的 响声。等他转了一个弯儿，发现前面远远地有一点儿微光。这个通道一定是 通往一间秘室的。他放慢了脚步，像一只猫似地慢慢地摸了过去。通道变宽 了，变成了一个光线微弱的大山洞。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又大又暗的地窖 里，地窖里点着一盏油灯，整个屋子都充斥着一种烟和污浊的空气混杂在一 起的气味。 突然，杜浩南后退了一步，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定睛一看，那儿有一个棺 材形状的一面有出口的大箱子。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开口里探出头来。杜浩南吓得捂住了嘴巴。 一把大刀把这箱子一分为二、而那女人的身体也被切成了两半。 杜浩南走近一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发现这女人是个用塑料制成的、 十分逼真的模特儿，那大棺材也是魔术师们用的魔术箱；这种箱子会给人一 种错觉，以为里面的女人已被切成了两半。他环顾四周，又发现了许多魔术 师用的东西，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看起来很久没有人动过了。不过，从 各种迹象看，纪明轩偶尔还是下来的，给灯添点油什么的。 杜浩南穿过这间屋子，又进入一个狭窄的通道。一进去就有一种被四周的 墙紧紧包围了的感觉。他隐约地看到前面远处有灯光，于是一寸寸地向前挪 去。他在通道里走了大约一半路，忽然听见 “当”的一声，他转身一看，一 扇沉重的大铁门滑了下来，挡住了他回去的路。“纪明轩想把我困在通道里！” 想到这儿，杜浩南竭尽全力地向前跑去，并很快从出口跳了出去。他向四周望 了望，发现这又是一间屋子，在他身后，又一扇铁门滑了下来，关闭了通道。 “纪明轩让我逃出通道，然后把我困在这间屋子里，”杜浩南推断道，“他 确切地知道我在哪儿。” 杜浩南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又一圈。屋子里空空荡荡，墙壁是用岩石粗糙地 凿成的。杜浩南四处找着出口，他只发现有两个相连的通风管。它们从外观上 看完全相同。杜浩南拿不定主意到底进哪一个，因为两个通风管中只有一个是 通向外面的，而且一旦进去，就只能爬行俞进，想掉头往回走是完全不可能 的。 杜浩南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他想，如果是正面就进左面的通风管， 如果是反面就进右面的。他把硬币抛向空中，是正面，那就是左边。杜浩南毫 不犹疑地沿着窄窄的风口爬了进去。里面的空间大小了，因此爬得很慢。每 爬一英尺都是巨大的成就。杜浩南想起了爱丽斯从一个地洞里掉下去的故事， 思忖着他的结局该是如何，但有一点他是可以肯定的：他是决不会到仙境里 去漫游的，尽管两个故事的主人公纪明轩和麦德哈特都一样是个疯子。科 尔茨可能正在耍弄他，给他提供一种逃生的手段，然后活活地把他困在通风 管当中。也许他的一切努力都将毫无结果，到头来他仍是死路一条。或者他 正在一个根本就没有出口的迷宫里转着圈子。他一直在一圈儿又一圈儿地 走，就像被困在迷宫里的老鼠。 杜浩南又到了该选择的叉路口了，这回他还得选择是左还是右，他的背上又流汗了。这一回没有空间来抛硬币了，于是他选择了向右。大约又爬了 10 码，通道变宽了，杜浩南也有了更多活动的空间。他听到了 “嘶”的一声，还 没等他反应过来，墙壁里突然伸出了一只胳膊。这条胳膊又粗又长，长着长 长的毛，头上是一只巨大的拳头。那只大手像爪子一样张开了，向杜浩南直抓 了过来。杜浩南急忙向后退去。那只大手间歇性地一张一合。 “那一定不是人的手臂，”杜浩南意识到， “可能是猿的，一定是黑猩猩！”这只胳膊一直追 着杜浩南抓，突然，让杜浩南惊奇的是，那只胳膊软了下来掉到了地上，手指痉 挛似的紧紧握了起来，杜浩南小心地凑近一看，它已变得完全僵硬而毫无生气 了，就像一棵早已枯死的大树上的树枝。杜浩南拾起来折了一下，才发现它是 用一些管子制成的机械手，而手臂以上的肩膀部位的管子已经折断了。 “手艺不错啊，纪明轩先生，”杜浩南大声说道，也不管纪明轩是否听得 见， “如果你只想吓唬我，那你成功了，下面你还有什么新花样？” 杜浩南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很明显，纪明轩先生建造了一间恐怖小 屋，就像我们在游乐园常常见到的那样。事实上，整个建筑就是一座恐怖建 筑，里面充分体现着纪明轩那怪异的性格。纪明轩像猎人一样建造了一个巨 大的陷阱，用来网捕侵入他私人领地的人。他可以戏耍他们，就像蜘蛛在耍 弄一只苍蝇。 也许，纪明轩想以毛骨悚然的玩具小屋的主人身份，重新开始他的职业， 这可以使他充分地体现自我。同时这些关于 “恐怖小屋”的发明又可以给他 带来经济上的收益。也许纪明轩正拿杜浩南做试验呢。 纪明轩可能正在上面操纵着这一切，但也可能是杜浩南在穿过通道时不小 心碰到了什么机关。如果那样的话，纪明轩可能并不知道杜浩南现在到底在哪 儿。也许纪明轩并没有安装什么监视装置，因为他的这些装置都太粗糙了， 并不适宜安装那些复杂的光电设备。 杜浩南继续在管道里一寸寸向前爬着。一阵强劲的冷风迎面吹了过来。迪 克越往前爬冷风的速度就越来越快，而且越来越凉了。刺骨的寒风刺得杜浩南 向后退了退。但他看到了管道的尽头似乎有亮光，于是他又向前爬了过去。 他爬到了一间对流风很强的屋子， “这儿一定能冻死人，”杜浩南哆嗦着想。 这时杜浩南打算顺着管道往回爬，但就在他还没到管道口时，一扇门又滑 了下来，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搓着双手跳着，努力保持着体温。他可以看到 他呼出的气体形成的缕缕白烟。杜浩南开始慢跑，四处找着出口。可是这间屋 子有出口吗？ 突然，他面前出现了一个大怪物：一只塔形的雪做的怪物，它有冰做的 触手和大大的嘴巴。那怪物咆哮着，嘴里喷着泡沫，它上下振动着，触手转 动着。 杜浩南躲闪着，可那怪物迈着缓慢而笨重的大步一直跟着他。杜浩南狂乱地 转着圈子，怎么也找不到出口。突然他发现远处的墙壁上有个长方形的轮廓。 那长方形还不及他的膝盖高。当杜浩南向那出口奔去时，那怪物挡在了他的前 面，触手抽打着。杜浩南一猫腰，从那怪物的旁边溜了过去，冲向了那面墙。 那个长方形是一扇可以从下面开启的带有折页的门，杜浩南跳了进去，里面是 一条窄窄的滑道。 杜浩南越滑越快，速度越来越惊人，他禁不住大喊了一声 “救命！”两边 都滑溜溜的，使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扶住什么东西使自己停下来。 突然，杜浩南停住了，头撞到了一个又软又松的枕头样的东西上。他几乎 什么也看不见了，因为他全身都裹在了一种床单似的冰凉的东西里。他翻来 覆去打着滚儿挣脱，可就是怎么也出不来。他挣扎翻滚了很久，终于站了起 来，扯掉了缠在他身上的东西。他这才发现他正站在洗衣箱里！他顺着洗衣 滑道滑进来后，就一直在和一个床单做斗争呢。 突然外边有个响动使杜浩南警觉起来。他赶忙蹲了下来，从洗衣箱边上往外偷偷看去。有一个什么东西正沿着墙壁慢慢移动着。光线太暗了，杜浩南无 法看清到底是什么东两--但从它模糊的轮廓来看，那好像是个人。 “是不 是纪明轩在等着我呢？或是他做的什么其他怪物？” 那东西又移动了，紧紧贴着地面，像影子一样迅速掠了过去。 “我最好先开口，”杜浩南想，“谁？” 那影子停了一会儿，然后迅速地消失在板条箱后面。 “如果我呆在洗衣箱里，那我就是个固定的靶子，毫无反抗能力，”杜浩南心想。于是他站起来跳到了地板上。 “杜浩南？”那声音喊道。 “易哲洋！是你吗？” 飞鹰侠从板条箱后面站起身来。 “易哲洋！”杜浩南长出了一口气，“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飞鹰侠往前走了几步， “我看见你留的条子后，就想来看看你的调查工 作做得怎么样了，你没事儿吧？” “没事。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呢？我们在哪儿？”杜浩南又问道。 “你不知道？我们在地下室里。我刚到这儿。发现纪明轩有什么可疑的 吗？” “那家伙疯了。他想给我催眠。我是从一个秘密通道里逃出来的还 路过一个恐怖小屋呢。” “听起来很有趣。” “不过令人心惊胆战。” “他是洛冰芝说的那个人吗？” “我看不像。他精神涣散，不可能操纵那样的事儿。我们怎么出去？” “从我进来那儿出去。从那水管爬出去。你没看到吗？它正好通往地下 室。” “没注意。”杜浩南窘迫地说。 那水管也很窄，但他们还是设法爬了出去，一下子就到了纪明轩的卧室 窗下。 “能呼吸到新鲜空气真是太棒了，”杜浩南站直了身体说。 杜浩南抬头看了看窗户。纪明轩正站在那儿盯着他们。他推开了窗户，“你 们怎么又来了？”他挥舞着拳头叫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 “给他照张相，”飞鹰侠建议道，“可能就是他，也可能不是，但看看 洛冰芝的反应也没什么坏处。” 杜浩南照了一张。闪光灯一亮，纪明轩像电击了一样跳了回去。 “你好大 的胆子！”他吼道， “我没允许你照相！” “这是新闻自由，纪明轩先生。”杜浩南答道。 “你没权利借口写关于我的文章就擅自闯入我的房子，我要去告你，杜浩南。” “我想你是不会叫警察的，纪明轩先生，除非你不怕麻烦。所有的警察 都会对你的恐怖小屋感兴趣的。” 纪明轩干咳了两声，然后气急败坏地说： “我从来都没请你来这儿。你 难道看不见吗？我是个早已洗手不干的演员。你别打扰我的平静。” 杜浩南对这个曾赫赫有名的纪明轩感到一丝歉意。 “你们为什么还站在那儿？滚开！快离开这儿！”纪明轩叫道。 “他看起来的确不像我们要我的人。”飞鹰侠说，“但这些人都很擅于 演戏。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再照一张照片。” “他不是那个人，易哲洋。” “你也不能绝对肯定。他可能已经为你催眠，使你不能再思考了。” “他没有！” “那就照一张吧。” “好吧。”杜浩南再次按了快门。 纪明轩抬起手挡住了脸， “快滚，我警告过你们了！” “纪明轩先生，”杜浩南大声喊道，“真对不起，我闯入了你的私人领地。 你以前一定是一位具有创造力的艺术家。我想留张你的照片，好使我能时时 记起我们的会面。” 纪明轩的脸上放着光。他抱着肩膀摆出了一副高傲的姿态。他抬起眼睛， 傲慢地向前望着，就像一名演员在执行导演的命令， “如果想要，你就留着 吧。你现在可以走了，年轻人，你们两个都走吧！” “谢谢你，”杜浩南叫道。 “快点，杜浩南，我们走。”飞鹰侠说：“天晚了。” 杜浩南跳上了自己的车，跟在飞鹰车的后面。在飞鹰侠发动汽车时，杜浩南 忍不住探出头，向纪明轩招了招手。纪明轩看见了，但是没有任何表示。 杜浩南开车走的时候，他又向后扫了一眼。纪明轩一动不动地庄严地站在 窗前，眼睛平视前方，好像在回忆他过去演艺生涯的种种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