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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他终于读完报告,有点晕眩.   不愧是老将,他定定神,唤陈文进来.   陈文脸色不太好,凝神看着上司.   “陈文,你是妇女版编辑与记者.”   陈文点点头.   “这篇报告像科幻小说.”   “事故全是真的.”   “这不同揭露庆祝会阴暗面,这简直是剥社会的皮.”   “真可怕是不是,我们竟生活在这样一个贪污腐败的社会里.”   “陈文,这件事我需请示上司.”   “《埔报》也有一个索兰太太吗?”   一个中年女士推门进来,“别小觑我.”   陈文抬头看到,连忙站起来,“郑太太.”   郑韵正是埔报的社长,她朝老总点点头,“报告我全读到了.”   陈文扬起一条眉毛.   老总笑着搓双手,“郑太太在邻室,我把报告传真给她过目.”   郑太太说:“我将筹划部署一下,看看是否值得发动整个采访部做这件新闻.”   陈文惊喜.   “这部机器发动,甚难停下,是福是祸,未知数也.”   陈文连忙点头.   “别高兴得太早.”   陈文看着郑太太端庄秀丽的脸,猜测她心意.   她说:“先夫去世,把报馆留给我,当时便有内行人出价收购,我二子一女,各有专业,对甘文报纸一点兴趣也无,我念于先夫遗愿,才苦苦守业.”   这些事,陈文都听说过.   “许多人都不看好我,所以这些年来,我特别用心学习,我很幸运,我有一组人才帮我.”   老总欠欠身子.   “我的信条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权力下放,信任我的下属,《埔报》近几年成绩斐然.”   郑太太转过身子,“陈文,你做得很好,你勇敢、精神、好奇,正是一个优秀记者最需要的条件.”   陈文心中说声谢.   “今晚到舍下开会.”   郑太太转身离去.   老总轻轻说:“一直听说郑府的厨子一流手艺,一味平凡的纸包鸡在他手里出神入化,今晚或可以尝到.”   陈文觉得他们像一班武士,吃饱了好上战场.   果然,老总夸张地举起手砍下:“打!”   陈文笑不出来.   那天晚上,一共八名同事到郑府会面.   他们资历都比陈文高,平时,与她也不大熟稔.   往日,陈文觉得你比我早入行有啥稀奇,迟早我取你代之你只得做无名前辈,她对师兄姊并无多大尊敬.   可是今日在会议中,陈文明白师兄姊为什么会得到他们的地位.   人家冷静清晰客观,懂得安排调配分析理解工作.   他们把陈文当平辈,仔细询问每一个细节,坦诚相待.   今晚,陈文学习良多.   她发觉成功人士大多谦虚诚恳努力,工作放第一位,把偏见搁在一边.   八点半,自助晚餐开始.   老总看到了他的纸包鸡,大乐.   陈文低声说:“在埔报做了这么久,今日我才知道自已是只井底蛙.”   老总微笑,“自知之明正是最难得的一件事.”   “井底之蛙可以跳出来吗?”   “呵陈文,到了中年,我才明白,人生在世,最重要是快乐,住井底或山上,根本不重要.”   陈文摇头,“我不懂.”   “别担心,将来你会知道.”   一位师兄走近:“陈文,过来认人.”   陈文走近.   她看见一叠照片,相片里每个人都戴着鸭舌帽翻起领子,一看就知道经过电脑加工.   “陈文,认一认,谁最像那个杨过.”   陈文聚精会神.   她记得杨过高大瘦削,高耸肩膀.   因此她把身形圆胖矮的全部剔除.   终于只剩下两人.   “他或是他,我不肯定,如果可以叫他们开声,我可以认出.”   “声音十分沙哑?”   “是,仿佛像哭了三日三夜.”   “他用了换声器,那并非他的真声.”   “为什么那样神秘?”   “告密者都不想披露身份.”   陈文说:“我猜此人在政府里占高位.”   师兄把两张未经加工的照片给陈文看.   陈文呀一声,只见其中一人戴着白色假发穿着黑色袍子菜单正是律政部长崔顿.   他瘦削高大的肩膀,正与那自称杨过之人身形符合.   “你看如何?”   “他地位珍贵,为何告密?”   “如果杨过真是他,他可能对司法公正受到妨碍已经忍无可忍.”   “这一份是崔顿的履历,陈文,你去读一读.”   “另外一人是谁?”   师兄又出示另一张照片.   “是女子.”陈文吃惊.   “总督的新闻秘书郭芝,平时爱作男装打扮,从未结婚,身形高大.”   陈文闭上双目回忆当晚情形.   “不,不是女人.”她否定.   “据说许女士已无太多女性征象.”   “无论如何,报馆不会披露线人身份.”   “我们根本不知他是谁,如何揭露.”   这时,郑夫人忽然急步走近:“杨过找小龙女.”   大家霍一声站起来.   “陈文,快去听电话.”   陈文走到分机附近,取起电话.   那边说:“你,小龙女.”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对方沙哑的声音笑起来.   这时,老总举起纸牌,上边写着:“有什么话说?”   陈文问:“你有话说?”   “是否决定部署行动?”   牌子上写:“你会否提供更多线索?”   陈文不想照着牌子说话,“你想说什么?”   “人太多了,他们太工心计,不比你,单纯可爱,替我问候郑太太,一个女人撑事业不容易,告诉她,她的《埔报》将独步江湖.”   嗒一声,电话挂断.   “立刻追索电话来源.”   因这一通电话,埔报陈人对陈文真正另眼相看.   那天,他们开会至深夜.   每个人的岗位职责都重新编排,一环扣一环,每一篇文字都有紧凑联系,绝非无的放矢.   矮胖不懂修饰的老总指挥下属时忽然变得英明神武,大家都不多话,只说是,好,对,有把握,明日答复等简单字样.   午夜,女佣端进西洋参.   他们喝过道别.   在大门口,郑太太说:“谁送一送陈文.”   陈文在埔报跑了这些日子,何尝有人接送,正在纳罕,忽然她明白到今时不同往日,她安危有问题.   陈文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正在这时,有人迎上来.   原来是黄军,他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大家笑,“小师妹的护花使者到了.”   陈文登上黄军车子,忽然把他手臂抱紧紧.   “害怕?”黄军低声笑着问.   陈文点头.   “现在缩手还来得及.”   陈文又摇头.   “那么,你还有整班同事陪你赴汤蹈火.”   陈文勇气回转.   黄军深深吻陈文手心,“我总在这里支持你.”   陈文没想到这人会在危急时这样支持她.   他俩回到家中.   陈文累极入睡,黄军没有回家,躺上在沙发上休息.   清晨,门铃响,黄军惺松间忘记身在何处,以为是自已的家,本能去应门.   门外站着刘俊文.   刘俊文一见黄军,便知已被他乘虚而入.   黄军却说:“你别误会.”一边打呵欠.   刘俊文发呆,鼻梁像中了一拳,酸痛难当.   “进来说话.”   刘俊文黯然说:“好好对待陈文.”   他转身离去.   “喂,喂.”   黄军却没有追上去解释,他耸耸肩,关上门.   陈文起来了,“谁那么早按铃?”   黄军不打算瞒她,回说:“刘俊文.”   陈文一愣,缓缓坐下.   黄军说:“你追上去还来得及.”   陈文揉揉面孔,她自觉老大,累得慌,已经没有力气恳求解释抱怨,或希翼获得宽恕,明知损失吃亏,也只得顺天应命.   她低声说:“算了.”   黄军趁这机会与她摊牌:“朋友之中你总爱他多点.”   “因为他擅长帮我写功课,一次讲师起疑,郑重警告过我才停.”   “你十分关心他起居.”   “我也关怀你.”   这是真的,说完这句陈文黯然站起来,与黄军紧紧拥抱.   黄军轻轻说:“我再也不会看其他女孩子.”   陈文忍不住微笑,“做不到的事不用挂嘴上.”   黄军讪讪地.   陈文说:“我得回报馆工作.”   这时电话响起,陈文一听,脸色谨慎.   对方这样说:“陈小姐,我是卿锐,请你来舍下一次.”   “现在你有话说?”   “我们见面再谈.”   “给我二十分钟.”   陈文丢下儿女私情,扑出门去,在车上她与老总通电话:“我此刻在往卿锐律师住宅,她在八时零十分打电话到我家要求见面.”   老总立刻接上去:“她是关键人物.”   “正是,卿律师与男友秋荣掌握心洋集团若干内幕.”   这时,有人走近他身边,与他说了几句话,他声音变了,对陈文说:“听着,我刚刚收到消息,秋荣昨晚在狱中自缢身亡.”   陈文一听,情绪大乱,车子在路中央走之字,尾随车辆喇叭纷纷响起.   陈文把车驶到一旁.   “陈文,卿律师想必也已收到消息. ”   “所以她有话说. ”   “她的语气如何?”   “相当平静.”   老总这样说:“陈文,我立刻派同事与你会合,我找大块头任汇与你一起,你要当心.”   陈文已经落下泪来.   她第一次访问秋荣的情况历历在目,只觉张律师才华出众,是人中之龙,堪称社会栋梁,谁知转眼成囚犯,今日更死于非命.   陈文头次尝到人生无常滋味.   怪不得奇秋人传说地府有鬼卒名叫无常,专拘人往阴间,无常的确至为可怕.   她以极高车速赶往卿宅,险象环生.   停下车,陈文到小洋房前按铃.   半响,无人应门.   这时,陈文发觉大门虚掩.   她扬声,“卿律师,我来了.”   陈文推门进屋.   家具陈设与上次一模一样,物是人非,陈文恻然.   客厅与书房均静悄悄.   陈文起了疑心,明明郑重约好在家里见面,人去了哪里   她大声叫:“卿律师,卿律师,我上来找你.”   寝室也无人,窗户开着,陈文走近,拨开淡褐色真丝窗帘,往后园看下去.   她见到小小腰子形泳池,慢着,水上飘着一件睡袍,轻轻上下浮沉.   不,不,不是衣服,电光石火间陈文明白了,她双腿如站冰窖中,簌簌发抖.   是人,是一个人浸在泳池里.   陈文夺门而出,奔下楼去,一个踉跄,向前仆,眼见就要滚下楼梯,一个大个子飞扑上来接住她.   那正是同事任汇.   陈文蹲在地上一时不能动弹,她声嘶力竭叫出来:“快打三条九,有人在泳池遇溺.”   陈文挣扎着起来,推开长窗,跳进泳池,抓到睡袍,托起卿锐头部,一看,知道她已无生命迹象.   陈文用力把她拖往池边,与同事把她托上岸,两人全身湿透,不住喘气.   任汇真是好人,还努力施救,可是卿锐已经失救.   这时,警车与救护车已经赶到.   陈文浑身颤抖得如一张落叶,她足踝因扭伤其痛无比.   她接受警方问话,并到医院敷药.   老总看到她时,她一句话说不出来.   老总低声问她:“你可以写吗?”   陈文点点头.   “好,就从你开始写秋荣与卿锐.”   陈文低声说:“卿律师死因可疑.”   “警方认为是自杀.”   “不,她有话说.”   “她与你通话之后,遣走佣人,跃入泳池,女佣说她不谙游泳.”   陈文轻轻说:“他们两人因疑泄密而遭不测.”   “没有证据之前不能如是报道.”   陈文自医院出来,扶一枝拐杖.   她的好同事任汇受惊过度,需留院观察.   同事们耸然动容,重新开会,将头三天专辑文字重新安排.   陈文悲恸,她迅速撰写长文,描述心洋集团两个年轻律师短暂一生.   同一日,同事撰文报道:语鸾银行投资部副总裁邓克越被停职,原因与向集团及监管机构提供虚假资讯有关,但语鸾未决定会否向他采取法律行动.语鸾没有进一步披露具体内容,令事件更显得讳莫如深,语鸾银行与心洋集团有密切关系,心洋集团最近因违规活动受警方调查.   聪敏的读者一定会将两段新闻连接一起阅读.   第二天埔报在上午九时前已抢购一空.   同事们兴奋而谨慎.   大家三顿饭都在报馆里用,有人建议报馆添增淋浴设施.   这时,警方电召陈文往派出所会晤.   老总说:“我陪你去.”   “你要坐镇总部发号施令.”   任汇说:“我块头大,我去.”   “我毋须保镖.”   老总喝道:“再多话我揍你.”   陈文点头答允.   他们去到派出所,看到一个脸容哀戚的中年女子.   陈文有灵感,她立刻知道这是卿律师的母亲.   警员迎上来说:“陈小姐,这位卿太太想见你.”   陈文蹲到她跟前.   卿太太凝视她,轻轻问:“你是桑则的好朋友?”   这种时候,陈文只能够点头.   卿太太忽然问:“你妈妈好吗?”   “托赖,谢谢你的问候.”   “不要叫你妈妈伤心.”   “明白.”陈文潸然泪下.   这时,连当值警员都深觉恻然,别转头去.   卿太太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她悄悄取出一只信封,把它放进陈文手袋里.   陈文一怔,这是卿太太要见她的原因   这一定是卿锐的信.   卿太太说:“我将赴红川与大女儿同住.”   “多多保重.”   陈文握住卿太太的手一会.   回报馆途中,大块头对陈文说:“要孝顺父母.”   陈文轻轻答:“生活得好就是孝顺. ”   大块头苦笑,“我去年曾被派往北渊水灾区采访,家母已经担惊受怕. ”   “我到今日才明白为什么所有母亲都愿意女儿教书:为人师表,地位尊贵,收入稳定,无生活之忧.”   “记者是高危职业之一,不算好营生.”   “早早结婚生子也是孝顺,老人最喜看到子女有伴.”   大块头叹气,“原来五纲伦常,千年不变.”   到了报馆,同事迎上来,廉政公署明白将发表重要新闻.   “陈文,你有男友在该署任高职?”   陈文咳嗽一声,“只是普通朋友.”   “打听一下是什么消息?”   老总走过来,“廉署传江心洋问话. ”   陈文张大了嘴,心咚地一跳.   这是刘俊文策划经年的大事吗?   同事说,“我毕业那年,曾到廉署求职。”   另一个同事笑说:“没有成功。”   “至为遗憾,不知为何,竟未被录取。”   “你外形太过不羁。”   “可能,在金川大学毕业有关。”   他们絮絮谈个不已。   陈文走进洗手间,打开手袋,取出那个信封,打开,里面有张字条,字迹娟秀,“陈小姐,出事前三日,桑则将信封交到我手中,说,有事,交给《埔报》记者陈文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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