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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阳呆了三天,吴欣然都没正式认识过家里的亲戚,除了和几个看起来面善的叔叔、婶婶、兄弟姐妹点头致意外,和家里人几乎没什么交际。吴效北天天带着吴欣然等出去游览沈阳大街小巷、吃尽东北名吃。这天早上,一行人刚出门,挂起大风,吴欣然就发现爷爷的帽子没戴,就回家去拿。一进门,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八姨太就问:“大小姐,什么事又回来了?” “哦,帮爷爷拿帽子。”吴欣然一边回答,一边往楼上走。 “哟,这怎么敢劳烦大小姐呢?”五姨太笑着说,支使自己的女儿说,“清惠啊,去,帮你爸爸把帽子拿下来。” “爸爸的房间平时都不让我们去的,我怎么知道他的帽子放在哪里?”清惠道。 “我自己拿好了。”吴欣然扭过头就上楼。 “叫你去拿个帽子都不行?!”吴欣然听到楼下五姨太骂女儿的声音。上到二楼,正好迎面走来叔叔和婶婶,吴欣然想不起具体叫他们是老几,就微笑着朝他们点点头,从他们身边走开。就听身后的婶婶说:“哟,见了叔叔连不叫一声,还有规矩吗?!” “嫂子,人家可是爸爸清点的大小姐。”一个姑姑阴阳怪气的说。 吴欣然不予理睬上楼去给爷爷拿了帽子。下楼时,两个姨太太站在楼梯口,冷笑着打量着她,说:“七妹啊,这就是我们老爷子正室的孙女。” “就是那个跟男人跑了的杂种洋妞?”七姨太大声问,“我呸!就那个骚女人也配做老爷子的正室。” “七姨太,请您讲话注意一点。”吴欣然冷冷道。 “哟,请我讲话注意点,呵呵呵,五姐您都听见了?”七姨太笑道,“看来这大小姐的脾气还真是不小啊,连你我都敢说。”听见她这么挑拨,吴欣然皱着眉,十分不悦地看着她。 “还是大学生呢!”和吴欣然同辈的小姐开口说,“和姨奶奶顶嘴。” 一个婶婶斜眼看了看她手里的帽子,哼道:“以为哄好了老爷子就上天啦?”她围绕着吴欣然转了一圈,说:“别以为我不清楚你那点心眼,二十多年没来往过一次,听说老爷子要死了,就眼巴巴地跑来了,还不是为了分遗产?!” “你是谁?”吴欣然瞠着眼睛,不耐烦地看着她,“爷爷说了让我少理些无聊的人,对不起,失陪。”她侧身从她们中间穿过。 “谁允许你这么说话的?!”七姨太要拉住她,吴欣然反感地拍掉她的手,严肃道:“不要拉拉扯扯的。” “哟,给姨奶奶拉一下就不耐烦了?那给老爷子拿帽子怎么那么勤快?” “然然,怎么还没好?”胡志远进屋来,看见屋里这个架势,明白情况不妙,忙赔笑道:“姨奶奶们陪然然说话呢?”吴欣然翻了他一眼——就知道拍马屁。 “小叔子来啦。”同辈的小姐暧昧地看着胡、吴二人,“我怎么说姑爷没来呢?!” “闭嘴!”吴欣然瞪着她,“别人我没资格说,你是老几,敢在我面前说三道四的?!” 吴欣然琥珀色的眼睛像两团橙红色的火,她恼怒地环视了一周,迈步往门口走。 “跟她奶奶一样,自视清高。什么东西?!” 吴欣然头也不回地说:“总比不是东西好。” “骂得好!”吴效北拄着拐站在门口笑道。 “爷爷!”吴欣然惊道。 “骂得好!”吴效北开心地揽着孙女的背一起走出门。 晚上,吴欣然在卧室里和王景明通电话,说起这边的大致情况,王景明甚是担心,但是听说吴效北对吴欣然很是疼爱,又颇感欣慰。 到沈阳的第五天,吴效北就在自己的靶场举行了一个射击比赛,供自己的儿孙们操练。“然然,我是军人,我从小就要求我的孩子会用枪。这是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要会用枪才能保护自己。” “爷爷,我知道,姑姑早就教过我的。”吴欣然举起特意为她准备的步枪,打了个八环。 “不怎么样啊。”吴效北摇摇头,“还需多加习练。” “小伙子,你的枪法呢?”吴效北问起任宽。任宽笑着,单手举枪打了个十环。吴效北望着他英俊的侧影,眼睛仿佛望见了某种熟悉而亲密的东西,过了一会儿,他说:“任宽,你像清忠,你像清忠啊!”说完拉住任宽的衣领,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任宽一愣,随后和吴效北一起笑起来,点点头说:“小生正有此意。”吴欣然看见他们笑得开心,一回头就瞧见笨拙地举枪的胡志远,说:“堂哥……”话没说完,就望见远远的黑洞洞的枪口瞄向这边的方向,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卧倒!”眼前一晃,待再睁开眼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吴效北压在身下,众人手忙脚乱的围上来,要扶起吴效北。吴效北的警卫荷枪实弹地在一旁保卫。 “爸,您没事吧?”吴效北推开身边的儿子,拉起吴欣然,上下打量她,关切地问:“然然,没事吧?” 吴欣然茫然地看看吴效北,拍拍身上的灰尘,又回头往枪口的方向望去,枪口已经不在那里了。 “邱副官,刚才是怎么回事?!”吴效北厉声问。 “可能是枪走火了。” “走火?”吴效北怀疑地顺着吴欣然眼光望去,生气地坐在椅子上,骂骂咧咧:“连个枪都舞弄不好,也能算我家的人?!” “爸爸,您看我们是不是回去?” “放屁!好好的射击比赛,没有个结果就要走?!”一句话让儿子靠到一边,不敢吱声。“然然,你不急着回去吧?”老爷子问。 “不急。”吴欣然摇摇头,望见任宽警惕地环视着周围。 侍从端着茶水走过来,对吴欣然说:“大小姐,喝点茶压压惊。” 吴欣然微笑着从盘子上端了一杯水,正要喝,只听身后一声枪响,侍从跪在地上,手中的茶具打碎一地。吴欣然惊得丢了杯子,慌忙地看着地上一滩鲜血。任宽上前,抓住她正在颤抖的手,自己挡在他前面。地上的侍从捂着出血的腿抬起头,望着任宽,手一抬,“砰!”又是一枪,打中了侍从的胳膊,侍从的手一抖,一把枪被他扔了出来。 “带下去!”吴效北脸色惨白地从椅子上战起来,站到吴欣然身前,“好好审问!”他回头对任宽说:“好样子,打得好。”又回头对犹如惊弓之鸟的家人笑着说:“并不是靶子打得准就是枪法好。走,咱们回家!” 吴欣然惊魂未定地坐在房间,她万万没想到今天居然会有那么一幕,几乎是和死神擦肩而过。她暗自觉得沈阳这个地方不宜久留。 “还有些后怕?”任宽走进来,坐在她旁边。吴欣然看看他,问:“你怎么知道他要杀我的?” “你真以为第一枪是走火?”任宽笑着问,“老爷子心里清楚的很,只是不知道是谁做的。那个送茶的人来的时候,几只眼睛都盯着他,就算我不开枪,邱副官他们也会开枪。” “我还是觉得好危险啊!”吴欣然撅撅嘴,“这个家里的人怎么都这样?!” “我看你还好啊,不像受了什么惊吓的人。我以为你会吓哭呢?”任宽笑道,“不过看得出来,你们吴家是将种出生,在场的吴家人没有一个惊慌失措的。” 吴欣然淡然一笑。 “然然,爸爸让你过去。”吴欣然的二叔吴清国——一个颇具文人气质的中年男人敲门说。吴欣然打开门,冲眉目和善的二叔点点头,和他一起上了楼。 “二叔,那个人审问的怎么样了?”吴欣然问。 “爸爸把他放了。”吴清国轻描淡写的说,“然然,这里面的事多着呢,你少关心那么多。” 吴欣然撇撇嘴,沉默地跟着吴清国。到了吴效北门口,吴清国敲敲门道:“爸爸,我带然然上来了。” “进来。” 吴欣然走进门,吴效北示意他们都坐。吴效北坐在他们对面,对吴欣然说:“你奶奶当时离家出走的时候说:‘清忠和清华以后和你都没关系!’怎么会没关系呢?我现在还不是在活着的时候看到了你?”吴效北哈哈笑起来,“你来了已经五天了,也差不多了。清国,你明天就去给然然买后天的回程火车票。” “爷爷?!”吴欣然困惑地看着他。 吴效北说:“然然,你明后天就要走了,看看我这房子里有什么喜欢的,就拿走吧。” “爷爷!”吴欣然有些生气地站起来,“你以为我回来看你是为了你的财产?!” 吴效北笑起来说:“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的然然和那些无聊的人不一样。”他拍着吴欣然的后背,“你父亲是最像我的,你也像我。我这么多年来没有养育过你,更没为你花过一份心思,这么多年来主要都是你外公一个人在承担抚养你的责任,这是我人生一大憾事。但是然然,你毕竟是吴家人,要有个后台硬一点的娘家人,否则将来出嫁了会受委屈的。虽然你外公有钱,但是他的财产会和你一起嫁进夫家。虽然我这个家也是树倒猢狲散,但是好歹也让你夫家人知道你有一帮狼虎般的娘家。”说罢,他自顾自笑了。“我这些东西……”吴效北指了指屋子里的珍宝,“你挑些去吧,也算是爷爷留给你的嫁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绸团子,打开,竟是一只通体碧绿的玉镯子,一块红晕点缀在碧绿之中。吴欣然望着这只极为罕见的镯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只镯子已经有二十多年了,本来是打算送给你母亲的,但是……”吴效北拿起吴欣然的手,摸着她白玉般的手腕,给她戴上,欢喜地打量着她说,“看看,多合适。”吴欣然摸着手上的镯子与爷爷相视一笑倍感温馨。 吴效北望着满屋子里的东西对吴欣然说:“你爷爷我是个粗人,不比你外公是个会把玩、欣赏这些玩物的读书人。” “可是您收罗地可都是宝贝啊!”吴欣然笑道,随手拿起一件青花瓷器。 “什么宝贝不宝贝,我就是看了觉得喜欢。” “这些东西本来就是玩家看着喜欢,拿着把玩的。谁像您,会拿雍正年间的青釉茶碗吃茶呢?”吴欣然放下瓷器冲他说。 “我可没有,”吴效北笑起来,“我只是想得给你找只符合我孙女身份的茶碗,就想起来那个了。”看着吴欣然不断玩着看着屋里的东西,就说:“喜欢什么拿什么。回去也让你外公看看,我这个粗人还是有些宝贝的。”吴欣然回头看着一脸得意的吴效北,暗自想:原来两个老人暗自较劲呢,真有趣。“然然,其实你不要,这些东西在我死了以后也会被那些兔崽子们瓜分的,给他们还不如给我的嫡长房长孙女。”吴欣然偷偷笑了,看来老爷子是真心希望自己能带着这些东西回去,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反正自己也挺喜欢的,没必要虚伪着拒绝他的好意。于是她认真地在房间里挑选起来。吴效北见吴欣然总是挑选些小件的物品,就说:“别尽捡小玩意,挑些大件的,到时候给你装箱运回去。” 吴欣然回头笑着看着爷爷,说:“我是捡喜欢的和值钱的,不是看大小。” 吴效北一听自嘲地笑了,骂道:“小兔崽……” 吴效北让人把吴欣然挑中的古玩字画装箱,装上火车,并命自己的贴身卫兵护送吴欣然直到上海。临走前,吴效北对吴欣然谆谆教诲:“我这辈子戎马一生,却没养出几个好儿子。最喜欢的几个儿子都战死沙场……”他叹息道,“然然,这是你最后一次见到我了……” “爷爷!”吴欣然红着眼打断他。 “我这个家呢,也是树倒猢狲散。今后你要有事大可找你二叔、七叔,还有你四姑,我已经吩咐过他们了,一定照顾你。” 吴欣然感激地望着爷爷,抱着他,落下了离别的眼泪。 “瞧瞧,干什么呢?!我们家的人可不轻易流泪啊!”吴效北拍拍她的后背。 “爷爷,我……” “好闺女。”吴效北低头亲亲她的脸蛋,低声在她耳边说,“二十年前,我在上海的汇丰银行给你开了个户头,每年存一笔钱,就是给你做嫁妆的。现在存折还在你二叔那里,等我死了这笔钱就是留给你的遗产了,邱副官也知道这件事。”吴欣然看着吴效北,点点头,心里有了个数。 “好了,上车吧。”吴效北松开眼睛红红的吴欣然。 “大帅,谢谢这么多天来的照顾。”任宽和吴效北告别道。 “哪里,你是然然的朋友,”吴效北留念地望着这张与自己长子十分相似的脸。 “大帅,告辞了。”胡志远向他道别,“这些日子麻烦您了。” 吴效北摇摇头,两道深深的法令纹拼命向下拉着,像是为了掩盖嘴角的波动。“走吧。”当吴欣然上车回头望着他时,他挥手道。 “走吧。”胡志远在吴欣然身后催到。 “然然,”先上车的任宽伸手拉住依依不舍的吴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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