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白天睡得太多，也有可能是逍遥和土遁的鼾声一和一应的太吵人，反正我是数了整整一晚上的星星，一夜无眠。果真如土遁所言，第二天太阳都爬得老高了，我们已经用过早餐了，逍遥还是睡得跟只死猪一样。 “走吧。我们先去山下的城里打听打听，看能不能得到一些关于富子轩的消息。”我等了半天，终于没了耐心。 “老大，这里离城里远着呢。我们快到妖界了。” “啊，那我们再折回去。”怪不得四周的景象一点印象也没有。 土遁迟疑了一下，问道：“老大，那还回来吗？” 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答道：“什么回来！不是说他的本领很大吗？只要他想见我们，还怕他找不到！” 土遁哦了一句，恍然大悟，快手快脚的收拾东西。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鼠就是老鼠，总爱收罗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土遁的随身荷包总是被这些小物件塞得满满的。不过，有时这些零碎也还真能派上用途。如今，我已经完全习惯了他的琐碎，反正也没有什么急事，干脆踱到一块突出的石块的阴影里，慢慢的等着他。 突然，土遁停了下来，警觉的侧着耳朵听了听，三下两下的跑到我身边轻声示警：“老大，有人。很多人。” 不等我站起来张望，崖下远处的树丛中就叽叽喳喳的飞出一群雀鸟。真的有人！ “不要急，看看再说。”说完，我小跑到石崖边。正巧看到崖边的石壁上有条半米来宽、米把深的大凹缝。想也没想便跳下去，猫着身子，只伸出头来向群鸟散去的方向眺望。 “老大，看到了什么没有？啊呀！” 回头一看，扑哧一声，我捂住嘴巴，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大笑出来。可怜的土遁儿还没凹缝高，偏偏又有些肥胖。这不，卡住了。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两条小短手和粗粗的两条小罗卜腿儿无力的蹬舞着，找不到受力点。 “看着点儿，不要折了腿！”我用力将他拖了下来。 土遁在凹缝里蹦了蹦，嘟囔道：“看不到呢。”小脸红了又白，白了再红，够郁闷的。 我四处找了找，抱来一块比较方正的石块扔到地上，笑道：“踩在上面不就看得到了？” 果然，土遁踩在上面正好能够露出半个头。比我好，不用猫腰。 他满意的踩了踩，挺平稳的，红着脸说道：“老大，你力气真大，这么大一块石头都搬得动。“ 我这才注意到刚刚那块石头看上去起码超过一百斤。不敢相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明明抱着很轻松呢。咦，我什么时候变成大力士了！ 这时，十多米高的崖下已经很热闹了。 “站住！”十多个身强力壮的手执长枪和石刀石斧的壮汉把一大群人赶到了我们所在的崖底。被驱赶的人群里有四个武士打扮的年轻汉子、一个着装华丽的漂亮年轻女子和一个不超过三岁的小男孩儿。他们显然已经疲惫不堪，完全跑不动了。女子竭力拖着小男孩，漂亮的衣服多处破损。她应该是一个很有身份的人。那四个男的应该是她的护卫。很快，壮汉们就将这群人在我们的正下方团团围住了。四个武士虽然浑身是伤，跟四个血人差不多了，但是仍然顽强的面向外围成一圈，死死的护着女子和小男孩儿。 手上已经没了任何抵御的武器，身上的兽凯早已七零八落的不成模样，武士们双手护胸，眼睛里的杀气却依旧咄咄逼人。壮汉们根本不给他们喘气的机会，一合围就迅速展开全面攻击。基本上是三对一，任凭武士们死命抵抗，还是败相连连，眼看着就支持不了几招。 小男孩见此情景，哇的大声哭了出来，拼命抱着女子的腿。看样子是吓坏了。女子应该是小男孩的母亲，一头长发已经没有任何发型可言，凌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她将散在脸上的乱发大致往脑后捋了捋，露出一张精致却没有一丝血色的瓜子脸，蹲了下来，微笑着轻轻的在儿子的额前吻了一下，低声跟他说了几句话。小男孩儿立马停住了哭泣，不住的点头。 见儿子平静了下来，女子这才缓缓的站起身，右手紧紧的攥着儿子的左手。小男孩昂着头和母亲并排站着，稚嫩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畏惧。只是，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已经没了小孩子的纯真。他用仇恨的眼神一一盯视围杀自己的壮汉们。象要把他们的相貌记下来一样。 哇咔，活生生的杀戮！从双方的服饰和男人们胳膊上的纹身，不难看出这应该是两个部落之间的仇杀。不管谁对谁错，总之，伤害女人和孩子就是天理不容的暴行。平时没看到也就算了，现而今被我撞上了，哪有不管的道理。我推了推土遁，坚定的下了命令：“不要让女人和小孩受到伤害。” 土遁似乎有些为难：“算了吧。这样的事天天都有发生……” 我狠狠的盯了他一眼：“能救一个就是一个。” “那你呢？我抱走孩子，你就可能有危险，会暴露的。” 已经有两个武士抵挡不住，倒下了。屠刀已经杀向女人和孩子。我急了，喝道：“罗嗦什么！快救人！” 说话间，便听到男孩儿尖声惊呼“娘亲”。原来，女子刚刚替他挡了一石斧，血流如注，摔倒在地。男孩推拉着妈妈，呼天抢天中。 土遁慌忙转了个身，钻土过去，把小孩抱到我们藏身的凹缝里。小男孩儿仍然保持着被抱时的姿势，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眼看要得手的执斧壮汉立刻哇哇大叫：“妖怪，有妖怪。“ 女人象打了强心针一样，猛的站起来，向天张开双臂，咧开嘴，惨烈的大笑：“神没有抛弃我们！神不会抛弃我们的！哈哈哈！”疯了，神情极度疯狂。 剩下的两个武士闻言突然精神一振，更加奋起抵抗。 那十多个壮汉不由停下了手脚，慌乱的四处看了看。但是旋即就调整了状态，哇哇大叫着，更加凶猛的扑杀过去。 很快，武士们已经全部被打倒在地，没了还手之力。所有的长枪和刀斧已经向他们举了起来，片刻之间，这三个活生生的人就会化为几堆肉糜。 我在上面看得直跺脚。生平第一次痛恨自己不会武功。 就在这时，突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那些壮汉尖叫着，一个个被风吹得满地打滚。 “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救想救之人。”逍遥坐在崖边，冷眼看着下面，打开酒囊喝了一口，“滋～好酒。” 瞬间风平浪静。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探身看看崖下。那些壮汉全部趴下了，象死狗一样，一动不动。女子和两个武士却安然无恙。他们齐齐的趴在地上，五体投地，虔诚的高声呼喊着：“多谢神明！”“神啊，他们毁了我们的领地，全族人就只剩下小的几个了，让他们万劫不复吧。” “哈哈哈。”逍遥一跃而起，“哪来这么多的神呀仙的。”提了酒囊冲我扔下一句“还不快走”，扭头离去。 我张嘴哦了一句，慌忙从凹缝里爬出来，拉上土遁，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男孩儿这才哇哇叫着：“娘亲！我在这儿呢。神仙姐姐不要走啊。” 很可爱的的孩子。可是，我也身似浮萍，自顾不暇，哪里能照顾他呢。好在他的族人和妈妈都活了下来，古人生存能力都很强，应该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没走几步，崖下又是一阵乒乓，响声大作。 难道又有人追杀过来了？我急忙跑回崖边打探。只觉得肠胃直抽抽。好血腥的场面。那两个武士和女子象切冬瓜一样，手起刀落，眨眼之间已将壮汉们一一斩头。还好，小男孩儿被凹缝挡住了视线。要不，让一个两三岁的娃娃看到他母亲那副狰狞的模样，以后恐怕会恶梦连连。 土遁站在我身后，见怪不怪，拖着我抽身离开：“凡人就是这个样子。所以，救与不救都是一样的。”说得我心里冰凉冰凉的。 三人默默的走了好远，土遁突然停下来踮着脚尖东张西望着。 我打掉他遮在额前的手，问道：“找什么呢？” 他冲逍遥吐了下舌头，乐道：“看太阳从哪边出来的呗。” “废话！不关心凡间疾苦，算哪门子神仙！那是妖魔鬼怪！”我很是不屑。 土遁脸上一红，小声嘟囔着：“土遁活了一百多年，今儿也是头一次见仙家为了几个凡人出手呢。” “什么？”但凡后世有名号的神魔小说中不是全部动不动就宣传神仙是救苦救难的么！ 土遁舔了舔嘴巴，飞快的说道：“在他们仙魔眼里，最不值钱的就是凡人和我们妖族的小命了。这凡世间天天都有杀戮，只要不要少了他们的供奉，他们才懒得管凡人的死活呢。” 是这样啊。我郁闷的问道：“那他们那么辛苦的成仙是为了什么？” “帮自己脱离凡世，脱离苦海呗。” “你也是为了这个才修炼的？” 土遁老实的点点头：“土遁一出生就是畜类，而且是低等的畜类。血管里没有神族的高贵血液，就算再去投胎，也不可能成为天生的神或仙。只有努力修炼，说不定能飞升成仙呢。那样就不要再受轮回之苦、尘世之苦了。” 神仙都只是为了自保，怪不得人们生活的这么不容易。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怪不得，在我们那个时代，有众多的人们会抛弃神明，不再相信他们。 逍遥在前面哼了一声，嗡声嗡气的说道：“所以说神仙也不是万能的。唯有酒能解千古愁哇。”说罢，仰头又喝了一口。 如今我也算明白他为什么会让自己醉生梦死了。敢情是发生了信仰危机。一个修真之人不再信奉神明，的确是件超痛苦的事。 把酒囊挂在腰后，逍遥象是自言自语一样轻声喃喃说道：“我只是让那些男人昏迷而已……人哪！” 咚的一声，似乎有一把锤子敲打在我的心上。木木的跟在他身后，很久很久，我不想再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