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沈明哲这个人做事比较随性，那还真是对他最准确的形容。其实连沈明哲自己都觉得警察的职位似乎不太适合他。首先是这个职业所忌讳的第六感，感觉或者猜测本不会对办案造成太大的影响，相反还能适当的起到辅助作用，然而，像沈明哲这样几乎完全相信第六感的人在警察这个职业里是不存在的。 孟奇瑞常说，他不适合当警察。 不过现在，至少孟队已经完全撒开了手，让沈明哲全权接管了这个案子。那么，他便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行动了。 现在，刚过午夜时间，沈明哲正站在天德百货商场大门口，仰着头双眼瞪着黑漆漆的天空，若有所思。这便又是他随了自己的性——返回案发现场。在送钱思齐回家后，沈明哲在回去的路上大脑不停地转动着，他将整个事情从头到尾地想了一遍，就连细节也未曾放过。最后，他突发奇想地掉转方向，朝着天德百货走去。 路程太远，沈明哲走了几步还是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没多久，他便站在了商场大门口。离门不远的地方，一条黄色的警戒线映入了他的眼帘。这里前两周刚发生命案，看来是没有那么快恢复营业。 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沈明哲觉得双脚冻得完全失去直觉时，才意识到时间。放眼望去，周围的大楼一座挨着一座，令人目不暇接。在这个夜晚，除了冷风带给人的寒冷，唯一的感觉便是灯火阑珊。 望了一圈，当沈明哲把视线收回时，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一个很细微的事实。 其实，这个问题他早就在想，只是因为它与本案相比，似乎没有那么重要。但是，现在，他却不得不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了。 昌河公司位于市中心，可以说旁边的高楼大厦数不胜数，而它离天德百货谈不上远，但也绝对不近。至少搭公车或者地铁要花上一段时间，这大概也是那天姚靖言会坐刘义的车的原因吧。因为他太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柳琴了。 这样的话，问题就出来了。显然到了最后刘义是利用柳琴将姚靖言骗了过去，那么，他为什么偏偏将他骗到天德百货？再假设刘义是想谋害姚靖言，那公司旁边的有很多像这样的高楼大厦，随随便便就能找好几栋比天德更加引人耳目，更加方便的。 这到底是为什么？ 沈明哲快要抓狂了，现在主要问题是他不知道刘义的动机，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而这个就仿佛是整个坠楼事件的链条，沈明哲正缺少这最重要的一部分。 一定要冷静，不要着急，慢慢想……他在心里做着自我催眠，等到思绪平稳下来后，他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陈国栋的话。 家族原因。 家族原因？ 该死，他原本企图寻找捷径，可现在看来，最终还是绕回了原点。就像他今天傍晚看完姚纲的资料所做的总结一样：首先要弄清姚信凯与刘义之间的关系。 那么，突破口便从最先的姚靖言转移到了姚纲。 又是那个令人头疼的家伙。在沈明哲开始办案以来，难对付的人他不是没有接触过，但像姚纲这样完全找不到缺口的，还是头一个。也许是自己年轻，遇到的人还不算多吧。沈明哲这样自我安慰着。 他又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街上的部分路灯都已熄灭，这才慢慢腾腾地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不过，沈明哲并没有先前那么沮丧，他想，这趟没有白来。至少现在可以在调查方案里面在加上一条：在天德百货商场建立之前，这个位置原本是什么？是商场？是公司？还是…… 因为，也就是半小时前，沈明哲意识到，天德百货是最近刚刚建成的新楼，在他的印象中，这里似乎空很长一段时间。那么，如果再把时间往前推一推的话……他相信，这么好的地理位置不可能一直是空着的。 快走到家的时候，沈明哲再次想到了陈国栋。对于那个心理治疗师，他现在充满着感激。若不是他轻轻一提点，使得自己的走了正确的调查路线，那么恐怕现在他还守着姚靖言兜圈子呢。 沈明哲忽然有了种感觉，如果这件案子真相大白，那么，郭兰芳与高海被杀的原因也将随之浮出水面。 —— 自从被保释后，每到夜晚十二点，姚靖言便会让父亲把自己绑在床上，并且加大药量。这么多天过去了，他的努力总算没白费，那个“它”，没再出现过。然而多天的捆绑让姚靖言在这个时间点上总是异常紧张，姚纲也由于心疼不在将他绑起来，而是关在屋子里。 今晚，姚纲将儿子关进了自己的房间，想为姚靖言的房间做一次扫除。原本这个活应该下午就能完成，然而几个牌友盛情难却，非要拉着姚纲去搓一把，谁知这一搓很快到了午夜，姚纲一看绝对不能再留下去了，便火速赶回了家。 姚靖言服完药后，乖乖地走进自己的房间，等待着姚纲来上锁。 “你今晚去我房间休息吧，你那里我要打扫一下。”姚纲将儿子请了出来。 “可是……今天那么晚了，不能明天等我上班再去打扫吗？” “你那里这么乱，我快看不下去了。”姚纲有洁癖，这一点跟他接触过的人都很清楚。 “那好吧。”姚靖言无奈地走进了父亲的房间：“爸，那您随便弄弄就好，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姚靖言走进房间，姚纲倒了杯水给儿子递过去后，才放心地关上了门。 躺在床上，姚靖言却是异常清醒。他闭上双眼听着隔壁房间父亲打扫的声音，不知不觉打起了瞌睡。 好了。这样就算自己梦游也绝对不会走出这间房，可以放心地睡。姚靖言想道。 谁知这时，刺耳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姚靖言一惊，立刻如弹簧般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 姚纲仿佛也听到了电话声，隔壁房间打扫的动静一下子没了。 这部电话是姚纲专用的，与厅里那部不同，一般找姚靖言是绝对不会打到这里来的。 姚靖言愣一下似乎才意识到这里是父亲的房间，于是便替他接起了电话。 一定又是那些无聊的牌友。他心里想道。 “喂？” “喂？”对方的声音很熟悉。 应该说是十分熟悉。 姚靖言想了几秒，立刻反应过来，那是陈国栋的声音！ “陈医生？我们不是约好了时间吗？怎么您忘了？”姚靖言似乎忘了这是父亲的专用电话，不假思索地说。 “……”电话那头，姚靖言似乎听见陈国栋倒吸了一口凉气。 “陈医生？” “哦……对对，你看我这个记性！”陈国栋埋怨自己：“呵呵太忙了总忘事，那你不要忘了就好！”惊讶之余，陈国栋仍不忘加以掩饰。 “嗯。放心吧。”姚靖言刚挂了电话，便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随即姚纲走了进来：“是谁？” “哦，陈医生，他忘了我们预约的时间了。”姚靖言随口答道，却看到父亲那如同死人般的脸色。 “爸，你怎么了？”姚靖言此话一出口，忽然意识到：陈医生打的是这个电话！难道……他是……找爸爸的？怎么会…… “你房间打扫完了，既然你还没睡着，就过去吧。我会帮你锁门的。”姚纲没有给他留任何提问的机会。 姚靖言没说什么，不动声色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的那一霎那，他又回头瞥了一眼，看见父亲正在检查来电显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的病已经严重到只能告知亲人的地步了？还是说，陈医生跟父亲认识？可是这样的话，陈医生为什么后来要假装是找自己的？而从父亲的脸色看来，好像是什么秘密忽然被人发现了似的……所以说，应该不仅仅是自己病情的问题……难道说……父亲也得了心理方面的疾病？ 姚靖言的大脑飞快地转着，想到的却只有这些。尽管他拼命地给姚纲找借口，却还是觉得其中似乎另有隐情。 一切好像都乱了…… 姚靖言的头再度开始剧烈疼痛，他吞下几粒安眠药，用被子捂住了头，假装没有听到仅仅一门之隔的姚纲在客厅内来回踱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