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纵买相如赋
叁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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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伊人躺在“水云阁”里,紫君立在“望君崖”上,一个只能躺在屋里,一缕暗香一缕魂;一个只能立在野外,半为风雨半为尘。
北辰只是守在“水云阁”里,陪着伊人,翻阅医书;锦鸿也只是守着“望君崖”上的石像,吟诗习武。
就这样,自行其是地独上高楼,望尽了天涯路——
北辰无意间在伊人屋里的书案上发现了一阕词,细看时,原是聂胜琼的《鹧鸪天》。看着那秀美的字迹依然秀美着,仿佛是伊人夜里悄悄地起身来写的,不过,北辰知道,这么久以来,她都迟迟不肯醒来,又怎么会突然起身写了这么一阕词呢?这词分明就是三年前伊人最后一次清醒过来的那个雨夜里写下的——
“玉惨花愁出凤城,莲花楼下柳青青。尊前一唱阳关后,别个人人第五程。
寻好梦,梦难成,况谁知我此时情。枕前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
冷风冷雨冷清秋,无言无语无处愁。凭阑遥想寒窗事,泪到空时方始休。忍顾黄昏独自忧,蕊寒香冷隐蝶游。滴滴三更夜来雨,点点心力杳难收。
三年前的伤痛仿佛又重现在了眼前,北辰只是静默地呆坐在书案前,阴着脸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儿。
——看尽了天上人间,爱情是一场浩劫。你是我生命中的缺,却没有圆满那天。
往往的,吃醋的人远远要比没有权利吃醋的人来得甜蜜很多,而没有权利吃醋的人,苦涩之如北辰——
好半晌,北辰才仿佛勉强替自己找到了些许安慰似的,幽幽地叹了叹气,徐徐地走到伊人身边,轻轻俯下他高大的身躯,温柔地轻抚着伊人的鬓发,静静地在她耳边呢喃,对她诉说着心事:“你总是遥望着天,追寻着星辰日月。就算我在你的面前,你也都视而不见。伊人,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却不能爱你一天,我的苦是否你都能了解?”
北辰的泪水滴在了伊人的脸上,此刻,不知道是他在哭,还是她在哭了——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望君崖”上,桃花绚烂。
“望君崖上望君归,眼空蓄泪泪空垂。”不觉又想起了伊人那日独坐“望君崖”时随口吟出的诗,锦鸿觉得伊人说得真好,如今自己坐在她当年坐过的石墩上,感触颇多,想想都觉得惋惜。
望君崖上望君归,眼空蓄泪泪空垂。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只缘花底莺声巧,遂使天边雁影分。
也许皇甫说得对,前尘往事不可追的,自己又何必闲惹愁情枉断肠?
锦鸿摇头一笑。
“昼坐惜阴,夜坐惜灯。读书须用意,一字值千金。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相逢好似初相识,”他忽从正埋头读着的书里抬头对石像解说道:“也就是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意思,哦,不对,这样说你会更晕的。”
“栖迟蓬户,耳目虽拘而神情自旷;结纳山翁,仪文虽略而意念常真。丫头,认真点!”锦鸿对着紫君轻轻说着,仿佛眼前真有其人,“萤仅自照,雁不孤行——”
陆云此时就立在锦鸿身后不远的地方,怀里抱着剑,静静地听着,实在不忍心上前去惊扰,只是兀自轻声地叹了一句:“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锦鸿内功深湛,早便知有人到了,听得陆云这般感叹,却也停了下来,不再念诗文了。
陆云一听他忽地没声音了,忙将手从胸前放了下来,尊声:“少庄主!”
往常,陆云绝不会在他陪夫人的时候离得他这么近的,今日不似往昔,一反常态,锦鸿便就料定了陆云定是有事相寻,因问:“怎么了?”
陆云知他已然明了了自己的来意,便只说道:“上官盟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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