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全部死了?”芙蓉镇镇衙内,武剑平听到手下小兵的禀报后,激动得一拍桌案,噌地站起身来,醇厚的嗓音里散发出无尽的怒气。是谁?是谁?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放倒了他二十名手下?刀眉深敛,剑目横挑,道:“你说,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倒成一圈?且伤口都一样?”
“回将军,正是。”小兵道。
“他们尸体在何处?本将军要亲自验尸。”武剑平道,此际他眉心疑云重重。
小兵恭敬地回答:“回将军,属下已带人将殉职的诸位兄妹搬到镇上的义庄了。”
武剑平道:“前面带路,去义庄。”
义庄。
昨夜留在稻香村河畔竹林里继续查找公主下落的二十名小兵,此刻都在义庄。因尸体是早上才带回来的,还未来得及入棺,全部都安祥地躺在临时铺就的草席上。武剑平挨个地细细查看,发现这些人均只有一处伤口,在心脏部位,约莫半寸长,半寸深,切口非常整齐,可见剑之利,使剑之人手法很准。
武剑平细看后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低声道:“繁星剑法……”繁星剑法,乃十州第一美人蓝珊瑚于二十三年前自创,一共二十四招,灵泛多样。别看蓝珊瑚美若天仙,可她的剑法却是残忍如妖魔,每一招都是杀招,无从化解,必取人命,所以繁星剑法不轻易被使用,也从不外传。
十五年前,蓝珊瑚携其幼子司徒朗自南殇宫中逃脱,靠的就是这套杀人不眨眼的剑法。彼时的武剑平,年仅十五岁,还只是父将身边的一名小兵。他亲眼见识过繁星剑法,也见到无数死在繁星剑下的人,那整齐划一如同艺术品般的伤口,也一直是他内心深处的伤口。
现在,自己的手下亦遭繁星剑所杀,却绝非蓝珊瑚下的手——因为那享誉十州的第一美人,早在十五年前的追捕中香消玉殒。繁星剑法不外传,那么最有可能的,便是当年她留下的幼子——年仅七岁的司徒朗,算算现在也该是个二十二岁的大小伙子了。武剑平脑中忽然晃过一张面孔。
昨日下午,策马赶往芙蓉镇衙时,在仁心药铺前看到的那个褐衣青年。那青年二十出头年纪,俊眉朗目,身材颀长,步履生风,气质不凡,与当年他在宫里见过的七殿下——蓝珊瑚的儿子司徒朗颇有几分相似。莫非真是他?南殇国主派出无数人寻找他的下落,却不想被自己歪打正着撞上了……
不过,眼下该去哪找他呢?纵使竹林那边有他曾经所居,此刻他定然不会再留在那里。那他现在会往哪里去呢?武剑平思忖着,忽听见门外嘚嘚的马蹄声响起,循声望去,只见马上白晃晃的人影摇摇欲坠,正朝他奔过来。
那人白衣如雪,身量极高,面容秀丽,柳眉微蹙,正是安纯。昨夜,那天承教的吴才德强行喂她吃了药,尔后便昏昏欲睡,不醒人事。今早起时却发现自己躺在马路旁的草丛里,全身绵软,无力提气运功。当下没有多想,直奔镇衙,谁知武剑平不在,这才又勉强骑着马急不可耐地跑来义庄。
“安姑娘!你回来了!”武剑平一个箭步冲出门去,伸手扶安纯下马,他喜上眉梢,却不知自己的声音听来有多么愉悦。等看清安纯面上的憔悴时,又焦虑不已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谢武将军关心。”安纯陡然瞥见武剑平满脸关切,有些发怔,心不规律地漏跳了几拍。冰冷的嗓音温和了些,道:“武将军,快,带人去救公主。她在来凤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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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来客栈。
天字一号房。
一身素黑的老四正垂首俯身低语向背对着他的黑衣女子禀报。那黑衣女子听完他的话,倏地转过身来,冰冷的眸底闪过一抹喜色,似又带着其他的莫名情绪。她语气冷冽道:“确定他们是往来凤客栈去了?”
“回香主,是的。”老四道。
“好。老四,你速去召集人手,立即前往来凤客栈。”黑衣女子道,说完人已不见,端的是迅疾如风,叫人无从看清。空中余音袅绕,说的是:“本座先行一步!”
来凤客栈。
门口忽然出现了一名黑衣女子,她身姿婀娜,黑纱蒙面,只露出几缕白丝和一双冷眸。没有人看清她是怎么出现的,不是从门里走进来的,不是从地下冒出来的,更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好像她原本就站在那里,可谁都知道她原来根本就不在那里。众人瞧不出所以然,只瞥见她双手所执的新月弯刀隐隐泛着蓝光。
“好个隐身瞬移。”南宫瀚低语道,凤目微眯,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隐身瞬移,乃是每个魅族人与生俱来的本能,也是只有魅才会的功夫。换言之,这凭空出现的、杀气凛凛的黑衣女子,是魅——十州大地上凡有生灵存在的地方就有可能出现的魅,他们往往由植物、动物的精魂幻化而来,民间另有一称呼:妖。精神意志越强的魅功夫越厉害。
魅同其他种族一样,分男女。但他们的性别,只在幻化成人形后才能分辨出来。无论男魅还是女魅,都有着非同常人的绝色容颜,且魅力天成,很容易惑迷人心。但大多数魅通常禀性善良,且十分痴情,一旦他们喜欢上某人,就会从一而终,至死不渝。而且,会为了所爱之人,无论做任何事都毫无怨言。
魅不会像其他种族的人一样,要经历生老病死。他们来自虚无,最终的去向也是虚无——只要有人将利器刺入魅的心脏,他们就会形神俱灭,魂飞魄散,永远失去凝神幻化的机会。据说昔日的十州第一美人蓝珊瑚,就是魅。她的消失,就是因为有人将利器插入了她的心脏。
阿拓、童颜、茉姿皆望了望南宫瀚,转而又盯住那黑衣女子。不用南宫瀚说,阿拓和茉姿也知道那女子使的是隐身瞬移。而童颜,却觉得那双冷眸很是漂亮,似在哪里见过。
那门口黑衣女子的目光宛如两柄利箭,嗖地射向在场的每一个人。被她目光扫到的人,并未真的被箭射到,却感觉浑身冰冷,颤栗不已。就连茉姿,也不由咝地倒抽一口凉气。阿拓、童颜和南宫瀚,却是平淡无波、从容不迫地对上她的视线,却见她眸底闪过一道精光。
那精光瞬闪而逝,眨眼间,那女子已腾空而起向前跃了几步,纤长的秀臂一挥,两柄新月弯刀凌空飞来。那刀上幽蓝的光很是晃眼,脱手飞向童颜时发出破风的利啸声。童颜虽然暂时不能施展武功,身子骨也尚弱,可出于人的求生本能,当蓝光在她眼前越来越近时,她噌地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料被长凳绊住脚。
恰在这时,阿拓拾剑起身,在后边拽了童颜一把,她整个后背便朝阿拓靠过去。又见南宫瀚拿起桌上的折扇轻轻那么一挡,眼看就要触到童颜面颊的弯刀倏地又飞回了黑衣女子的手里。这些动作都在眨眼间完成,周遭的人,有的,来不及看清楚,看清楚了的,免不了唏嘘。
“她便是追杀你的人?”阿拓沉声问道,清澈的目光投向黑衣女子时,已然变得幽冷。
“嗯。”童颜点头道。来者不善,虽然被人追杀只不过她向阿拓撒的一个谎,但眼下看来,这要成真了。来人是谁呢?为什么一见她便使出杀招?
“有我在,不用怕,颜儿。”阿拓道,幽冷的目光转向童颜时,又恢复了如水般的清澈,外带那么点柔情的味道,就好比一大杯水中加入了一滴蜂蜜,微微甘甜,却不腻。
茉姿看俩人紧挨着,脸上显然有些不满。而南宫瀚,依旧眉目带笑,却不是在看阿拓与茉姿,而是将目光停留在阿拓手中的那柄剑上。剑身很细长,罩在青蛇皮鞘里。剑柄上镶着七颗打磨成星星形状的蓝宝石,那宝石极小,且深深嵌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繁星剑。
南宫瀚脑中闪过这把剑的名字。他脸上笑意依旧,朝阿拓道:“蓝公子这柄剑不错。可否借在下一观?”
阿拓脸色微变,不明所以地看向南宫瀚,道:“南宫公子,现在不是观剑的时候。”
南宫瀚道:“蓝公子的意思,是同意咯?只是要找个合适的时候?”
阿拓道:“此事容后再议。”
他不是吝啬的人,但这把剑有个小秘密,不是谁都可以看的。
南宫瀚见状,并不勉强,只道:“蓝公子若不方便,在下也不强求。只想请教蓝公子一句,这剑,是否名为繁星,且从中而断?”
“恕在下无可奉告。”阿拓心下骇然,这个秘密,他怎么知道?
那黑衣女子岂容他们在这边悠闲自在地交谈,待阿拓将注意力转向南宫瀚时又将弯刀迎面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