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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眸中隐隐含泪,顾自厉了神色,桂嬷嬷便挑起挂帘小门迎着太后进去,再绕过短廊,便来到了皇帝寝宫。殿中两侧随侍一行宫女太监,赵祯卧于床榻上,碧纱隔扇,床上铺大红毡,明黄毯,均是帝王方能享有。太后俯身至赵祯身侧,只瞧见原本白玉似的脸面如枯槁,不见血色,赵祯双目阖闭,太后只不自主将他的手握得紧了,深怕他会如他父皇那般,独自去了。太后泪满眼眶,哽咽道:“祯儿,哀家信你不会如你父皇那样,你定会挺过来的,定会挺过来的…” 赵演从殿外进来,见太后守在赵祯身侧,忙躬身请安道:“演儿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这才回过神来,替赵祯掩好被角方才起身道:“葬礼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吧?” 赵演略略点头,忍不住就鼻尖酸楚,忙道:“端敏皇后的棺椁已经进皇陵了。”便见太后神思恍惚,赵演忙搀扶住太后道:“太后也不要太过担心皇兄了。皇兄只是心疼端敏皇后的突然病故,演儿相信皇兄能挺过去。” 太后略觉宽慰,望一眼床上的赵祯,便命赵演道:“若你皇兄醒了,立即向哀家通报。哀家先回坤宁宫看看晟儿。” 赵演自是领命,恭送太后离去。 未时雪下得大了,赵祯也总算是睁开了眼来,迷迷糊糊地想唤着谁的名字,却因喉头干渴,唤不出声来。赵演喜不自禁,忙捧了茶伺候赵祯喝下,只道:“皇兄是有什么吩咐吗?” 赵祯坐起身子,面色雪白,眼望向殿门处,却只瞧见碧色帷幔遮了视线。他便掀了身上毡毯急欲下榻,赵演忙劝住道:“皇兄才醒来,还是躺下多多休息才是。” 赵祯却仿若未闻,只踏上鞋站起身来,赵演自知没法,便忙取过刘常安递来的外袍与赵祯披上。赵祯喉头一阵咳嗽,半晌才开了口道:“朕去外面走走,你们别跟来了。” 刘常安听闻,颤巍巍地道:“皇上,外面下着雪呢,奴才跟着你去吧?” 赵祯却再不说话,踱着步子出了殿去。赵演自知劝不住,便命刘常安道:“你去坤宁宫通知太后,就说皇上醒了。我去悄悄跟在后面看看。” 刘常安自是领命,赵演便随着赵祯的步伐出了养心殿,迎面就是一阵风雪,直往人脖颈里钻。连檐通脊的千步廊,漫长深广的御街,赤红的墙,白的雪,一路行来,禁门重重,层层隔断,层层阻碍,隔则深,则愈显森严。赵祯手支着宫墙步履缓缓向着不知何处而去,他只觉身子虚软无力,风雪扑面,直教喉头一呛,便又是止也止不住地咳嗽。雪下得大,赵祯每行一步便落下深深脚印,仿若要耗尽他的全部气力。愈往前,那路,即使是闭着眼睛也是熟悉的,走着走着,竟像是人生唯一的归途,又来到掖庭宫殿外。 他推了殿门进去,殿中无人,白雪铺了满庭也无人洒扫。赵祯便熟门熟路的就往里间去。殿中并未升地炕,所以屋内寒凉清冷,仿若从未有人停留过。屋内的装潢依旧素雅,他所赐的珍宝,有些都已经做了陪葬。妆台上的鸾镜、鸳鸯梳,只还倒映着那人的模样,仿若是她浅浅在笑,却终究是幻影,终究是梦。鸾镜旁搁着一张桃花笺,赵祯拿起在手里,熟悉的簪花小楷,秀丽清雅,淡淡墨香书着几行小字: 江南可采莲, 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 鱼戏莲叶西, 鱼戏莲叶南, 鱼戏莲叶北。 赵祯只觉脑中一阵晕眩,那笺便从手中滑落,飘至地上。他慌用手扶了桌案,才没跌至地上——鱼戏莲叶间——赵祯抬眼望着窗外,窗影上呼呼的扑打着雪花,他便伸手推开窗户,窗户一开,随风卷来暗香隐隐,满园梅花,皎洁胜雪。他为她种的满园梅花,第一枝梅已经开了,那么多事,他还未曾与她相携做过,却是人面已非昨。赵祯打开案上的桃木匣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块玉佩,通体翡绿,华光内敛,上篆刻十六字铭文:“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情深不寿… “情深不寿…”赵祯呢喃自语,便见墙面上悬着宝剑,登时拔剑而出,便将那玉一剑劈作两瓣,连同桃木匣子也裂得粉碎。赵祯便将手中的剑弃掷地上,“哐当”一声脆响。赵祯只觉胸口一阵难受,猛的又起了咳嗽,怎么止也止不住地咳,咳得撕心裂肺,咳得面红耳赤,便一下跌坐椅上。 赵演在殿外听见响动,慌冲进殿去,只见皇兄完好地坐在椅子上,他方才安了心,赵祯歇了咳嗽,便命道:“我们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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