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故？” “水源污染。今日我去宫女太监的饮用水井查看之时，发现水里有奇香，不过我始终想不出是何物之香。”萧衍卿懊恼地说道，“皇后娘娘可能得另请高明了。” 皇后面上微愠，看着萧衍卿。 见状，我便对皇后说道：“母后，可否让络姌问萧公子几个问题？” “好，问吧。” 我站起身，走到萧衍卿身边，微微点头，道：“萧公子，你可否告诉我水中那香味究竟是何味道？” 萧衍卿蹙起眉看着我，想了一会，道：“好像有些甜，又觉得像是什么花的味道，不过比花的香味更浓些。” “母后，大概是胭脂了。”我转身向皇后走去，“刚刚萧公子进来的时候，我便闻到了淡淡的脂粉味，想必是萧公子去查看水源的时候粘上的。” 皇后不解地看着我，亦是娥眉紧蹙。我也只是猜测罢了，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来证明自己的想法。 “娘娘，衍卿觉得王妃的猜想该是对的，我想只要去找宫中调配胭脂的嬷嬷们问问便可知晓了。” 萧衍卿走至我身边，对皇后稍稍屈身，极为恭敬。复又对我行礼，“衍卿谢王妃的指点。” 看着他在我眼前，却不能像往昔那般自在地交谈，我的心实在是揪得生疼。既然走了，又为何回来呢？我已经开始尝试着过没有温暖的日子了，你又偏生让我不能安宁。 “络姌，你便与衍卿一道去查查这事。宫里的宫女太监们，不知怎的就突然染了怪疾，着太医看了好多次了，却又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还好笥儿向你父皇引荐了衍卿，将衍卿从千里外的边关给召了回来。”皇后满意地看着萧衍卿，面上满是慈祥的笑容。 原来，这便是你回来的理由。原来，一旨诏书你便可回来的。 “母后请放心，络姌定会竭尽全力将此事查清楚的。” 我与萧衍卿一道出了凤祥殿，而后便由他带路，去水井边查看。 萧衍卿命人打起一桶水，便叫我闻味道。我走上前，俯身嗅了嗅。“错不了，定是那个奴才将胭脂撒入了水中，这才导致如此多的宫婢奴才染上了怪疾。萧公子，可否稍等片刻？我想召来嬷嬷确定了是何种胭脂再做定夺。” 萧衍卿点点头，便又去嗅水桶中那水的味道。我差人去找嬷嬷，便也站在一旁等着。 不一会，一年迈的女子便步履蹒跚地向我跑过来，待到一定的距离便不再上前，欲屈身下跪。我急忙走上前去，扶住了她，微笑着拉她去水桶边。 “嬷嬷不必多礼的，您是这宫里的长辈了，且又已是暮年，那些虚礼不要也罢。”其实，我是看着她，想起了我娘。我怎可让她跪在我面前呢？想起娘，我的心中便是一片酸涩。 “王妃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身份低贱，见了王妃怎有不行礼之理？”她的声音里，透出了苍老，我低头看着她，眼眶微微湿润。 “嬷嬷，你与我看看这水中是否是撒了胭脂？”我舀了一瓢水，递至这老妇手上。 她嗅了片刻，便对我恭敬地说道：“娘娘真是蕙质兰心，如此冷僻的胭脂味都知晓。此乃波斯鸢尾花制成的胭脂，宫中并不多见，只是不知为何会撒于这井中。” “那嬷嬷可知道宫中谁有这鸢尾胭脂呢？宫中的胭脂，大抵都是嬷嬷您调制的吧，想必没有人比您更清楚了。”听嬷嬷的意思，我便已知晓几分，是以便加了后面一句。 嬷嬷听了我的话倒也不着急解释什么，依旧从容不迫地佝偻着身子站着，“娘娘，如今奴婢年事已高，好些事情已不再是奴婢在打点了，自是有奴婢不知的方面。这波斯鸢尾调制胭脂之法，奴婢的师傅并未传授于奴婢，奴婢不过是有幸见识过罢了，因着罕见奴婢这才记住了。” 听她这么说，我便越认定她是知晓的，只是这宫中之人便这般，明哲保身，说话只肯说八分。 我蹙眉，看着眼前这老态龙钟的女子，一时间也想不到令她开口的办法，正欲发作，却感觉身后有人轻扯我的衣裙，回头，便看到萧衍卿对我摇头，示意不再问下去。 萧衍卿走上前，对嬷嬷说道：“多谢嬷嬷相助，接下来，便由我与王妃来做便可。” 嬷嬷听了萧衍卿的话，笑着哎了一声便又步履蹒跚地走了。我上前，恨恨地看着萧衍卿，仿佛欲在他身上看出洞来一般。 他牵起嘴角，露出风轻云淡的笑容，旋即便隐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肃穆的表情。我愣愣地看着许久不见的萧衍卿，只是觉得他消瘦了不少，其他的并未变多少。依旧如此温暖，依旧如此动人心弦。 “咳咳。”听到咳嗽的声音，我便立刻回神过来，放眼望去，便看到了微愠的齐瑸笥。 齐瑸笥走到我面前，看了看我便转头问萧衍卿：“查得如何了？” “是波斯鸢尾胭脂撒入了井中，这才导致宫内如此多的宫婢太监染了怪疾。问了嬷嬷，只是她含糊其辞，并没有说出调制之人。” 齐瑸笥面上一寒，冷冷地盯着萧衍卿，半晌也未再开口。我走上前，欲牵他的手，不想，却被他狠狠地甩开。齐瑸笥转身离去，却丢下一言——此事不必再查。 我与萧衍卿不明就里地对望着，听到不远处齐瑸笥发怒的声音，以及宫婢求饶的声音。 齐瑸笥覆手站在宫婢面前，任由宫婢在地上头磕得如捣蒜般。“王爷息怒，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是无心的。”宫婢一直重复着这话，齐瑸笥却始终不置一词。 萧衍卿向我看了一眼，我点头，对那宫婢道：“你先下去吧，日后小心便是。” 宫婢听了便欣喜地磕头谢恩，一溜烟地跑了。 我站到齐瑸笥面前，看着他冷峭的容颜，心中感念，此事定是与他在乎的人相关了。正欲开口，萧衍卿便抢在我前面，道：“瑸笥，我们一起去凤祥殿吧，此事还得禀告皇后娘娘。” 齐瑸笥听了便疾步忘凤祥殿而去，我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到了凤祥殿，却听说皇后去了花坊，我们便又折去花坊。一路上，齐瑸笥都未出声。我悄悄地问萧衍卿，他亦是摇头。 花坊的入口处，有一条小溪流，大概是引入灌溉的水源。我本欲跨过去，怎奈衣裙绊脚，便噗通一声掉进了溪里，浑身的衣裙都已湿透。 待齐瑸笥将我从溪里抱起，我已冷得瑟瑟发抖。皇后闻声而来，便命人在凤祥殿烧水令我沐浴。 我将衣物退去，便进入皇后的芳华池中。一池清澈的水，据说是皇上为了皇后特地从山上的温泉引出来的。 “哗”一声，卷帘已被掀起，皇后带着宫婢便鱼贯而入，她身后便是齐瑸笥与萧衍卿。我拿起了放在池边的衣裳挡在胸前，抬起头，惊恐却又错愕地看着高高在上的一群人。 皇后迈上前来，抓着我的手臂往外一掰，随即怒不可遏地看着我，冷冷道：“你竟还是处子！” 听了皇后的话，我浑身一惊，看向自己嫩白的手臂，朱红一点。往日沐浴，我总感叹保住了自己，然而，在此刻却是如此触目惊心。 “说！”皇后厉声一喝，我便回过神来，惊怵地看着她，几欲开口，却又不知说什么来解释我还是处子这一事实。 我含泪看向齐瑸笥与萧衍卿，我知此时，便只有他们才有权利说话，方可替我脱身。 他们二人面上都已露出了惧意，我看在心里便稍稍宽了心。至少，他们还会为我担心。 皇后抓着我手臂的力道越来越大，我看着往日对我甚是慈爱的皇后，她的脸上，哪里还有慈爱，早已尽数被怒火代替。我的泪一滴滴地自我面上滑落，只觉得灼得欲窒息。 许是见我还未说话，皇后的怒火便更盛了，抓着我的手，一把将我往后推，我惊呼一声，便倒在了芳华池内。 池中的水，毫不犹豫地将我淹没，我惊恐地挣扎着，欲探出头来。 “母后！” “娘娘！” 两道声音在我往后倒的时候齐齐响起，透过温热的池水，我看到他们二人急急地向我走来。 随即，便闻得噗通一声，以及芳华池边上众人的呼声。我在水中挣扎，却怎也探不出头来。仿佛是池水内有人将我的脚缠住了般，怎也挣脱不去。 片刻之后，一只手覆在我的腰上，随之而来的，便是我熟悉的怀抱，以及腻人的话语。 “小念莫怕，有我在，莫怕莫怕。”齐瑸笥将我搂在怀内，大手在我背上轻轻拍着。他手心的温度，便留在了我的背上。 齐瑸笥并没有急着带我上岸去，而是将我紧紧得抱着，等待我平复下来。 我的心，依旧怦怦地跳着，缩在他的怀里嘤嘤哭泣着。 “拿衣服来。”齐瑸笥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他的声音里有一丝决绝，容不得任何人忤逆。 只是，我听到他的话，还是浑身一震。若不是他说，我还未想起，此刻的我竟是一丝不挂地在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