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朝奏九重天
太后依然满脸佯怒,“你擅自回京,乔装易容瞒骗哀家,瞒骗皇上,又可认罪?”
杨妙珍起身,婉婉道:“太后,李娘娘入宫乃是受梁将军举荐,并非李娘娘任意妄为啊!况且李娘娘助镇北军击溃羯羊大军,掳得羯羊大将,护我边陲。此番功迹万万不能磨灭,难道这还不能抵了李娘娘逆旨之过?”
太后闻言,面浮迟疑,“这……”
众妃怎会看出太后与杨妙珍的一唱一喝,但她们又能说什么?
萧惜筠扶着太后,慢慢掀唇,正待开口。那边厢苏沛岚见之,抢在了她前头一脸诚挚的说道:“太后,臣妾以为珍顺容所言极是。李夫人擅自回京是一,却也拒敌有功,这二般功过相没,您就饶了她吧!”
众妃见苏沛岚也开口求情,当即也识趣的左言右句的求起情来。
反观李谡如倒像局外人似的,一言不发。众人未察觉的则是,她眼角的余光紧紧锁在了萧惜筠的脸上。
萧惜筠也未多言,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李谡如。如若细看,她眼眸里那一抹幽黯的寒芒,让人见之不禁害怕胆寒。
“好了好了,哀家怕了你们这些丫头!你们既说饶了她,哀家就饶她一命!”太后一派宽宏大量的挥了挥手,继而利眼扫向李谡如,威严的道:“哀家看在各宫娘娘替你求情的份上,饶你罪责。然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哀家今将你贬为绛萼殿宫女,服侍珍顺容。”
李谡如张了张嘴,看向杨妙珍。杨妙珍朝她安抚的笑了一下。
众妃听得这首懿旨,心下各自有了计较。看向李谡如的目光,也不再轻视。
“民妇谢太后恩典!”李谡如伏首谢恩,心底却已亮如明镜。
太后不会无冤无顾免她之罪,轻描淡写的将她抗旨、诈死、逃宫这些大不违之事袅袅数刻便尽数划了去。不必多想,她也知今日这一出乃是赵璟授意。而赵璟不惜请太后出面来导这一出戏,洗脱她的罪责,为的只是将她拉入更深的陷阱。
太后让她在杨妙珍身边,自也明白杨妙珍会善待她,更会护她一二。但是,这些她其实并不在意,做宫女她不会觉委屈,伺候人她也不会觉受辱。她所在意的仍然是面对萧惜筠时,她只能抑止住怨与恨,抑止住脑海中浮闪的那段痛不欲生的时日……
李谡如心下百转千结,却仍旧行止沉稳的谢了恩。
太后眉目间微松,反掠过一丝疲乏。太后朝近身处的两名老嬷嬷倦怠的点了点头,二嬷嬷立即上前,接过萧惜筠与苏沛岚之手,扶住了太后。
太后朝众妃淡声说道:“哀家乏了,都退了吧!”说罢,太后便往后殿慢慢走去。
“臣妾告退!”众妃在后得体的曲身行礼罢,纷纷朝李谡如打量几眼,便各怀心思的退出了清仁殿。
萧惜筠在宫女环侍中,一步一步朝李谡如走去,朝服华裾曳地,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格外安静的大殿里份外清晰。
李谡如此际尚未起身,杨妙珍见势连忙上前扶起了她。李谡如朝她感念一笑,徐徐起身,慢慢也朝萧惜筠走去。
庄严肃穆的大殿中央,气氛似是骤然冷降。一袭朱雀绣纹一品朝服的萧惜筠与紫棠鸾绦、清韵袅袅的李谡如,二姝一左一右,一者是当今尊宠天下的女子,一者是曾经最尊贵女子。
二姝两厢傲然玉立,比邻相视,她们周身萦绕着让人畏惧的逼人气势,众人莫不噤声。
骤然间,旁观众人仿佛在二者眼底发现火花迸裂。李谡如幽淡冷凝的目光笔直的定在萧惜筠脸上,毫未掩饰浓浓地嘲讽之意。而就是这一分嘲弄与清傲再度让萧惜筠冷静的神色破损了三分。
“世事变幻,如今我与你又见面了!”李谡如轻轻地拈唇笑语,只是笑未入眼。
萧惜筠广袖一拂,柔丽的脸庞逸出一丝丝诡谲的笑:”你可还记得,我初入宫之时无意间得罪于你后,你对我过说的一句话?“她慢慢走至李谡如身后,不紧不慢的道,”你说,宫路漫漫,最能消磨人的本性,更能消磨……一个人的存在!“
李谡如偏首朝她一笑:“我还说过,总有一日,你会用到我当日的管教恩泽。看来,我那日将你调教的不错!”
她此话一出,萧惜筠身侧的宫女紫波立时变了脸色,上前怒喝一声:“大胆,你竟敢在贵妃娘娘面前胡言乱……”
“啪!”紫波话音未完,一记巴掌已甩在了她脸上。
杨妙珍等人具变了脸色,齐齐望住李谡如。紫波乃是萧惜筠的贴身宫女,亦是未穹宫宫女副总管。寻常宫妃见了她也必需客气以待,李谡如倒好,才成了宫女,就得罪了上司。更何况,她打了萧惜筠的人,无疑也是打了萧惜筠一巴掌!
李谡如收回手,睇着紫波,冷笑一声:“你该庆幸我如今只是个宫女!”这宫女二字说的却是不卑不亢,仿佛她纵然只是个宫女也比紫波强上百倍。
萧惜筠对贴身宫女被打开反而无动于衷,她忽而拍起手来,一阵娇笑:“好,好!好个宫女!”话落,她笑意深浓的盯住李谡如,却未再置一语,转而拂袖而去。
紫波满脸忿恨却微微有些畏惧的瞪了李谡如一眼,随即退下。
杨妙珍上前握住她的手,叹息着道:“娘娘,你这又是何必?”
李谡如曾经那般隐忍,如今怎么会如此沉不住气?
她如今身份只是一介宫女,得罪一宫贵妃,这无疑以卵击石。萧惜筠纵然明面上会顾忌太后,不会对她如何,但私下耍弄的手段又如何能料?
“我不得罪她,她就会放过我?”李谡如自知杨妙珍的担忧,可也不见担忧。
赵璟既然想让她对付萧惜筠,她又何需顾忌?
杨妙珍话头一滞,摇了摇头。李谡如这话说的也无错,以萧惜筠与她曾经的恩怨,萧惜筠自然也不会轻易庭她!
“这以后怕是要委屈娘娘了!”杨妙珍忧心忡忡的叹道。尽管太后让李谡如在她身边,但她只是一介顺容,能圈护李谡如的地方也极为有限。
李谡如反握住她的手,欣慰的浅笑道:“你身怀有孕,莫要为我劳心了。我上次留下的安胎药方你可有照做?”
见她转开了话题,杨妙珍便也不再勉强,由她搀扶着往殿外走去,边温婉的笑道:“我早知那元墨如是你,对你留下的药方岂敢含糊?自是依言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