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如尔有几人
丑时三刻,夜沉月稀,万物寂籁。
骤然,离知州府极近的一间私宅上空窜起一阵滔天火焰。瞬时,知州府衙外“乒乒乓乓”地敲打声像惊雷一样炸响开来,伴随着惊惶的喊叫,霎时闹醒了一条街——
“走水啦!快来人啊,走水啦……”
很快便见各门各户的百姓端盆提桶的开门出来,纷纷慌张的叫嚷着:“哪走水了?”
知州府内相继亮起了灯火,一众衙役冲了出来。就在这一瞬间,两抹黑影迅疾如电地掠入了知州府衙内,蹿房越脊的直往府院深入掠去。
前院已是灯火通明,而后院仍深黯沉静。
月影婆娑,玲珑紧凑、木荫深深地院落里,四下静谧无声。这二抹黑影似是极为熟悉府内环境,毫无犹豫的直奔当中的厢房而去。
其中一名黑影悄无声息的推开一条门缝,朝房内掷入一物。略侯片刻,二人互一点头,闪身进入房内。
朦朦月色透过窗棂洒落,锦榻之上,李谡如睡得深沉。
“立即带走!”一记阴冷的声音低沉而道。
另一名黑影当即上前抱起昏睡的李谡如,很快转身往外遁去。
二黑影带着李谡如一前一后掠出知州府,丝毫未惹动静。
远处茂密的大树上,苏笑生双眼发亮的盯着黑影消逝的方笑,嗤笑一声:“调虎离山?调走一群纸老虎,本大侠这只真老虎可没这么容易被甩掉!”
李谡如伏在黑影肩背上,察觉到负着她的人身手应是十分不错,背了她这一路,依旧气息如常,毫无疲累喘息。看来沂王赵嗣并非不怀疑赵璟会故意设陷!
陡地,她身子一悬。下一瞬,她已被人丢入马车车厢里。
她毫无防备的被摔在坚硬的地面,让她顿时差点痛得叫出声来,但她强忍住痛楚,仍然闭紧双目,装做毫无知觉,心底的怒火却越烧越烈。
该死的,她受这些罪,到底是为何?
马车很快驶动起来,颠簸之中,她动了动疼痛酸麻的四肢,吐出了一口气。
驾车的依旧是那二抹掳劫她的人,二人训练有素,一路毫无话语。李谡如绷紧身子躺在地上,幸而现在的天色已渐暖,否则让她穿着单薄的衣裳躺一夜,非得受寒不可。
直至天色蒙亮,马车方停了下来。按那二人丢入房里的药算来,离她清醒还有半个时辰,故而她还得继续装睡。
车厢尚未拉开,她已听及一阵脚步声传了来。
“将她带到暴室!”依旧是阴冷的声音下令。
暴室?李谡如心中一叹,看来待会可真有得她受了。
“是!”听应答的声音有四人。
话落,车厢门已打了开,继而她被人抬下了马车。
青丝遮掩下,她垂敛的眼眸微微瞥向周遭。入目是一片林深木茂的景象,鲜有人烟的模样,料来她是被带到了荒郊野外。
旋即,她眼角的余光瞟见一座宅子前的玉石狮兽,紧接着,她已被人抬着往朱甍碧瓦的大宅内走去。
不多时,她已被抬至一间华雅幽静的房内。檀香袅袅,明亮富贵,哪有半分“暴室”的戾气?
她被人安置在软榻上,继而,抬她而来的人鱼贯退了出去。
一室宁谧,落针可闻,李谡如依然未眼开双眸。
倏然,她耳边传来细极的滚动声。尔后,沉闷的脚步声缓缓朝她踱了过来。
“没想到她真的没死!”一记严厉的声音透着三分讶异。
沂王赵嗣!果然是他!
“原来赵璟没杀了她,是想得到那张地图!”另一记沉厚的嗓音中带着浓浓的嘲讽。“地图竟然在她手里,你诱赵璟出京看来是多此一举!”
秀王赵克?李谡如心头微震,虽有些意外,可也未觉十分诧然。
寿王、寿王、沂王皆较赵璟年长。然而,当年高宗却未立长子为太子,反而让四子赵璟稳坐太子位,尔后更登基为帝。这些年来,三王明面臣服,可朝中无人不晓,他三人对当今圣上是口服心不服。
听赵克言下之意,他们当真以为她手中有沦波舟地图。
赵嗣负手踱了几步,片刻方沉凝地道:“瞿氏拿来的绢帛上所绘的地图与赵蕴描绘的无二致,另一半地图应还在她手里!”
赵克眉目间与赵璟颇有几分相像,他拂袖一哼,指住李谡如道:“赵璟让她入狱,怕是已得到了地图,抓她来还有何用?如今应趁赵璟未走远,一不做二不休,送他去见咱们的好父王!”李功甫最有出息的女儿,竟然落得如此下场。一枚弃卒,他留之也无用。
李谡如一字不漏的将他们的话听在心里,平稳的心绪渐渐激跳起来。
原来赵璟让她将地图绣在绢帛上,是为了今日让他们相信地图绝对在她手里。是啊,出自她手的绣图、宫中独有的绢布、她废后的身份,任谁也会相信她手中有那张该死的地图。赵璟早早就算计着将她当做盾牌,让她引开赵嗣等的注意力,而他就能在锦州城搜寻另半张地图的下落。
什么水中绣图,什么要她的血?全是故弄玄虚!
赵嗣目射阴冷的望住赵克,冷冰冰的道:“三弟,如果现在能杀了赵璟,又何需隐忍这些年?”见赵克脸色一滞,他缓和口吻的又道:“纵然赵璟得到了整张地图,但她也能给我们同样一张地图,只要我们能比他更快找到,依然有用!”
赵克阴沉沉的盯住李谡如,沉吟片刻,“她何时能醒?”此话一出,他自是赞同了赵嗣的说法。
“约莫一刻有余。”
赵克显然较赵嗣沉不住气,他来回走了几步,突地掠出一抹残忍的笑。“我有办法让她立即就清醒!”
李谡如心头掠过不好的预感,而未等她做好应对之策,一阵脆利之声乍响。紧接着,她的手臂骤然传来一阵撕裂的巨痛。她登时痛呼一声,睁开了眼,清浅的双目映入两抹四旬左右的雍贵男子身影。
“皇后娘娘,别来无恙!”一袭华袍的赵克正以帕拭去剑上的血迹,却又笑眯眯的望住满脸惊讶的李谡如。
“秀王!”李谡如抚住被剑划伤的胳膊,心底痛骂不已,可又不得不堆起一脸的意外之色。
赵璟当初说什么要她的血?原来是早知道她今日会被人如此对待。
赵嗣在旁拱了拱手,颇见客气:“三弟鲁莽,不经意伤了娘娘,还望娘娘莫怪!”说归说,他也未唤人来替她疗伤。
李谡如忍痛起身,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二人:“经年未见,二位王爷的见面礼可还真是别出心裁!”
赵克收剑入鞘,勾唇笑了一笑,可惜未见善意。他轻描淡写的道:“本王素是急性,未免耽搁,只得伤了娘娘几分!”言下,他倒像是迫不得已才为之。
李谡如冷笑,不想再自找气受,当下拧眉环顾四周,“二位王爷将我掳来此处,又是所为何事?”
赵嗣捋着胡须,对她颇是淡定的态度有些赞许。他慢慢笑了起来:“我们要的,这世间也只有娘娘方能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