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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消翠减美人瘦
定戎县地处边锤,乃镇北军为驻军防守延原城址而建。不仅是军防重镇,也是边锤数座城池中远近驰名的富庶之县。 县城里以铸铁、粮酒及酒楼为主要营生。县内东面的方向为镇北营十万精兵驻扎之地,辕门谯楼参天高耸,壁磊森严,百姓莫敢靠近其方圆一里。池南街上以县衙私塾为主,柳西街则挨个开着铁铺子、粮铺子、酒楼馆子、医馆和其他的店铺,最是繁华热闹。 柳西街的中心地段紧挨着几间食肆客栈,或大或小,或华丽或清雅,是定戎县内最出名的几家酒楼。这当中又属汇珍居最为老字号、名气也是最响,响到连邻近县城的人也会慕名而来。 汇珍居当家姓温,大名道洪,祖上五代世居定戎县,自其祖父一代转为经商,这汇珍居便是由其祖父一手办起,一道秘制金丝酥雀更是铸造了汇珍居的金字招牌。 温道洪有二女,二位千金皆是美名在外。单说这二小姐,芳华正俏,生得那是个花容月貌,容姿妍丽,不可方物。而自温大小姐远嫁济国之后,这定戎县第一美人的名号便顺理成章的冠到了温二小姐身上,打她及笄起上门求亲的人便是络绎不绝。 话说某日,县太爷公子巴巴的求了他爹来提亲,哪知这温道洪前脚满脸堆笑的送走县太爷,后脚一把大锁将二小姐的闺楼“咔哒”一声给锁了,接着放话出去,自家女儿疯了,谁家不嫌弃娶个疯婆子,他分文聘金聘礼不收。 初始,众人还道是温道洪不满县太爷公子身矮人丑,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更何况县城里上下人等都听闻这县太爷得罪了守营的某位将军,县令位置已坐得不太安稳,二小姐她爹借词不嫁女儿到也情有可原,这二小姐真疯假疯还两说,所以背地儿来求亲的依旧不少。 却说一日,温道洪将锲而不舍的张、宋、黄三位公子请入了家中,也不言及二小姐的病情,只是让三人悄悄藏在了二小姐的闺楼里,放言道,若谁在翌日毫发无伤的出了闺楼,就将女儿嫁给谁并许以丰厚嫁奁。三位公子本顾忌二小姐闺誉,但听及“未来岳父”这般说了,也就壮胆进了闺楼,各自藏好。 过了晌午,无事,三人不免窃笑温道洪危言耸听。 安然用过晚膳后,送膳的下人方端走残羹,冷不丁就听到二小姐的闺楼里传来一阵阵尖锐如磨骨的凄厉叫喊声,听得人心底瘮得慌。紧接着,又听到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嚎痛哭声,声音传了半条街,引得邻里争相探问。不一会,便听说二小姐的闺楼里抬出三个浑身是血、已昏死过去的男子。再后来,听说那张公子破了相,宋公子被某物什弄得再也不能人道,黄家公子稍好些,只是折了三根手指头。 官府闻讯来拿人,要将二小姐拘到专关押神智失常者的“静心馆”。孰料,最后被温道洪撒了大把银子上通下塞给搪掩了过去,最终只是将二小姐禁闭在了自个闺院里。 打这之后,上门求亲的便彻底绝了影。这一绝,定戎第一美人变疯婆子的消息也传遍了十里八乡。自此,人们再谈起汇珍居时,话里总不免捎上句“听说疯婆子丢了个火折子把隔壁王家院子烧了……”“听说丘家小娃娃翻到疯婆子的院里捡风筝,她把人家小娃娃脸上的肉给咬了一块……”“听说疯婆子差点淹死了府里的丫鬟,吓得城东的冯老头一大早就把丫头给领了回去……”“听说温家闹鬼闹得可凶了,青天白日的就敢出来吓人,连上元观的上清道长也束手无策……” 自此之后,曾经门庭若市的温府已是门可罗雀、瑟瑟清冷。 雨雪瀌瀌,见晛曰消。① 前几日的大雪今早已见消融,化雪从檐角滴滴答答地落下,在各家门前形成了一个个小水洼。 天色尚早,温家府邸亦是朱门紧闭。过了柱香时分,温府家仆林生才呵欠连连的开了大门。方推开门,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这化雪的时候当真是最冷的。他蜷手放在嘴旁,哈了口热气,又使劲搓了搓,这才拿起扫帚开始清扫门前石阶上的积雪。 尚未清扫多久,他倏地闻到了一缕药香味,继而,身后又传来了一记清脆的女声:“小哥,请问贵府可是要请大夫?” 那声音在寂静的早晨显得份外洋洋盈耳,林生不觉转过了头,赫然便见积雪盈盈的府门前,朦朦寒雾之中,一位年轻女子正笑吟吟的望着自己。 林生不禁放下扫帚,惊讶的打量起面前一袭白衣胜雪的女子来。 女子一张鹅蛋脸,双颊因晨曦寒霜染上了些许红润,别有一翻朗丽颜色。双眉修长,眼波瞳色微淡,却十分灵动慧黠,嘴角正带着笑意,露出了一双深深地笑涡来。她青丝披肩,发上简单束了根银带,一袭白色冬袄,腰间系着一只姆指大小的乌玉药瓶,白雾之中,盈盈生光。寒风轻拂,白衣银带轻轻飘动,当真是秀美中透着英气,英气中又酝酿着让人缱绻的书卷气息。 林生看得有些痴了,心下怦怦直跳,晕陶陶的庆幸着,大清早起来也不是没有好处,这会不就让他遇见一位气韵如此动人的美娘子了吗?但他立即又瞅见女子左手提着一只乌沉木药箱,右手拿了个青笠帽,身后背着个药篓子,他回过神,上下一看,女子这身打扮竟象是名云游大夫! 半晌,他才既困惑又客气的问道:“姑娘,是你在问话?” 女子上前一步,雪裾拂动间,药香味随之清飘四溢,林生闻着顿觉心神清爽无比。 女子未语先笑三分,漆眸定定的望住林生,笑靥如春:“贵府可是要请大夫?” 林生不自禁的望住她的笑靥,红着脸连连点头:“是是,咱们府里是要请大夫,不过,姑娘你……”难道此女是来毛遂自荐的? 自打温家二小姐得了癔症之后,温道洪遍请名医为其诊治。哪曾料得,二小姐的病况却是愈诊愈严重。起初还只是行止疯癫、说上几句疯言疯语,后来竟像着了魔似的,逢人便是撕打抓咬,上个月更是无缘无故的将一名丫鬟推到池塘里险些淹死。 而温道洪延请的名医们每每在目睹二小姐发病时的癫狂之后,无不摇头说其心智已完全失常,药石罔效,无药可医。渐渐地,温道洪也死了心,将二小姐锁在偏院之中。如此过了月余,府里上下才逐渐平静下来,温道洪也未再四处寻访名医。这会儿却有个女大夫不请自来,林生自有些犹豫与疑虑。那些名震一方的名医们也对二小姐的失心疯束手无策,眼前的云游女大夫又有何能耐? 女子似是明白他的怀疑,从袖中抽出一封信函,递给林生:“小哥,小女子正是一名大夫。此是桑白芨大夫的举荐信,请交于贵府主人。” 林生吃了一惊,桑白芨可是大炎国鼎鼎有名的神医。冬至前温道洪上门请桑神医为二小姐施治,却未请动,这会此女子竟持了桑神医的举荐信而来,难道是大有来头? 林生顿时一扫脸上的怀疑,忙不迭接过信,份外殷勤的将女子往府里头引:“姑娘请入偏厅稍坐片刻,小的立即去禀告家主人!” 女子并未因报出桑白芨的名号而变得傲慢,笑容可掬的点了点头:“有劳了!” 林生不敢怠慢,将她请至偏厅,便急忙去禀告温道洪。 温道洪有两房夫人,大夫人自长女嫁至济国之后便开始吃斋茹素、一心向佛,鲜少过问府中事宜。温道洪也极少去叨扰她的清静,平素多在二夫人房中歇息。 林生急匆匆地赶到了二夫人所居的“庭兰居”,抬脚就往静谧的院子里闯。不过,还未等他奔入廊下,打斜里就撞出个人来,一把就拧住了他的耳朵。 林生登时疼得哀哀叫唤,斜眼便见一名桃袄绿裙、弯眉大眼、长相甜美的丫鬟正拿眼怒瞪着他。 丫鬟凶巴巴的娇斥道:“臭小子,二夫人的地方你也敢乱闯?” 林生耳朵被扯得生疼,不得不昂高半边脑袋,扭曲着脸赶紧道:“哎哟,翠桃姐姐,我这不是一时急得忘了规矩吗?” 翠桃闻言,手上的劲道又厉了几分,她单手叉腰狠狠剜了他一眼:“等挨了板子看你忘得不忘得?” 林生疼得呲牙咧嘴却又不敢大声叫嚷,赶紧将信函掏出来:“翠桃姐姐,你就是给我十颗胆,我也不敢忘啊!这不是有位姑娘拿着神医桑白芨的举荐信来找老爷吗?”他心中暗暗加了句,还是个美姑娘! 翠桃一怔,松开手接过他手中封了蜡印的信函,俏目横他一眼,哼声道:“又不是桑神医亲自登门,犯得着如此大惊小怪的?” 林生立即捂住通红的耳朵远远躲到了一旁,嘀嘀咕咕的为自个报不平:“前次老爷没能请动桑神医,现在桑神医推荐了人来,那也是天大的面子了,我能不赶着来禀告老爷么?” 翠桃又哼了声,却也不反驳他的话,只是挑眉又问道:“你说来的是位女大夫?” “是个女大夫没错。不过,既然是桑神医推荐来的,医术肯定不俗,指不定二小姐有得救了!”林生一想起原本娇滴滴、温柔无比的二小姐成了如今的疯癫模样,心里就一阵唏嘘难受。若二小姐没有生病,美貌定与那女大夫不遑多让。 翠桃似也觉得他这话有理,将信函往袖中一拢,毫不客气的将林生推出了院子:“得了得了,这儿没你什么事了,信我自会交给老爷!” 林生被推出院外,不甘心的趴在院门旁,踮起脚,望见翠桃叩门提声向屋内说道:“老爷,林生前来禀告,有位姑娘持着桑神医的举荐函前来求见!” 宁谧的卧房里不多时就传出一阵从睡梦中惊醒的声音:“桑神医的信?快拿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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