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辰有一个风俗,当男子喜欢上一个女子,需备一个镜奁送予她,镜奁越贵重表示女子在男子心中的地位便也越深,这个贵重后来并不真实,因为越是有钱的人家买的镜奁定是比一般人家贵重;若女子不喜欢他,要隔上一天,外裹一层灰布着人送还,拒绝男方心意。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阴下来了,灰沉沉的天,望的人也压抑,郁闷起来,苍翠的竹林几乎变成了墨绿色,平日只觉凉爽的风,竟然也有了阴沉的感觉,无桑退回脚步,外面的人,早已经没了踪影。
那日在外,她无意间看到一个男子,男子看的出只是普通的百姓,可是他脸上那种幸福,傻兮兮的期待,还有些羞赧的的举着那个蓝布裹着的包裹,送给一个女子的时候,目光停在那女子羞红的脸上,那样明媚,幸福的双眼,她可能拥有?
悄然叹息,不再多看一眼,但是心中却平添了分惆怅。
这个送镜奁的风俗已经多少年了,没有人知道,几乎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能像方才那对男女那样真挚的人已经很少了,他们送镜奁给女子大多都只是意思意思。
没想到那日她的那点心思都被他看了下来,她忘了,当初连她什么多动了两筷,他都细心的观察了下来,这点事应当不是难事吧。
抚摸着手下的镜奁,那逼真的漆雕,让她有些恍惚,这样难得的镜奁,他是费了多少心思得到的?
虽然并不激动,也没有什么幸福的感觉,但是昨天他带回那只恐怖的小怪物的气已然消逝,悄悄的为他辩解,他并不知道她怕那东西,所以,是可以原谅的。
终于还是下定心打开了镜奁,一面精致的连理枝,比翼鸟花纹,打磨的光亮无比的银镜,沉静,尊贵的倒映出她绝美的容颜,轻抚着那纹路,忍不住轻笑,他竟然还那么孩子气,一般的镜子都是莲纹等等,顶多就是一并蒂花纹已足够表达心意,他竟然让人把连理枝和比翼鸟都打出来。
红漆牡丹花纹底的里盒,分五成九格,无桑略略看去装的是一些女子妆用的:上等胭脂,细腻的铅粉,漂亮的花黄,黛青,细香。
另有各种材质制成的梳,篦,各一种。另有金银玉制的发簪,发钗,步摇,发钿,数套,额饰,耳饰,腕饰,玉佩等。
心中的怨气早已经散去,对着这镜奁终究是无法再生气。耀辰送镜奁的风俗中有一条若是男子真心想娶女子,就可在送镜奁表达心意之时,另备全所有女子妆用,以做求婚,女子若收下并取其中物件回送男方,即是答应。
也许他是说真的,他只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挑选了一对凤凰衔珠金步摇。取出一支,打量了一会,拿出自己贴身用的丝娟,摊在案上,提笔写道:君愿与妾绾青髻,妾定不枉君郎意。
终究是答应了他,虽是走一个形式的样子,但是看着那两句诗很久,她还是悄然红了脸颊,这样情深密切的诗竟然出自她的手,哎
吹干了丝娟上墨迹,把那支步摇包入其中,另寻了一方锦帕,包住丝娟上的字迹,唤来若儿,让她把步摇送去。
这次看在镜奁的份上绕了他。
次日皇上圣旨终于下来,顺了岚殊的意思,赐婚于两人,听到圣旨无临总算是松了口气,这次事情闹成这样要是此事不成他无家就再无脸面呆在京师了。
时间似乎一下子变短了很多,那么的紧迫。
虽然岚殊不怎么受宠但终究是皇子,又办了这么一件深的龙心的大事,皇上宣了布告,告知天下他们的婚礼。
另在宫外赏了岚殊府邸,作于他们婚后住所。
修葺府邸,加上准备婚礼,忙的岚殊眼花缭乱,但是却是满面春风,这样的忙碌,不管多少次都不会嫌烦。
修葺府邸他只需要发号施令即可,但是婚礼却是缺他不可的。虽然是赐婚,但是为表他的郑重,他还是做足了所有的仪式。
《五礼通考》曾说,自后齐以来,不管天子庶民,婚礼“一曰纳采,二曰向名,三曰纳吉,四曰纳征,五曰请期,六曰亲迎。”
这第一步的纳彩就是,男方请媒提亲后,女方同意议婚,男方备礼去女家求婚,礼物是雁,雁一律要活的。为何用雁?雁为候鸟,取象征顺乎阴阳之意,后来又发展了新意,说雁失配偶,终生不再成双,取其忠贞。
第二步,向名,是求婚后,托媒人请问女方出生年月日和姓名,准备合婚的仪式。这都是在无桑同意求婚后,一并进行的。?
第三步,纳吉,是把问名后占卜合婚的好消息再通知女方的仪礼。又叫“订盟”。这是订婚阶段的主要仪礼。
第四步,纳征,订盟后,男家将聘礼送往女家,是成婚阶段的仪礼。聘礼的多少及物品名称多取吉祥如意的含意,数目取双忌单。
第五步,请期:送完聘礼后,选择结婚日期,备礼到女家,征得同意时的仪式。古俗照例用雁,礼品一般从简,请期礼往往和过聘礼结合起来,随过大礼同时决定婚期。
第六步,亲迎:就是新婿亲往女家迎聚的仪式。这项仪礼往往被看做婚礼的主要程序,而前五项则当成议婚、订婚等过渡性礼仪。
前几日婚礼的一切都是无临帮女儿在完成,这最后一项却是无临无法帮助的了,一大早男方送来的喜服就到了,天还未亮,无府已经忙乱了起来,无桑今日也在无府前院用了大夫人女儿的闺房,梳妆打扮,等待新郎。
无桑从小丧母,所以一些该娘亲给讲的女儿家的事,也只有大夫人代替,一如往日一般,安静的坐着,看着铜镜中自己的容颜,耳边是大夫人貌似恭顺,温和的声音,缓缓的告知她嫁为人妇后,要如何服侍夫家,格守妇道,又讲些新婚时该注意的事项,无桑一一听进,如若不是大夫人给她梳头时,说是不小心的扯到她的头发,歉意的重新梳,还有即将结束时那眼中一闪而逝的得意,她真的要以为大夫人是很诚心的了。
淡静的抚摸着喜服宽大的水袖上,精美的绣工,看了一眼敢怒不敢言的若儿,示意她无碍,这头发按婚礼的习俗是要一梳到低,祝夫妻美满,百年好合,她那中途不小心的停下,是何意味,无桑启会不知,只是她不想计较,她看不起这些庸俗的女子,所以不屑于把她们放在心上。
盖上那顶大红鸳鸯戏水喜帕前,她没有一丝留恋,这个府里除了爹爹是她所牵挂的外,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
最后扫了一眼满室的喜意,大红盖头落下时,也挡住了她略带嘲讽的笑,这个府里除了爹和若儿又有几个会为了她的婚嫁欢喜?
无府外,一丈气势恢宏的迎亲队伍,缓缓停下。
今日身着大红喜服的岚殊,骑在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上,越发显得俊美飘逸,陪他来迎亲的‘迎亲客’,是今日为兄弟大婚而格外开心的易阳,只见他吆喝着让乐队等人都暂停下,嘱咐他们等下新娘出来都精神点。
无府也早有人迎了出来,在这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里,所有的一切都被这场婚礼染上了一层喜意。
当若儿和一媒婆终于扶着无桑出来时,岚殊看着那个盖着大红喜帕的曼妙身影,心中溢出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从‘送亲嫂’手中接过那双细嫩,完美柔荑,满满的柔情填满胸怀。
无府前早已围满了围观的百姓,即使是对无桑很有偏见的人此时也都是被感染的满脸喜意,无暇其他。
当听到那声悠远,高昂的‘起轿’时,震天的乐章带着喜意,直冲九天,只是,现在满心激动的岚殊并没有注意到某个地方的阴沉。
无桑恍惚的坐着,眼前满满的大红,耳边是喜悦的恭贺声,就这样嫁人了?明明是她亲自应的,可是心中还是免不了的惆怅,眼前忽然映出另一张稚气而霸道的脸,忍不住微笑,冲淡了那点沉闷,师弟,你若知晓师姐的婚礼,是否会开心?
想起他常说她将来肯定嫁不出去那筹措满志的样子,转眼已经那么多年,她就嫁人了,那个最疼爱的小师弟,却不知怎样。
满目的大红下是她隐约的忧虑,墨儿,你现在可好?师姐要嫁人了,而你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