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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晴嘴角噙着一抹笑,似悲凉,却又是欣慰。她在来之前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这一生,得与失,成与败,皆只不过化为一声叹息。有红色的光打在她脸上,周身的冷气恍惚间便暖了,温度甚至越来越高。 钱永上前,手一横,在她脖子后敲了一下,她毫无挣扎地倒在地面上。方才太黑,她没能瞧见,原来这屋子到处堆满了干草。钱永的身影在她眼前晃了一下,随后,她仿若瞧见他那张邪肆的面容带着无谓无知的笑,渐渐退出了屋子。原来,在她被钱永推进屋子的时候,他的人便将屋子围住,点上了火把,加之这屋内尽是干草,要焚烧殆尽,应该不稍一会的功夫吧。她无力地贴在地面,额际落下豆大的汗水,此生她从未如此平静过,经历得太多,所谓生死离别,世道无常已经不足以挂在嘴边,只是,在这即将要闭眼的瞬间,朦朦胧胧却见许多人向自己走来,儿时走路还不甚稳当,跌跌撞撞扑进爹爹的怀中,“爹爹,抱。”爹爹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将她一把搂住,说道,“晴儿,总有一日,你会不需要爹爹的搀扶,总有一日,你亦要学会去搀扶别人,总有一日,你的身边不会只有爹爹。”温热的液体自脸颊淌下,她想,她真的懂了。 京城北郊。马车轻晃如摇篮,他于颠簸中苏醒。睁开双眼,便见沈卓和白毓坐于他对面,神色奇异地瞧着他。他轻动嘴唇,“白晴呢?”此时已经恢复了力气,可忆起之前那一段,不免心惊。“这是哪里?”他半起身,去掀车帘,见马车在一片开阔的原野上疾驰,他喝道,“停下!”驾驶马车的子扬见他已醒,非但没停下速度,反而一鞭打在马后臀上,加快了速度。“子扬,你这是做什么?”顾近雪扯住他衣袖。 “这是白姑娘交代的,如果你醒了,千万不能听你的。”顾近雪蹙眉,稍楞,便回过了神,“你知道白晴做什么去了,对吗?”子扬抿唇不语。顾近雪杨高了声音,“你说!”他板过子扬的头,却见他眼中含着湿意。“公子,我不能让你回京城!” 顾近雪一把夺过子扬手中的马鞭,拉住缰绳,在一声嘶鸣后,马车停下。他越下马车,“到如今还不告诉我?”沈卓跃下马,将手搭在了顾近雪肩上,“白姑娘去钱永那里了。”顾近雪闻言霎时抬眼,“你说什么?!” “钱永威胁我一定要你去见他,不然,就将公子你的身份泄露,白姑娘要我不和你说,她在酒水中下了迷药,只是希望我们带着你走得越远越好,京城实在是个是非之地,公子,我们别回去了好不好?“子扬近乎是哀求的,顾近雪却如同石化般立于当场。她,代他去赴了钱永的约?脑海中滑过晌午时,她对着自己的一颦一笑,她对他说,喝一杯离别赠酒吧。他当时竟然毫无察觉她的异样!忆起他陷入昏迷前,脖颈上被滴落的冰冷浸湿,此刻,他如同千万只虫啃食自己的左胸。 “你该早告诉我的……”他的声音过轻,以至于一出口便被风带走。白毓也下了马车,她的眼角红而肿,“这是二姐的选择。”选择?她好像一直在做出选择,七年前,在宋府,她在认出他后,选择替他解围,保他之命,之后,选择和他一起到金陵,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陌生之地。四年前,她选择对宋致涵高密,选择救宋致涵一命,为此,他曾将她恨入骨髓。如今,她又选择为他去赴这种根本不可能逃脱的约,这是死会。死……他忽然一个寒颤。 “公子?”子扬从未见顾近雪如此的神态,像是被抽空了意识。顾近雪上前挥动贴身之剑狠狠扬手砍断连在马驹腰身上的绳子与木桩。马车轰然倒地。他迅速一跃上马。 “你不能去!”沈卓整个人挡在他面前。顾近雪根本顾不上他,用剑尖抵着子扬的脖子,“说!那个地点在哪里?”“你疯了……”沈卓上前,顾近雪剑近了一步,子扬完全失去了原本的反应。顾近雪发丝在风中轻扬,目光透出的森然与狂荼,燃烧了绿野。“城西北苑荒弃的宅子……”他话落下的瞬间,顾近雪已挥动马鞭,马驹如弦似箭般飞奔而去。子扬跪在地上,心里流淌着说不出的难过。原野上空苍冥的天际,掠过春燕,他想起几个时辰之前,白晴也曾如他这般凝注天空。 顾近雪在马上,平视前方,马儿扬起风沙尘土,他不管不顾。那一刻,他才明白,他毫无资格去恨她怨她,她为自己做的远远比他所能想象的还要多。她不计后果,像烈焰,如尘埃,无声无息渗入他每个没有防备的空隙。可是他仍然那样固执要寻找复仇的机会,无孔不入,他早已被自己内心那阴暗所迷惑住,早已失了心智。 在离城西北苑二十步之遥,马儿停下了。火光冲天,一片湛红之下,所有的东西都荡然无存。这么远的距离却能听闻火舌吞并一切时发出的嘶嘶声响。他凝神,遥望那触目惊心的大火狂啸着,随后渐渐变小,天际一场忽而降至的大雨将它吞并。顾近雪跌下马,倒在草丛之中。雨水若眼泪,滴落到他脸上。面颊痒痒的,他似乎已经分辨不清,究竟是雨,还是那可以称之为泪水的咸咸地液体。不知是谁说的,失去了,便是永久,没有回头之路,没有前尘旧步的重来。天地光华收敛,清辉余光照在他眉上。水墨丹青从此后可还能有人为他研磨?千世百回,浮光涌动中,再无人会凝眉扯住他一角,小心翼翼却微笑地应允他任何条件。梦里繁华,她回首一笑,他伸手想去触,却只留下碎影。 雨水声中,窸窣的脚步声靠近,就在他面前站定。顾近雪缓缓睁开眼,干哑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你就这么躺在此处四个时辰了?”清越的男音在他耳边萦绕。他复闭眼,却听闻那人叹息,“若你就要这样死在这荒郊野外,恐怕到时还有人要费心为你收尸。”一阵好闻的香气,顾近雪恍惚间感觉,那是梅花雅致的馨香。 “这个东西,你也不要了吗?”有只手伸到眼前。那光泽一闪而过,顾近雪蓦然睁眼。哽在喉中的,不知是什么。那漂亮的银簪,安静地躺在那只手掌中。他抬眼,眼前的人蹙眉道,“又活过来了?跟我来。”顾近雪站起身时有些踉跄,那人回首一见,不禁低语了一句他听不到的话。 他随来人到了荒宅后的林子。有人背对着他,绰然婉约而立,似流水般地秀发朝上挽住,是个女子。当女子回首一瞬间,他微微张口,好半响才吐出两个字,“蓝齐……”蓝齐眼中波光回转,随后对他说,“快些离开吧。”她走向前方被灌木掩住的地方,顾近雪才发现那里停着一辆马车,显然是早已备好的。顾近雪走上前,掀帘,才发现里面躺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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