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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命试酒
白晴双手抱膝坐在门后的一处角落里。透过木格窗棂向外仰望天际,灰蒙蒙一片,只有入眼的烟纱似的雨幕。今夜无明月,可这几日她已习惯夜晚就这么坐着与碧空中的明月相对。这漫漫寂寥的长夜,也只有它能够陪伴自己。 她已经不期盼顾近雪给她些许的宽容和自由。已经五日了,在这间不算大的厢房里,她似飘渺的孤魂,无人与她对话,分分秒秒只有她与空气。她不知这屋子外发生什么,除了每日有人给她端饭来,其余时间,连脚步声都听不到。可她心际仍然是开心着的,因为她可以知道活生生的顾近雪就在自己周围,也许他恨着自己,也许他已经连恨都不屑,但那又怎样呢?她已不在乎,他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淅淅沥沥的雨声此时却夹杂了其它的声音,她脚尖紧绷住了。这么晚了,也不是送膳的时候,谁会来这里?谁还会记得她这个人?怔仲之际,已经有人在开锁。门扉被推开,踏入屋子的人两边都望了一下,发现白晴就坐在门后没有光落的地方,着实被吓了一跳。 “白姑娘,你……”子扬抚了抚自己的心口。白晴垂眉,掩住失望。不是顾近雪,他根本无暇来顾及她。 子扬开口道,“公子请白姑娘到前院去……”他的话音未落,白晴便从地上直立而起,速度之快令子扬惊讶。她的眸子在黑夜中闪着光泽,“你是说,我可以离开这里?而且,是顾近雪让你解锁放我自由?”子扬侧过脸,有些不忍,“白姑娘,公子只说让你去前厅有事,并没有说要放你出去……”他声音变小,而白晴脸上依然有笑意。“没关系,他能有事找我,说明我好歹还不似一粒微尘。”只有微尘才会永久被人忽视淡忘。 她踏出屋门的脚有些颤抖,被门栏绊了一下,子扬上前欲扶住她,她却笑着摆摆手。子扬从未见过因为公子的一句话而能如此忘形的人,她,究竟是谁? 白晴来到前厅时,肩上的薄衫已被飘进屋檐内的雨水打湿,连发丝上也沾了些雨露。厅堂内有人说话的声音,夹杂着低沉的笑声。暖意忽然铺面,她用手稍微整了整衣衫。顾近雪斜目望见了远远站立在那里的白晴,说了一声,“你进来吧。” 她步入厅内。顾近雪一袭青衣端坐于正前方,他的身侧是一位看起来年逾七旬的老翁,灰白发丝竖冠,几寸白胡,黑衣裹身。她不由得望向站在顾近雪身侧的男子,身形一顿。这便是那日在舞龙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男子此时也正将视线调往她身上,二人目光相撞,都有些讶然。 “顾公子,这位是?”老者看着白晴问道。顾近雪没有侧目看她一眼,而是淡笑着回答,“一名侍女而已。”白晴耳畔回荡着他的话,侍女而已……没关系,她无关紧要,现在对于他,她的确是无关紧要的人。老者有些困惑,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随即笑道,“顾公子,你真是有意思,莫非,要让你的女婢与我们一同品酒么?” 顾近雪荡出一丝笑,双眼微眯,“人多热闹不好吗?坊主不希望更多的人品到你的绝世佳酿?”他说完,便伸手抱起地上的一桶酒,然后将酒桶倾斜,清酒霎时倒入碗中。斟满了酒,顾近雪端起它,眼神落到了站立在他们面前的白晴脸上。“你尝一尝。” 白晴心中虽有疑惑,可她还是没有踌躇地,去接了他递过来的碗。一旁的沈卓和老者都神色复杂,难以猜辩,而顾近雪的面色沉静看不出变化。“怎么样?”他开口问。白晴慢慢放下了碗,开口道,“这是上好的醁酒,甘甜入口,清如泉涌。”老者眼中带着欣赏,点了点头,“没想到,姑娘能一口尝出,这是我珍藏了十多年的酒酿。” 白晴苦笑一下,并不作答。顾近雪眼中闪过些什么,他手指在脚下另外三个酒桶上跳跃,最终选择了最左边的酒桶。一使劲,他将酒桶提上手,然后倒在碗中。他将碗再次递给她,“你再尝尝这个。”白晴眼睛凝在那清澈得能照出她脸的酒水,然后双手接过。她将碗缓缓凑近自己的唇边。“等一下!”出声的是一直立于一边未曾出声的沈卓。 他的面色有着说不出的难看,可仍然挂着笑,“既然是品酒,怎么都只让一个人品?更何况她还是位姑娘,若一会醉了可就不好了,让我也尝一口吧,林家酒坊的酒声名远播,入口能让人销魂,今儿个我也要试试。”他几步上前就要抽走白晴手中的碗。顾近雪漆黑的眼珠中光渐渐暗去,一瞬不瞬地睨着沈卓和白晴。白晴身子一凉,然后低垂着眼说,“不用了,让我喝吧。”顾近雪的手指些微动了一下,双目聚集在她手中的碗上。他身体有些向前倾,最终还是停住了。 沈卓的手伸在半空中,只能看着她一仰头,将酒饮尽。碗空了,她身体有些摇晃。顾近雪第三次将手放到脚边的酒桶上,一旁的老者却皱眉道,“行了行了,顾公子,就别为难一个姑娘家了。天色不早了,我看我也该回酒坊了,这些酒就麻烦你送到泉州。”他话落起身,作揖告辞。“林坊主,我送你。”顾近雪侧身让老者先走。 白晴向前踉跄了一步,脑中顿时嗡嗡作响,脚一软,霎时跌倒在地。顾近雪眼睛直视前方,脚从她身边移过,仿若堂中不存在她这个人,她的跌倒难堪也不曾掠过他的眼。白晴其实早就料到的,可看他依旧对着林坊主谈笑风生地相携离去,仍然禁不住用牙齿紧紧咬住下唇,不知谁说的,用痛才能消除痛。 “你没事吧?”沈卓蹲下身要去扶她。她笑着摇摇头,眼睛有些沉,“没想到,这酒这么烈,我才喝了几口。”沈卓沉声道,“你喝了很多口,不难过才怪。这林家酒坊的坊主酿的酒听说是京城一绝,没几个人能喝了这么多口还清醒着的,你不错了。”白晴笑着点点头。 堂外,走至院落,林坊主忽然停下脚步。“怎么了,林坊主是觉得雨大了,必会淋湿了一身回去?我让人送你?” “我没有在酒里下毒。”林坊主忽而开口。顾近雪一怔,尔后晗首,“没想到我那点心思让坊主猜透了。”“我想,兴许你是因为听闻我这人行事诡异,为人毒辣,以为我在酒中下了毒吧。”顾近雪负手而立,“我打探过,林坊主之前曾接过两桩生意,都是送酒到徐州一个小镇。可听说,喝了你酒的人,不是失踪就是身亡。我是商贾,我想赚钱,可我送了你的酒到泉州,若那里买你酒的人也遭遇同样的下场,那我便是刽子手,我不想害人。” “所以你就以这种方式测我给你运来的酒有没有毒?”他一共让顾近雪从酒坊运来四种酒,顾近雪方才各挑了一种放在堂内,很明显就是要试酒。“顾公子你可曾想过,若我真在其中一种酒中下了毒,那刚才这位姑娘一一试过后,就必死无疑,你是拿她的命来试酒?”顾近雪站立一侧沉默不语。林坊主也无法再询问下去,打了纸伞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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