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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恨相逢
白晴恨自己脚如同扎了根似的,就是挪不开半步。许是她根本不信,许是她没有勇气。方才的白袍男子从头到尾都背对着她,她只瞧见他高束的发髻,可那背影,那说话的声音,那跃马的姿势,那举手投足间的微妙细节,却让她感到太过于熟悉!可是,直到马蹄声早已远去,她都没有让自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内。 她问自己,你是怕错看了,然后隐然绞心的疼痛,陷入漫漫无尽的失望中,还是怕自己根本就无脸上前一探,一问?往昔那随口叫出的名字,如今需要花多大的力气才能从唇齿间轻轻吐出? “顾……顾近雪……”她脱口而出的一瞬,眼泪滑出眼眶。可是,只有风听的见她唤出的这一声。 立于钱府门外,三人驻足。“听说这个总督的公子是个终日流连于脂粉中的浮夸子弟,若不是有他这个做总督的爹撑腰,恐怕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这样的人,见着就讨厌,你倒好,选他做我们的大财主,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沈卓面对顾近雪咬了摇头,低叹道。 顾近雪目光锁在那督府门外那高悬的匾额上。钱府?钱田真是一朝得势啊,当初洪武皇帝在世时,面对太子和燕王的暗相较劲,钱家选择静观,以明哲保身。后来建文帝继位,钱家的地位未升却也未落,安稳地过了四年。燕王揭竿起义,钱家倒戈相向,恐怕是早已看穿燕王那日益高涨的歧视,权衡下来,钱田当然是选择投靠燕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亘古不变的道理,钱田将他那小人性情展现得淋漓尽致。 顾近雪的眸光冷了一下,随即对着一旁的莫子扬道,“子扬,你就留在府门外,我和沈卓进府便可。”子扬瞥瞥眉,倒是甘心当个打杂的。 和守门的说通了,顾近雪和沈卓才得以踏入府苑。钱家的宅子堪比奢华,雕花庭院,梅兰竹菊,红木廊姨,亭台楼阁水榭,可高瞻远瞩,房梁上还毫不避讳地塑有石龙,院落错综复杂,走个老半天都还未到钱永的主屋。 仆人引着顾近雪和沈卓来到钱永居住的“赋雅居”,推门而入,便退下了。钱永早已在屋中等候多时,此时一听闻有声响,便兴匆匆撩起衣袖,从内室赶出来。不过,他在与顾近雪的颜面对上后,整个笑容都僵化了。 “你,你……”他指着顾近雪。沈卓瞧见钱永的反应,也甚为不解。瞧这督府公子一副见到鬼还魂的模样,怕是早与顾近雪认识。可这档子事,顾近雪从未和自己提起过。 “钱公子,别来无恙?”淡淡一句问候,却让钱永那难看至极的神情缓了过来,他确定,站在眼前的是人非鬼。三年前,建文帝的御林军在瓜洲全军覆没,副将领投河自尽,尸首没有寻找,可那样湍急的河流,不可能还能幸存。顾近雪伤亡,顾筱韵在牢中无端猝死,顾家彻底败落。可这人尽皆知早已化为一缕幽魂的人,如今却…… 钱永平复下不可置信,指着他,恍然道,“莫非……你就是我要接见的……”顾近雪含笑走到他面前,用手轻拨开钱永指着自己的手,“没错,钱公子。如今,你是我的财主,我是能让你获得银子的商贾,其他的,什么也不是。” “你……”钱永咽了一下口水,哑声道,“你为何没死?”顾近雪挑眉,“我心知钱公子盼望我死,不随了你的愿,你好像很失望。不过今日我此行不在于同你叙旧,而是来谈正事。‘百鸟朝鸣’呢?拿来与我瞧瞧。” 钱永孤疑地侧目望他,“以你与我之前的交情,你真不会害我?”“钱公子,你可以赌一把,看我是不是会加害于你,不过,若你不信任我,那眼看到手的大把金子银子怕是要飞走了,到时候,你在外寻欢作乐也就没了这些做依靠,你那做督府的爹便会将你圈禁在这座豪华的鸟笼里……钱公子,到那时,可别来求我。” 钱永眯了眯双眼,忽然笑起来,令人背脊寒地硬生生一层皮剥落,“顾近雪,没想到时隔多年,你还是那么有两下子。好!我就赌你不会害我,你不是以前说我是奸人么?如今,你我,可是狼狈为奸哪!”他那咧着的嘴都歪倒脸颊左侧了,沈卓在一边作呕的表情,顾近雪却丝毫不为所动,“的确如此,银子才是最重要的,你说是不是?” 钱永瞥了他一眼,转身去里屋。没想到,过去顾近雪自诩正人君子,一脸坦荡荡的模样,也不过是装出来的,这世道上,为了银子,美人,谁还能抱持一身高洁?他顾近雪也不过是个披着君子外衣的小人。这么想着,钱永又得意几分。他生性风流,在赌坊,妓院都花了不少银子,而其父是都督,有这样一个有钱有权的老爹罩着,他蛮横事干了不少,虽然臭名在外,也没有人奈他何。可日渐手头缺银子,他托人下江南打探,才闻的有一商贾,专替人转手买卖。于是他下决心背着自己的老爹也座座生意,得些银子,也免得总是问老爹要月俸,受他白眼。只是他万万料到,这出了名的商贾竟然就是早已魂归的顾近雪。这是撼事,可他钱永也不傻,顾近雪此番敢出入他府间,必是有备而来,他们二人只要互相利用得益便可,银子才是最为重要的,他也没必要通告别人,让官兵去抓顾近雪。 打开箱柜,掀开层层锦布,里面躺着的,是质地极好的刻绣官服,这件官服上总共秀了百只鸟类,配上珍珠参粒修边,还有从西域进贡来的丝绸,可谓价值连城,绣的人因此称之为“百鸟朝鸣”。私卖官服是何等严重的事,可钱永还是决定要尝尝这甜头。他如今在平定将军宋致涵手下做事,宋致涵是极为严肃律己之人,这事当然不能让宋致涵知晓,所以他暗中花了不少功夫去买通绣官服的人。 将百鸟朝鸣小心翼翼捧在手上,生怕折了它的一个角,将之置放与桌案上,钱永得意地对着顾近雪道,“怎样?做工精细无比,货真价实么?”顾近雪眼睛扫过这官服,再搜寻了钱永的一张脸,不禁暗叹,钱田生此败类窝囊废,这钱家也早晚会埋没。不过,正是因为眼前这风流公子的贪钱好色,才能让自己按着计划行事不是么? 宋致涵,你的好日子,恐怕也不久矣,血雨腥风的过去,那一个个孤亡的魂魄,就算别人不记着,他顾近雪能不记着吗?阴霾染上点墨般珠玉的眸,若冬日里的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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