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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未卜
明建文二年,诏减苏松重赋。以盛庸代李景隆率师伐燕。四月,败李景隆、平安军于白沟河。五月,围济南,山东参政铁铉固守,并败燕军,解围撤兵。十二月,盛庸败燕军于东昌,张玉战死。 又是一场冬雪普降江南,雪雾弥漫,屋檐上薄薄一层如纱,银装素裹。白晴站在门栏边上,伸出手去感触那空中飘落的无声之物。雪落在她手心中,毫无重量,然后,融化消逝。她将头靠在冰凉的门扉上。 身后有人为她披衣,她没有回头,“嫣儿,你说这场雪何时才能停?”“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白晴闭上眼睛,“嫣儿,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嫣儿放在她肩上的手一顿,“小姐说的是姑爷?”白晴皱眉,胸口一紧,然后猛力地咳了几声。 “小姐,你说你……都病成这样了,为何还要站在屋外?这样病情会加重的。小姐,嫣儿立刻去城中为你找大夫。”白晴拉住她的手摇头,脸因为发烧和咳嗽而变得通红,“真的不用,有你和映雪照顾我,每天人参鸡汤的补,我怎会病情加重?”她想笑,可又忍不住扶着墙沿咳起来。 在嫣儿的责怪下,她只能乖乖躺会床榻上。朱罗玉帐落下,白晴闭上眼睛。顾近雪已经离开金陵三个月了,三个月前,他离开都城北上前,那样一个月如银盘的夜晚,她和他争吵,也在这屋子里。 那日他从宫中回来,在晚膳时食不知味,她在一旁说些什么他都丝毫未听见去。“顾近雪,你在想什么?”膳后,她终于忍不住了,他手中翻着书卷,可她却发现,他连书卷都拿反了。顾近雪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抬眼,然后就伸手去抚触她的面颊。她退开些,“怎么了?是否今日在宫中发生了什么事?” “明日,我便收拾东西北上。”他不管不顾她僵在那处的的神色,径直走到窗棂边。“为何如此突然?”顾近雪回首睇视她良久,她心里有些慌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燕军已经攻下了济南。”白晴不懂这些战事,虽然有些耳闻,但她并不会刻意去记。 “所以,皇上命我为副将领,随徐大人北上。”白晴手抓紧了衣袖,不敢置信,“北上?副将领?北上和燕军厮杀?”她的话语在屋内泛起冷意,“那么,皇上是让你去送死吗?” 顾近雪走上前手放在她腰侧把她带入怀中,“这不是生离死别。”白晴挣扎着推开他,“在我眼里,这就是死会!不要把我当三岁小儿,我心里清楚,战场上什么都没有,只有流血的成分。”她听说,在沙场上能活下来的,也都会丢半条命。 顾近雪双手捧起她脸颊,“我别无选择。”白晴望着他,“你有选择。朝廷上下如此多人,皇上那样器重你,又为何要送你去北方?他明知,明知那样……”她说不下去了,声音甚至代入了些哭音。 顾近雪嘴角扯出一抹笑,“傻丫头,怎么好似我有去无回?”他不可能告诉她,早在两年前,他便与皇上定下约定,只有擒拿到燕王,他才有真正安宁的那一日。 “为何不拒绝皇上?你不是那样愚忠的人。”白晴认识的顾近雪,从来都不是他人一声令下就不管不顾赴汤蹈火的人。“我是自愿的。”他沉声道,“没有任何人逼我。” “自愿?”她挥开他的手,不知怎的,手脚瞬间冰冷,“你自愿去忠君,自愿去送死?好个顾近雪,你有无想到过我?”莫非,她白晴嫁到顾家就是等着这么一日?等着他去难知生死的战场,等着那不知何时才会来的音讯?度日如年,也许某日,送来的是捷报,也有可能是……想到这里,她背过身,眼泪已经落下。 “能否不去?”顾近雪皱眉,“我已应允皇上,岂可言而无信?”“我不管。”她提高嗓音,“你若北上,明日我便同你一起收拾包袱,出了墨香别苑你往北我往南,我回扬州!”她知他最忌她提回扬州的事,她曾保证绝口不提,可如今思绪一片混乱,这话便毫无顾忌地脱口而出。可这次,他没有像过去那般哄她抱住她说些让她脸红心跳的话语,而是走到屋门口,“别闹了。无论你说什么,明日我也要按时启程。”他的语调都染上一层冰霜。 白晴在他伸手打开门扉的瞬间几步上前抓起他手臂,狠狠咬下去,“我恨你顾近雪。”顾近雪没有阻止她,任她下了狠劲。她松开他的手,然后突然就软声软调近乎哀求般地扯他衣袖,“顾近雪,答应我这次别去。” 他心下一动,别过双眼,不去看她,而是凝望屋外悬空的明月。他忽然想到一首诗,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一挥藏青色的宽长袍,踏步离去。白晴手僵在半空中,她提不起勇气再次扑上去恳求他留下,只能咬住下唇死死的,直到渗出血。 “顾近雪,如果你不回来,我这辈子不会原谅你!”她在他背影后大声叫喊。眼前的人停住了脚步,只片刻,又踏足离去。 可是,三个月了,为何一丝丝消息都没有?她在日渐漫长磨人的等待中由失落转为失望,直到今日的绝望。纵使筱韵带着霖儿常来陪伴她,纵使弟弟白淳用言语让她宽慰。可,深秋已过,寒冬已至,就在五日之前,从北方传来了张玉战死的消息。 她已经躺在床榻上好几日了,如今终于明白古来孟姜女为何哭倒长城了。凡是为帝王做事,有几人能全身而退?无论是官拜八品还是平民百姓,只要皇帝的一声令下,你是谁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为他效命。 纵使过去两年二人已是亲密无间,可她从未亲口对他说过心里的那番话,那番在悬崖边上她便想告诉他的话。如今她后悔了,三个月前他离开金陵时,她将自己锁在梅园里,硬生生忍住了没有去与他告别。 “小姐……小姐?”眼睛有些沉,怎么都张不开来,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虚幻,朦胧间她听见嫣儿的叫唤,“这可怎么是好?这烧再不退,小姐就……”映雪立在一旁,小丫头已然吓得哭了出来,“晴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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