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封大典
白晴失笑。这小姑娘显然是有些怕她。她口口声声叫顾近雪顾大哥,反而叫她夫人,不觉着别扭么?“不用了,你去外面候着吧。”
白晴洗浴好披上衣裳,长发微微拢在身后,双颊被水汽熏得酡红,倒是多了一份平日里没有的娇态。犹豫了一下,她掀开纱帘,本以为顾近雪会离她不远处等她,本以为她面对的,将会是她与他二人独处的场面,却不料,屋里空空如也,顾近雪早已离去。
映雪推门而入,“夫人……”“别叫我夫人了。”白晴冲她笑,随手从案上拿了一个梨递给这女娃娃,“你叫顾近雪顾大哥却叫我夫人,谁生谁疏立刻就听出来了。”映雪脸顿时红了,立于一边,也不知说什么。
“我姓白,单名一个晴。”映雪犹豫了一下,柔柔开口道,“晴姐姐,我可以这样叫你么?”白晴回身,“当然。映雪,顾近雪呢?”映雪闻了一下手中的梨,小口咬下去,“我方才看见顾大哥离去,他嘱咐我晚上要好好伺候夫……你。”白晴手指轻轻滑了一下书案。顾近雪究竟是怎么想的?今夜,也算是他们的洞房夜吧,她承认她有些莫名的胆怯,可他呢?他是什么理由,又是什么心情一声不说就离开了?莫非,他看出了她的退缩和怯懦?
白晴躺在上好锦绸铺垫的床铺,乌黑的发丝披散开来。映雪替她将透明的罗纱帐放下,自己坐到一边的木椅上。白晴睁着眼睛,实在没有睡意。“映雪,为何这偌大的墨香别苑只有你一个丫鬟?”
映雪手撑住脑袋,微微笑了,“本来,别苑里没有什么下人的,是我自己请求顾大哥要来这里服侍他的。”白晴有些惊讶,透过纱幔,她望向映雪秀气白嫩的小脸,那里,荡漾着某些东西,她顿时明白了,这小姑娘,对顾近雪存着的那份心思。
“映雪的爹娘都不在了,是顾大哥在死人堆里将我捡起。”映雪继而开口,仿若自言自语,“我想,映雪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日的,也一辈子会记住顾大哥的恩情。”白晴浑身一震,手不自觉捏住了身下的锦锣,“你是被顾近雪救起的?”
“映雪的家在北方的一个小镇上,忽然有一天来了很多兵,那时我娘就说,有可能有战乱了,过了没几日,又有人带兵来了,就在镇门口,两股兵较起了劲,死了很多的无辜村民,我爹娘本来已经准备好了细软要带我离开,谁知终究是迟了一步。本来,连映雪自己都以为躲不过这场劫难,可是没想到却被救了。”她话落,眼珠转黑,室内静默良久,只听闻别苑中清泉潺潺的声响和梅花若隐若现的香气。
“晴姐姐,你好幸福。”白晴以为映雪再也不会说话的时候,她忽然开口了。白晴觉得胸口有什么流串过。“幸福?”她喃喃地重复这个字眼。
“谁要是嫁给顾大哥,一定是最幸福的女子。”映雪越说越轻,轻到似是耳语。白晴懂了,眼前与自己有着一帐之隔的这个小姑娘,心里有着的是如雪般素洁的情感,纵使不能开花结果也了无遗憾。她忽然觉得眼眶一热,侧过身脸朝里面的瞬间,她想到了过去的自己。也是如映雪那般大,也是因为救与被救,对那个人存着的也是这样干净的情愫。只是,时过境迁,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份感情早已夹杂了太多别的东西,也在别无选择之下,碎裂了。
这一觉睡的绵长而酣恬,好似很久都没有如此沉沉地深陷进梦里了。所以当她睁开眼睛,瞧见那近在咫尺点墨般的黑眸时,惊吓地不小。
“你醒了?”顾近雪坐在床沿,手撑在她的另一边,令她动弹不得。“你……”白晴发现她在他面前越来越吐不出清晰的字句了。“睡得怎样?”顾近雪打量她,而后莞尔一笑,“白姑娘,日上三竿,你还打算这样衣衫不整地躺在这?莫非,你是在无声地邀请我……?”白晴闻言低头,发现自己的确是如他所言,衣裳领口敞开一大半,而锦被也没有完全覆住身体,想来是睡相不好,半夜踢开的。如今在他眼里到真的成了卖弄风情了。
秀窘地钻进被子里,她闷声说道,“那你出去。”她听闻他低沉的笑声,“真是好笑了,这屋子是我的,谁能喝令我出去?”白晴有些气恼,伸出一只手拿了衣衫,竟裹在锦被里穿起了衣裳。顾近雪摇头,他实在不懂自己究竟娶了怎样一个姑娘回来。
待到梳洗完毕,白晴才伸了一下懒腰,倚着窗棂观望后院满香。顾近雪整理了一下衣裳,望着她的背影,踌躇了一下,走上前说道,“今日,你要同我一起进宫一趟。”这是白晴始料未及的,她抬眸,“进宫?为什么我也要去?”
“这是圣上的旨意。”白晴心里一跳,眼睛也突突的,她总感觉顾近雪欲言又止。
出了墨香别苑,坐上马车,驶往皇城的路上,她才明白,今日是新皇御封稿赏的日子,也是所有大臣积聚在皇宫的日子。皇恩浩荡,新皇就是想用这种奠定他的帝王之位,而赏赐云云,不过是做给百姓看的罢了。
帝都,皇城,风貌自然是雄伟气度不凡。白晴远远望去,巍峨的宫殿廊檐耸立,肃穆不已。殿上的琉璃瓦在阳光下蒙蒙发亮,她仿若置身于梦中。
马车在西华门前停下,守门的侍卫上前要玉牌,顾近雪掀开帘子一角,将玉牌交予侍卫。那人低头一瞧玉牌上刻得字,立刻讪讪笑道,“原来是顾护卫。放行!”城门吱呀一声沉重地打开了,马车轻快地驶进城门。
马车在太和殿前停下,顾近雪先下了去,然后搀扶白晴下来。白晴低头,脚下是暗沉的宫砖,雕花细纹遍布于上,而眼前,是几十名大臣立于两旁,每个人都身着官府,手都是作揖状,肃穆得厉害。顾近雪牵着她的手紧了一下,示意她放松一些。然而这整个大殿的压抑氛围却有些令白晴无论如何都放不开身心。
在她还没有看清坐在雄伟宝座上的人长成什么样时,顾近雪就拉着她单膝着地。“臣顾近雪,愿皇上万岁万万岁!”白晴偷眼抬眸望向那至高无上的男人。一张年轻且清俊非凡的脸孔,柔和却不失敏锐的双眸,身着华服,安然若素却充满威严地坐在皇位上,俯视所有人。他一挥衣袖,口中吐出的声音甚为好听,“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