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销帐里
她的唇带着酒气,串进顾近雪的鼻息,幽幽转转之间,他也好似醉了一般。用手将白晴固定在自己与门扉之间,月光柔和而煽情,当分开彼此的唇时,她的脸上流连的碎金让顾近雪痴迷。“你看着我,白晴,我是谁?”白晴微微睁开眼睛,扯唇一笑,“谁?”
他抓住她滚烫的手,目光炯然,“我不和你玩笑,你告诉我,你是否认错了人?”白晴笑得更欢了。“你是顾近雪啊,总是对我冷言冷语,嘲讽我,又爱拆我的台,自大清高的……”她的话没说完,却已被他封住唇。顾近雪将她拦腰抱起,两人跌跌撞撞倒在了铺上。俯身望她,酡红的脸蛋,半张的双眼,还有因为吻而肿胀红艳的双唇,他竟有些难以控制地伸手慢慢抚触她的面颊,然后撤去她挽发的丝带。黑发倾泻而下,银白色月光下,竟是令人心驰神往。顾近雪将手指插入她的发丝,低下头吻她的颈项。
“顾近雪,我疼……”白晴轻声开口,顾近雪抬眼问,“哪疼?”“心里有点疼。”顾近雪明白她的意思,悄悄在她耳畔低沉说道,“没关系,到明日什么都会好的。”白晴已是有七分醉意了,也不曾听有人这么温柔的朝自己说话,那股子安心从四肢蔓延开来。她不禁抬手圈住他的脖子,将头靠上去,嘴里自言自语道,“真好,还有人要我呢……”这样的举动和言语好似无声的邀请,也好似强烈的鼓舞,顾近雪一时之间无法分辨自己是醉着的还是清醒的。曼妙的罗纱帐缓缓落下,遮住帐内的温情蜜意。
红耦香残玉蕈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这一夜的春风雨露既是荒唐之事,却也在一夕之间悄然令白晴发生了变化。第二日醒来已是午后,嫣儿首先推开屋门的。白晴躺在铺上的模样把她吓傻了,手里的盆差点没有掉在地上。
“小姐,醒醒!”嫣儿推她,她才半梦半醒地张开了双眼。疼,浑身都疼,想坐起来,又头晕目眩一番。她见嫣儿脸色不佳,目瞪口呆地瞧着自己,便嗔怪地问道,“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小姐,你……”白晴这才渐渐从混沌中回过神。昨夜,昨夜一定发生什么了。恍惚的片段跃过脑海,顿时自己的脸也惨白一片。她在宋府喝的酩酊大醉,她心里痛得无法言语,那么后来呢?顾近雪送她回屋子的,天哪,她做了些什么?她和顾近雪做了些什么?咬咬牙下了床铺,她慢慢做到铜镜前。镜子里的人是谁?那惶恐莫名的眸子,散乱的头发,还有,还有敞开的衣襟里那布满的印记……白晴一挥手,将镜子扫落在地上。她光着脚蜷缩在一边,拼命摇头“不,不会的,我不会如此糊涂,不会如此糊涂!”
嫣儿呆立在一边半天,才逐渐缓过神,她本是个黄花大闺女,但也懂得小姐这样的情景是发生了什么。她在案头拿了外衣走过去披在白晴身上,然后犹豫着轻声问道,“小姐,你当真和顾公子……”闻言白晴一个微颤,眼泪就滚落下来,显然无法接受“太荒唐了,嫣儿,我,我昨夜可能真的疯了。”这下嫣儿真的虚软了身子,倒在一边,从白晴口中亲自证实了,什么都是真的。“这下怎么办?我去找三公子!”她就要起身推门,白晴紧紧拉住她的手,“嫣儿,不要!”“小姐,这么大的事情,根本瞒不住!”
“我不想让任何人知晓,别对任何人说。”她乞求的眼神让嫣儿百味陈杂。嫣儿犹豫了半饷后点头了,“小姐,你真是糊涂啊!”白晴用指甲抓着身下的木椅,刻出道道痕迹,她有些空洞的眼睛不知望向何方,“嫣儿,顾近雪呢?”她终究还是要问到他的去向。在昨夜这场风花雪月中,并不是仅仅只有她啊,即使自己多么愧悔,也根本不想去面对他,但她并不是会逃避的人,至少她也要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理清楚啊。她是醉的一塌糊涂了,她是在极端的失落和心里落差下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可一场情史并不是只有她身在其中不是吗?顾近雪呢?他也醉了吗?若是醉了,那是他们两人的过错,若是没有醉,她更不能明白,他怎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小姐……”嫣儿叫住她,“让我给你备些热水吧。顾公子好像一早就离府了。”
白晴身体一颤,“离府?什么意思?”嫣儿扯动嘴角,忽然就跪在她面前,“小姐,这是万万不能发生的事情呀,你可是未出阁的姑娘呀,若是老爷夫人知道了,若是让扬州城里的百姓知道了,那该是怎样的结果啊!”嫣儿顿了顿,才极为不忍心地轻声开口,“小姐你知道么,三公子说,顾公子可能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小姐,这剩下的一切都要你来承受呀!”嫣儿一下子急得哭了出来,她是诚心为白晴担忧。她瞧见白晴因她的话而越发惨白无光的小脸,赶忙住了嘴。过了片刻,白晴才颤抖着喃喃开口,“你是说,顾近雪走了?他,不回来了?”
“三公子说顾公子一早就走了,而且,也不知何时能回来……小姐?”白晴一下子瘫软,从椅子上落到地上,手也打翻了一盆洗脸水。她现在满心的想法就是,顾近雪彻彻底底玩弄了自己,在这样一个荒唐的夜晚后,她醒了,他却远远躲开了,甚至,甚至不知何时而归!或许他认为这只是个无关重要的一夜?或许他觉得是她投怀送抱,如今人走茶凉便是她应得的?他如何能这样看轻她!
“嫣儿,嫣儿!”她唤道,声音弥漫着哭腔,“我想回白府,带我回去!我不要留在这儿。”这里是顾近雪的府邸,她该如何自处?只要留在这里,留在这间屋子,就会令她想到自己犯下的无可挽回的错误。“小姐?”嫣儿诧异,难道她想如此衣衫不整离开顾府?白晴慌乱地站起身,喃喃地说道,“我们收拾东西,立刻就走,我现在就要离开。”
“可是,可是如何与三公子和筱韵小姐交代?”嫣儿边收拾着杂乱的屋子,边忧心忡忡,“回到白府又如何与老爷夫人说明呢?”白晴趴在床铺上,无神地望着飘动的纱幔,“就说我身体不适,想要回府料理。”嫣儿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她跟着白晴多年,明白只要是白晴决定了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替白晴保守秘密。
白晴匆匆整理了一些带过来的衣物,谁也没有通知,便在顾府门口雇了一辆马车,匆匆离开了。一路上,她安静得很,嫣儿欲说安慰之语,却怎么也吐不出口。本以为顾家兄妹回扬州不会给白府带来什么大的改变,却不知会掀起如此大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