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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中情谊
夜凉如水,月光洒落一地的银色。 约莫是亥时的样子,本是梦正酣的时候。一个人影悄悄来到一扇紧闭的窗前,手里拿着一根迷香和一支燃着的蜡烛,一副鬼鬼祟祟的神情,明晃的烛光映照出的赫然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只见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在窗户纸上戳了个洞,然后将迷香就着蜡烛点燃,伸进窗户,一段时间过后,又将蜡烛扔进屋内的纱幔处,冷眼看着烛火将纱幔引燃接着一点点地吞噬。最后望了眼屋里睡得死沉沉的三人,满意地离去。 麓阳宫里,一片灯火通明。 桑佑辰从书案前抬起头,伸了个懒腰。最近他总是忙到很晚,为了即将到来的他的二十八岁寿诞。 东斯适时地出现,捧着一堆画册行至跟前,“陛下,这是今天的秀女图像,您看喜欢哪个?”这些候选的秀女此刻都在外头候着,满心期待着那十几分之一可能的一夜圣宠。 桑佑辰拿起茶杯,慢慢呷了一口,眼光同时一一扫过分摊在桌上的图像。 “全撤了吧。”没有一个满意的,不是她们不够漂亮,而是…… 而是什么?当他继续想下去的时候,浑身顿时僵住。他突然意识到,这些天来,他所挑选的侍女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某个地方长得像堇若溪,或眼睛,或嘴巴,或鼻子等。 多可笑,原来他一直在找替代品来满足得不到她的空虚,原来在他的内心,是那么那么的想要占有她。 他无法解释这种情绪说明了什么,这一刻,他只知道,他想要她,不管用什么手段。 “陛下,不好了!” 迷乱的思绪被打断,东斯的声音清楚地传过来,夹杂着急匆匆的步伐,敲击着他的听觉也攫紧了他的神经,他的心底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外面起火了,好像是堇小姐住的院子……” 东斯话才刚落,就看到他的陛下疾奔而出的身影,他立即跟了过去。在陛下面前,他总是尊称蓳若溪为堇小姐,因为他明白,对陛下来说她是特别的存在,总有一天这种特别会明朗化。 宫里的一角,火光冲天。 周身热浪滚滚,刺鼻的烟味一波一波地袭来。若溪在严重的刺激下睁开眼,脑袋有点昏沉,用手揉揉太阳穴,下一刻即被眼前的景象惊吓地无比清醒。 只见熊熊燃烧的大火发出噼啪的响声,由外而内蔓延了过来,犹如伸吐红信的蟒蛇,呼啸着吞噬了所过之处的一切物体。柱子、梁、桁条、枋子、椽等木结构增强了火势,尽情焚烧着自己,然后砰地坠地。整个屋子弥漫着烟火,显得摇摇欲坠。 这火显然烧了有段时间了,之前却一点察觉都没有,一定是有人预谋而为的。先用迷药将她们迷晕,然后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所幸床铺在屋子的最里面,火势虽已波及但不至于被伤害,当务之急是冲出火海离开这里。 “歌儿,曲儿!”若溪扯开喉咙,对着还在昏睡的两人呼喊,“快醒醒!” 再三的叫唤换来的只不过是她们的嘤咛一声,丝毫没有要睁眼的迹象。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若溪此刻比热锅上的蚂蚁还急,再不赶紧离开这儿,就真的只有葬身火海了。她不想死,一点也不,或许她该抛下她们,自己独自逃生,可是这么多天的相处,这么真心的照顾,她怎么忍心扔下她们不管。 得去把她们弄醒,刻不容缓。 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种阵仗,若溪努力使自己镇定,忽视掉内心的惶恐。跳下地,身子软软的没有什么力气,看来这迷药的药性还挺重。狠狠地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记,让意识保持清醒。小心地避过一路断裂而落的木条,挣扎着在大火中挨近她们的床,同时不间断地发出急促的高唤。 终于,许是她的叫唤起了作用,歌儿睁开了眼睛,紧接着曲儿也醒了过来。 “快起来!赶紧离开这里!” “若溪!快躲开!”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然后,非常应声的,一根又粗又长的圆柱吱呀着倾倒下来,就在若溪为歌儿、曲儿的清醒而放松的时刻,直直地向她而来。 若溪一瞬间的呆愣后立刻向旁边挪移,然而还是躲避不及。圆柱的一端重重地打到她的头上,脑袋“嗡”地一声响,虚软的身子随即倒下。柱子翻滚着压迫她孱弱的身体,最终压在她的小腿上。 侍女统一的短裙服装使得膝盖以下没有任何布帛的遮蔽,火苗开始灼伤她柔嫩的肌肤。更糟糕的是,膝盖处那原本跌破的伤口还没好,裹着一层纱布。本来按照她的意思,涂点药酒就好了,用不着纱布,是桑佑辰非要亲手帮她包扎上去的,说这样不容易感染。而此刻,纱布轻易就被引燃,然后灼烧起伤口,火辣辣的疼痛令她不禁惨叫一声,接着皱紧了眉头,龇牙咧嘴,扭曲的表情形象地诉说着她的痛苦。 若溪慌忙胡乱地把纱布扯掉,挣扎着双腿想从圆柱下抽出,稍微的动弹就引来膝盖处钻心的痛,痛出了一身的汗水。 歌儿和曲儿终于跑到她的跟前,手忙脚乱地帮忙扒开圆柱,将她扶起。 “怎么会这样?”看着眼前狂肆的烈火,看着若溪膝盖处灼烫的伤口,歌儿害怕地掉下了眼泪,“怎么办?我们还能出去么?” 曲儿也是六神无主,想强装镇定,可是,面对眼前的现实,她拿不出任何勇气。 炙热的大火已经席卷了所过之处,看不到出路,只有火,漫天的火。三人如困兽般处在屋子的最里面,脸色惨白惨白,在猩红的火光中尤显突兀。后面是坚实的墙壁,其余地方都是火。照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她们就会与火融为一体了。 “你们快走。”若溪双手推过她们,虚弱地催促到,她的脚暂时动不了,要走是不可能了。可她们不一样,冲一下或许还有生的希望,继续呆着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不!”歌儿和曲儿异口同声,挪回到她身边。如果要走,她刚刚就能走掉,可是她没有,她是向着她们的方向过来的,既然她没有抛下她们,她们又怎么能抛下她呢。 “那你们扶着我,我们一起出去,好吗?”看着她们坚定如铁的表情,若溪决定背水一战。只有争取过,才对得起自己,不管结果如何。 “好!”两人重重地点头。 各自扶着一边,三个人紧紧依靠在一起,齐心协力向着出口进发。 纵然是身手敏捷的人,要穿过这片火海也是相当困难的。更何况是三个弱女子,她们的情况比举步维艰还糟糕。燃着的木条不断地坠落,如流星般,密密麻麻。为了躲过这些木条,她们往往前进了一步,却要后退数步。 大火呛鼻,连呼吸都是困难。若溪颠跛着双脚,虽有两人的搀扶,却仍避免不了被燃着的木条砸到,气色愈见虚弱。歌儿、曲儿也同样如此,纵是再小心,也时不时地被砸。 “根本出不去啊!”歌儿带着哭腔道,“啊!若溪,你的膝盖在流血……你脸色好白……你怎么样?不要吓我啊……” “好难受!”体力就快透支,强烈的窒息感渲染了每个细胞,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痛,眼睛好累,好想睡觉。她知道她快不行了,她不怕死,可是她死了,秋姨该怎么办,她甚至都没见到最疼爱她的秋姨最后一面。 就这样吧,虽有不甘,但也无力挽回了。再见了,秋姨! “若溪!” 就在她已然绝望的时候,一声强有力的急唤拉回了她的意志,这个声音给了她无比的坚强以及希望。仿佛只要声音的主人出现,就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所以当桑佑辰奔至她面前时,她是那样安心地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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