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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殡
綦裳手中紧紧地捏着香,随即又顶着风跪好,大声道:“我知道姐姐恨綦裳。我不否认自己是心狠手辣,但是姐姐,你想必也清楚,但凡是有一点转机我也不会这样做。我不求姐姐原谅我,我只求姐姐能够瞑目。我知道姐姐不放心梳烟,綦裳给姐姐保证,我定然会好好照顾梳烟,我有法子让梳烟跟着我,绝对不会将她交给啼鸢。”风小了许多,只是拂耳还有些凉,綦裳松口气,声音低下来,继续道:“姐姐莫要担心,你在皇上心中,真的很是重要的。而綦裳心中,姐姐也知道,一直以来都只有一个人。” 次日,便是德贤皇后出殡的日子,整个皇城一片缟素,举国悲恸。前日里綦裳守灵守了一夜,第二日便跟着送葬的队伍送皇后灵柩出宫至正门。雪已然不下了,却还是寒风凛冽,吹在人的脸上像刀割一般生疼生疼,厚及脚踝的雪被宫人们扫到路边堆起来,清出了一条路让扶柩的队伍行走。 上朝的玄德殿外面,乌洋洋站了满朝的文武前来送葬。一国之后,葬礼只稍逊帝王,亦要受举国上下朝臣庶民的朝奉。后宫诸人也是如此,除了被勒令思过的云妃之外,宝林以上的妃嫔都要前来送葬,各宫宫女太监,宝林以下乃至尚未承宠留待宫中的秀女们,都要在丧钟敲响之时跪地送灵。 冷风之下,綦裳的脸被吹得通红。虽然雪玳还只是刚出月子,作为皇子,却是必须要为皇后送葬的。奶娘水薏跟在綦裳身后,仔细抱着孩子的襁裹,厚厚的棉衣裹着,小棉氅亦有帽子兜着头脸,风却也灌不进去。 綦裳走在镇祭的身后,左手牵着梳烟,右手拉着毓庶。这样浩浩荡荡的队伍,在偌大的皇城中,竟然安静的没有一丝嘈杂的声响。只能听到众人踩在地上少许积雪上“咯吱咯吱”的响声,和抬着巨大棺椁的沉闷声音。 众大臣站在大殿之下,领头的便是清祀和季白二人。这是许久以来,自从上次御花园一别,第一次见到清祀。 后妃们送到此处便罢,可以就此散去了。目视着皇后的棺椁被抬下高高的台阶,走过下面的一片空地,一众大臣们纷纷下跪。 风吹起大氅,扑在身上很冷,身后的后妃们已经散去了,只有啼鸢与她并肩站在这巅峰之地俯瞰着跪伏在地上的众臣。 不是没有见过他穿朝服,只是,今日他的朝服外与众人一样罩了白色的素衣棉夹袄,寒风中却比众人更显俊逸。 原来,竟已是过了这般久的时日了,见不到他的时候,她只觉日子是那般难熬,每日每夜都是无尽的挣扎,是夜,留着泪等着天亮。谋算人心,只觉得沧海桑田,孰知,一个冬季,已然是一死一废。现如今,她站在这皇城之巅俯瞰众生,只是,原来入眼的第一个,便是他,一瞬间,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他的一切重又倏然涌现到眼前,原来,曾经以为如何难熬的日子已然是一个季节,原来,以为可以忘记,却原来早已经镌刻在了记忆的最深处,再也拔不出来。 清祀眼神看上来,两人一时都有片刻的怔忡,清祀却终究还是将自己的眼神收回,愣愣地看着地面。 季白则好像一下子老了许多。那是自然,云鬘被勒令禁闭思过,虽然保住了妃位,却形同入了冷宫。云鬘是他的长女,他从小千疼万爱的掌上明珠,即便是棋子,这个弃车都只有可能是綦裳,现下,却让一个弃车翻了牌,他如何能够继续泰然,何况,思过的是他倾注了多少心思的爱女。 看着季白的颓态,綦裳心下应该是高兴的,却无论如何都笑不起来。季白和清祀的两个身影在眼前,却终于被眼中的眼泪模糊,良久,落下两滴眼泪来。 “姨母,”庶子晃着綦裳的手,嫩声嫩气道:“庶子觉得好冷啊。” 綦裳回过神来,随手揩了脸上的泪,俯身下去将他揽怀中,吩咐乞巧道:“也是时候散了。乞巧,你把大皇子送回怡馨居。”乞巧点头,上前给毓庶又加了一件衣服,拉着他离开。“水薏,你也先抱着雪玳回宫吧。”水薏抱着雪玳行礼退下。 皇后的灵柩渐行渐远,一众大臣们也终于都缓缓起身,尾随着灵柩逦迤一个长队,扈送棺椁到陵寝。 綦裳目光追随着清祀俊逸的背影消失在洞门中,他,始终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风还刮的劲,殿前已然没有了人,一颗心,仿似已经麻木一般,没有了感觉,只是,眼睛会很痛,胀痛胀痛。 “姐姐,”啼鸢唤道:“都走了,妹妹陪你回楹誉宫吧。” 綦裳轻叹一口气,点点头。 梳烟很乖巧地任綦裳牵着手,一双眼睛兔子一般红肿,綦裳帮她掖紧领口。她心中,想必是极难受的,却一直都一言未发,这般小小的人儿,一直静默地陪在綦裳的身边。 “梳烟,”啼鸢讨好地冲梳烟笑着,道:“来,跟筝母妃,筝母妃拉着你可好?” 梳烟抬眸面无表情地看看啼鸢,随即冷漠地摇摇头。梳烟皱皱眉头,向綦裳靠近一些,握着綦裳手的小手也更用力了几分。 啼鸢登时有些尴尬地僵在当场。綦裳冷眼看着,对梳烟道:“庶子唤我做姨母,梳烟,你也叫啼鸢姨母吧。”梳烟抬头看綦裳一眼,点点头。 啼鸢感激地冲綦裳笑一笑。 二人一路步行回宫,风吹的劲,梳烟却不抱怨,若是觉得冷了,就向綦裳的身侧靠的更紧一些。 “妹妹,”綦裳斟酌着字句,对啼鸢道:“你会不会考虑梳烟的意思?” 啼鸢看着綦裳,眼中颇有些无奈,思虑片刻,道:“我看的出来,此事对梳烟的打击极大,在这深宫之中,能得一份真情是何其不易。”梳烟抬头看着天,苦笑一声,继续道:“就像姐姐说的,我是她的姨母,我自然是希望她快乐,希望她好。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让她放弃这许多。”啼鸢垂首看着梳烟,梳烟恍若未闻,“只要能经常见到她我便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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