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求
“我承诺给你,我也会尽我所能放你出宫。不论何时,只要时机成熟。”綦裳接过话。啼鸢抬头看着她,泪痕犹在,眼底却是融融的笑意,这个女子,是怎样的矛盾又怎样的让人好奇去探究。但是,这一刻,她们二人心中都澄如明镜。
那日,啼鸢仿佛看到了彼岸花开,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开的绚烂,一路开下去给她指引与安慰。可是,她心里清楚,彼岸花终究是地狱之花,彼岸花终究只开在黄泉路。那又何异?她早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容不得她后悔,现如今,她只能创造。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像是着魔一般,啼鸢道:“我想要抚养安毓帝姬。这是我向姐姐提出的唯一要求。”
綦裳怔忡了片刻。梳烟现在跟着淑妃,虽然早先镇祭就下过旨意,将梳烟交给綦裳抚养,但是,由于綦裳出使大睦,回来后又将自己关在楹誉宫禁锢三年,这段时间来,都是淑妃在照顾梳烟。淑妃膝下无子,对梳烟视若己出,再加上这许多年来梳烟与淑妃的感情甚笃,完全不输给亲生的母女。綦裳现如今有了身孕,小腹一日比一日凸显,也理当将梳烟寄养在淑妃处。世人皆知安毓帝姬有两个母妃,这究竟哪个是正牌大家也都心中有数,只是不去说破罢了。淑妃对梳烟极好,梳烟对淑妃的感情也极为深厚,更何况梳烟已经快要十岁了,这许多事情也都是知晓了的,綦裳着实不好再向淑妃要回来梳烟。若是啼鸢再搀一脚进来,这事情着实是不容易。
啼鸢死死地盯着綦裳,不放过片刻分毫,亦不放过綦裳眼底闪现的一丝犹豫。良久,綦裳问道:“你陷害修仪的原因就在这里吧。”
“是,”啼鸢点点头,随即笑起来,笑容残忍狠辣,更有一丝快感:“安毓是我姐姐唯一的骨肉,也是唯一与我至亲至亲的人。可是,修仪她却欺负到安毓的头上。安毓一个小孩子,她竟然能下得了狠手去掌掴。”啼鸢转眸看着綦裳,笑言:“现在想来,当时姐姐奋不顾身护着安毓,当时我以为你只是展示给众人一副伪善的面孔,现在想来,你对安毓也是极用心的。”
綦裳点点头,脸上却倏无笑意,说:“你应该知道,淑妃对安毓也是极好的。”
啼鸢叹口气,道:“我知道。可是,淑妃的性子太软了。当初安毓受了那般大的委屈,她也隐忍着。所以,我这次索性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好好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愤。”
“你早就料到淑妃不会饶过修仪?”
“我料不到。只是我知道,天下所有的母亲都一样,哪怕要了自己的命,也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孩子受到分毫的伤害。我知道淑妃对安毓视如己出,一直以来都对安毓照顾的无微不至。当初安毓受了委屈,她没法子替自己的孩子讨回公道,心里面憋着的那口怨气比谁都深,修仪落到了她的手里,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哪怕再温柔和善的人,逼急了也会是狠辣的角色。”啼鸢嘲讽地笑笑,继续道:“现如今,淑妃将她放在水牢,不闻不问,她娇娇嫩嫩的大家小姐,迟早是个死。”
綦裳不置可否,道:“修仪虽是个聪明女子,却不是个精明女子。她的性子太过嚣张跋扈,许是从小被家里娇惯出来的任性吧。你几句话就能将她挑弄了,设了局,她也一样不疑有他往里跳。现如今,后悔都来不及了。”
“后宫本来就是如此,一步错了,就赔了性命。她有脱俗的美貌去把着皇上,却长了一颗艳俗的心,她在这后宫注定是生存不长久的。”啼鸢感叹。
“既然你这般了解淑妃,你应该知道,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把安毓给你的,你想从她身边带走安毓,那就是要了她的命,保不齐她会和你拼命的。”綦裳道。
啼鸢目视着远方,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我不强求,她若是愿意给,那自然好,她若是不愿意的话,”啼鸢唇角挂上一抹笑容,道:“我就抢!”
綦裳一愣,随即问道:“抢?”
啼鸢转过头看着綦裳,点点头,道:“是,抢。试想,倘若安毓帝姬的养母淑妃娘娘暴毙身亡,年幼的安毓帝姬就该归回楹誉宫。盈妃娘娘新生皇嗣,照顾帝姬颇为不便,将帝姬暂养在啼鸢身边,一切都说的过去。”
綦裳双手紧紧纠在一起,眉头拧成了一个结,盯着啼鸢打量良久,道:“啼鸢,淑妃是安毓的母妃,是安毓的恩人。”
“这不假,”啼鸢面无表情,只是难掩眼底的一丝隐忍的悲切之色,“我感激她对安毓付出这么多,感激她将安毓照顾的无微不至。但是,安毓是我现在唯一的至亲,无论如何我要留她在身边,哪怕是一时半刻也好。若是有任何人阻拦,我便要除去那绊脚石!”
看到啼鸢眼中闪现的狠厉神色,綦裳心下一震颤栗,道:“淑妃终究是无辜之人,更何况她和我一直交好,我实在是不忍心…”
“哈哈…”啼鸢突然厉声笑起来,道:“姐姐,这后宫之中哪里有什么交好,即便是云鬘你的亲姐姐也想着谋害你。她答应了你不打你腹中胎儿的主意,便放任了我来,想要假我之手害你。倘若淑妃知道我们打着安毓的注意,她也会奋起反抗,往昔交好,都是过眼烟云。”啼鸢盯着綦裳,继续道:“虽说我们都是妇人,但是,生活在这后宫之中,就切不能有妇人之仁。历朝历代,那些宽孝仁义的皇后哪个不是别人的踏板?皇上之所以没有立淑妃做皇后,想来也是为了保全她。姐姐,这是迟早的事,只要她挡在你面前一天,你就一天站不到巅峰去把握自己的幸福。”
綦裳定定地看着啼鸢,半晌,终于启口,只觉得满口干涩难耐:“此事先按下,改日我去探下淑妃的口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