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瓷瓶被綦裳狠狠地掷出去，撞在墙上瞬时碎裂。云鬘，美丽如云的黑发，多么魅惑，那又如何，我偏偏要你看看綦裳这件布衣是怎么将你踩在脚下的。綦裳眼前一瞬又出现修仪清秀又跋扈的脸，缓缓，一抹若隐若现的笑出现在綦裳的嘴角，黑暗中看不分明。 綦裳坐回床榻，盖好被子。启口轻轻呢喃起了歌。静谧的夜里，綦裳的低声吟唱在屋中分外清晰：快安睡吧宝贝，夜幕已经低垂，月光洒满大地，微风轻轻地吹… 次日，綦裳起床梳洗，将楹誉宫中的众人叫了进来，大家排成一排一色站在那边。母亲，就是这般，最伟大最无我。綦裳，因为她的孩子沉沦，现如今，也是为了她的孩子而奋起，既然决定要留着他，綦裳便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他谋取最辉煌的明天。 綦裳站在上首，看着站在下面的六个人，三年间，就只剩下他们了。不论他们是因为自己本就效忠的主子而愿意留下还是因为綦裳本身愿意留下，无论如何，他们都已然是綦裳的心腹之人了。 “我綦裳何德何能又何其荣幸可以得到各位的庇护。”綦裳心中动容，声音微微有些颤动。“你们这般追随我，我亦无以为报。” 听到綦裳的话，除了出尘之外的其他五人慌忙跪在地上。綦裳看着出尘，出尘也盯着綦裳的眼睛，仿佛看到了綦裳眼眸的深处直到心底。宫里众人都知道綦裳怀孕的消息，她了解出尘的心情。出尘视貊彧为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了貊彧，出尘远离家乡，就只为能够代貊彧照顾綦裳。在出尘看来，被貊彧这般放在心上，该是一个女子最为莫大的幸福，然而綦裳却将自己交付给了别的男人。出尘怎会高兴，出尘甚至能够想想貊彧知道之后黯然伤心的神色。可是，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不是谁能够解释的了的，一个地方的一次不经意的回眸，便是一辈子的事情，或许幸福，或许是心口永远凝不合的伤疤。 綦裳叹口气，伸手上前将跪着的四个人一一扶起来。转身，不愿意面对出尘审视的目光。心中总是愧疚的，对貊彧不求回报的付出，对自己来说，貊彧是多么单纯的一个人，倾尽所有的感情，只为綦裳能够在他左右，让他更好地去呵护。綦裳愧疚，对貊彧，也是对出尘。 “大家跟我一起狠狠地吃了三年的苦。”綦裳转过头来，继续道：“我非但没有给大家安逸的生活和地位，反而因为我的一时任性让大家随我一起吃苦。这楹誉宫中的奴才，多了是那墙头草趋炎附势的，他们都走了，只留下了你们，我明白你们的心思，所以，”綦裳盈盈地向他们行了一礼，众人神色纷纷动容，“谢谢你们。” 綦裳的声音清冽的仿佛一汪清泉。暮秋的眼角渗出温润的湿意。“从今日起，綦裳向你们保证。这三年的日子，再也不会回来，我们再也不会被人踩在脚底下凌辱。”綦裳的手轻轻覆上小腹，继续道：“我再也不会让我自己，我在乎我保护的人，再受到分毫的伤害。” 那一刻，就像是神圣的宣誓，綦裳的眼神坚定，嘴角挂一丝邪气的微笑，竟然和貊彧有几分相似。清冷无双的气质倾泻而下，周身仿佛沐着无上的光华，让人恍惚以为真的是那天上月宫里的仙子一般，不，还要比嫦娥更胜几分的冷艳和邪肆。 “婆婆，”綦裳将目光转到出尘的脸上，颜色中有些无奈的忧郁，“爱便爱了。每个人都逃不脱。”綦裳上前握住出尘的手，俯身在出尘耳边轻轻呢喃道：“我对不起貊彧，或许我就是他生命中的劫数。但是，我许给他来世，在他身边，定然不会这般幸苦。婆婆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层道理。否则，婆婆你也不会生下清吹，想必婆婆也有不得为外人道的苦衷。”出尘的身形一震，眼眸终于不再是亘久不变的平静，终于有了波动。 “娘娘只管吩咐就是了。”出尘挣脱开綦裳的手。綦裳心中不忍，她知道出尘是心肠柔软的人，从当初出尘不眠不休守着小产的綦裳就已经知道。 “烦劳婆婆跑一趟太医院。想必龙太医已经准备好了我的药。”綦裳摸摸自己的侧脸，眼神投在不远处的铜镜中自己的容颜上。“再叫龙太医多陪几幅美容养颜的方子，最好是短时间内可以见效的。”他喜欢自己这张面皮，那就给你这张面皮，趁着它还年轻姿色尚好，便取得我最想要的东西。 出尘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暮秋和松辰去一趟应钟那里，”说着，綦裳拿起桌上已经包好的一包东西，交给暮秋，道：“把这个给他，就说我想通了，希望应钟可以帮忙协助。多在皇上耳边提一提就完了。” 暮秋接过东西，咬咬下唇，点点头，随松辰下去了。 “你们二人还和一般一样就是，不要给人起了疑心。”綦裳看看华岁和青梅一眼。“你们先下去吧，留下乞巧在。若是有什么需要你们私下里做的，我会单独吩咐。” 不多时，屋里只剩下綦裳和乞巧两个人。 “娘娘，”乞巧先开口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好的。” 綦裳点点头，道：“这三年，我没让你断了和云鬘的联系，就是等这一天。以后，还有好多要靠你。这次，和往常一样，做一个监视者一般做的就是了。就只说我蠢蠢欲动，想要筹划复宠便完了。” 云鬘当日叫那修仪来道歉认错，无外乎是为了告诉綦裳三件事。第一，我是你姐姐，血浓于水，不管私底下如何不顺眼，但是明面上来，我断然不会让妹妹吃了亏。第二，现如今爹爹是右相。刚刚上任需要巩固势力，只要你出山，有你我姐妹二人坐镇后宫，前朝大可无忧，爹爹和弟弟更是仕途无量。第三，这就是权利的好处，帝王宠爱再怎么善变，有，就可以操纵生杀大权。 綦裳扯起唇角，既然云鬘你那么希望我出山，那么，我就遂你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