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鬘已经先綦裳一步坐在了席上。云鬘的脸上都是即将为人之母的温柔与恬淡，她的打扮也颇为中庸，但是，即使这般素淡也着实难掩她的风姿。云鬘素衣洁净，如琼枝一树，栽种在青山绿水之间，尽得天地之精华；又似昆仑美玉，落于东南一隅，散发着淡淡华彩，一颦一笑之间，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她清雅灵秀的光芒。綦裳心道，难得季白老儿竟然能生出这般出众的儿女。 啼鸢坐在下首，只见她一张鹅蛋粉脸，长方形大眼睛顾盼有神，粉面红唇，身量亦十分娇小，上身一件玫瑰紫缎子水红锦袄，绣了繁密的花纹，衣襟上皆镶真珠翠领，外罩金边琵琶襟外袄，系一条粉霞锦绶藕丝缎裙，整个人恰如一枝笑迎春风的艳艳碧桃，十分娇艳。迎春髻上一支金丝八宝攒珠钗闪耀夺目，与记忆中的清隽气质全然不同，原来还是一位百变美人呢。 众人纷纷向綦裳行过礼，綦裳便携了梳烟坐于自己的榻上。抬眸一瞬，终于还是忍不住将眼眸投在了清祀的身上。不想，清祀也正向自己这边看了过来。綦裳心中一霎的撼动，早先筑好的堤防瞬时便要分崩离析。清祀的双眸波澜不惊，宛若惊鸿也撇不出他的一丝悸动，然而綦裳却可以看穿他眼底深藏的无奈与悲切，就像他对她嘴角牵扯起的那抹笑容，分明笑得是那般萧索如秋风。 綦裳看了清祀半晌，终于还是无法忽视清祀身边的那抹茜影。前几次清祀参加宫中的宴席，总是独身前来，而今，身边多了他的结发妻子，还有他的雉儿。綦裳终于还是犹豫着将眼神递给了驭囡。驭囡今日着一袭墨绿色委地长裙，只淡淡在腰处用浅绿色的丝线绣了一圈奇异纹路，若不仔细于近处端详却是万不可见；墨般的发绾了一个髻，斜斜的插了根碧玉簪，兀显出越发黑亮，雪般的皓腕戴着两个瑾玉手镯，抬手间玉镯碰撞发出悦耳之声;娇嫩洁白的小手里紧攥着一方丝绢，淡粉色的丝绢上绣着瓣瓣樱花；足蹬一双碧色娟鞋，似是无饰，若非细下瞧去，不见上于白蓝两色丝线绣了个紫鸢花。整个人儿似清晨第一滴露水的清新，缓缓又凝于叶尖，端的看不出已然为人之母。 綦裳总是觉得对不住驭囡。那个让她亦为之叹服折腰的女子。只是，她们的心中住了同样的一个男子，而那个男子心中又只容得下她一个人。然而驭囡的作为却又这般洒脱，让自己较之汗颜。 看到綦裳投来的眸光，驭囡也回之以一笑。不是客气礼貌的问候，是挚交之间的了然。綦裳垂下头，这一笑之间，包含了太多。原先的豁达爽朗，现如今度上了一层淡淡的瑟索无奈与忧郁。曾几何，当她还是少女的时候，该是全然不知什么是情伤，该是全然不知什么是忧郁，现如今，这些嗜心蚀骨的情绪竟全都是因为自己而强加于曾经那个明朗少女的身上。倘若没有自己的存在，她应该还是那般的单纯与爽朗吧。 看到清祀的小皇子，跟梳烟一般大的年纪，綦裳不禁将掌心梳烟的小手更攥的紧了些。 “皇上、淑妃娘娘驾到！”太监尖细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来，众人均下跪接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