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天气回暖了。 “妹妹好兴致，非得拉我出来，真真辛苦！”胡充媛撑着大肚子，随綦裳一起坐在肩舆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綦裳笑着拿出绢帕，帮她拭干净汗，道：“天气渐暖了，姐姐要多多出门晒太阳。” 胡充媛也笑笑道：“昨晚是云鬘侍寝，今儿早上就升成充仪了，现下这宫中，是你姐妹二人平分秋色，薰风偶尔得沾雨露，也分得一杯羹。皇上让你再挑几个得力的奴才伺候，你偏要亲自前往挑选，还偏偏拉上我这么个身子重的人，可不是折腾人吗！” 綦裳听说这宫中局势，也只当和自己无关，说：“我让龙太医给你配的那些副安胎药，你都有没有按时吃。” “你送来的东西我怎敢不好好吃了！”胡充媛笑道：“你这小丫头，倒比我更像个当娘的。” 綦裳听她调侃自己，也不示弱道：“我只怕我给姐姐的东西也跟别个宫中一般被姐姐全都扔掉呢。” “我哪里敢呢！”胡充媛道：“我说不过你那铁齿铜牙。” 胡充媛环顾周围景致，柳树都抽芽了，细细软软地飘着，像是无数温柔的触手。片刻，胡充媛道：“不几日就是清王大婚了。听说这清王妃是左相的千金孙女。等她到时去德妃宫请安，我们众宫便可一睹这位清王妃的庐山真面目了。” 綦裳握着绢帕的手微微一震，慌忙定住身形，将手缩回宽宽的宫衫衣袖。镇祭真是用心良苦。这薰风是右相的长孙女，薰风之兄素商更是最近新涌出来的颇有能耐的武将，将来必然会承袭将军一职，右相一家的势力当真不容小觑。为了牵制右相，镇祭就将左相的孙女送到清王府做王妃，当真用心良苦。至于綦裳的父亲季白，也由于两个女儿的关系爬上了二品言官的位置，在朝堂中举足轻重。綦裳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曾讽刺的说：“要他做言官，大弥朝可真是佞言漫天了。” 綦裳附和胡充媛道：“是了，清王大婚快到了，姐姐的产期也快到了呢。算下马上就九个月了。我可是快要做姨母了。” “这可不是瞎说！”胡充媛好笑地打了綦裳的手背一下，“生下来了你是他的母妃，怎地能成了姨母！”胡充媛伸出葱白的手指戳一下綦裳的额头，道：“你呀！” 尚寝局。 桌上的两杯茶綦裳和胡充媛都未动分毫。 两排小宫女齐齐近前跪下道：“修仪、充媛娘娘万福金安。” 綦裳目视尚寝局的管事姑姑，她赶忙上前谄媚道：“回二位娘娘，遵娘娘的要求，这些宫女都是今春才选进宫中的，背景身世都很清白。”得宠的修仪、有孕的充媛，她可不是要紧着巴结住。 綦裳看看跪在地上的众宫女，都是跟自己一般大。今春才采选入宫。看来这些宫女的出身并不怎么高了。出身好或者相貌好的，全都该充斥今年春季选秀的秀女队伍。不过这宫中众位女眷并不担心历年的选秀。本来选秀乃充实后宫的重要途径，然而，真正家世显赫或者美貌扬名之人都是由镇祭礼聘入宫的，比如说薰风和云鬘。镇祭不好女色，每年的秀女品质怎么样，镇祭全全不关心，只是交由德妃去办。这德妃担心招进宫的女子太过美丽会狐媚圣上，故而只选些姿容平平之人，到时封个名头也就搁置在那里了。不过这德妃也是善心，通常都会封为女官，其他人就放回去婚配，这些个选入宫中的女官，在宫中呆几年也是可放回原籍的。綦裳虽然身在高位，却心里清楚，自己还不如这些没有获过恩宠的女子，不过，与那历史上后宫佳丽无数，为得皇帝宠幸不惜一切的淫邪帝王的后宫要好的多。 跪在地上的众宫女都低着头一一报着自己的姓名。綦裳慵懒地听着，突然，綦裳眸光大振，指着一个女子道：“你站起来回话。” 那名宫女站起身，略略抬起头。与众宫女一样的鹅黄宫衫发饰，一双手的指尖有微微的薄茧。相貌普通，眼眸却纯良无害，眉间更见不谙世事的姿态，但浑身却通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綦裳不慌不忙地问，心中却波涛汹涌。 “奴婢乞巧。”那宫女回道。 綦裳低头，自喃道：“七夕佳节就是乞巧节呢。”随即抬头道：“以后你就是我的贴身近婢了！” 胡充媛在綦裳背后道：“妹妹还是没有放下啊。”声音小的几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