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才有你
夏夜,凉如水,繁星点点。
栖霞山顶,断肠崖边,伯阳直身站立,眸光死死盯着脚下云雾缭绕的霡霂林,不移半分。
身后,小莲子与来瑞、来安垂首而立,均是大气亦不敢出,他们不清楚伯阳来此的目的,但,隐约猜测到与荆钗有关。
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搅乱了这安静到有些诡异的气氛,而后,小莲子三人下意识回头,瞧见的,是有些风尘仆仆的石仲月。
“你该做的是养伤,不是在这里发疯!”石仲月三步并作两步走,跨到伯阳跟前,乌眸在暗夜中愈发熠熠发光:
“下去又能如何?”
伯阳仍旧不语,死死盯着身下的霡霂林,仿似下一刻,便是会纵身而下。
石仲月却是死死揪住伯阳,最怕的便是他这般做,伯阳亦是在犹豫,是否要如此。
他明明知晓荆钗就在烟岚小筑中,可,他更清楚,下去,意味着什么。
霡霂林内,缭岚映月湖上的五里雾,是他精心布置的,硬闯的人,不论是谁,都是一样的死无葬身之地,又何况他如今伤痕累累。
荆钗便是捏死了他这一点,才将凤泣血带走了,他要从地宫进入霡霂林,自当是没有那个可能了,如今的他,几乎是无计可施。
是以,他才会火速飞鸽与石仲月,希望能借助石仲月成功下到霡霂林中,即使会受伤
“她早就支撑不住了……”伯阳的声音有些暗哑,回眸,竟是有些散漫:
“昨夜……我不敢想象她是如何撑过来的……”
此际,烟岚小筑内,荆钗刚睁开眼,伸伸懒腰,仿似睡得还不错。
昨夜,她一宿都没有睡,因为精神太好了,没有睡意,连她自己都不明白,怎会这般好,甚至有些兴奋。
倒是白日,瞌睡就像梦魇一般,笼罩住令她如何亦是醒不来。
屋里灯火通明,却是不见落棋的身影,荆钗有些诧异,这样的境况,一向落棋总是寸步不离的,这一次怎会……
下床,穿上鞋子,披衣,荆钗出屋。
转念一想,或许,落棋准备晚膳去了,便是也没有多想,望着仍旧是烟雾缭绕的湖面,荆钗伸展腰肢,深呼吸。
许久,她都不曾这般惬意了,今日精神似是也很不错,神清气爽。
深呼吸还不到第二口,便是身后一声轻微的低唤:
“公主……”
是落棋的声音,讶异间回眸,映入眼帘的,是落棋苍白的面庞,黑紫色的双唇:
“落棋姐,你这是怎么了!”
荆钗惊诧不小,慌忙上前搀扶摇摇欲坠的落棋,靠近,借着屋檐下的灯光,便是将落棋的脸色瞧得更加仔细:
“你、你中毒了?”
荆钗虽是猜测,却是心内确定了几分,落棋亦是不否定,点头:
“是黑腹蝎……”
“它?”荆钗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落棋跪坐在地上,喘息,额间冷汗涔涔,似是难受异常,荆钗着急:
“它在哪里,怎会将你伤成这般的?”
“在楠竹林内,”落棋微弱道,揪紧荆钗,她忙阻挡:
“这几日,它缠上了毒蜥蜴,夜夜在楠竹林内追逐毒蜥蜴,大有……大有将它食之而后快之迹……”
“它?毒蜥蜴……”喃喃自语,荆钗忽而意识到了什么:
“你阻止它,所以,被它蛰了,对不对?”
落棋点头:
“它当真是速度太快……太快……”
“这个畜生!”荆钗恨恨,却是有些无能为力,心内最着急的还是眼前的落棋:
“我、我该怎么救你?”
“……”落棋似是有些难言,荆钗一再催促,落棋方道:
“你的血,便是解毒的……”
“好!”语落,荆钗咬破了手指,送到了落棋唇畔,殷红的血滴滴进了落棋的嘴里:
“感觉如何?够不够……”
“嗯……”一滴血,落棋便是将荆钗的手拿开,道:
“可以、可以了……否则,会中毒的……”
“哦、哦……”荆钗慌忙将手拿开,见血还在渗,便是下意识将手指送进了嘴里:
“不!”
落棋大惊失色的一句,却是手比话音快,捉住了荆钗的手:
“不要!不要……不要这样……”
“嗯?落棋姐……你……”更是诧异,荆钗怔忪望着落棋:
“你这是……怎么……”
话没有问完,荆钗自己也觉察到了问题的关键,原来在于她……
莫名其妙的,她竟是对鲜血产生了亢奋,她很想很想吸一口这一刻渗血的手指,发疯一般的想,仿似这就是她的食粮一般,而她,像是饥饿了数十天……
“不!”
一声惊呼,落棋打掉了荆钗的手指,慌忙以衣袖将荆钗手指渗出来的血抹干净:
“不能!你不能如此!你、你绝不能……”
看着惊慌失措的落棋,荆钗仿似明白了什么:
“我的嗜血,跟那只蝎子有关,对不对?”
难怪的!
难怪她会那般想咬伯阳,根结,竟是在这里呵!
“……”慌乱的落棋停止手上的动作,呆呆望着荆钗探究满满的双眸,不知道该不该将事情告知荆钗。
因,荆钗在来这里之前,曾说与她:
“我知道这个孩子不能留……可我想做母亲,至少……我想感受一下,作为一个母亲的感觉……我亦想知晓孕育新生命的惊喜……
即使……即使那会是一场海市蜃楼……”
如今,以她的内力,是完全镇不住荆钗的。
今日,荆钗在睡梦中出现啃咬臂膀的情况,她知晓那是被黑腹蝎牵制所致,便是以内力为荆钗暂时镇住。
然,这样的情况,三日,只消三日,她的内力,便是会被耗损殆尽,她几乎是没有办法……
淡然一笑,荆钗倒是豁达: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的身子,我该知晓的,你但说无妨……”
犹豫再三,落棋方是决定告知荆钗:
“石仲月说,你的嗜血,是因为你控制不住黑腹蝎,是以,才会被它牵制……”
“控制?”荆钗似是有些懵懂,微敛眉,道:
“我要如何控制它?像……像相公那般……还是……”
“靠内力……”落棋竟是觉察到,自己都没有底气说这一句。
“内力?”荆钗的反问,亦是将她的心虚暴露了出来,她亦是一样的没有底气,内力……她哪里来的啊!
“公主!”落棋惊呼,心悸得慌,荆钗的失落,被她尽收眼底:
“你万勿如此啊,你这般……便是更容易让黑腹蝎趁虚而入,将你控制……”
“我这样……它就更能?”荆钗反问,似是捕捉到了一丝什么讯息:
“它要控制的是我的心智,换而言之,若是我不与它示弱,那……那我还是能保住自己的?”
“……”听荆钗这般言语,抬眸,望一眼,荆钗异采闪闪的明眸,那之中尽是希望,落棋,也明白了什么。
“不、不、不!”荆钗慌忙起身,捧住自己的头,向落棋:
“我不能想、不能想……我一定不能让它感受到我的心意,绝不能!不能……”
“公主放心,”已经解毒恢复的落棋,起身,会心一笑,道:
“我知道怎么做……”
荆钗忙点头,应声:
“嗯、嗯嗯嗯……快去!”
一直以来,荆钗都不认为她会比落棋聪明多少,有时候,落棋的直觉,她倒是愿意解释为落棋的聪明,只是落棋笨拙的口才,不能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完全。
是以,很多时候,很多事儿,荆钗的心意,与其说是落棋能感受到,不如说,是她能想到的,落棋亦能想到。
看着落棋向对岸霡霂林飞去,荆钗的心,竟是激动异常:
“哼!向来只有我牵制谁,没有谁能控制我!”
只消片刻,便是落棋自湖对岸飞了过来,手上,赫然捏着一只通体殷红腹背乌黑的蝎子,而她的手上,自然是免不了被蛰伤。
荆钗迎上前,将蝎尾捏在手中,任凭它如何张牙舞爪、踢蹬挣扎,她均是不松手。
不管不顾它,荆钗先给落棋解了毒,再理会手上挣扎得凶狠异常的黑腹蝎:
“你听好!”
荆钗口上这么说,心内亦是摒除任何杂念,心口一致,让它完全感受到她的意思:
“毒蜥蜴与相公是一体的,我最在乎的是相公,你敢动它一丝一毫,试试!”
“……”落棋惊诧,因为荆钗手上的黑腹蝎,竟是闹腾少了几分。
下一刻,荆钗拔下头上的荆条钗子,抵在了吼口,眸中的神色,更是决绝。
“公主!”落棋惊呼,她虽是不明白荆钗要做什么,然,这般架势,大有以命相搏的味道。
这般情形,落棋则能不心焦?
原本只是以为荆钗会将黑腹蝎装瓶子里或者是以别个方式控制住,只要它不威胁毒蜥蜴便可的,可,如今看来,她却是如何亦想不到荆钗会以命相搏。
荆钗丝毫不受落棋的影响,照旧这么做,即使有些钝,那钗头,亦是深深没入了荆钗细滑嫩白的肌肤中:
“今日,我便是要你明白,亦是要你懂得,你,只是我的附庸,该是有我才有你,并非你能将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