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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烟
秋水碧于天,秋雨绵似缠。 圣水池畔竹屋内,荆钗悠悠醒转来,轻轻哈欠,伸展双臂,发觉是在伯阳怀中。 “醒了,睡得好吗?”伯阳浅笑,宠溺轻抚她的面颊。 荆钗微点头应道: “很好……” 伯阳放下手中的书,轻转身,覆身拢她: “那你瞧瞧相公,好不好?” 荆钗吃吃笑着,想起了昨夜她的迟钝令伯阳吃了不少苦头,到头来终没学会如何回应他。 清晨起床前,伯阳拢住她不放,补了一回,她方有些开窍。 想到这些,荆钗禁不住飞红了两颊,忙逃开伯阳的双眸,半真半假回道: “不就泛了一脸的胡子茬嘛……” 伯阳见她顾盼巧笑间,均与往日无异,白里透红的面颊更是令他心内欢喜,她的恢复令他喜出望外。 “仲月说得对,心病尚需心药医。”伯阳似是在自语,荆钗微懵懂: “相公说什么?” 伯阳捧着荆钗,微粗糙的拇指摩挲她的粉颊: “想不到……你的心结……竟是我。” 荆钗浅笑,明眸转盼,但见伯阳往日俊朗的面庞,竟又多了几分憔悴,深锁的眉头、深邃的眼眸皆是隐着沧桑。 内心隐痛,不觉软了声音: “相公……” 这一声唤,伯阳心头一热,竟有泪花泛出。 深深埋首荆钗胸前,伯阳偷偷淌泪。为了可以留住这两个字一声伴他,他跟着感觉,致之死地而后生,在她最虚弱之时要了她,只希望可以留住她。 不曾想,歪打正着,解了她的心结,治了摄心术的创伤。 而今,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令她伤心了,她是他的至宝,是他最爱的妻子。 感知着伯阳滚烫的泪珠滑进衣内,荆钗亦是红了眼圈。 从黑老虎与小莲子的口中,她也听出了端倪,知是伯阳带她来此疗伤的。 那日醒来,朦胧而缥缈的记忆,令她以为这一切都是梦。 伯阳是对她关之切,方会默许了她,她也懒得再去纠正,就姑且当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吧。 只是那包治百病的药池温泉,没有治了她的摄心术创伤,反倒是伯阳的误打误撞,解了她的心结。 平心而论,她不是感觉不到自己的病根在哪里,可她就是不愿说与他…… 至于为何,她自己竟也说不上来,只是她的心不愿如此。 她的自尊不允许她如此,她的心更不允许她如此…… 若真要她告知伯阳她那时的心意,那她宁愿舍了这条性命。 轻轻拍抚着伯阳的背脊,荆钗深吸气,缓解胸口的酸涩。 “丫头,我爱你……”伯阳埋首她怀里,闷声道。 荆钗心头一哽,两粒泪自眼角淌出,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伯阳抬头,见她破涕嫣然,心头热热,低头吻干她眼角泪痕,呢喃浅浅: “爱你,我爱你……我的丫头……” 他一直以为,他的丫头和别的女子不一样,他的心意她能明白,他对她的爱,是不用言语与她。 原来,她也需要他的承诺,她也需要他的一句“爱你”…… 他不怪她,只是恨自己的后知后觉,更恨自己不懂她的心意…… “相公……我也爱你……” 唇齿相交,同呼共吸,身体微微泛起了热,细辨识,方察觉到伯阳温厚的双手已潜进了她的衣内,此际正贪恋地抚摸、轻揉。 欲制止,却是被他的唇舌缠住出不了声。 正着急间,但听门外小莲子道: “少主,药煎好了,该与娘娘用药了。” 荆钗忙推他,伯阳却是不慌不忙,起身为荆钗盖好被子,自己整好衣衫,仿似无事人一般踱向外屋,再开门接药。 荆钗只觉两颊烫得慌,忙提被捂住了脸。 她可没有伯阳那么好的“修养”,平日里温润如玉,待人和善,与她独处时却是如此不安分。 “丫头,起来服药了……”伯阳意欲掀开被子,荆钗却是揪住不放开,在被内闷声问: “小莲子走了吗?” 伯阳回头向门口轻轻挥手,安慰道: “我已打发他走了,把被子拿掉吧。” 门外帘边的小莲子,恭敬行礼,退下。 荆钗偷偷探出头来,小心打量,见帘外无人,方敞开被子松了一口气。 伯阳一手端药碗,一手抱她起来。荆钗忙道: “我可以的……” 伯阳仍旧坚持,还与她宽心: “不用害羞,小莲子是自己人,服侍我父皇……又一手将我带至七岁。” 荆钗不语,接过伯阳手中的碗,送到唇边就喝。 “烫,傻丫头……”伯阳复又接回手中,徐徐送气,轻轻吹着。 荆钗心中暖暖的,他的细致入微总能令她心满意足,爱上他,她不悔。 所以的这一切,她都不悔,不仅仅因为她是一个作出决定绝不轻易后悔的人,还因为她心内清楚明了,爱他,她的选择是对的。 其实她见到小莲子尴尬,不仅仅因为方才那一件事。 前日方能下床走动,她便趁伯阳不在屋内,偷偷跑出去换换气,刚出屋便见一高一矮两人在争论着什么,细听之下,方知是在争论她的病。 高者说,师兄的方法对,心病尚需心药医。 矮者说,是他的医术高超,药泉泡洗生了效。 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之时,见到了屋前的她,便奔来要她说清楚,好作个证明。 荆钗急得慌,忙向高者道: “黑医圣,这事儿您去问相公……” “我是小莲子!”高者急急道: “娘娘怎看不到我无须啊!” 荆钗方发觉,小莲子是太监,而身边那个矮小、身长不到五尺者,才是医圣黑老虎。 想起黑老虎当时的样子,吹胡子瞪眼,小脸憋得通红,荆钗就有些忍俊不禁。 “想什么呢?傻丫头……”伯阳唤回了荆钗的神儿,递药碗与她。 荆钗浅笑不语,捧过药碗张嘴就喝。 小莲子向她澄清身份,是因他对伯阳及前周忠心耿耿。从他喊荆钗“娘娘”,便可知,在他的心中,周尚在,复辟似是指日可待。 荆钗不清楚的是,伯阳是否也有这个意向,又或者……已在动手。 小莲子口中的师兄,便是石仲月。 昨夜,伯阳告诉她,石仲月才是真正的石伯阳时,荆钗险些怀疑她是不是耳力仍未恢复。 却听伯阳说与她道。 七岁时,宋易周,他的姑母便将自己的孩子送入西宫,换他出来,为柴家留薪火。 十七岁时,宋廷怕西宫中的前朝幼主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便命人送了毒酒去。 十七岁在锦州城已扎稳了根的伯阳,获悉后,便想方设法将黑老虎送入西宫,以独门秘法“植蛊术”,救活了石仲月,并送他来这医圣谷休养。小莲子也是那时一道跟来的。 休养期间,石仲月的聪慧令黑老虎欣赏之至,硬收了他作徒弟,为掩人耳目,小莲子便也作了黑老虎的弟子,每日也只端茶送水、打扫碾药。 岂料,石仲月青出于蓝,不但习得黑老虎的医术,且悟出了一套治病法,便是那“心病尚需心病医”。 黑老虎或是碍于颜面,或是不服输,一向不承认这疗法有效。 “丫头,苦不苦?”伯阳关切问道。 荆钗回神,将药碗递与伯阳,莞尔,轻轻摇头: “不苦,心中的苦……才叫苦。” 伯阳眸中疼惜满满,轻轻摩挲她的面颊: “丫头……” 荆钗轻轻抵着他的额,笑容淡然: “都是过去的了……以后就有向公与我同甘共苦了,是吧?” 伯阳吃吃笑着,轻柔将她放倒于暖衾中,眸中几分坏笑: “那我们就来共苦……” 言语间,已是直奔她的唇而来,荆钗轻巧偏头躲过,格格低笑。 伯阳也不恼,复又折回,状似要咬她的唇,荆钗依旧躲着。 几次三番,伯阳微有些心急,以掌撑住她的香腮,方捉住了她的唇。 荆钗仍是闷笑着,几声过后,方回应他的吻。 解了馋,伯阳方放开了她,与她抵额,微急促喘息着,呢喃: “小丫头……小妖精……” 荆钗妖娆浅笑,在他唇上翕动双唇: “假正经……坏相公……” 如此触觉,竟令伯阳想起了那个生死攸关的夜晚,那个令他刻骨铭心的夜晚。 “丫头,我爱你……”伯阳反反复复呢喃与荆钗。 荆钗眸中盛满笑意,静静听着,一字不落,悉数收去。 温存良久,伯阳复起身抱荆钗。 “带我的丫头泡药泉去。” 荆钗张开双臂搂住他的脖项,呵呵笑着。 转过小屋,斜向立壁根部,便是那包治百病的药泉。 药泉由十多个相邻的温泉孔汇集而成,泉孔均是在直耸的壁崖根底,因此处地势有些坡度,故泉水流下坡时还是有些许湍急的。 伯阳抱荆钗到泉边,与往昔一般为她解衣,她却是制止: “我来……” 背转过身,伯阳瞥见她眸中一丝羞涩,遂扳过了她: “傻丫头,我是你相公……” 荆钗欲驳,却不知要如何反驳。 不知为何,对于和他独处,她的心内还是有一些些害怕的,无由来的,她竟然很尴尬…… 微偏首,荆钗看向别处。 又想到昨日药泉中他不安分的双手,荆钗便有些泛愁。 更想到小莲子会时不时在泉边走动,随时向伯阳汇报城里的情况及来信,荆钗便觉有些吃不消…… 抱她到水中,伯阳拢她在怀内,双手便开始在她身上揉捏。 “相公不要这样……”荆钗忙制止。 弥漫的白雾中,荆钗双颊晕红,娇羞微微,俨然一个新婚小娘子,叫伯阳看得心神旌荡。 少许,他复浅笑呵呵,宠溺地顶顶她的额头: “傻丫头,这是在给你捏穴位,按摩呢……” 荆钗蓦地羞红了双颊,红云直飘到她的耳根,似是还意犹未尽。 伯阳见她埋首他胸前不语,便也没再说什么,忍住笑意继续为她按摩。 许久,荆钗方敢抬头,但见天际有一道彩虹,七色缤纷。 荆钗禁不住踮起脚尖,视线越过伯阳的肩膀,望向对面。 但见一条宽约四五丈的瀑布,自宽阔的梯坎上跌落下来,冲刷着峭壁,自她这个距离望去,真真似一匹雪白色的哈达飘落而下。 再近一些看,定是水雾扑面,妙不可言。 荆钗这么想着,脱口问道: “相公,那条瀑布靠得近吗?” 伯阳笑语: “能啊。那条瀑布后还有一个台阶,台阶中央有一个溶洞,洞口隐蔽在瀑布后面,若是想入得其中,须穿过飞流而下的帘……” “穿过?那么大的水流,跌得如此湍急,怎么可能……”语未完,荆钗惊异回眸: “相公你……” 伯阳不置可否,荆钗却是心内紧了紧。 总听落棋说,府中真正的高手是伯阳与石仲月。 万花楼夺花魁那一次,落棋与石仲月对弈,便隐约察觉到了,石仲月的棋招与她颇有相像之处,招招狠绝,大有黑白门的迹象。 是以,落棋开始怀疑,石仲月的真实身份,或者说在世人眼中的模样,并不是寻花问柳的登徒浪子那么简单。 除此以外,还有较多的疑点似是证实了落棋的怀疑。 像上月山庄遭多尔豹师偷袭之时,石仲月突然出现,似是比她们还熟悉庄内的机关暗道,迅捷灵敏的启动庄内机关,方一举歼灭来袭者。 这并非是一个绣花枕头可以做出来的举动。 活捉了多尔后,落棋、来瑞不敢轻易做决定来处置,石仲月却是转眸间计上心头,激怒多尔,与他单打独斗,若打得过便放他走人。 全军覆没、红了眼的多尔疯也似冲向石仲月,他却是不慌不忙。瞅准了破绽,与多尔擦身而过,在他背脊轻轻一拍,当场叫多尔瘫痪于地。 落棋说:那一拍状似轻飘飘,实则是以内力震伤了多尔的脊骨,是以多尔才会瘫于地上,动弹不得。 幸而有石仲月那一拍,否则,若完好将多尔送出庄去,势必会有下一次的来袭。 荆钗隐约感觉到,伯阳与石仲月之间,有一道不可愈越的鸿沟,但危机关头,他们之间却又有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 这是否就是常言所道的: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呢? “西宫幽禁,苦寂冷清,我的心……自始至终都是冷的。”石仲月凄冷的声音就在涉书耳边,涉书竟是呆噤着,一时不知所措。 石仲月的真实身份,竟是这石家真正的大公子!这是涉书怎么也想不到的。 十年西宫幽禁,难怪他会如此孤僻,难怪他会对诸多事情冷眼相待,难怪他会对而今伯阳所拥有的一切进行恶作剧…… “知道为何这座楼是空的吗?”石仲月扳过涉书,双眸微微泛着绿光: “因为我的心是空的……” 涉书心内疼惜,揽他到怀里,轻抚摸他的面颊: “你有我……你还有我……” 石仲月埋首涉书怀内,双臂加大力度箍紧她: “答应我,不要离开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涉书禁不住红了双眼,泪水淌出,哽咽道: “不会,我不会离开你……不会……” 石仲月猛地抬头,眸中欣喜与渴企交织着: “你答应了?你答应了!你终于答应了…… 被他大力拥紧,涉书虽有些吃痛,却是欣喜点头,应允。 她不会再骗他,也不能再骗他。 七岁年幼的他,被最爱的娘亲带入西宫,哄他说在那里跟舅母住几天,她就很快接他回家。 天真的他信以为真,傻傻等着,这一等,竟是十年。 他最恨人骗他,她是可以理解的,他的苦寂她也明白: “我答应你,我会在你身边……永远……” “相公,你也带芙蓉姐……来泡过药泉……是吗?”荆钗再三犹豫,仍是问出了口。 “丫头,不要多想……” “我知道。”荆钗忙道,抬头望着伯阳微不知所措的双眸,荆钗解释: “我知道,在你心中,芙蓉姐的位置无人能取代……” “丫头……”伯阳急了,荆钗忙双手掩住他的口,道: “相公听我说完……” 伯阳握紧她纤腰的双手禁不住又紧了紧,荆钗浅笑道: “相公,你的心意我明白,是我不好,妄想取代姐姐在你心中的位置……” “不是的!丫头……”伯阳挣开她的手,荆钗忙又掩住: “听我说,听我说……” 明眸转盼,轻咬朱唇,认真道: “我不能要求你忘记姐姐,毕竟……毕竟她曾在你的生命中……那么重要……” 微垂眼睑,荆钗翕了翕朱唇,又道: “若强要你忘了姐姐,相公岂不成了无情无义之人?” 伯阳眸中闪过一丝感激,低喃: “丫头……” 荆钗抬眼与伯阳四目相交,心头怦怦乱跳,却是直接说了出来: “逝者已已,相公的心想给谁……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只一心一意待你好……便是了。” 言罢,忙转过了身。 伯阳见她眸中隐着娇羞,耳根直至颈下都是晕着红。 心中又是喜爱又是疼惜,拥她到怀中,下巴抵着她似雪般的滑软肩膀: “丫头,我爱你……” 言罢,就近吻着她娇小的耳垂: “我的过往不应由你来承担,我现刻拥有的是你,伴我终老的也会是你,你是我的妻子……” 微泛胡子茬儿的下巴,来回摩挲着荆钗的柔肩,荆钗格格笑出了声。 山谷静寂,荆钗爽朗的笑声回荡其中,惹得山头的斜阳也忍不住,偷偷射一束光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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