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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面十三骑
自牡丹苑回府,伯阳每日早出晚归,身边不离石叔辰与四管家来瑞。 四管家来瑞当的是府中的护卫差,三公子石叔辰,便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 按理说,四管家一向是不轻易出府的,但这几日来的异常,令荆钗潜意识里觉察到了异样,定是出事了,且还不小。 的确是出事儿了,锦州城北城门外,石叔辰正凝眉思索着,连右臂负伤流血都未顾上,他在想那个逃了的党项人到底去哪了。 在他的身后站着十个黑衣黑袍的壮汉,且人人均以银面具遮面,仅余两只精锐的双瞳,在月光下森森慑人。 忽觉有人在拍肩膀,石叔辰回头,但见一个品月锦服的男子安慰道: “去包扎伤口吧。” “来瑞哥……”石叔辰欲语,却被来瑞的手势打断,他似是在凝神细听着什么。 来瑞向百步开外指去,石叔辰望过去,但见一群守卫,北城门的厢兵正在搬尸体,石叔辰有些疑惑,却也凝神细听着。 忽然,他拧着的眉头舒展了开,自语: “原来你还在这里……” 言毕,向那尸体堆走去。 正在挖坑的厢兵有些不解,三公子怎么向这边来了,难道是要表扬他们挖坑有功吗? 当然不是,石叔辰是“看中”了他们旁边的一具尸体,一具会呼吸的尸体。 待到石叔辰走到尸堆旁,厢兵们也随他的目光盯着看,但见他向一具尸体拍了拍,那尸体瞪眼喷了一口血,便歪到了一旁。 厢兵们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哪有尸体会瞪眼喷血的?那岂不成了诈尸? 揉揉眼再看去,却见石叔辰带着满意的笑容转了身。于是,厢兵们赶紧刨坑,快快把这近千数的尸身埋了好回家。 他们只知道,多少年来,这北城门外的来犯敌,都是石家这些带着面具的怪人在解决,他们这些毫无战斗力的厢兵只负责清理尸体,只是想不到的是,今夜竟有如此多的尸体。 石叔辰总算松了口气,那个逃跑的党项人,终于被他灭了口了,否则放他逃回族部,那将是后患无穷呵! 今夜是他学艺多年来第一次带兵迎敌,也是伯阳第一次给他任务,石叔辰本欲凭己之力大获全胜的,却怎耐还是临敌经验不足,让那落逃者钻了空隙。 幸而有来瑞及时赶到,否则只怕会后患无穷,他今夜擒杀的可是党项族的二王子李继迈啊! 回到来瑞身边,来瑞赞赏地看了石叔辰一眼。轻挥手,那十个银面人齐齐翻身上马,动作竟似一人般。 石叔辰与来瑞也上了马,一行十二人入得城门,驶向一条偏僻小道,一路回了镇南王府,直至到了西院后的马场,也未被人发现。 那是因为他们的马蹄上有厚厚的套子,行动起来无半点声响。 是的,他们不想扰了这城中百姓的美梦。 自然,也不允许别人扰了百姓美梦。 令他们想不到的是,他们扰了落棋的美梦。 浓浓的血腥味儿,尚未退去的杀气,令落棋警惕性提到了顶点。 飞身上了屋顶,借着月光,落棋看到了西院马场上的银面人: “银面十三骑……” 落棋心中暗语,却是不动声色地飞到西院外悦目楼顶,俯看下去,却仅见银面者十人。 城中出事了。 落棋在心中暗语,十三骑出动了十骑,必有大事发生。 清晨,太阳还未露脸儿,锦州城的百姓们便早早守在城门口,等候着戌城卒开城门。 这些人中有荷锄的农夫,也有持斧的樵夫,还有牵马的商族。 终于,卯时到了,东南西北四方城门齐齐开启,缓缓行出北城门的人,谁也没有察觉到,就在两个时辰前,这里还正在进行着一场血腥的杀戮,更不会想到传说中石家的银面十三骑曾出动过。 当然,这也得益于老天的帮忙。 明明是皓月当空的朗夜,却哪知硬是在一个时辰前降了一场倾盆大雨,将地上那些该有的冲了个七荤八素,不该有的冲了个干干净净。 夏天,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昨夜风疏雨骤,未见绿肥红瘦,反倒是红也盛硕。 镇南王府,东院凝碧池开了一池粉荷,惹得府中丫环都偷偷跑来观赏。 平日里,没有伯阳的允许,这东院是被禁足的,因此没有人敢随意进来。 荆钗带着赏画往西院去,却正碰到伯阳与四管家来瑞往北院走,荆钗禁不住唤道: “相公……” 伯阳抬眸,但见荆钗满眼担心与关切,微憔悴的面容令伯阳猜到她定是昨夜未曾休息好。 心疼之余,伯阳快步走到她跟前,揽她到怀里,轻轻在她耳畔安慰: “丫头,我很好……” 语音里却有掩饰不住的倦意,回想他刚刚疲倦的面容,荆钗禁不住喉头发涩,欲语抬头,却被伯阳紧紧拥在怀内,似是一松手她便会不在。 鼻息间浓浓的清竹气息,荆钗轻抚伯阳的背脊,似在告诉他,她就在他怀里。 伯阳却是越拥越紧,荆钗但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相公……” “别动……”伯阳略沙哑着说道: “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 荆钗不语,只轻抚着伯阳的背。 听落棋说了,昨夜府中的银面十三骑出动了,荆钗猜伯阳定也去了,因着才会彻夜未归。 想想昨夜那腥风血雨的场面,荆钗只觉伯阳此刻的心情,她是可以理解的。 眼角瞥见西院出来了一群人,荆钗知是老太君等人,因为早上刚有丫环来传过话,说是要来东院赏荷。 “相公,去北院歇息吧。”荆钗轻推开伯阳,柔声道: “东院祖母要赏荷,定会吵到你的。” 伯阳浅吻她的额头,应声嗯。 荆钗转过身,但见廊前柱后躲了诸多小丫环,偷偷议论着什么。 荆钗不觉红了脸,伯阳却仍是握着她的手不放。 荆钗一狠心,自他手中抽了手,向西院走去迎老太太。 伯阳目送她迎上了老太太,才回身与来武一道悄悄退回了北院。 赏画却是目送他们走了,仍探了探首,还禁不住自语: “他是不是小虎哥?” 荆钗迎老太太回了东院,忙吩咐涉书去北院,看伯阳有何差遣。 老太太一到,东院便热闹起来了,果品、糕点都备了个齐,茶水当然是不能少的,只忙得赏画、侍琴显了一身汗,连落棋都不得不搭手了。 荆钗扫了一眼,陪老太太来赏荷的,除了春雨、夏露、秋霜、冬雪四个大丫环外,还有她叫不上名字的八个小丫环,另还有王家七小姐王绮仙,以及大管家来武的一妻三妾及众多丫环。 王绮仙的到来,令荆钗禁不住心跳加了速。 王绮仙是老太太留下来陪她的,说是身边有个孙女儿照顾着,贴心,比那小子强。 荆钗怎会不知,老太太是在抱怨荆钗与她走得不近,荆钗也没往心里去,年纪大的人会如此也不是错。 可伯阳却似有意般,将荆钗与老太太隔得很远,更似想把东院与整个石府隔绝。 王绮仙依然那么高傲,在她一向不屑的双眸中,荆钗看到了焦急等待。 而她等的人,十有八九是石仲月。 一想到这个煞星,荆钗就觉得些心烦。 果然,一阵轻微的骚动后,石仲月一袭白衣翩翩而至,折扇轻摇,步步生香。 荆钗面上依旧浅笑盈盈,心内却提防着石仲月。 石仲月向老太太请完安,又转身向荆钗请,荆钗与以往一样,不冷不热回了他的礼。 “奶奶,这满池清荷,可好看?”石仲月蹲在老太太眼前,甜甜说道。 “好看!好看……”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忙不迭得呵笑着回应,轻轻摩裟着石仲月修长白净的手,慈目中满是宠溺: “好看……仲月说他今晨见这院中开了一池清荷,便要陪我来看看,果真是聘婷袅娜啊……” 老太太向荆钗这么说着,荆钗浅笑吟吟,心内却冷笑着,果真是石仲月在耍花招。 “嫂子家的清荷美,人却比清荷更美。”石仲月这么夸着,说得不明所以,荆钗握住凤泣血的手禁不住紧了紧。 老太太几人呵呵笑着,荆钗却觉笑得怪异,笑得她心里毛毛的,至于是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奶奶,嫂子家有一个人,比这清荷还美。”石仲月如此撒娇,老太太呵笑着端起茶杯喝茶,但听石仲月又道: “奶奶定要与我讨了来。” 荆钗浅笑不语,面上当他是在玩笑,心内却紧了紧,因为方才石仲月向她行礼时瞟了她身后一眼,似是颇有深意。 而站在她身后的,是侍琴与赏画。 老太太笑向荆钗: “仲月真是个孩子,别与他一般认真。” “奶奶答应过的,可不许反悔。”石仲月站起了身温温粘粘道: “若是找到了她……嫂子也该成全了我。” 言罢,不待荆钗应话,石仲月似一叶鹤羽冉冉飘起,衣袂翩跹,临风玉树般缓缓飘到荷花池之上。 府中的丫环们早已按捺不住了,窃语声轻唤声此起彼伏,许多丫环为了更清楚地看到石仲月的芳姿,已跑出了赏心亭,到了院中的走廊里。 老太太忙站了起来,口中叮嘱慢着些,当心伤着,脸上的神情却是得意之至,骄傲之至。 荆钗也跟着站了起来,随时准备与他周旋。 石仲月明摆着,今日是有备而来的。 静静站在一朵硕大的荷花之上,石仲月风姿绰约,美目灼灼在院中搜寻他心中那个清淡的身影。 他听无为老道说,那日万花楼后院赏花亭比文,沁芳亭中一语解破“璇玑图”的女子前来赴赛了,因他知道夺花魁的徐惠生便是荆钗,因着他今日是来要人的。 可寻了千遍百遍,就是不见有他思慕的人儿。 石仲月禁不住怀疑: “莫非是无为他们戏耍于我?” 石仲月故意飞上荷池,便是要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只要找到不注意他的那一个,他便成功了。 是的,他思慕的那个她,对他竟是那么得不屑一顾。 结果竟是令他如此失望,没有…… 他不要任何人看到他的狼狈。 似一缕寒烟,石仲月袅袅飘出了东院。 可惜,当他自东院落到街上时,涉书自西北角的小圆门回了东院。 行至赏心亭,涉书向老太太行礼,老太太端着茶杯的手竟然微抖了抖,王绮仙则蹭地站了起来,讶异向涉书: “你……竟真的有你……” 老太太干咳了一声,王绮仙方反应了过来,少许,径自坐下讪语: “我……我认错人了。” 老太太笑着与荆钗拉家常,无非是说些王绮仙的聪慧与伶俐,说她的七个外孙女中就剩下这一个还没出嫁,而这老七的秉性与她最像,活脱脱就是她年轻时的模样。 荆钗静静听着,时不时和两句,心内却在思量着,老太太刚刚与王绮仙的反应,定是与石仲月有关,她几乎可以确定石仲月是来寻涉书的,因为那日沁芳亭的事,她也有所耳闻。 荆钗对老太太也依旧是不温不冷的,坐到巳时刚至,老太太便说夏天日头烈,她要回去歇着了。 于是,前呼后拥,老太太“起驾”回西院,荆钗送她出去,这感觉竟让她觉得像是在送德妃娘娘回宫。 老太太走后,荆钗忙向北院去,赏画跟在后面欲向她说什么,荆钗却是越走越快,最后竟提裙跑上了天然居。 赏画急得大声提醒: “……你慢点儿,摔着了,你那相公的‘三九寒冬眼’……” 荆钗却是不管不顾冲进了天然居,进屋书房没有人,荆钗便向里屋去。 掀帘进入,但见床上伯阳在熟睡,微平复了心跳与急促的呼吸,荆钗蹑手蹑脚走到床边。 看到伯阳熟悉的睡脸,荆钗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伸手抚摸伯阳的面颊,却在即将触及的那一瞬驻于半空,浓浓的倦意写在伯阳的脸上,诉说着他昨夜的艰辛。 在床头地上轻轻坐下,荆钗伏在床沿上明眸一瞬也不瞬,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看着她的相公。 而今,不管有多大的事,都比不上他的相公睡觉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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