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特面露惊异,连连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派出授课先生是不假,可每年的赏赐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么多,更别说同等的银两。每年皇朝送来的绸缎,布匹,种子,也都是残次的品种,银两更是少得可怜。近几年来,更是已经没有了赏赐,而索要的马匹却越来越多。”
“胡说,往年本宫不知道,可这两年,本宫亲耳听见皇上吩咐专人操办,所赐绸缎,皆出自江南慕容家,其余物品也全都是上品。你休要以此为借口,为你自己开脱。”
“本王何需开脱?本王出师一不为名,二不为利,不为德恶、内乱、饥饿,只为了讨一个公道。”
“公道?禁暴救乱曰义兵,恃众以伐曰强兵,因怒兴师曰刚,弃礼贪利曰暴,国乱人疲,举事动众曰逆。你西胡乃皇朝属国,为贪图利益背信弃义是为不义之暴兵,得我朝扶助多年,趁我朝内乱,你不禁暴救乱,竟然还为那谋逆之人出兵,是为不忠之逆兵。你等不忠不义之师,我皇朝百姓人人得而诛之。我月城虽处边陲,然我城内百姓却个个是有勇之猛士,君可知,民有胆勇气力者,聚为一卒。乐以进战效力以显其忠勇者,聚为一卒。能逾高超远轻足善走者,聚为一卒。王臣失位而欲见功于上者,聚为一卒。弃城去守,欲除其丑者,聚为一卒。此五者军之练锐也。有此三千人,内出可以决围,外入可以屠城矣。今日你虽有雄师十万余,可想破我月城,也不是那么容易。”说完,安若调转马头,就待离去。
“等一等,皇妃将军,本王尚有一事不明。”索特赶紧出声唤道。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安若冷漠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将目光投向远方,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罪过。
“西胡这些年来多亏肃亲王资助才能有今日,肃亲王曾答应本王,若本王能助他成功,他愿意免除我西胡每岁之上贡,并且会继续资助我西胡强盛。”索特看了安若一眼,不敢说出还有一条,将安若下嫁。
安若冷冷一哼,“与虎谋皮!还不知道他资助的银两是从那里来的呢。”
索特也不生气,说道:“如今的形式,谁也说不清皇朝登上大宝的到底是谁。不过,若真如娘娘所言,皇上每年给了西胡那么多赏赐,那本王也不希望皇上换个人来当。或许,本王能卖娘娘一个人情,不知娘娘能不能作主。”
“什么人情?你且说说看。”安若心中一动,目光直直地望进索特的眼里。
索特也不闪避,坦率地迎向安若探询的目光,“娘娘若能替皇上答应免除我西胡每年的纳贡,并且继续资助西胡,我西胡自会心甘情愿臣服皇朝,并且永不侵犯。”
“这……”安若有些迟疑。
索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娘娘不能作主?”
“你如何能保证你父王没有问鼎之心?而且,你也不能保证你是下一任的西胡王。”
“这个娘娘不必担忧,王位早就是本王的囊中之物。”索特傲气凛然,一股王者的霸气自然流露。
安若心里一沉,若不能拉拢此人,就得尽早除去。否则,他日此人定会成为皇朝最强劲的对手。
“好,本宫答应。不过,免除你西胡每年的纳贡可以,但是西胡要保证皇朝每年能买到西胡的良驹。”安若心思运转如电,立刻权衡出了轻重。
“好,本王答应。”索特爽朗的一笑。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相视一笑,双双调转马头,白雪覆盖的大地上一黑一白两道人影越离越远……
双方的人马各自松了一口气,慢慢放下举的酸软的手臂,谁也没有注意到,白皑皑的雪地上一个土堆正悄悄地改变形状。
慢慢地伸展,露出一张青白的脸。
三枝精铁打制的利箭,快若流星向安若的背影追去。
安若听分明,急弛的马上身体顺势向前一俯,躲开了前面三枝品字行排列的箭,却没能躲开紧随其后的第四枝箭。
肩胛上一凉,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安若来不急多想,狠狠一掌击在马背上,白马长嘶一声,如离弦的箭般冲向了月城的城门。
城楼上的皇朝兵,眼睁睁地看着安若中箭,勃然大怒吼道:“索特,你好卑鄙!”雨点般的箭向着索特的背影直扑了过去。
番兵眼见主帅遇险,也不管之前索特曾下过什么命令,纷纷挺箭射向月城。
一时间,刚刚平息的箭雨又再次漫天纷飞起来。
方容德愤怒了,黄威愤怒了,十万皇朝兵愤怒了。月城的城民愤怒地冲出城门,扑向全副武装的黑甲军队。
眼见安若负伤,暴怒的皇朝兵从埋伏的地方跳出,以万夫莫敌的气概直冲进了黑甲中。只见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面对以命相博的皇朝人,黑甲只得连连败退。
而那个背后射箭的青白脸人,早已被蜂拥而至的月城百姓剁成了一团肉泥。
索特没有料到事情竟然会突然发生变化,想阻止已经来不急。抽出宝剑,砍翻几个近身的皇朝兵,冲到沙克罗的身边,大声问道:“沙克,这是什么回事?是谁让你安排人暗中刺杀安将军的?”
沙克罗扭曲了狰狞的面孔,一面挥刀阻挡,一面回答:“主上,不是属下安排的,属下没有安排人放冷箭。”
“那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她自己安排的人……”索特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他直觉地相信不是安若安排的,因为,安若不屑于背后伤人,更不会在两个人已经达成了协议后再出此下策。
可是他想到了另一个人——肃亲王卓夙德。
只有他那样的阴险小人,才会想出这样的毒计,一箭双雕。借自己的名义杀了安若,以安若在将士们心中的威望,她一死,愤怒的皇朝兵定会如饿狼扑进虎群中,双方惨烈撕杀的结果定然是两败俱伤。
到时,他肃亲王就可以坐收鱼翁之利,捏死谁都是轻而易举了。
想到这里,索特也免不了惊出一身的冷汗。
只是,此刻安若负伤,没有主帅坐镇指挥,愤怒的皇朝兵依然锐不可挡。
索特眼见倒下的黑甲越来越多,而皇朝兵个个双眼通红,根本不顾自己是安危,只一味地砍杀。
番兵被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搞得手忙脚乱,阵脚一乱,皇朝兵冲进了黑甲的腹地,连成一片的黑甲立刻被划成了几片。
“沙克罗带大家撤退,立刻撤退,我来断后。”索特大声向着沙克罗吼。
“是!”沙克罗点点头,吩咐传令兵打出旗语,黑甲如潮水般撤退。
索特带领一小队人马,边打边往峡谷退去。他这一退,黄威等人心中自然暗喜,要知道安若本来的计划就是将他逼进峡谷生擒。
而今,虽然与原计划有所出入,但是索特自己自投罗网,他们没有不成全的道理。
各人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不管怎样也要为将军报一箭之仇……
绿草如毡,鲜花满地,纷飞的花瓣像一张巨大的纱帐笼罩着大地,深吸口气,胸膛里盘恒着那醉人的香气。
安若赤着脚,一步一步走在软棉棉的草地上,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可她心里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好象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突然,不知从何处窜出一条巨大的蛇,一下子缠住了她右脚腕。安若猛地一惊,整个人自梦中醒过来。
素颜正拿着丝怕轻轻地擦拭安若额头冒出的汗珠。
“娘娘?!”安若突然睁开眼,素颜还以为自己弄疼了她,双眼不停地上下审视。
安若刚一动,立刻从肩胛出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唏,好痛!”
素颜赶紧摁住她,“娘娘,您别乱动,伤口刚刚才包扎好。”
“对了,发生了什么事?”
“您中了索特那奸贼的计,被他暗箭所伤。”
“本宫知道。本宫是问你,后来发生了什么?索特呢?”
“您受伤之后,几位将军非常愤怒,带领将士们杀入了番兵的阵营。连城里的百姓也全都高喊着为将军报仇冲进了敌营,番兵被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搞得晕头转向,几下就乱了阵脚。索特见无法取胜,只好撤退,带人退进了峡谷,被黄将军带兵堵在了峡谷中间。可惜的是,本来能生擒索特这奸诈小人的,结果最后还是被他逃走了。不过,战士们都说,开战这么久以来,这一仗打得最痛快。”素颜说得眉飞色舞,兴高采烈。
安若仔细回忆与索特交谈的一言一行,始终觉得那里不对劲。看着素颜高兴的摸样,也不出声反驳,只静静地思索。
索特怎么会在已经达成了协议之后才放冷箭呢?难道他前面说的那些都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的?
不对啊,他要自己答应免除西胡的纳贡,而且继续资助西胡,对他来说已经达到他想要达到的目的,为什么又反悔了呢?
“素颜,本宫中箭时,索特有什么反应?”
“这……奴婢离得远,看得也不是很真切。不过,娘娘您中箭时,索特似乎很着急的想调转马头,也不知道是想追杀您,还是想来救您。可是,可能太着急用力过猛,结果他的坐骑只在原地打转,没有听他的指挥。后来万箭齐发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也就没有再回头了。”
“这就是了,那个刺客有可能根本就不是他安排的,咱们全都上当了。”
“啊?不会吧!”
“怎么不会?他已经与本宫达成了协议,根本就没必要……”安若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索特曾说他受肃亲王资助多年,才有今日的成就。如果说夙德有心想要谋逆的话,那他栽培番兵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拖垮皇朝的军队,如果此战打不起来,那就有违他的初衷。
为了让京城的计划能顺利进行,夙德无论如何也会让战事继续。所以,最不希望双方停战的人,应该是肃亲王。索特其实并不在乎跟谁合作,他的目的只是为西胡争取跟多的资助,更快的发展壮大。所以,安排人刺杀的,应该是肃亲王,不是索特。
这么看来,索特的军营里,绝对有肃亲王的眼线,而且可能还不少。否则,他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洞悉索特的心思,并且做出这样的安排。
“好个一石二鸟之计,看来本宫还真是小瞧了你呢。”安若眯着眼睛,目光投想屋内虚空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