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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翦翦
镜前的人安闲从容,有着与她的年龄不相符的淡定和通达,仿佛人世间的悲欢喜怒已不会有纤毫的沾染。 “知道本王在想什么?”他忽然悠悠地开口。 她自镜中遥遥地凝眸:“还请王爷明示。” 刘珩的嘴角忽然漾起一丝残忍的笑:“本王在想,你哭起来是什么样子。” 她春风般的笑意更浓:“只怕要让王爷失望了。”——从九岁那年,她就已经学会不再哭泣:命运的不公和摧残,岂会因为几滴泪水几声悲鸣而改变?既然注定要直面,她宁愿选择泰然笑对:老天要她伤心痛苦一辈子,她不能逆转,就只有用一生的微笑容颜来回敬。 “就算,被贬为营妓也没有关系么?”刘珩阴沉的语声已响起在背后。 她现在是官妓,可以侍候达官显贵士子豪商,如果沦为营妓,那么非但要辗转颠簸到苦寒边塞,所需面对的尽皆是虎狼般的兵将,刀头舐血之人哪里懂得怜香惜玉?每年被残虐致死的营妓不计其数,其景况凄惨甚至还不如民间的私娼。 她静静一笑:“无非都是男人。”——比草芥还要低贱的妓*女,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欺凌折辱,即使是风光无限的宫妓,亦不过是权势更高一些的男人手中的玩宠。 一把攫取她的下颌,刘珩慢慢逼近的眸中已满是摄人的危险气息——那一句“无非都是男人”已不经意地伤及了他的自尊。 微怒中,扼着下颌的手指渐渐加重了力道,凌厉的杀气重重压来。 若是别的女人,纵然不哭泣求饶,也必然惶恐失措。 而她,却只是平静地回视着他暴戾的眸,不带任何乞怜和恐惧。 终于,眉心轻微的蹙拢了一下,淡如春水的眸中掠过一丝痛楚。 杀意顿消,他无声地笑着松开手——原来她还是会痛的。 垂眸凝望倔强地不肯揉一揉疼痛下颌的人儿,他满意地笑道:“本王忽然已经开始对你感兴趣了。” “多谢王爷抬爱。”她恭谨地欠身,明明在笑,声音里却没有一丝喜悦。 刘珩破例地伸出一只手来托着她的肘缓缓扶起:“本王要重重赏你,想要什么,你只管说。” “王爷的赏赐直接给妈妈就好,我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刘珩目光灼灼地盯视着她——还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对他的赏赐无动于衷。 “说好了赏你,那就只能赏赐给你一个人。”刘珩负手傲笑道:“既然你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那本王就赏你一个愿望,说吧,什么都可以。” 淡然的双眸中忽然涌动起无数波澜。 他的眸底飘过一缕讥诮:女人毕竟还是女人,再怎样地故作矜持,依然不过是欲擒故纵的小小伎俩。 “王爷是说任何愿望都可以?”她努力维持的平静里已有一丝不确定的喜悦。 “任何愿望,只要不过分。”他偶尔会纵容一下中意的女子,但决不喜欢贪得无厌的女人。 敛容,慢慢地跪倒在他的袍摆前,她缓缓扬起的眸中闪烁着满怀的期冀:“求王爷替蕊儿赎身脱离妓籍。” 一瞬间,刘珩忘记掩饰心头的惊讶:蕊儿,这个名字他听过,原本请他来郁怀乡便是为了这个雏妓出阁,可是鸨母却又说今日蕊儿身上多有不便,才以她替下了那人。 “本王不能替她赎身。”他闲闲地道,直到看着那双明亮的眸渐渐黯淡,才笑笑地接口道:“不过,可以将她转为官婢,今后就赏给你作使唤丫头吧。” 她已是欣然地俯身叩首:“多谢王爷恩典。”官婢虽然依旧微贱,但总算能保住清白之躯,来日犹可期待一个有情有义的良人前来救赎。 看着那个恭谨纤弱的身躯,他没有再次搀扶,只是淡淡地问道:“为什么不替自己求赎身?或许,本王反而会答应。”——无须刻意,这个女人身上就有一种让他忍不住想探究的吸引力。 她心头黯然:已是残花败柳之躯,赎与不赎又何妨?况且,她的命只怕连他也无力修改,又何必徒劳挣扎?倒不如,让另一个女子替自己获得幸福。垂首盈盈起身,低声道:“知足常乐。” 刘珩开怀地朗声长笑:“好一个知足常乐,若天下人都如你这般安命守分,那世上岂非再无杀伐纷争?”悠然移步,推窗而望,月色清明,映出一院轻疏的桃李,暖风微薰扑面而来,撩动他久已倦怠的心弦。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清凉的芬芳:“你叫什么名字?” 她信步走近窗畔:才是初春,为什么幽凉的夜风吹过,就会有片片残花飞落?是否,这尘世间注定有那么多的花不能等到盛放就要枯萎败落?阖眸,静静地感受和煦的轻拂,无根无形,来去无痕,只在漂泊处留下一抹清凉:“杨柳风。” 刘珩会心地莞尔:“吹面不寒杨柳风?”——也只有这样的名字才配她这般的女子吧。 ************************************************************** 倚风寄语: 同样的景,不同的心。 美丽还是悲凉?不同的心倒映出不同的景。 物喜己悲,心随景易还是景由心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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