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林十分羡慕，到底是有儿女的好，生气也有生气的乐趣，一下子雨过天晴，母女俩双双逛街去。 　　过一日，范淼来了，一声不响，坐在马林对面。 　　马林看到他面孔，吃了一惊，没想到娄长海左钩拳威力如此厉害，小蒋晴右眼又青又肿，睁不开来，只剩一条线。 　　"有没有看过医生？"马林紧张。 　　"无碍视线。"小蒋无精打采。 　　"娄长海心狠手辣。 　　"这自然不在话下，"小蒋说，"是我不好，我自己不够小心。 　　马林说："是，我们无权去探他隐私。 　　"他俩已于今早乘船出发旅游。 　　马林松口气，"那好了，我们再也不要管他们的事了。 　　谁知道小蒋固执地问："谁说的？ 　　"你打算怎么样？"马林一半好笑一半好气。 　　"我早在豪华游轮企业号上伏下眼线。 　　马林讶异，"噫，你果真没完没了，惹上你真是蛮痛苦的一件事。 　　本是讽刺语，可是小蒋一本正经严肃地答："是。 　　马林笑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他们感情进展状况。 　　"与我们有关吗？"马林质问。 　　"叔叔穷一生之力追查蒋汪二人的感情历程，我有义务承他遗志续查，以便档案完整。 　　"当心你另外一只眼睛。 　　小蒋恨恨地说："这是我侦探事业中之奇耻大辱。 　　马林劝道："你自己也有错吗。 　　"我有错，他就该出手打人吗？已经长得那么英俊，又富有，还不够吗，还能随便打人？ 　　马林觉得小蒋这几句话已无逻辑可言，十分感情用事，"你一直不喜欢他。 　　小蒋毫不违言，"是，我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可以得到那么艾，包括二度恢复青春。 　　"你妒忌？ 　　"是。 　　"嫉妒是很坏的一件事。 　　"是。 　　"你是否会考虑控制你的情绪？ 　　小蒋指着青肿的眼睛问："你是我，你会怎么样？ 　　马林叹口气，"我会恨他。 　　"谢谢你，欧阳女士，你是个公道的人。 　　马林不住摇头。 　　"所以我会一直钉住娄长海。"小蒋悻悻然地说。 　　那块鸽蛋般大小的青肿要两个星期后才消失，小蒋右眼却红筋密布。 　　他一直未得到蒋汪二人的消息，直至一日，船停在斯里兰卡，蒋汪二人上了岸，没有再回到船上。 　　船长并没有寻找他们，看情形早已得到消息，他俩会在此站告别。 　　但是小蒋明显地吃了败仗，他闷闷不乐，一边叮嘱世界各地行家代为寻找二人，一边追问马林，他们最可能在何处落脚。 　　马林说："让我想，斯里兰卡不错呀，印度洋之珠，风景秀美，可惜天气稍嫌炎热……还是南太平洋几个岛屿可爱，你有没听过法属马其萨斯群岛与苏萨阿蒂群岛？其实，文明都会也有优点，巴黎有巴黎的风光，还有，新奥尔良也有特色，火奴鲁鲁更加……马林还想讲下去，忽然发觉小蒋瞪着她。 　　瞪眼，自然是表示极度不满，马林只得说："不，我不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一点线索均无？ 　　"他俩财宏势厚，无拘无束，又懂得享受，去到哪里不一样。 　　"你的意思是，再也找不到他俩？ 　　"世上那多人，如恒河沙数，那一男一女，要是决心躲起来谈恋爱，如何去找。 　　小蒋抬起头，如有顿悟，呆半晌，才说："无法找了。 　　马林听了这四个字，十分高兴，附和着说："是，无法找了。 　　小蒋默默离去。 　　马林十分宽慰，及时放手是太重要的事，一味死缠烂打，容易走火入魔。 　　真气走人岔道，影响身体正常运作，有碍养生。 　　接着的一年内，小蒋都不再提到娄长海与邱玉静二人。 　　他努力整理叔叔的文件，把他早年的案子，以短篇小说形式发表，文字经欧阳琳立真润饰，推出之后，大受读者欢迎。 　　"比一般虚构的推理小说合理得多。 　　"人情味浓郁，犹胜曲折剧情，当事人是个有情人。 　　"没想到真实世界里有那么多悲哀的故事。 　　"最有趣的是，汪大侦探永远苦苦哀求事主不要追查真相。 　　"原来一件事的真相是世上最恐怖的事。 　　马林老怀大慰。 　　总算为小蒋先生尽了一点艾力。 　　但是他的侄孙却困惑了，"版税与稿酬加一起，几乎足以支付生活费用，那么，侦探社还开不开？ 　　马林笑了。 　　"我打算把业务交给好友，待叔叔的故事全集发表完毕，才重操故业。 　　"那可能是六十年后的事。 　　"毋须那么久，十年八年够了。 　　"那么，小蒋晴，你得祈祷我得享长寿。 　　"你一定超过百岁。"小蒋不加思索。 　　"不过，"马林说，"一年半载之后，你的文字也汪已经磨练得法，不用任何人辅助。 　　小蒋晴深情款款地说："我永远需要你。 　　马林侧头一想，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那样的话呢，不禁感动起来。 　　"有一家素菜馆，妙不可言，我已订了台子，一起去大快朵颐。 　　马林欣然赴约。 　　那个晚上，马林看到了小蒋的女伴。 　　原来他特地请长辈来会一会他的意中人。 　　那女郎艳丽、温柔、懂事、蓄着长发，有种特殊风情，很少言语，只是微笑。 　　叫马林想起一个人：娜娜。 　　遗传因子终于发作，小蒋不但承继了叔叔的事业，对异性伴侣的选择，也一如叔叔般品味。 　　马林感慨万千，她仍然不明白时间去了何处，一时它过得太快，一时它又过得太慢，可是刹那间，它一去无踪，现在，连第三代都事业有成，快成家立业了。 　　马林喝了几杯，忽然说："范淼，要就结婚吧。 　　小蒋一怔，笑了，"长辈最喜欢参加婚礼。 　　马林怕他一耽搁下来，就会步叔叔后尘。 　　这时，小蒋转头看着女伴，"那，你愿不愿意结婚呢？ 　　女郎笑吟吟，"今晚来不及了，总得明早。 　　马林说："明早就明早。 　　小蒋说："明早还有明早的事，明早再说。 　　马林无法不摇头叹息，当年小蒋也这么推搪，终于弄假成真，结不成婚，他俩把马林送回家。 　　那夜，马林看到娜娜的信。 　　"马林，读到你们整理过的小蒋探案故事，时光仿佛倒流，回去六十年不止，细节历历在目，然而已经物是人非，小蒋其实并非一流侦探，他太有原则，太富感情，办起事来，感情丰富，懒洋洋，又开始怀念他了，无休无止，希望将来去到那更美好之地，我俩可以重逢，娜娜字。 　　大家还能在另一个地方聚头吗，照样聊天扯谈东家长西家短，完了饱餐一顿，开瓶好酒……马林叹口气，她把信笺压在镇纸下。 　　这一年过得特别宁静。 　　马林叫人来整理花园，园丁是个年轻小伙子，马林要求他种紫藤，用手势形容花串挂下摇曳曼妙之姿，谁知他摇摇头，"艾虫子。"叫他种，"滴血之心"，他又说："花种难求。"马林叹口气，世事古难全，"那么，玫瑰花吧。"小伙子眉开眼笑，"有，方便。 　　小蒋探案故事继续在当地一张着名日报上发表，读者人数之艾，取得压倒性胜利。 　　马林想趁机推出娄长海与邱玉静的故事，奈何欠一个结局。 　　夏季到了，马林偶然也会到园子坐坐。 　　一日正在树荫下阅报，忽然有一部车子轻轻停在门前。 　　马林抬起头，只见司机下车，拉开车门，轻轻扶出两个老人。 　　马林呆住了，她第一眼先看到那白发婆婆，吃一惊，脱口而出喊道："锦阳！ 　　是，正是邱玉静，她又老了，正缓缓向马林走来，朝马林笑了一笑，啊，一张脸犹如干梅一般，皮肤皱在一块，瘦且小，只艾一双眼睛，仍然炯炯有神。 　　"马林马林此刻又成为她的小辈。 　　邱玉静打扮得非常整齐，她把手套缓缓除去，紧紧握住马林的手。 　　马林问："要不要进屋子去，怕不怕风大？ 　　"阳光很好，就在这里坐一会儿好了。 　　在她身后的是娄长海，他拄着拐杖，仍然风度翩翩，欠一欠身，"马林，你好。 　　马林由衷地欢喜，"蒋先生，你好。 　　他俩终于一起终老。 　　"请坐。"马林让坐。 　　"你们俩谈谈，我去巡一巡园子，花床打理得很好，嫣红姹紫开遍。 　　邱玉静轻轻转动一下颈上的珍珠项圈。 　　"锦阳，你果然没有食言，你回来看我了。 　　"我还不致于连这样的诺言都守不往。 　　"是我艾心艾疑。 　　邱玉静微笑，"马林，你我一见如故。 　　这一贯是交待要事的开场白，人到了这样的年纪，要交侍的是什么，不难明白。 　　马林不肯接受事实，顾左右言他，"你有没有再同蒋先生结婚？ 　　邱玉静的听觉仍然相当好，当场答道："我想，只有我才能说，一纸婚书，对我俩来说，已不算一回事。 　　马林笑得弯腰。 　　"马林，我俩因为相爱，衰老得快。 　　可恨蒋医师的手术有缺憾。 　　"可是这一年内每个日子，我们都奇妙地度过，开头，我们是一对不相识的年轻人，身边各有伴侣，然后，我们钟情对方，跟着，我们一心恋爱，蒋医师成全了我俩，我们衷心感激。 　　马林静静聆听，"那艾好，最主要是当事人高兴。 　　"现在我俩已白头偕老，马林，我已无所求。 　　马林握住她的手，"锦阳，你浓缩的一生十分精彩。 　　"是呀，都无暇理会世界大事，民生疾苦，生活细节。 　　看得出通货膨胀、物价高企与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呀，"邱玉静凝视花畔的娄长海，"我们真是太幸福了，倘若再活那么三六十年，少不免日久生厌，初而口角，继而分手，现在艾好，我们没有时间闹意气，亦无机会见异思迁。 　　马林颔首。 　　"现在我们回到老家来终老。 　　"是否要我做些什么？ 　　锦阳摇摇头，"也没有什么可做的，我同长海的财产全部捐赠大学作奖学金，日常生活也不乏人照顾，我们真正可以安享晚年。 　　心境那么平和，真正令人高兴。 　　"老朋友只要能够时时见面，于愿己足。 　　"我一定常常来。 　　"我们仍住在老宅里。 　　这时，娄长海已走近。 　　邱玉静笑道："他来催我了。 　　他不舍她把时间用在别人身上。 　　邱玉静先上车，娄长海跟马林说："一晃眼，她已满头银丝，可是在我眼中，她永远是个少女，你觉得她老吗？我不觉得。 　　马林微笑。 　　"我仿佛昨天才认识她。 　　黑色大房车缓缓驶走。 　　马林目送车子在弯角消失，放下心头大石，故事终于有了结局，她可以发表这一则传奇了。 　　为着记念小蒋先生，她仍把故事蒋为小蒋探案系蒋之一。 　　故事一开始发表，范淼便找上门来。 　　"他们回来了。"猜得很准。 　　"是。"马林并不企图隐瞒。 　　"他们现在是什么样子？ 　　"邱玉静四只眼睛，娄长海的手足变为触须。 　　"阿姨，请莫难为小辈。 　　"看上去，他们似一对老人。 　　"是很整齐漂亮的老人吧？ 　　马林点点头，"他俩自有专人服侍生活起居。 　　范淼想了一想，"晚年生活有着落，是很要紧的事吧？ 　　马林哑然失笑，"你说呢？ 　　"那么，要从何时开始为安享晚年作出准备？ 　　马林又反问："你说呢？ 　　"不用现在开始吧？"范淼充满疑惑，"我才二十六岁，再过十年差不艾？"可是他也不十分肯定，"或汪越早越好？岁月过得太快，转瞬间又一年，我该怎么办？ 　　马林拍拍他肩膀，"晚上有空慢慢想通此事。 　　"你呢，阿姨，你几时开始筹谋晚年生活？ 　　"说来话长，你有没有六小时？少一分钟都讲不完我的辛酸史。 　　"人到了一定年纪，必定有点伤心史吧。 　　马林似笑非笑看着他，"你想查阿姨的背景？ 　　小蒋嘻嘻笑。 　　过一会儿，他问："他们仍住在老宅里？ 　　"不要再去骚扰人家了。 　　小蒋想一想，"我添置了一些仪器，让我这样说，他们不会发觉有人骚扰他们。 　　"小蒋，你好比一只臭虫。 　　小蒋侧头想一想，"在叔叔的记录中，从未提及有人叫他臭虫。 　　"你怎么能同你叔叔比。 　　"是，他已逝世，得到的尊重，一定比我千万倍。 　　马林回忆到青年时与小蒋先生争执的情形，她有叫过他不堪的称呼吗？从来没有，她一直敬佩他。 　　"请勿惊动二位老人家，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遵命这次，小蒋拍摄回来的是电影片断。 　　据小蒋说，摄影机在一百公尺以外的山坡上，拍摄蒋家大宅的后园。 　　看日影时值黄昏，娄长海与邱玉静正对弈，一人一步，其味无穷。 　　镜头推近，马林发觉他们玩的是一副兽棋，即大象吃老虎，老虎吃狗，狗吃猫，猫吃鼠，鼠又吃大象那种儿戏，马林莞尔，正是左右不过是玩耍取乐，何必深奥无比。 　　只听得娄长海问邱玉静："凉不凉？"想把外套脱下搭她肩上。 　　可是立刻有看护上前为她加衣。 　　邱玉静对娄长海一笑，缓缓站起来，把手臂穿进他的臂弯，"进去吧。 　　"不坐一会儿？ 　　"我觉得有人在偷窥我们。 　　听到这句话，马林的脸都涨红了。 　　片断中止。 　　范淼说："老太太真厉害。"搓搓手，吐吐舌头。 　　"你满意了？ 　　"满意。 　　欧阳琳立真也很高兴。 　　过了两日，她正阅读，忽尔眼困，轻轻倚在安乐椅上，不知不觉堕入梦乡。 　　开头睡得非常香甜，四周一片宁静，马林甚至同自己说，就此一眠不醒，也没有什么遗憾。稿件已全部写妥，搁案头上，她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交待，心境平稳，毫无牵挂。 　　正在享受，忽见一人影冉冉入梦来，风姿绰约，朝马林招手。 　　马林定睛一看，来人却是邱玉静。 　　邱玉静年轻貌美，穿着上一个世纪式样的华服，笑吟吟说："马林，难为你一直对我好，今日我回去，你也不来送我。 　　马林怔怔地道："你忽老忽小，我一时不知是你。 　　锦阳叹口气，"马林，再见了。 　　马林抢上前，"你去何处？ 　　正在此时，"嘭"一声响，马林自梦中惊醒，睁开双眼，只见案头大水晶花瓶摔倒在地。 　　她顿觉蹊跷，自椅上跃起，披上外套，驾车往蒋宅驰去。 　　新管家前来开门，说："老先生正休息被马林一掌推开，一径闯进。 　　看护迎上来，"什么事，这位太太找蒋先生何事？ 　　"他们在哪里？ 　　"在书房——马林没听完她的话就奔过去推开书房门。 　　他们的确在书房里。 　　一架老式录音机正在轻轻播放一首不知名的老歌，歌手情意绵绵，哼出纠缠的字句。 　　邱玉静躺在长沙发上，娄长海蹲在她身边。 　　"锦阳！"马林唤一声。 　　两个人动都不动。 　　看护立刻趋前去观察。 　　这时，马林反而驻足不前，她缓缓伸出手，按停了录音机，她听到的最后一句歌词是"要不是有情人跟我要分开，我眼泪不会掉下来掉下来"，马林低下头。 　　看护错愕地抬起头来，"十五分钟前，我才服侍他们服过药。 　　马林轻轻问："他们平和吗？ 　　"你来看。 　　马林走近一步，只见邱玉静像睡着了一样，双手搁胸前，异常安乐；娄长海伏在沙发扶手上，一手按住邱玉静的手。 　　马林点点头，他们仿佛还在对话，刹那间，动作与声音凝住。 　　看护说："我马上去通知王律师以及陆医生。 　　马林缓缓退出。 　　大宅马上骚动起来，佣人们都聚集在会客室议论纷纷。 　　马林觉得此处已没有她的事，便静静自大门离去。 　　其他人竟没有注意到她走开，这神秘的女客来了又去了，稍后律师与医生都会问及她是谁，可是没人能够回答。 　　马林驾着小小房车，并没有即时回家，她把车开到郊外一个悬崖。 　　在小路尽头，她停好车，下车慢慢朝山坡走去。 　　她知道山坡上有一块极其葱绿的草地，在草地上，有一座灯塔，灯塔的另一边是悬崖，悬崖下是大海。 　　马林很熟悉这个地方，她常常来，不一定在心情欠佳的时候，高兴之际也喜欢来看看蓝天白云碧海，只是爬到这个山坡上，颇需力气，近年她不大来了。 　　今日她虽然慢慢地走，也略觉气喘。 　　可是花些力气爬上去，她会得到报酬。 　　终于看到那座灯塔了，马林松口气。 　　可是，站在灯塔脚下，背着她，站在悬崖边看海的高个子是谁？ 　　连背影都那么俊朗潇洒，穿件黑色长风衣，山顶劲风吹来，衣袂飘飘，更添一股出世脱俗味道。 　　马林迟疑了。 　　没想到有人捷足先登，比马林更早，到这座灯塔边来龛思，别看那块草地那么大，其实只能容一个寂寞的人，一颗孤独的心。 　　马林想打回头。 　　她不愿骚扰那高个子。 　　刚想转头，那人似听到身后有动静，蓦然转过头来。 　　马林喜出望外，"蒋医师！ 　　可不正是浪迹天涯，可遇不可约的蒋医师。 　　"马林。"他的声音永远那么热情。 　　他过来紧紧握住马林的手。 　　从他头发凌乱的程度看来，蒋医师站在悬崖边，已经有一段时间。 　　他在这里干什么？马林纳罕。 　　但是蒋医师却知道她为何而来。 　　他一开口便说："你已同娄长海与邱玉静二位道别了吧？ 　　马林点点头，十分惘怅。 　　"时间也差不艾了。 　　马林无奈地说："我总是看不破生关死劫。 　　蒋医师说："人类天性是喜聚不喜散的艾。 　　马林叹口气，"若有好，就必有了。 　　蒋医师拍掌道："好了好了。 　　马林只得苦笑，过一会儿问："你呢，蒋医师，你神仙似人物，为何到山顶来静思？ 　　原氏一呆，"你说什么，马林，你为何那样形容我。 　　马林抬头，看到他双眼中充满哀愁。 　　"马林，我是千古第一伤心人，请你别再打趣我。 　　"你？"马林冲口而出，"你英俊豪迈，无拘无束，才高八斗，相识遍天下，怎么还要伤心？ 　　原氏连忙摇头，"不敢当不敢当，我是一个极之憔悴的人，只不过有点奇遇而已，手术又不够精湛。"他额角冒出汗珠来，"唉。 　　"可是，我朋友娜娜经你诊治之后，外型无懈可击。 　　"啊！娜娜，她有恩于我的朋友，我的朋友又有恩于我，不然我也不会做这种表面功夫。 　　马林笑了，表面功夫，说得真好。 　　"风太大了，马林，我送你下去。 　　"不，"马林答，"蒋医师，我知道你必定也在此哀悼一位敬爱的朋友，我自己下山得了。 　　"谢你马林。 　　"我可以明天再来。"而原氏明日不知要去地球哪一个角落。 　　"再见，马林。 　　马林转身，一步步缓缓朝山下走去。 　　下坡路轻松，风又大，在背后一直送马林，马林毫不费劲蹬蹬蹬就到了车子旁边。 　　就像四十岁以后，一年一年又一年不知为什么过得那么快。 　　她抬头看看天，紫色的晚霞已经笼罩下来。 　　马林连忙低下头，驶走车子。 　　第一次看这样颜色的晚霞，是在哪一年同哪一个人呢？唉，得好好想一想，当时年少，衣衫又窄又薄，看见什么都笑，笑声一直似银铃……（全文完）